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老祖宗年方八岁(王廿七)


这下真的不用出摊儿了,连上山找棵歪脖树吊死的计划都要延后了。
“好在离学堂不远。”林长世望着门外,片刻功夫,已是暴雨如注。
“是啊。”林长济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收拾碗筷准备回房补一觉。他一生要强,纵使做鬼,也非得做个好气色的帅鬼。
这时,老元祥斜撑着伞蹚过院子,半个身子已经湿透,伞底下还走着有个瘦高个子的老者,林长世探头仔细一看,原来是里长来了。
“里长来了!”林长济回过神,忙起身相迎,请老者稍坐,命元祥奉茶。
元祥面露难色,家里也只剩些茶叶渣了,放在过去,都是直接倒进花丛里养花的。
“林相公不必客气,我说句话就走。”里长待读书人极为客气,“贸然登门不免唐突,实在是着急啊!”
“哦,”林长济懂了,忙命长世将这几日摆摊赚得的现钱拿出来,拿在手中点了点:“这是上月的束脩,至于新塾师聘金,还请宽限三五日……”
“哎,相公误会了,不是说这个了。”老者推搡了几下才收下那些散钱,又道:“是这样的,下大雨道路泥泞,新塾师在临县托人捎话说来不了了,便想请林相公暂代塾师教两日书,不会耽搁太久,最多两日,按每日八十文算,管中饭,你看可好?”
林长济愣了愣。
老者又道:“林相公是读书人,该是知道的,读书最忌讳一暴十寒。”
“是一曝十寒。”林长世纠正道。
林长济责怪的看了长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总是这样心直口快。
“啊,对对对……”老者接道:“总之,再放任孩子们玩下去,功课都要荒疏了。”
里长家境殷实,为人厚道,着实是为乡邻的孩子们着想,林长济自然不好推拒,待到里长离开,便径自回东屋取出一套四书五经装进书箱。
元祥送走里长,又匆匆回到堂屋,给林长济打着伞,主仆二人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往巷口的私塾走去。学堂里,整齐码放着几排桌椅,正前方一张大案,那是先生的桌椅,门窗是桐木的,姚家巷的两三家富户出钱新糊了纸上了漆,风雨被关在外头,满室朗朗书声。
平民百姓能供孩童读书的,多是还算殷实的人家,不求科举做官,哪怕只是能写会算,日后也总好过目不识丁之人。
孩子们知道今天要来新的先生,早早的依次坐好,摇头晃脑的背书,在摸清新先生的脾性之前,都不敢太松懈,唯独林砚带着二叔爷家的小堂叔林长民,并两个平日里一起淘气的同窗——一个叫赵钱,一个叫孙里,扎在一堆儿“密谋大事”。
林砚在向死党们炫耀新得的砚台,立刻吸引了半个学堂的目光。笔墨纸砚价格昂贵,孩子们多用小碗或碟子代替砚台,如今林砚竟带来一方端石砚,装在精致的素面黑漆砚盒里。
“哇——”
端砚出盒,林长民瞠目结舌,林家毕竟阔过,眼界还是有一些的,只见砚背面满布长短不一的细长石柱,错落其间,如夜空中丛星密布,一看便知是难得的精品。
“林砚,你家有这好东西,为啥要住在这巷子里?我听先生说过,一方名砚可换一座大宅子呢。”有同窗问。
“你懂什么?”林砚昂首道:“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呃……”孩子们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林砚也说不上来,只是常听二叔对着破败的门庭说这句话。
“我知道!”有人道:“孔子说:怎么这么破!”
“哈哈哈哈哈哈……”孩子们哄堂大笑。
“先生要来了,赶紧背书吧!”年长些的孩子着急提醒。
学生们如梦方醒,忙各归各位,捂着耳朵继续背书去了。
只有林砚及其党羽仍凑在一起,倒水的倒水,研墨的研墨。
“林砚,你们又要干什么?”又有同窗问。
“闭嘴!”林砚抬头瞪了他一眼,“再敢多嘴,把你套上麻袋扔到粪坑里去。”
“你……”那同窗面红耳赤,再看他身后体壮如牛的赵钱孙里,悻悻坐回原处。
研了满满一池墨,他们敞开了学堂大门。风雨灌进来,便用凳子抵在门后,让门扇保持虚掩的状态。
在众目睽睽之下,林砚踩上凳子,将沉重的石砚搁在了两门扇间形成的夹角处。这还不算完,赵钱从兜儿里掏出一把刺蒺藜,洒在了大案后的官帽椅上,盖上坐垫,那张胖脸上五官扭曲,露出得意的坏笑。
“林砚,你们会被先生赶出学堂的!”有人看不过,愤愤的说。
林砚满不在乎的拍拍手,从凳子上跳下来,赶出学堂?他巴不得呢!
读书读书……读这些劳什子四书五经有什么用?老爹和二叔读了这么多年书,除了房子越来越小,家当越来越少外,没看出什么别的名堂。
不过是给新来的先生一个下马威,识相的话以后绕着他林砚走,不识相的话……最多是被赶回家去,再也不用上学了,也是他喜闻乐见的。
林长民虽长他一辈,也不过半斤八两,瞪眼扫视众人,威胁之意明显:“都不许多管闲事!”
随即三人装作没事人似的回去坐好,林砚守在门口隔着门缝探听虚实。
院外传来蹚着积水的脚步声,远远看见个一身短打的老仆撑着伞,旁边走着一个身穿褐色襕衫的读书人,身形板正,步伐稳重,他的下襟浸满雨水,脚下的布鞋也湿透,却毫不影响他宽阔的步伐。
这一定是新来的先生,林砚心中暗道。
他顺着那两双脚往上看,看清了新先生的脸,突然双目圆睁,揉了揉双眼再看,心下大惊。
糟了糟了!怎么是他爹!
作者有话说:
看到这么多熟悉的宝子们留言,真的好开心啊,因为还在调整大纲,所以更新时间不太稳定,调整好后会确定更新时间,谢谢包被们的支持,带林家老小鞠躬感谢!爱你们哟!

在这个父为子纲的年代,林长济绝对算的上慈父中的慈父。
除了读书这件事不容商量外,对林砚几乎是千依百顺,便是林砚这样顽劣,也不从不舍得说一句重话,动一个指头。
因此林砚再犯混,也绝不愿当众给疼爱自己老爹难堪,可眼见林长济的脚步越来越近,慌乱之中,林砚踢开了堵门的长凳,风雨灌进来,门扇“啪”的一声开了,沉重的砚台从门顶翻倒兜头而下,重重砸在他的额角,墨汁洒满头发衣裳。
林砚一声痛呼朝后栽去,后脑撞在前排桌角,霎时眼前一黑,耳际嗡鸣,是同窗们的惊慌尖叫声,和父亲林长济的夹着哭腔的呼喊,可这些声音越来越小,越飘越远,逐渐被黑暗吞没,全然没了意识。
林砚再次听到声音时,感觉身体轻了不少,他试图坐起身子,却好似飘了起来,一阵强光刺的他睁不开眼,身旁有人哭有人喊,哭的是林长民,喊的是林长济。
“郎中来了!”有人高声道。
“不要碰他,将他放平,人都散开!”一个苍老的声音,应该是郎中。
林砚再次睁开眼,呆呆的看着郎中在为地上的林砚望闻问切,止血、施针、抢救。
“爹,我在这儿!”他说。可林长济似没听见似的,背对着他,紧张的盯着郎中。
“爹!”他伸手去拍老爹的肩膀,不料那只手竟从老爹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元爷爷!”另一只手从蹲跪在地上的元祥身上穿了过去。
林砚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地上躺着的那具身体,他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他死了。
他就这样死了?
这时,郎中恰好摇了摇头,像在回答他似的:“怕是不行了,林相公,方某尽力了,抱回家去,妥善安置吧。”
“爹呀~爹!救我~救我呀!我还没吃上红烧肉,我还没娶媳妇呢!”林砚急的呜呜哭了起来,亏他这时候还想着娶媳妇……
看着早上还在活蹦乱跳的儿子,林长济哪里甘心放弃,他苦苦哀求郎中救活林砚,几乎要给对方跪下。
郎中忙扶住他:“林佚?相公,林相公!方某真的尽力了,您可以再请别的郎中看看,但说句实在话,谁看都一样,孩子伤势实在太重,无力回天了。”
林长济悲痛欲绝之际,瞥见地上躺着的那方石砚,登时汗毛倒竖,这东西为什么在学堂?难道是它砸死了林砚?!
林砚听到郎中的话,颓然的垂下手,他真的死了……
现在他该何去何从呢?小小年纪第一次死,不知道流程啊。
以后再也见不到爹爹和二叔三叔了……娘亲呢?娘亲会来接他吗?
想到这里,不远处竟真的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子,身姿娉婷婀娜,目光平静温柔。
“娘……”林砚呢喃着,不由自主的朝着女子走去。
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钳住了他的双臂,将他牢牢禁锢。
“娘,娘!”林砚受到惊吓,不断挣扎。
“不要过去!”有个陌生的声音在他头顶盘旋:“回去,回到你的身体里!你是你爹唯一的指望,回去,活着!”
林砚委屈的啜泣起来,这也不是他想回去就能回去的呀!
“哭什么哭,谁让你这般顽劣!”那声音厉声训道:“现在知道怕了?”
林砚“哇”的一声哭出来。
忽然,那股力量愈发强大,竟生生推着他向后退,几乎要将他按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去。
林砚惊呆了:这……这样也可以?
出窍的灵魂可以摁回去?
可未等他心生欢喜,便又飘了起来。
那股力量显然被激怒,一阵强烈的气浪朝他扑了过来,耳际传来巨大轰鸣,又是一道刺眼的强光后,再度陷入黑暗。
整个人向下沉,沉入不可见底的深渊。
----------------------
老元祥出去找车了,风雨再大,也要带林砚去更大的医馆看一看。
此时林砚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浅,脉搏也几乎消失。
地上太冷,林长济眼眶通红,将林砚抱去桌案上平躺,紧紧握着他的手,抚摸着他的额头,此刻他已感觉不到多么巨大的悲痛,如果林砚先走一步,他在这世上再无其他挂碍,很快,他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儿子,别怕,慢慢走,爹很快就去跟你们汇合。”林长济言语温和,像在抚慰一个即将入睡的婴儿。
“大哥!”堂弟林长民忽然激动的喊道:“林砚的眼睛动了一下。”
“真的动了,我也看见了!”
“方先生,方先生!”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乱作一团,赵钱孙里两个壮实孩子迎着风雨夺门而出,一左一右强行架着方郎中折返回来。
方郎中雨伞脱手,浑身被淋了个通透,哆哆嗦嗦的有些恼意,又念在林长济失去独子情绪激动,没有太过计较,只是遗憾道:“林相公,方某真的无能为力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方先生,小儿眼睛在动,鼻息也有了,求您务必再试一试。”林长济紧紧拉着方郎中的手,生怕他突然遁地似的。
方郎中是万万不信的,可拗不过林长济再三哀求,只好拿干布擦了擦脸上手上的雨水,象征性的再次给搭脉。
“咦?”他唇齿间发出纳罕的质疑声。
即便是这样一个短促的音节,也让林长济看到了莫大的希望。
“真是神了!”方郎中翻开林砚的眼睑,一番仔细的望闻问切,又拿出银针在火上消毒,依次灸入不同穴位。
林砚竟真的有了呼吸,只是脉象依然很弱。方郎中又道:“我开个方子,若能在十日之内醒来,则尚有痊愈的可能,如果不能……”
方郎中没有再说下去,但林长济也听的明白,县里曾有两个男子斗殴,一个被击伤后脑昏厥,此后再未醒来,如活死人般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另一个则被处以重罪,杖八十,流放三千里。
但无论如何,总算有了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林家如打仗一般。
三兄弟轮番守在林砚床边,大姐毓秀闻讯也从婆家赶回。女子到底是心细胜过男人,毓秀在娘家照顾了几日,林砚的气色果真好多了。
可林砚的药实在太贵了,一副就是一百二十文,家中没有那么多钱,即便是丛星砚价值不菲,也需慢慢等待合适的买主。
这世上什么都能等,只有病人等不了。
林长安一咬牙一跺脚,揣着砚台就去了当铺。
林家人向来是各家当铺的常客,这丛星端砚,却不是当铺柜台后的朝奉能做主的东西,朝奉当即叫出了司理,司理看了看,又喊来了掌柜。
范掌柜肥胖的脸笑的像朵菊花,当即“大方”的伸出五根手指,文银五十两,看在两家祖上有姻亲,当期六个月,一点五分利。
“多少?”林长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五十两?”
“这已是小店能开出的最高价了。”范掌柜道:“而且可以向公子担保,这绝对是宁江县城所有当铺里出价最高的。”
好家伙,生生打了个骨折。
林长安却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这已经县城当铺里出价最高的了。俗话说“要想富,开当铺”,不上当怎么能叫当铺呢?
就连当票都是自己潦草如天书一般,“砚台”写作“石台”,“端石”写作“峡石”,价格和期限写的又草又密。
林长安叫他銥嬅们重写,对方却如闻天大的玩笑话般哄堂而笑:“好叫公子知道,‘当票字有头无耳’是我们这行的规矩,防的是有人仿造或冒领,若公子不能接受,就去别家碰碰运气吧。”
言罢,便做出送客的架势。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县城里统共没有几家当铺,他前脚进了东家的门,后脚就有人去西家通风报信,此时他转身另投其他的店,也只能被不断压价,这也是他们的行规。
“算了算了。”想到昏迷不醒的侄儿,林长安也无暇计较这些,速速在纸上签名画押,钱货两讫,拿着鬼画符一样的当票和八十两现银,垂头丧气的离开当铺,转身去药铺抓药。
回到家仍是愤愤不平道:“一定要在半年之内将丛星砚赎回来,不能让他们捡这个漏!”
“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砚儿能醒过来,比十个百个砚台都值钱。”林毓秀蹲在堂屋为林砚煎药,一边劝道。
“话虽如此……”林长安仍是一脸肉痛。
院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元祥从灶房而出,苍老干瘪的声音一边开门一边道:“谁啊,如此敲门?”
拉开门闩,却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婆子带着两个丫鬟不请自入。
“哎?你这刁妇怎可这般无礼……”他话音未落,就被大他一圈儿的婆子撞开几步远,险些摔倒在地。
作者有话说:
回答提问的宝子,原主还在,灵魂在身体里沉睡,待老祖宗事了拂衣去,原主的灵魂就会苏醒~~爱你们呦!

“什么人在外头吵!”林长安本就心情不好,没好气的大声喝问。
“是舅爷吧?小的是奉我家太太的命,来接少奶奶回家去的。”那婆子不但块头大,声音也洪亮。
林毓秀正照料着小炉子的火候,娴静平和的脸上突然显出几分慌乱的神色。
林长安抬头看看她:“姐,可是周家派来的人?”
林毓秀无声点头。
大哥二哥趁着风停雨歇出摊去了,家里便只有林长安一个男人,他年纪尚轻,不知该如何处置姻亲之间的事,尤其是这种连面上的礼数都难以维持的姻亲,只呆呆的站起来看向门外。
“少奶奶,您已在娘家待了四五日,该回去了,太太的脾性您知道,可不要不晓事,惹太太生气。”那婆子站在院里高声道。
“嘶——”林长安这就听不下去了,倒吸一口冷气:“威胁谁呢?!”
林毓秀抓住长安的手,朝他摇摇头,对着屋外的婆子道:“这就来了。”
“姐,婆家又给你气受了?”林长安也不是瞎的。
林毓秀知道林长安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不敢跟他有所抱怨,只挤出一丝笑容宽慰道:“什么气不气,过日子哪有万事都顺心的。”
言罢便去西屋拾掇贴身之物,再出来时,已换好出门的衣裳,交代林长安道:“看好药炉子的火候,不要煎糊了,姐姐回去安抚好家婆再回来看砚儿。”
林长安望向姐姐的背影,心里怨恨起祖父和父亲为姐姐定下的这门亲事。周家是不同于林家发家晚、根基浅,是盘踞宁江县上百年的世族,次子周兆平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才,当年不知什么原因,竟主动要与林家结亲,祖父和父亲自然万分满意,捡漏般的暗自欣喜。婚后,周家对林家非但没有半分助益,林毓秀也变得特别越发憔悴,婚后十余年,竟未生下一男半女,母亲追问,总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