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伸去给她擦眼泪的手被用力打开。
她终于彻底地溃败了,蹲下来哭得一塌糊涂。
裴决低头注视着她。
过了会,他也在她面前蹲下,伸手将人揽入自己怀里。
钟影推他,裴决搂着她的背,没让她离开。
“你不要再这样了……”
她哽咽着,伸手死死抵在裴决胸膛,试图隔开两人。
“我们不可能了,裴决,我闭上眼想的都是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办、我要不要去死——不可能了,裴决,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裴决看着她,泪水也很快从他的眼眶掉下。
他低头去亲她的脸颊,再次抱紧她。
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牢牢抱紧她。
玄关那会钟影说的每个字都在耳边。
过了会,他低着头轻声说:“阿姨去世那天, 我也在医院。”
钟影睁开眼。
她哭了太久, 鼻尖都湿了,泪水萦在眼睫, 一眨眼就扑簌往下掉。
“你说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裴决的声音带着笑意,好像这个时候回想起少年时无望的爱恋, 心绪并没有多悲伤,反而有些坦然和宁静。
钟影转过身注视他的背影。
“后来在香港,我遇到钟振。”
这件事原本他就没打算告诉她,这会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也说了出来。
钟影看着他,些微愣住。
“我让他滚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你面前。走的时候,他对我说,小影不会喜欢你的。”
“后来在云姐家……”他没有说下去, 停顿了会, 语气里的笑意居然更加明显。
“我就想, 是不是你真的永远都不会喜欢我、永远都不会和我在一起。我们真的没有可能。”
“一点可能都没有。”
钟影坐起来,望着裴决摇了摇头, 哑声:“不是的……”她之前哭得太伤心, 这会开口的强调都带着泪水的含糊。
裴决也转过身,脸上笑容无奈,眼眶却很红。他伸手过去摸了摸钟影潮湿的面颊,拇指替她抹去滑下的泪珠。
“听我说完。”他搂住她的后颈, 把人按到怀里。
“可是你刚刚说恨我,我竟然觉得你爱我。”
“影影, 你爱我吗?”
钟影刚要说话,裴决又说:“你爱我的,我知道。”
“你一直都爱我对不对?”
“你只是不想再爱我了——你担心我像闻昭一样,是不是?”
钟影没动,也没说话,倾泻的泪水却很快浸湿了裴决的胸膛。
她付出过爱,在最悲伤的时候,也曾竭尽全力地与人相爱,可是这种竭尽全力,在第二次失去的瞬间通通变成最尖锐的利器,刺进她的心脏,让她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变得痛苦。
裴决说的没错。她不是不爱他,她一直都爱他,只是不想继续下去了,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当她爱到刻骨铭心的时候,老天爷又给她开个玩笑,那个时候,钟影想,她会死的。
“我不会像闻昭一样的。”
他低头亲了亲钟影头发,捧起妹妹再次哭到气都喘不上的脸,低头去吻她湿漉漉的嘴唇。
“我和他一直都不一样。我爱你,影影,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什么时候丢下过你?”
“除了那次把你弄丢——影影,我这辈子,就犯过这一个错,你能原谅我,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裴决注视她通红的眼睛。
“还有你说的迁就、没有办法——”
裴决笑起来,真是头疼不已的表情,他看着已经不掉眼泪,但还是眼眶湿润的钟影,叹息着去轻吻她的眼角和额头:“我从来没有迁就过你,知道吗?”
“我只是在爱你。影影,你想太多了。”
“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能想这么多?你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到底都在想什么?”裴决抵着她的额头,语气疑惑,他望进钟影悲伤的眼眸,无可奈何地询问:“你说你睡不好,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也睡不好。有时候会想你在做什么、好不好,有时候又在想,如果我们还在一起,现在又在做什么?”
“你看,我们想的都是一样的。”他的吻不再停留在她的额角,而是慢慢往下,细心啄吻钟影的肩头和颈侧。
钟影发现,在裴决说的这些话里,好长一段时间,她的思绪就是中断的。
前一刻歇斯底里的哀痛与伤心,这个时候如同身上的衣物被一点点丢弃,她陷入天鹅绒一般的梦境,想不起来任何,也不需要去想任何。
潮水很快涨了起来。拍打沙滩的动静变得有些大。钟影侧身蜷缩在裴决怀里,眼前是雾濛濛的一片,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片羽毛,身上什么重量也没有,轻飘飘的。裴决的吻落在她的耳侧,注视她迷濛的双眼,忍不住问:“想什么?”他的嗓音很沉,带着欲望的烧灼和忍耐,又有些小心的爱护与疼惜。
钟影摇了摇头,裴决没再说话,过了会,他抱她坐起来,坐在自己身上,钟影有些吃不消这样的深度,扣在裴决肩头的指尖都泛起粉色。裴决抚摸她汗湿光滑的背,低声:“看着我。”
钟影垂眼去看他,裴决说:“影影,我想要你一直爱我。”他抬起头,去吻她柔软粉润的唇瓣,沉稳的面容上,眉宇英挺,汗湿的额发落在眼角,漆黑的眼瞳尤为深邃。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说要想她胆战心惊的爱。
“能给我吗?”
他不问她“爱不爱自己”,因为这个答案早就昭然若揭。
他在讨要,也在承诺。
“只要给我就好了。”
他抱着她,抬头看着她,亲吻她胆小又脆弱的心脏部位,低声:“我会长命百岁,同你百年好合。”
钟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只记得裴决给她喂了些水, 她哭了太久,又出了好多汗,深秋气候干燥, 后半程她嗓子都哑了。要睡不睡的时候, 耳旁剩下吹风机的声音。还有裴决抚过腰侧的掌心,他掌心的温度总是有些热, 也许是刚洗完澡,钟影被他揉了会就睡着了。
醒来眼前一片昏暗。
有很淡的、好像傍晚的光从窗帘后映来。
身体酸得不像自己的, 思绪却很轻,类似脑子里的东西全被倒了出来,空荡荡的、空白一片。于是,好一会,醒来的钟影都在走神。
闪回的记忆里,有三个月前的支离破碎,也有昨晚的歇斯底里——她记得裴决和她说了好多好多话,做的时候说, 不做的时候也在说。一度钟影觉得自己在上课。
空气里有海水咸涩的气息。
适应了昏暗, 屋子里的陈设渐渐清晰。
昨晚她被裴决一路抱进来, 后来又一直抱在一起,她根本没时间仔细打量房间。这会, 抬眼就能看到床头柜上的一本书, 钟影伸手拿来,书名有些可爱。略翻了几页,发现这是某知名游戏的通关攻略和设计精解。
钟影:“……”
她知道这个游戏,太火了, 好像已经出了五版续作。最新的一版续作更是火爆,她一个对游戏不感兴趣的人都清楚这款发售日期似乎是在去年年底——因为那个时候, 她带的几个学生,课间聊的都是这款游戏。
裴决似乎看完了整本书,他给最后支线彩蛋的那几页折了角。这样的举动有些不像平日里的他。
钟影忍不住笑,她弯起唇角,扭头去看睡着的裴决。
一旁,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时间显示是早上六点三十二。钟影愣了下,她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傍晚,结果,这既不是午夜惊醒,也不是疲累过度的昏睡,这只是她正常的生物钟。
时间忽然就变得无比充裕。
她低头仔细去读手里的书。
晨光一点点亮起,裹在晨雾里的海水气息愈发得明显。
整本书都是精装彩页,十分精致,讲述的故事却有些悲伤。公主离奇消失,只是在这个第五版的续作里,王子还在寻找公主。钟影翻到倒数第三章 ,通关的大结局上显示,王子并没有找到公主,但是探寻到了关键线索,之后——“敬请玩家期待续作……”
钟影无语,合上书莫名有点被气到。
这个王子到底有没有认真找啊!粗粗翻看的几页都在随时随地助人为乐。回过神来,钟影又觉得自己大清早被一个游戏坑了一把,实在无厘头又好笑。
“好看吗?”
“要不要带你玩?”
说着,裴决的气息从身后埋入她的颈窝,他吻着她温热的锁骨,过了会,手也往上捉住她。他醒来也有一阵,抵不过妹妹认真,他只能撑着太阳穴边瞧边等。
钟影摇头,把书放回去,轻声:“我要起来了。”
原本计划是今天晚上就要离开深州,一会收拾好,再去医院看看裴新泊,道个别,然后临走和吴宜吃个便饭。
裴决没说话,手臂揽着妹妹,问:“几点的飞机?”
钟影:“晚上八点多。”
裴决想了下:“到家要十二点了。”
“嗯。”她坐起来,裴决也跟着她起来,他的手好像离不开钟影似的,又说:“回去太晚了,不安全,要不改明天上午。”
钟影:“……”
她笑着睨他一眼,起身披上浴巾往浴室去。裴决在床上坐了会,拿起书翻了翻,忽然觉得好没意思,便放下书去找妹妹。
不过钟影还是改签了。因为等她从浴室出来,午饭的时间点都快过了。裴决打电话给吴宜,另外约晚上吃饭的时间,之后两人在家里简单吃了些,便去医院看望裴新泊。
裴新泊的状态比前一天好很多,大概是刀口的疼痛减轻不少。
他的一帮老哥们照例围着他,打卡似的。只是不像昨天,全挤在病床旁,好些都去了里间的休息室。只剩孟恪江和邓洪。他俩倚在窗边,正聊着美国的官司,抬头见裴决拉着钟影的手进来,都有些愣住。只是裴新泊的反应比他俩还大。
儿子刚准备开口,裴新泊伸手止住,一边抽气一边说:“等下——我给你妈打个电话。”他脸上的表情介于痛苦和欣喜之间,异常复杂,估计是反应太大,牵动刀口了。
裴决:“……”
钟影不明所以,转头看裴决。
裴决想了想,说:“附近有个电影院,要不要去看电影?”
钟影:“…………”
裴新泊倒是无所谓,拨着电话笑呵呵摆手:“去吧去吧。”
孟恪江很快皱了下眉,忽然朝钟影问:“我记得上回老秦家女儿扯证——就是小影你表姐,宁江的亲戚回来说你在南州嫁人了?”
他这句冒得实在突兀又不合时宜,话音落下,里间的几位叔伯闻声也探头过来瞧。
只是孟恪江刚问完,裴新泊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说:“老孟你不知道——哎,小宜。”他电话打通,语气喜滋滋的。
孟恪江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裴新泊的语气好像在说你连这都不知道——又因为他的态度过于自然,一时间也消解了不少孟恪江话里的不客气和场面的凝固。
钟影清楚裴新泊的用心,便顺着微微一笑,说:“是的。”
邓洪打量着,注意到钟影身边面无表情的裴决,眼神微转,又像昨天一样,拉了把孟恪江,笑着对钟影说:“小影,你孟叔没别的意思——”
只是他这话刚冒出,裴决的脸霎时就沉了。
邓洪太阴,非要点出来,这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孟恪江有“言外之意”了。至于这言外之意是说钟影嫁人还是别的什么,那只能任由人猜测。
“邓叔”,裴决轻笑了下,说:“你觉得孟叔是什么意思?”
邓洪没想到裴决会这么直接——他同吴宜裴新泊打了几十年交道,从没被人这么当面质问过,还是小辈,一时间,脸色比孟恪江还差。
眼见这几个来回,裴新泊真是心累。
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影影和自己儿子太像了,两个人某些时候就像一个人。
眼见着场面再次僵持,不得已,裴新泊再次打圆场,他煞有介事地捂着嘴,笑呵呵地对电话那边说:“我看是不会沉迷游戏了……一会?一会说是去看电影……”
裴决难以置信地扭头:“……”真是无语到家。
“走吧。”他拉着妹妹,一秒都不想待。
他爸妈惯会平场面,有时候他都觉得完全没必要。这里面,哪个不是人精,说话做事,心眼比头发还多,打起交道来,不累死也要被耗死。他一直是看不惯的。
路上见裴决脸色不大好,钟影笑着岔开话题,问他:“沉迷游戏?”
裴决转头看她,好笑:“我看起来是这样的人吗。”
“我又不是三岁。”他很笃定的样子。
再说了,他三岁的时候,妹妹刚一岁,一岁的妹妹知道什么。
钟影忍不住笑。
“那叔叔为什么那么说。”妹妹刨根问底。
两人在红绿灯前站定。
入秋的阳光似乎再热烈都不会十分耀眼。就像隔着层磨砂玻璃。
深州这边的行道树落叶居多,今天比昨天降了几度,一夜下来,街角已经堆满落叶了。
裴决转头看她。钟影也看着他,眼底满是笑意,似乎觉得裴新泊那样揶揄自己儿子很有趣。
他摸了摸钟影面颊,笑着说:“沉迷游戏是因为失恋。”
钟影神情微怔,没说话。
“游戏会让我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有时候打通一关,一天就过去了。”他语气很淡的说着,好像在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不值一提。
说完,意识到什么,裴决忽然笑起来:“我玩游戏的水平不是很好。”
绿灯亮起,车水马龙。
钟影沉默着没作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心底和彼此有关的一切,都袒露了出来。担忧、关心、想念、不舍,只要是和对方有关的,只剩这一个渠道。除此别无他法。
“影影,不要多想。”
裴决注视她,伸手抱她进怀,低声:“我只是很想你,你知道的。”
他在向她解释,他的失恋只是因为思念。他不曾怪过她——就算有,那也完全做不得数。
“——我也很想你。”
像是再也忍不住,钟影脱口而出。她抬头望着裴决,下巴抵在他的胸膛,急慌慌道:“我也是的。”
裴决被她这副样子逗笑:“我知道——你昨天说过了。”
钟影不再说话。
这个时候提起昨晚,竟然好像一场梦。
也许是此刻的两人都有些平静,情绪也内敛。
见她又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裴决摸了摸她的面颊,笑着说:“我知道你想我、喜欢我——”
“不是的。”钟影轻声。
“是爱你。”
她抬头对裴决说:“我爱你,哥哥。”
裴决凝视着她,没作声,过了会,他低头亲了亲钟影额头。
他清楚这是一份自幼时建立起的信任与依赖——无人可以相较。
正是凭着这份信任与依赖,他才能再次获得钟影的爱,这当然也是独一无二的。
晚上两个人和吴宜吃了饭, 吴宜没有多问什么。
说实话,她忙得焦头烂额,很难对儿女的事参与过多。尤其她儿子还是个不好说话的, 表面看不出什么, 实则心底里什么都防,戒备得很。
“对了”, 她想起来,抬头对裴决说:“你爸和我说了孟叔的事。”
吴宜转头看钟影:“影影你别放心上——有印象吗, 孟叔家有个小女儿。”
钟影愣了下,点点头。印象是有的,但实在模糊。也就逢年过节走家串巷拜年的时候见过几回。不过钟影对孟恪江的妻子更有印象,她还记得她叫什么文熙。那年樱桃树事件后,她专程给钟影送了回礼,是一个八音盒,很精致。她夸她心灵手巧,是个能干的小姑娘。这件事钟影记了很久。
“早两年他想和我们做个亲家, 但是你知道的……我已经和他说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这大概就是总裁的作风。遇事果决, 斩草除根。
钟影都听愣了。反应过来去看裴决。裴决似乎觉得理应如此, 他低头吃饭吃菜,脸上神情如常, 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回去路上, 钟影才彻底搞明白其中缘由。
“那你会和别人结婚吗?”走着走着,钟影忽然问。
裴决:“……”
裴决看看她,不知怎么就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平路上都会摔跟头——因为有些事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妹妹好像在思考一件严肃的事,看裴决的眼神也十分认真。
裴决想了想, 半晌琢磨道:“你觉得我脑子不好是不是。”
钟影憋笑:“……我是说时间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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