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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在水底游了许久(是笙)


似乎就是这样,时间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就这么吹了回来。
也许是从那一晚的香港,或许更早,早在三月初春的时候。
傍晚的余晖落满南州这座厚积薄发的新城。
林立的高楼,汹涌的人潮,绿灯亮起的瞬间,所有人都大步向前,迈向既定的目的地。
钟影怔怔地立在红绿灯前,她握着手机,脚下仿佛被时间的藤蔓绊住。
回到家,程舒怡的话还在耳边。
她对她说:“没关系的影影,感到害怕就不要去做了,感到痛苦就停下来——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吗?”
“马上秋天来了,影影,等到天冷一点的时候,如果你还能想起他,可以试着去找找他。”
“这也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程舒怡在电话那头笑,语气温柔:“取暖第一啊宝贝。”
闻琰回来的那天,钟影起了个大早。
她把家里收拾了遍,虽然前几日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打扫,但好像今早才有了更多的动力。裴决留下的东西被她一一装进箱子。微信上的联系还停留在那天。但就像封存的消息,渐渐沉了底。
快中午的时候,秦云敏和范婧过来帮忙,略微准备了下厨房,周崇岩就来接她们去机场。
小姑娘似乎长高了些。
人群里锚定了钟影,跳起来大喊一声“妈妈”,就一路就冲了过来。身后,陈知让闻声而动、也跟着跑来,弄得陈家来接机的工作人员一头雾水。
钟影蹲下来搂住她,仔仔细细打量她。
虽然每天都会视频见面,但总是不一样。小姑娘似乎白了些,两颊粉润,瞧人的眼神光彩熠熠,一个劲朝钟影眯眼笑。
见钟影看得认真,陈知让也探头过来盯闻琰,闻琰余光瞄见,不解:“你干嘛?”
陈知让:“钟老师在看什么?”他有点不明白。
钟影忍不住笑。
闻琰一副瞧你说的是什么话,回他道:“她在看她的宝贝女儿啊!”
话音落下,后面跟来的赵慧芬,还有围着的秦云敏范婧和周崇岩,都乐了。
陈知让也笑,眼神专注,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钟影摸了摸闻琰脑袋,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视线对上目光隐忧的赵慧芬,钟影笑着叫她:“妈。”
赵慧芬点点头,没说话,秦云敏便同她聊起过阵子请吃饭的事,她脸上才有些许笑意,周崇岩紧跟着过去叫“干妈”,一边帮忙拎行李。
等陈知让和闻琰依依不舍告别,并且约定好九月一日开学见,时间也过去了大半个钟头。
听赵慧芬说,两位小朋友在英国培养了深厚的友谊,那个“只能做同学不能再做朋友”的“约定”也“如愿”解除了。钟影好笑,没说什么。闻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贴着钟影,一手伸到秦云敏肚子上轻轻抚摸,一边低声念着:“我是姐姐哦,我是姐姐哦……”
一起吃了饭,下午秦云敏他们一家先回去,钟影带着闻琰去奶奶家收拾。
前两日已经来过一趟,这会过来,是为了晚上一家人好好吃个饭。
老人家的行李不多,就是带回来给小姊妹的礼物多。闻琰跟着奶奶在一边贴标签。她是鬼灵精的,知道奶奶和哪个奶奶要好,又和哪个奶奶有点小别扭,小脑瓜清楚得不得了,弄得赵慧芬哭笑不得。
主要小孩子对礼品更感兴趣,忙完这些,她就趴沙发上睡着了。
长途跋涉,回来施展了好几个小时的“姐姐大法”,沙发上躺平的功夫,一秒钟没有,呼吸声就重了。
钟影从房间抱了张薄毯给她轻轻盖上,转身就见赵慧芬坐在桌边,戴着老花眼镜看车上那会秦云敏和周崇岩亲手递给她的新婚喜帖。
定的日子在十二月初。
她仔细摸了摸红色的请帖封面,然后小心翼翼打开。
钟影不作声,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一旁坐下,凑上前看。
虽然日子刚定下那会,请帖就送到了她手里,但这会瞧着还是觉得有趣。
“最好还是不要化妆。”过了会,老人家低声咕哝。
钟影笑:“还好吧。云敏怀孕了,本来就不好多化妆,这个妆我瞧着蛮大方的。”
赵慧芬抬头,注视钟影垂下的眼睫,叹了口气:“没你好看。”
钟影忍不住笑,眼眶却有些发酸,她低下头,抿起嘴角:“妈,您这叫偏心。”
赵慧芬不置可否,又去看日子。
墙上的挂历还停留在六月底。
赵慧芬放下请帖,起身过去往后掀了几张,又拿起一边闻琰的彩色铅笔,在十二月的日子上画了个圈。
画完,她没转身,看着数字下面小号的字体,那里简短地提示着农历和忌宜。
“往后都是好日子。”她指了指挂历,转头笑着对钟影说。
钟影也起身过去看,看清了也笑:“真的是。”
“要过年了吧。”
钟影往后掀了两张,笑着说:“今年过年晚,琰琰的寒假估计要一个半月了。”
一个半月的寒假,到时候得带小朋友出去玩,不然肯定憋闷。
她这么寻思着,就听回到桌边坐下的赵慧芬忽然道:“你吴阿姨给我说了。”
钟影顿住手上的动作,没转头。
“说裴决辞职了。”
钟影放下挂历,转身看向赵慧芬。
赵慧芬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大人,做什么决定肯定是自己想清楚的。”
“妈。”钟影坐回桌边,低声叫了她一声。
“我也不是要劝你,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比谁都难过,你就是害怕对不对?”
她握住钟影的手,轻轻摩挲钟影手背,心疼道:“别怕啊,小影,妈妈在呢。”
钟影点点头,弯了弯嘴角:“妈,我没事。就是睡不好。老是做噩梦。白天多补补觉就好了。”
她语气寻常,像在说一种很常见的症状。只是她的梦,没有开端也没有结局,无一例外都是在一片空白中惊醒。就像她面对的所有失去。
赵慧芬一下红了眼眶:“是闻昭对不起你。”
她这么说,钟影也忍不住要哭:“妈,我从来没有梦到过闻昭。”
“看,他也觉得对不起你,不敢见你。”
“——我梦到过爸爸。”
忽然,沙发上传来一声懵懂。
闻琰趴在沙发上注视她眼睛红红的奶奶和眼睛红红的妈妈,不是很明白:“妈妈你没有吗?”
“那我下次梦到,我和他说一声好了,我就说,妈妈想你了,你去看看她呗。”
一句话说得钟影眼泪掉下来。

小孩子总是敏锐的。
晚饭的时候, 闻琰事无钜细地同妈妈讲着英国的学习,就连赵慧芬在某晚煮的面条里心血来潮加了芝士结果意外得好吃——这一点犄角旮旯的,都被她拿出来讲得有声有色。
晚上洗好澡上床睡觉, 换上家里软绵绵的睡衣, 吹着清清凉凉的空调,闻琰像是终于等来了同长久不见的妈妈谈心的大好时机。
酝酿好情绪, 她从钟影怀里翻身坐起,盘着两腿, 黑晶晶的眼瞳炯炯有神地转了转,小半会,满肚子的话终于打好一句直切主题的草稿,她撑着两手凑到钟影面前,仔细又认真地问:“妈妈,你为什么不要裴叔啊?”
钟影正在看她这趟带回来的学习相册。
上面记录了夏令营第一天到最后一天结营仪式上闻琰作为优秀小学生代表发言的所有照片。
几乎每张照片上都有各位老师的随堂印象笔记。最后几页是一个营的小伙伴给彼此留下的祝福、不知道另外从哪里剪下来的聚会照片,以及五颜六色的联系方式。
相册翻到一半,一句话把妈妈问懵了。
钟影抬头, 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 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见钟影表情带笑, 闻琰稍稍放心,她又躺回钟影怀里, 翘起一条腿搭上另一条, 唉声叹气:“裴叔还说要给你留着城堡呢。城堡都不要吗妈妈。那可是城堡!迪士尼!”
钟影:“……”
“什么城堡?”钟影不知道裴决什么时候和闻琰进行过如此可爱的对话。
闻琰回想了下:“好久以前。”
“就是裴叔说你离开城堡了,但是他想给你一座城堡。”
这里面大概有些儿童隐喻。
钟影垂眸注视着女儿软绒绒的头发,伸手轻轻摸了摸,过了会, 她低声道:“爸爸也给过妈妈一座城堡……只是妈妈不想要城堡了。它们都是玻璃做的。”
闻琰不是很明白,仰头瞧钟影:“真的吗?在哪里?我怎么没见过?那我真是个公主!”因为年纪小, 她的注意力只在城堡上——玻璃的城堡,那该有多漂亮!简直美轮美奂!
钟影笑起来,目光温柔:“你一直都是公主。”
或许因为血脉相连,钟影心底的灰心从闻琰出生的一刻就一直陪伴着她。这个时候,隐约感受到,闻琰往她怀里蹭了蹭,
“可我觉得你不开心。”过了会,小姑娘小声咕哝。
钟影弯起嘴角:“开心的。今天看到宝贝很开心。”
闻琰点点头:“好吧……”
她还太小,无法再细微、再真切地去感知大人。钟影的回答似乎能够解释她的困惑,但就像拆了东墙补西墙,永远还是有个窟窿。
回来的第一晚,母女俩搂着睡。闻琰下午睡了一觉,这个时候话尤其多。钟影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她小嘴还在那嘀嘀咕咕,一会冒出个叫“麦吉”的女同学,说喜欢陈知让,因为陈知让长得帅,一会又说陈知让告诫麦吉,不要以貌取人,万一他是个超级坏小孩呢。听闻琰的语气,好像她很无语,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安慰伤心的麦吉,说,其实他是个好小孩,你看他都给你亲身示范了“以貌取人的下场”,不要伤心啦。
钟影闭眼听着,笑了好一会。
片刻,闻琰凑到钟影面颊旁,亲了亲钟影,超小声:“妈妈,我们是不是要睡觉啦?”
钟影也去亲她软嘟嘟的面颊,说:“不想睡吗?”
闻琰转身关了灯,拎起薄被盖上她和钟影,笑眯眯:“想的。”
大概是孩子的话真的有种魔力,钟影这晚确实做了和闻昭有关的梦。
但也只是有关。
因为闻昭并没有出现。
宁江一中的金铜色飘逸校名在瓢泼大雨里快要看不清。
钟影撑着伞站在人群中。她左右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来往的学生和家长都面带喜色,不远处,祝贺一中学子高考顺利结束的红色横幅在六月晦暗的风雨里,格外张扬。
钟影想起来了,这是闻昭跟她表白的那天。
只是那天她并没有等多久。隔壁考点急匆匆跑来的闻昭都没来得及打伞,他个子高,跑起来风风火火,雨水浇在他的头上,漆黑眉眼都变得异常深刻。只是少年到了近前、像是才想起来自己这趟要赴的约定是为了什么,突然间,他直愣愣地盯着钟影,立在原地好一会说不出话。
钟影也被他搞糊涂了。明明中午的时候神秘兮兮跑过来,说下午最后一门考完记得在校门口等等他,他有人命关天的重要事情同她汇报。钟影笑,没直接应下,只说看情况,考完我要和好多人汇报呢,我爸我妈我哥我姐我舅舅——闻昭打断她,说大小姐行行好,就五分钟。其实钟影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毕竟这样的心思,早就心照不宣。闻昭见她只是抿嘴笑,手便从桌子下伸过来碰碰她,行吗,影影?他小声叫她小名,钟影吓了一跳,赶紧看左右,连忙点头,那就五分钟。
其实他只让她等了三分钟。只是他站在原地,倒是磨蹭了五六分钟。
入夏的雨水不算冷,但站久了还是寒意逼人。
钟影被他瞧得脸红,手举着伞也酸,她转开脸往一旁看去,低声:“我们去班里吧。”闻昭点点头,拿过她的伞,挨着她一起往里走。身后,很快传来相熟同学的起哄声,但高考结束了,也无所谓了。况且,雨声那么大,那些人的声音还没有彼此的心跳来得鼓噪。
教室空无一人。黑板上写了好些乱七八糟的。钟影上前看,闻昭收了伞搁门边,就听钟影笑着说,居然有人抄了数学选择题的答案。闻昭梗住,不知道说什么,他半捂着脸走来,说我不看。钟影就开玩笑,那我念给你听吧。闻昭赶紧去捂她的嘴,着急忙慌地叫她影影。他手掌宽大,钟影脸都快被他捂没了。她睁着双笑意盈盈的明亮双眸,好像月牙。教室外雨声如注,光线好像从海面倒映下来,浮光掠影一般。
闻昭注视着她,漆黑的眼眸无比专注,放下手的瞬间,他就低头去亲她的嘴唇。
他亲了一下,抬头见钟影好像傻住了,笑容再也收不住,他一脸灿烂地伸出两手小心翼翼握住钟影肩膀,又去低头亲第二次。
也就是碰一碰,区别只是第一次碰的时间短点,第二次长点。钟影烧红了脸,连带着耳朵都烫了。闻昭距离很近地看着她,说,影影,我们在一起吧。钟影觉得自己仿佛不会说话了,她磕巴道,在一起?她似乎理解能力有问题。闻昭觉得她这样简直太可爱了,好像被亲懵的小猫,眼睛睁得大,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又有点惹人怜爱。他忍不住又去亲她,点了点头,同样红着张脸说,就是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说了好多个一直,直到把钟影逗笑。
两个人在教室里偷亲,时间太晚了,闻昭把她送回去,路上又躲着没人的小角落里亲。到了家,钟影才想起来给上大学的哥哥打电话,汇报高考结束。裴决倒没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打来。虽然他等了许久,又担心自己打过去,会影响妹妹的心情。所幸妹妹的语气听着十分开心,想来考得应该还不错。
记忆太过深刻。
以致时间过去这么久,即使站在一场没有缘由的、突然出现的暴雨里,钟影也能立即回忆起当时当地和即将要发生的事。
她好像有点雀跃,又好像十分平静。
入梦的心境如同一汪池水,只能倒映着那个时刻的自己,却再也起不了一点波澜。
只是,许久、许久,闻昭都没有来。
她的梦,似乎只是一场等待——那个三分多钟的等待,在多年后的一场梦里,被无限延长。
不知道是怎么醒来的,大概是喷薄的眼泪终于浸湿了鬓角。
钟影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怀里的女儿睡得安稳又甜美,她蜷起自己,搂紧闻琰,任凭泪水浇湿枕畔。
原来,是她不希望他出现。
不希望他出现,不希望那个共度一生的承诺许下。

时间过的还是很快的。
九月份闻琰开学, 正式升入培英小学二年级。班上同学大部分熟悉。听秦云敏说,有几个因为家里大人工作调动转走了。开学第一天,闻琰放学回来, 说起那几个转学的同学, 里面就有当初和她打架的高浩宇。
“在英国的时候,陈知让就和我说他这学期肯定不来了, 我不相信。上学期结束他还弄坏了梦梦的文具盒,气死我了。怎么就不来了, 文具盒还没赔给梦梦呢!”
公主埋头吃着饭,语速飞快,神情气愤,哪哪都不耽误。
秦云敏这学期工作量减半,但因为教的是主课,平时也没有闲下来多少。范婧照顾着她,偶尔和赵慧芬一起接闻琰放学。碰上这个时候,钟影下班铁定要去舅妈家吃饭, 有两次小区门口遇上同样赶趟的周崇岩, 热闹起来那是真热闹。
南州入秋的时节别具一格。
作为这几年发展最快的新城, 市里的街道和建筑往往呈现出整洁干净的秩序感。绿植大都常青,金秋的氛围似乎只在日暮晨起时分伴随日照一点点被人们感受。
少了些层林尽染, 蓬勃清新的景观倒也符合这座新城。
暑期热度褪去, 艺术中心的活动也回归日常。
钟影听说团领导要换人,就在年底,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出台哪些政策。她还记得这届领导上任的时候,就是招她们这些专业老师进来改革原先的艺术交流模式。刚开始的几年势头和新鲜劲都很足, 这两年渐渐走了形式,暑期尤其。钟影不是很关心这些, 虽然和程舒怡聊起来,她总会犀利地点评几句,希望钟影也发表点看法,钟影就会说,我觉得你说得挺好。她好像认真听讲的学生,态度端正,弄得程舒怡一个劲笑。
孩子开学了,老人在家里无聊。北湖公园例行的活动如期举办。赵慧芬拉着附近的社区里策划了几场相当有规模的相亲活动,声势浩大,还上了南州市新闻台。可把闻琰高兴坏了。画了几十张“观看券”,去班里分给同学。券上详细写了新闻播出时间,以及简短的赵慧芬生平履历——闻琰最亲爱的奶奶。放学那会,还和陈知让一起去打印店印了十张赵慧芬公园站立照,说到时候让奶奶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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