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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疯批权臣的炮灰原配(灯旺旺)


入夜,清月木匠铺仍在如火如荼的加点赶制之中。
后院众人忙碌得挥汗如雨,数九隆冬,有人打着赤膊在锯木,头顶冒出白雾来。
一辆马车下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身上披着黑色的风兜。
料峭的夜风摇曳着他宽大的袖袍。
他左右看了看,目光提防。
黑衣男人朝着清月木匠铺子走了进去。
他就这么长驱直入的从前厅走到了后院。
后院点着灯笼,洒了一地月光。
黑衣男人缓缓将头上的兜帽摘掉,阴鸷的目光洒在院中一众长工的脸上。
他是闫景山。
今夜,他要好好找找,具体是哪个长工。

辛月影正和沈清起夏氏瘸马以及沈云起在库房编制。
小石头睡在辛月影身后的竹藤床上,身上盖着沈清起的裘衣。
辛月影打了个哈欠:“咱们编完这点回去睡吧。”
夏氏也被传染了个哈欠:“没事,还不困呢。”
瘸马也被传了:“再做点吧,明天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客人呢,把活儿往前赶。”
辛月影正想再打个哈欠,被大李一声尖叫吓回去了。
“啊!东家!快看看去吧!阿牛和一个男人吵起来了!阿牛要是动手了,咱们一晚上可就全白忙!”
辛月影像箭一般冲出去了。
后院围了一群人,她拨开人群,猩红着两只眼,见得沈云起正和闫景山争吵,没有发展到斗殴的地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仔细听。
闫景山咆哮:“我问你是哪个长工!”
辛月影的邪火登时窜上来了,他妈的,老小子闲着不干正事,天天憋着没完没了的找长工长工。
这边大忙忙的,他还在这里添乱来了!
沈云起大吼:“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多大岁数的人,天天拿弹人小弟弟说事,你有病吧你?”
小弟?辛月影看向沈老三。
闫景山:“你不听话我还弹你小弟弟!我瞧你这浑性子便是你小时候我弹你弹少了!”
闫景山目光锁定在沈云起的两腿之间,怒吼:“再犯浑我真弹你了!”
沈老三脸红脖子粗:“你真有毛病!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吗?!”
辛月影终于意识到沈老三当日所说的小弟弟是什么意思了。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小叔子会跟嫂子谈论小弟弟这件事。所以导致她此刻才纳过闷来。
这小弟弟,彻底把辛月影激怒了。
后院儿判官,判定完毕。
她果断过去给了沈老三后脑勺一巴掌:“嚷嚷什么!?”
沈老三后脑勺毫无防备挨了一巴掌,捂着脑袋看向辛月影,他气愤的喘着粗气,又看向辛月影身后的沈清起:“哥!她打我!”
沈清起笑了:“是姐夫。”
沈清起笑得扬眉吐气:“你姐打你,姐夫一个外人,如何管得?对吧?老三,暂且受着吧,那是你姐,你亲姐,姐夫能怎么办呢?”
“啊!!!”沈老三众叛亲离了。
他仰天狂怒一声,扭头冲出人群跑去外面捣大树了。
睡得睡眼朦胧的小石头跟在沈云起的身后奔跑:“小叔叔!你别乱跑啊!”
小弟们散开了,众长工继续干活。
闫景山对于后院判官的审判感到很公道,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声道:“实在抱歉,叨扰了。”
辛月影:“你可不就是叨扰了!你简直太叨扰了!”
闫景山一愣。
辛月影:“你过来什么事,就是来找长工的是吗?”
闫景山默认了。
辛月影:“闫大人,你能干点正事去吗你?”
闫景山:“我有正事吗?皇上让我干正事吗?我不干正事儿尚且他还对我存杀念,我干了正事,我死的更快!”
他眼睛在后院的长工脸上梭巡:“到底是哪个长工,你照实与我说了吧!”
辛月影沉声道:“快过年了,漂亮姐姐定的裘衣始终不合心意,你给她找找。
她要白的五彩斑斓的白,要红的毫不鲜艳的红,要黑的花里胡哨的黑。
闫大人,你干点正事吧,别寻思长工了,长工根本不重要。
投其所好,这才是正道!你明不明白呀?!”
闫大人似乎有被触动到,眼眸一转,转身要走。
被沈清起叫住了:“闫大人,我有两句话想问你。”
沈清起带着闫景山去了柴房,柴房里的灯油快熬干了,灯光微弱。
沈清起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摞票据。
他递给闫景山,闫景山心有旁骛的接过票据,走到灯下,眼睛还往窗外瞟了一眼有没有长工,不经意低头一瞧,登时神情严肃。
“这是私盐往来票据?”闫景山借着灯一张张看了看。
他回头看向沈清起,目光犀利:“此乃李荣授意?”
沈清起一怔,他和陆文道待太久了,甚至有点不适应和聪明人对话了,于是,他问闫景山:“你怎么知道是李荣。”
闫景山:“私盐数目如此庞大,除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李荣,还有谁能行使这么大的权利?”他顿住,沉声道:
“可李荣一向忠于皇帝,他设计扳倒沈家,立下大功,皇上自不会薄待他,他的钱,早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沈清起一笑:“李荣自不缺钱,可若是与他结党之人缺钱呢?倘若有人以利诱之呢?”
闫景山眯眼望着沈清起:“你的意思是,他在帮别人赚钱?”
闫景山开始分析:“李荣本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金钱利益自不会动摇他,如今他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更不会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铤而走险与人合谋窃国,除非......”
闫景山目光一震,愕然看向沈清起:“除非他知道,皇帝已是日薄西山,后继无人了!”
闫景山短暂的震惊之后,又兀自分析开来:“与李荣合谋之人,那个人,才是真正想窃国的人!
或许那个人不需要许诺给李荣多么巨大的利益,只是告诉他,如果对方称帝,李荣仍可保得首辅之位。”
闫景山恍然大悟:“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沈清起目光游移至阑珊的烛光之上,他定定的出神,在想另一件事:
陆文道为什么会这么蠢,闫景山为什么会这么聪明。
为什么做人的参差会这么巨大。
闫景山眸光流转,忽而惶惑的望向沈清起:
“可是,皇帝如今也才四十有三,春秋正盛,太子如今虽只有九岁,早年身子是薄弱了些,可皇帝这几年带在身边养育,太子这几年似乎身体大好。
今年祭天典,我还远远瞧见过,不像是身体不好,时日无多的样子啊。”
“他当然不会让你们瞧出什么古怪,那是国本,国之根基。
即便病入膏肓,萧宸瑞宁肯让他这个病秧子儿子死撑着,也要对外咬死了太子身体健壮。”
沈清起看向闫景山:“这四年之中,萧宸瑞可有再生子?”
闫景山:“没有,有人上奏,以皇帝子孙单薄,请他为国家将来着想开枝散叶,把他气够呛呢,于朝堂之上大发雷霆。”
闫景山看向沈清起:“你不会也怀疑,皇帝无法生育了吧?”
闫景山沉声道:“这么多年,一直有这样的风言风语,当年我与沈大哥也曾有此怀疑,皇上昔日共有八子,陆陆续续的夭折了七个,还剩了一个病秧子被立了太子,那病秧子被皇帝终日带在身边,亲自养育,寸步不离左右,却得以保全。
当时我和沈大哥都怀疑,这一定是有人设计的。
只不过连皇帝都没能查出来,我们更无从而知了。”
闫景山沉吟良久,看向沈清起:“养在深宫之中的那个太子如今有两种可能,一,真的太子已经死了,如今只是个替身。二,太子即便活着,很可能也命不久矣。
帝无所出,不仅会被视为不祥,诸王必定虎视眈眈。
一定有人找到了李荣,将自己的计划和盘而出,那个人许诺李荣,一旦他登上皇位,可保李荣如今地位不改。
而这个人,便是昔年杀死皇帝诸子之人,他在用很多年,精心布了一盘大棋。”
闫景山沉声道:“甚至或许当年沈家被诬陷,也有此人一笔!”
闫景山捋顺了所有,看向沈清起:“你放心,如今皇帝外派我公干,不过是想把我赶走到远离权利之地。
但如果那个人想窃国,他自会来找我闫景山共谋天下。
我索性以在此督查修建城墙为由,静候此人,一旦此人浮出水面,我自会告诉你。”
沈清起的目光继续游移于灯火处。
他想:所以,陆文道这个蠢货,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沈清起和闫景山在柴房里的对话,沈清起只说了没超过五句话。
闫景山不仅仅全都听懂了,甚至明白了沈清起想让他做什么。
一点就透。
许多话,更不用了挑明了说,这种感觉,真的久违了。
从前沈清起没觉得闫景山有什么过人之处,他甚至认为闫景山做事优柔寡断,甚至有些迂腐呆板的地方。
拜陆文道所赐,沈清起对于闫景山的负面评价现在全都推翻了。
他是真的认为,闫景山,昔日官拜吏部尚书,可谓实至名归。
沈清起看向闫景山:“还有一件事。”
闫景山点头:“我明白,你与陆文道去边塞述职,家里的妻儿老小,我自会替你照应。”
沈清起想说的话又一次的被对方猜到了。
这次,沈清起甚至没掩饰住眼中流露的惊讶。
闫景山忽而笑了笑,凝目看向窗外:“昔日沈大哥每逢出征之前,总会来找我一聚,临别时,总不忘与我交代一句,‘闫老弟,我家里的妻儿,托你帮忙照看一下啊。’”
一时室内寂静无声。
闫景山忽而敛神,眸光变得锐利许多:“二郎,倘若你的目的是为沈家昭雪,闫景山肝脑涂地鼎力相助。
如果......”
闫景山没有说下去。
沈清起:“我曾想过,如有一日,大漠人进攻城池,我定会袖手旁观,届时天下大乱,群雄逐鹿,自有人揭竿而起,我随便加入哪个阵营,反了狗皇帝。”
烛灯在沈清起的瞳仁里映出一束火光。
闫景山最怕的也是这个。
他看向沈清起:“若到那时,便是险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幸好没有这样冲动做事。可见你身怀大义,不愧为忠烈之后。”
沈清起冷笑,他闭了闭眼,慢声道:“我之所以没这样做,跟百姓陷不陷入到水火里去没什么干系。百姓死活与我何干?我巴不得他们陪我一起水深火热。
我是因我爹。
所以那一日,我选择站出来。
我爹用一生征战,是为了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风清云霁日月明,时和岁丰天下平。
我怕我袖手旁观,他日九泉与我爹相见,我无颜去见他。”
闫景山好奇的望着沈清起:“怎么你信这个吗?”
他十分疑惑:“记得昔年咱们一起去进香拜佛,你对着满殿神佛大放厥词,连个头都不肯磕的。”
沈清起目光渐渐的温柔,他倏尔一笑:“如今信了呢,但我仍不会给什么神佛磕头。”
柴房安静长久。
半晌,沈清起想起了闫霁安的事,移目看向闫景山:“你与我爹给你们自己留了个后患啊。”
闫景山一怔,看向沈清起。
沈清起满面阴鸷的望着闫景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闫景山沉声道:“霁儿的事,你知道了?”
沈清起哂然一笑,默认了。
闫景山:“霁儿是无辜的,且我抚育他多年,早已将他视如己出。”
沈清起:“那么,他呢?”
闫景山:“霁儿自然对我很是孝顺,他并不知情。”
“孝顺?若是当真孝你顺你,你为何如今还不肯放权,不肯隐退?你绝非贪恋权位之人。
我怎么听说,是闫霁安那小子求你再多干几年,你才将自己置于这般如履薄冰之地。”
闫景山:“霁儿又不知情,他成家立业了,我在其位,他做事总有方便之处。我身为人父为他筹计将来也无错啊。”
沈清起:“呵,无错?好一个无错。”
闫景山沉声道:“你在冷笑什么?怎么,若依你之见呢?”
沈清起看向闫景山:“把他叫过来,你下不了手,我来替你解决了他。”
闫景山震惊的看着沈清起:“且不说霁儿可有任何开罪于你的地方,只说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怎能下此毒手?”
“他是阴谋所产生的东西,从一开始,已经注定了是个错。”
闫景山沉声道:“你适才亲口所说九泉之下无颜面对你爹,若你亲手屠戮了你的弟弟,你认为你就有颜面去见你爹了?”
沈清起笑了:“我只是帮我爹扶正他的错误决定。我爹一定会感谢我这个决定。
我爹若在天有灵,或许,从他看到闫霁安恬不知耻的劝你再干几年,我爹必然已经后悔当初的心软了。
闫霁安的身上到底没有凝你之精血,我建议你,最好别当他是你自己的孩子。
把他骗过来,我亲手宰了他。
视如己出那种话,骗骗小孩也就罢了。
你还是早点娶妻生子吧。
终有一日,他人大心大,你垂垂老矣。
当他掌握你的全部身家性命,当他不再需要你,他的真面目自会浮出水面,你往后余生,只剩了心寒二字了。
他鸠占鹊巢之日,便是你心如死灰之时。”
沈清起移目看向闫景山,见他两只眼睛瞪圆了怒视自己,沈清起轻挑的笑: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当你是我爹的挚友才会说这种话。
我又怎么不知道,这种话说出来不中听?可我爹这一辈子,就你这么一个知己,所以,我不跟你搞虚伪那一套。闫大人,忠言逆耳利于行。”
闫景山沉声道:“你既不认霁儿,那么他便是我的儿子!这便是我自己的家事!你伤我儿一根毫毛你试试看!”
沈清起目光轻蔑:“好啊,好一个家事,那便是我多管闲事了。
不过闫大人,你想让你的霁儿好好的活,最好捂好了他,千万别让他出现在我的面前。”
闫景山说不过沈清起,他气得摆手:“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年岁尚轻,没有亲手抚养过孩子,我不怪你有此谬论。”
沈清起薄唇挂着冷笑,目光游移至窗外,狭长的眸子忽而变得邈远:
“如若我有一个养子,在我想隐退之日,他敢处于私欲,求我再干几年,致我安危于不顾,我会毫不留情杀了他。
但我想,我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因为早在他违背了我任何一个意愿之日,或是他让我妻寒心之时,我早已经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了。”
再往下聊没有必要了。
闫景山自问也不是来跟沈清起抬杠养子事件的。
闫景山望着眼前站着的人,这是沈大哥的骨肉,自云端跌入尘埃,经历世事变迁,看尽世态炎凉,他想法偏激了一些固然也正常。
思及至此,闫景山叹声气,闭上了嘴,不再吭声了。
良久之后,闫景山忽然凝目隔窗望着外面。
一个身上打着赤膊的男人从远处缓慢走来。
男人身姿颀长,小麦色的肌肤,面容英俊,那双澄明的眼明亮如珠,眼睛极纯粹,极干净。
男人走到墙下,弯身选择木料,选好之后,将木料扛在了肩膀。
闫景山鬼使神差的出去了。
沈清起凝目看向谢阿生的身影。
沈清起弯唇笑了,他不多管闲事了。找了个好地方,两只手交叠在前胸,静看一场好戏。
闫景山很狡猾,他没有单刀直入的问谢阿生你是不是那个长工。
他只是试探的对着谢阿生的背影喊出:“颜倾城,你怎么来了?”
长工回头了。
闫景山细察着对方的神情。
谢阿生的眼中流露一抹惊恐,左右看看,似乎想回避。
没有男人会想回避颜倾城。
这就是那个看不上她的长工!

但他此刻非常镇静,甚至看上去十分从容。
闫景山迎面走向谢阿生,脸上流露一抹看似温和而平易近人的笑容:
“原是我认错人了,适才我当你是闫经成呢,我还说,你怎么矮了呢?”
谢阿生疑惑地看着闫景山,难道他听错了?
不可能,谢阿生一向耳聪,他自问不会听错,对方喊得就是颜倾城,且说的是,颜倾城,你怎么来了。
谢阿生防备的望着闫景山。
闫景山和蔼的笑了笑:“小长工,你一个人抗一根这么大的木头,累不累啊?”
谢阿生自上而下的看着这个古怪的男人,移目看向沈清起那边,问他:“他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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