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对于澄清一事主意坚决,隋宁犹豫了几秒,支支吾吾地建议说:“其实我倒是觉得吧,虽说清者自清,但毕竟这事情发生得也有些突然,你与其跟傻逼讲道理,不如赶紧找你小叔叔想想办法。”
“趁热打铁,不然等他出了国,这一来一回,再想去解决谣言,就真的晚了。”
裴拾音眼皮一抽:“嗯?出国?”
隋宁:“对啊,他不是都要跟我哥一块儿出国考察了吗?”
裴拾音连绵绵的夹子音都忘了装:“什么时候?”
“后天一早啊,你不知道么?”
隋宁很自然地“啊”了一声:“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跟你吧,今晚还是你叔叔临时给我哥打的电话,说是瑞士那边有个度假村的项目要看,不知道要待多久。”
“他明天要跟我哥开会对一下考察的细节和目标,然后后天一早就出发了。”
裴拾音:“……”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果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谣言四起,又有宋墨然单方面施压的情况下,对宋予白而言,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就是最好的避嫌办法。
毕竟,相比起让人看笑话的“自证澄清”,明目张胆地冷落谣言的另一方,显然更有说服力。
裴拾音咬牙切齿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大脑昏胀,头晕目眩。
只觉得一个晚上起起落落,事发突然,只剩今明两个晚上,她连着手应对都缺乏时间,只能争分夺秒。
零点时分,寂然无声的老宅里,头顶只有两盏助眠的廊灯。
她站在宋予白书房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拒人千里的门,以及门缝底下透出来的幽暗冷光。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能体会到一种无形的挫败感,让压在情绪上的沮丧铺天盖地。
她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他会不会开门,然而她已是惊弓之鸟,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让她重新回到三年前的雨夜里。
大不了就是摆烂逃婚,跟所有人老死不相往来。
裴拾音咬了咬牙,伸手轻轻叩了叩门。
绘声绘色的场景仿若亲闻亲历。
老宅的一场秋雨淅淅沥沥, 隔着关紧的窗门,也能将书房里的空气洇出一丝潮意。
梦中所有的意向, 都有迹可循。
时间退回到了三年以前。
升温的幽闭空间里,吊带睡裙下,少女的皮肤滑软白皙,皎月满盈的柔软下,是起伏的、汹涌的潮汐。
睡裙单薄,刚刚成年的身体如蜜桃,似乎用力一掐就能出水。
闪动杏眸里的微光, 灵动胜过绿野仙踪里的精灵。
窗外有雷光。
她在雷鸣之前,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 柔软无骨的身体不由分说地缩瑟进他怀里。
下意识的拒绝是本能,也是习惯。
炙热的手掌按在圆肩上,微凉的皮肤落入掌心,如细雪落进烧炙的炭火。
掌心下细腻光润的皮肤包裹着纤薄削瘦的骨骼,盈入怀的香味,是会让人上瘾的罂粟。
不算明亮的内室,连道德都被松绑, 枷锁应声落地。
昭昭明月藏在乌云后, 十殿阎罗都在酣眠。
所以, 这里,无人可以审判他。
所以, 这次,他也没有推开她。
梦中的少女如精魅蛇妖,说喜欢他, 说喜欢了他很久,说想和他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满心满眼的欢喜里,映出他一张张失神的、伪善的、贪婪的、放纵的、浪//荡的、道貌岸然的、野心勃勃的、不知廉耻的——
陌生的脸。
每一张脸上都长着宋予白的五官,但每一张脸都如路人陌生。
大雄宝殿,千手观音,千手千面。
掌心目。
见天地见众生。
唯独不见自己。
然后她重新低下头。
如兰的气息触到他被熨烫到一板一正的西裤。
当着他的面,用那张品尝过樱桃的嘴,延续了他的快乐。
她会翻搅樱桃粒,也会灵活翻搅比樱桃大几倍的东西。
足够聪明、也足够好学,一点就通。
窒息的、罪恶的欢愉被温暖的口腔延长。
少女散落在脑后的长发带着夏夜空调里的微微凉意,握在掌心很有沉甸甸的重量感。
指腹揉上她后颈,会有轻轻的嗯音反馈。
濒死的前夕,宋予白脑中走马灯似跑过的,却是宋予年和裴蓉的脸。
小时候哥哥抱着他穿街走巷,下雨也给他撑小小伞,要星星不给月亮。
长大一些,他被长辈引导,打趣叫刚成年的裴蓉一声“大嫂”,一脸学生气的裴蓉,红着脸看向哥哥不知所措。
再长大一些,他头痛欲裂被浑身是血的哥哥抱出熊熊燃烧的烈火。
然后,他穿着白色的丧服,手里捧了宋予年的遗像,在宋墨然的失望里,如同一个牵线木偶。
后来,他在除夕的鞭炮声中,将红包小心翼翼地压在裴蓉产床旁边的小枕头下。
再后来,襁褓里的婴儿慢慢长大,在宋墨然充满信任的注视中,毫无防备地牵起了他的手。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塞进一个叫“宋予年”的瓶子里,生长的每一寸时光都在容器里挣扎到血肉模糊。
骨骼的棱角,脉络的血肉,不像哥哥的地方,都要被一一拔除。
左手腕上的佛珠,是咒枷。
走马灯的光面最终停在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大雄宝殿上。
是裴拾音中考后,宋墨然让他带她去还愿。
他站在旁边,看见跪在蒲团上那个小小的背影小声虔诚祷祝,希望菩萨身体健康,希望宋爷爷长命百岁,希望小叔叔顺遂如意,心想事成。
宝殿之上,菩萨闭目,眉眼慈悲。
有沙弥在偏殿诵经,南无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在一声声虔诚的吟诵声中,面前巨大的神佛似有所感,慈目张开的瞬间——
眼前的万千花蕊于顷刻绽开。
他于失控的颤动中——
顺、遂、如、意
心、想、事、成。
跃如擂鼓的心跳声被雨声掩盖。
电闪雷鸣中,是隐秘到难以启齿的战栗,罪孽感如暴雨倾盆而下。
菩萨泥塑的金身,通身浓墨的油彩也在雨水里褪色,露出丑陋、灰败的泥胚轮廓。
身体的热度随着冲刷而下的暴雨渐渐褪去。
宋予白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怔怔地看着少女唇上沾着的有如雪糕融化残留的奶渍,不能置信。
梦里的裴拾音是个贪吃的小姑娘,当着他的面,不愿意放过任何微咸的白霜,她甚至还轻轻笑了声,说这是小叔叔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根本不是什么礼物。
而是罪恶的、肮脏的、可耻的、不被世俗所包容、应该被所有人唾弃的、无论生死都活该下地狱的——
却永远不可能被第二个人能知晓的秘密。
庄公晓梦迷蝴蝶。
他明明身在梦里,可梦中却还有另一双双眼睛,于沉沦中,静静审视自己。
是那天大雄宝殿里盘腿莲座的慈眉善目神佛,无边法力,佛法慧眼纳尽世间误会。
闭目慈悲,充耳未闻,生时当配享太庙。
睁眼讥讽,放任自流,死后入阿鼻地狱。
也或者,是他自己。
他听见那个陌生的宋予白,像童话故事里吹响魔笛的旅人,诱哄村子里唯一一个小孩,问她,还要不要更多的奖励?
然后,在他期待的注视中,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欣然地点点了头。
他本应该就此清醒,却还是纵容自己在她的吞咽中,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只知道这一刻,低劣的人性和高尚的灵魂都会平等地被这种靡丽的妄念蛊惑、引诱,然后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无人之境里,道德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和必要,伦理的枷锁也在这个空间里失重。
饕足的意识渐渐坠入深海,黑暗中,他目不能视物,其他的直觉反而前所未有的敏锐。
空气中,有清甜的荔枝香气在鼻息里缓缓弥散。
也能感受到,有微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及他微微收拢的眉心——
失控的道德感在顷刻间被重新附体的理智悬崖勒马。
宋予白“嚯”地一下睁开眼。
顶灯的光亮刺目。
紧皱的双眉下,失焦的瞳孔终于在茫茫然中,看清投落下来的阴影。
梦中原本匐在自己身前的少女,此刻正居高临下,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小叔叔,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声音轻软,随着她一张一合的薄唇,甜甜的荔枝香如春风拂面而来。
宋予白花了点时间,才从迷蒙的幻境里挣脱回现实。
他微微喘息着,扶住座椅扶手坐直身体,盖在腰上的羊绒薄毯有小幅的滑落。
瞳孔本能地剧烈收缩了一下。
身体里的燥热无法平息,但皮肤之外,已经被铺天盖地的惊惧吓出了冷汗——
他不确定,她有没有发现毯子下的秘密。
油然而起的罪恶感几乎让他本能地错开跟她对视的目光,别过脸的同时,也避开了她主动的示好和关心。
微凉的指尖擦过他眉骨上温热的皮肤,尴尬而无措地僵在了半空中。
裴拾音从他不情不愿的脸上,看到大写的“避嫌”两个字,她早有心理准备,这时候也不至于觉得难堪到下不来台。
或许就不该趁他门扉微掩,壮胆入内。
白白讨一顿嫌。
悻悻地收回手,讪讪地问他:“宋予白,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两人一站一坐,距离不算隔得太远。
她悬停在耳廓上方的气息,如绵绵柳絮,麻痒地拂在耳道里,少女落下来的声音也足够柔软甜腻,关切里也全是心意十足的呵护。
可萦绕在他耳边的,却是梦中那阵不疾不徐的、低柔的娇声喘气,说叔叔我咽不下了。
他笑着伸手揉揉她的嘴角,鼓励她要做个乖孩子。
“好孩子,帮帮叔叔。”
裴拾音很乖,听话,又懂事。
所以,即使她红着眼睛在咳嗽,却依旧非常顺从非常努力地尝试着替他收拾好残局。
背德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荒唐体验,饱含禁忌的愉悦感,从梦境延续到了现实,让人根本无法忽略,只能想尽办法隐藏。
他唾弃那个道貌岸然的宋予白,甚至憎恶到多回忆一秒,都觉得恶心。
书房的顶灯,光线昭然如星辰。
一切的罪孽在这样明亮的光线中,无所遁形。
他犹在喘息。
却不敢看她眼睛。
这是一双如观音般慈悲怜悯,却带着尖锐审判的眼睛。
他牢牢攥紧盖在下身的薄毯,不让毯子在他腿上滑落,白皙的手背上,劲瘦的骨线崩起,青色的经脉也因为用力而充血勃发。
窗外有电闪,划亮沉寂的雨夜。
“怎么这么晚还不去睡?”
质询伴着雷电。
像伦理剧开场的序幕。
男人垂下眼帘,声线一如既往的平稳沉和,但他仍在喘息。
她不知道他之前眉头深锁,到底梦见了什么,能这样惊魂甫定,这样懊悔不堪?
但三年前被拒绝的挫败感已先冷静一步席卷。
裴拾音心烦得要命,担心今晚大概率等待自己的,又是当头一盆冷水。
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打破他的原则,影响他的意志,为她所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自己逼得太紧,还是手段过于拙劣愚蠢?
明明她已经吸取了三年前的教训,充分将“若即若离”这四个字贯彻行为始终。
前两个月的示好、努力、步步为营,前功尽弃,巨大的沮丧感笼罩在她的头顶,让她的眼眶本能地发酸发胀,但又无计可施。
逃婚是没有退路的下下策。
宋予白是她溺水时唯一的救命稻草。
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做,都不能得偿所愿?
裴拾音闭了闭眼,决定开门见山:“我听说叔叔又要去瑞士。”
她慢慢蹲下身,半跪在他面前,柔软的双手扶在他的膝盖上,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重量和两人接触的面积,确保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不会引起他任何的反感和警惕。
仰面去找他的目光时,神态虔诚,不敢有一丝逾矩的挑逗,忐忑的目光里,闪动乞求。
她不能踩到他的界限,否则,她一定会在这种引人遐想的暧昧深夜,被他厉声呵斥,赶出房门。
温顺示弱的模样,楚楚可怜到像一只毫无攻击能力的小奶猫,只会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人的手掌,“喵喵”地叫。
她躬身引颈的每一个动作,跪匐在身前的每一个弧度,都跟他梦里如出一辙,仿佛下一瞬,如兰的气息,就能侵入他的西裤。
只是,她才起了头,就停下来了。
克制而拘谨地跟他保持着这个世上所有叔侄该有的距离。
目光也不似他梦里那样热烈、自带欲诱,像一只自愿献身、引人神魂颠倒的精魅。
如果她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就应当像梦里一样,将脸再靠近一些,贴近他的腿心,她就能更清楚地感受到他,靠近他的欲望,跌进他的深渊。
——然后,他会将自己所有的奖励全部给她。
隐秘而罪恶的念头浮上脑海,生理本能的厌恶感让宋予白呼吸一滞,原本攥紧的掌心下意识地松开,薄毯也差点滑落的瞬间,脑中仿佛有巨大的观音像开始瓦解,倒放的走马灯在飞快的流转中,最终定格在记忆深处两张照片上。
是宋予年和裴蓉两人,高中毕业时出国旅游,在巴黎圣母院门口拍的合照。
是他替宋墨然参加裴拾音家长会时,为了给老人家交差,而在校门口跟她的一张合影。
他不可能无耻到,忽视自己的年纪,去偷窃一个女孩子的青春,也做不到正大光明地漠视、辜负所有人对他的期望。
他不可能去做一个龌龊到让自己都唾弃的人。
宋予白闭了闭眼,终于压下从梦境中延续而出那阵烦躁的心火。
蹲下时,她才意外地看到,藏在书桌下的矮柜上,似乎有一张相片。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只隐隐约约能注意到,相片上的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顺着她的目光扫至矮柜上,宋予白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伸手将相框按下的举动,仿佛更像是一种无形中的拒绝——他对她心生厌烦,并不想在这样的夜晚跟她孤男寡女相处。
空气中的沉默,是令人窒息的、坐立难安的尴尬。
她心烦意乱,低落到鼻子都开始发酸,委屈地问他:“这次又要去多久?”
三年,还是五年?
满脑子都是叶兆言那张小人得志的脸。
怎么能甘心?
“小叔叔。”
裴拾音再开口的时候,眼泪已经先一步滚了下来,喉间哽咽酸涩,几乎让她连后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次又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哭什么?”
他听见自己的声线浓稠暗哑, 温热的手指摁上她眼角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 他自己都觉得是在鬼迷心窍。
梦应当没醒。
否则他不至于抵御不了这样的诱惑。
他完全可以将桌上的纸巾推给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指腹反反复复摩挲她的眼角,重演她因为吞咽不下而干咳时,眼角生理性沁泪后染出的天然红晕。
裴拾音杏眼洇泪,注意力却在他的指尖触到她脸颊时,有短暂的游离。
宋予白向来喜洁。
为什么她能在那股熟悉的、淡雅的冷调木质香气里, 闻到一丝……檀腥味?
然而此刻她鼻子酸涩,有水汽堵着, 所以闻着也很不真切。
茫然的视线垂落在盖在他腰下的薄毯上,骨节分明的左手仍紧紧攥着毯边。
抽噎停不下来,她小声地哭,诚惶诚恐问,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又要去瑞士?
不得不承认,宋予白一直都觉得, 远离是非之地, 就是回击谣言最有力手段之一。
所以当他听到从聂家传出来的那些流言蜚语时, 想到的第一个避嫌的办法,的确就是跟她保持距离。
应当接受宋墨然的提议, 将她送离宋公馆,重新安置回那间裴蓉留给她的公寓,然后在有限的关心之外, 做到足够的冷淡、足够的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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