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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被逼考科举(映在月光里)


几个皇子彼此之间打成猪头,程子安也不会感到意外。
王相没听过后世的一个说法,这群皇子就是十足十的巨婴,
皇子们自小金尊玉贵长大,身份高贵,唯一吃的苦,便是如四皇子所言那样,与兄弟们争权夺势的身心疲累。
天底下所有的百姓,都愿意与他们互换身份,争抢着吃他们的苦。
一群远离百姓,被捧着长大的皇子,养成唯我独尊互不相让的性格,乃是必然。现在才打起来,程子安认为还晚了些。
王相愣住,不同意道:“储君乃是国之大事,当德才兼备者才得之,怎能随便。”
程子安哦了声,道:“不是立嫡立长吗?”
王相噎了下,含糊着道:“皇家不大论嫡长.....你少打岔,你同我老实说,你究竟看好谁?”
程子安抬眼,直视着王相,认真道:“谁都一样。王相以为有何不同?”
王相想了半天,都没明白程子安的意思。
程子安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人随着身份的变化,做事的方式方法,皆会随之变化。单单靠着人不行,人心人性皆靠不住,还是需要有完善齐备的规矩去约束,制衡。”
程子安说得很清楚明白,谁做皇帝都一样,明君也靠不住,还是规矩律法可靠。
王相震惊地看着程子安,片刻后抬手抹了把脸,喃喃道:“真是,唉,程尚书,许多时候,我都看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什么。”
程子安笑了声,道:“王相,我并未想太多,你也无需过多猜测解读。君主做好君主该做之事,朝臣做好朝臣该做之事,百姓做好百姓该做之事,天下就万事大吉了。可惜,人不会按照我们希冀盼望的来,随之有了律法规矩,用来维护朝纲,保证天下的稳定。真实的情形却不乐观,那是因为律法错漏百出,执行不到位,规矩只约束了无权无势之人。权贵肆意破坏,也不会受到责罚。既然有人能凌驾于律法与规矩之上,就莫要贪图其他。”
王相苦笑一声,“倒也是,我终究是不如你,想不到你那般深。”
还是如程子安所言那般,王相身份地位不同,想法也不同,身为权贵阶级,属于凌驾在律法与规矩之上,享受特权的这群人。
程子安缓缓道:“时也异也,谁能保证万世其昌,永远是人上人。总在盼着给子孙后代留福,呵呵,却是他们给子孙后代挖了坑,将他们埋了。我如今说这些,也没几人相信。京城这些时日天天血流成河,他们却不会警醒,反而兴高采烈,如秃鹫一样扑上去,蚕食空出来的官职。他们就一丁点没想过,有朝一日,行刑手的刀会砍到他们脖子上,他们的妻女儿孙,会沦为他们向来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低贱下等人?”
王相后背蓦地发寒,鼻尖仿佛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程子安说得对,朝代数次更迭,哪有万世其昌的基业。一旦沦为了罪臣之后,与受到欺压的穷苦百姓一样,律法规矩只会对准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王相撑着椅子起身,道:“我回去了,你跑了一趟,早些用饭歇息。”
程子安也没挽留,将他送到了门外,立在廊檐下,望着在昏沉灯光下的雨幕,眼前一片朦胧。
程箴轻轻走到他身边,关心地道:“子安,你可有事?”
程子安笑道:“阿爹,我没事。行囊都收拾好了吧,明朝我去回过圣上,即刻出发。”
程箴放了心,道:“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程子安说好,转身回屋用饭,翌日一早进宫,前去了承庆殿。
圣上坐在御案后,眼袋深重,面上好像蒙了一层灰,一看便知夜里没睡好。
程子安上前请安,圣上哼了声,并未如以前那样赐座,恼怒着问道:“你去给文氏收尸了?”
收敛文青青之事,隐也瞒不住,隐瞒反而适得其反。
被圣上得知也不足为奇,程子安爽快说是,话锋一转,道:“圣上,臣进宫来向圣上辞行,准备启程前往燕州府,着手海道事宜。”
圣上怔了下,见程子安神色坦坦荡荡,一心念着户部的差使,曾有的疑惑,对他的怒意,瞬间就散了。
毕竟不散也不行,是程子安出手打掉了漕帮,由他先提出海道之事,放眼整个朝堂,也只有他能做好这件事了。
夏收在即,海运之事已经迫在眉睫,圣上缓了缓语气,道:“你去吧,路上小心些,别赶得太快,仔细着身子。出了急事大事,传递消息也来不及,你在外面,自行酌情处置就是。”
程子安谢了恩,打蛇随棍上,道:“不若圣上写道旨意给臣,臣得了圣上的御赐,就能放心方便行事了。”
圣上瞪着他,想要骂他贪心不足,不过一想也是,口说无凭,底下的那群官员中不乏见风使舵者,得了他的亲笔旨意,程子安这一趟就走得顺畅了。
程子安收好圣上的旨意,作揖告退,出了宫,与等候在那里的程箴,一道离开了京城。
雨在昨夜就停了,此时太阳高悬,蓝色的天上,白云朵朵流转。
京城的街头,依旧人来人往。
昨日的那些血腥,早已被雨水冲散,不见了。
程子安依靠在车辕前,静静望着天宁寺的方向,轻声道了别。
愿你的芳魂能安息,再见,文青青。
作者有话说:

此次程子安与程箴离开京城, 一去就是一年多,在大周沿海之地奔波辗转,途中急信回京安排处理户部的差使。
方寅在程子安的锻炼下, 足足瘦了一大圈, 不过人完全脱胎换骨,真正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官员。
京城的这一年多时光, 变化巨大。
朝臣官员的不断被抄家, 砍头, 连王相等人都心惊担颤,生怕大周会因此乱了。
大周并未乱,反而变得生机勃勃。
漕帮倒了,夏粮有条不紊运送,燕州府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连带着离得近的京城,海货番货,南夷的各式新奇果子菜蔬,源源不断送进了铺子。
往年京城也有海货番邦南夷的货物, 只是价钱昂贵,尤其是南夷新奇的果子, 只有皇宫以及权贵家中才能吃得起, 还不新鲜。
今年却不一样,因为货物多了,价钱随之也降了下来。甚至普通寻常百姓家, 偶尔也能买得起铺子里售卖的南夷鲜果蔬。
这些货物都是通过海道运输, 海运开张之后, 带来的巨大改变。
首先, 百姓不关心谁被抄家灭口, 谁升了官,他们看到官员被砍头,在忙着种地糊口的闲暇之余,高兴地谈论几声而已。
商户们会关心一二,毕竟商离不开官,但他们更关心究竟能否赚到银子。
大周天下,官绅阶层只占了一成左右,九成都是平民百姓,王相他们以为的会乱,实则是对自己阶层的高估,把他们看得太过重要。
商户的消息向来最为灵通,程子安一行出京,他们就闻风而动跟了去。
燕州府的码头,当年乃是出海打渔的小船随意停靠,久而久之发展起来的码头。
要停靠大海船,码头的停船规模,周围的库房等都不够用。
燕州府是漕帮的老巢,程子安没功夫与漕帮留下来的残余势力勾心斗角,他差点没将圣上的旨意张贴在了脑门上,官府听话得很,他还特意调动一队厢兵壮声势。
漕帮残余势力龟缩着不敢出头,程子安的差使进行得很是顺当,将建造码头等事情,放给了商户们,当地的官府,朝廷户部,以及商户三方签订了合议,约定了海运码头的规模,工期,如何收费,收费年限等内容。
程子安他们选码头等,从未藏着掖着不说,反而还声势浩大。
漕帮在观望的这群人一看,顿时傻了眼。
燕州府的码头以前哪有这等规模,这是海运要取代陆运了!而且他们发现,原先漕运那群行船的船工们,为了养家糊口,跑去海商处找差使做,苦力们也干劲十足,建造码头等需要力工,建成之后,码头卸货装货照样需要他们。
漕帮本来还想憋着劲,要在运送漕粮上发难。这下他们急了,无需程子安开口,漕帮中机灵之人,主动找到了程子安,以原先漕运银一半的钱,揽夏粮运送的差使。
程子安不费吹飞之力解决了夏粮运输,待燕州府码头的事情完成之后,累积了经验,在其余州府就顺当多了。
走这一趟,除了彻底解决了漕帮残余势力的问题,打通了海道,促进了造船的发展,还大致摸清了各州府的实际现状。
大周地大物博,物产丰茂。各州府都有自己的物产,比如靠海的州府有各种海味,炎热之地的果蔬种类繁多,严寒之地厚皮毛的禽畜类则要多些。
眼下大周的交通不变,也有商户在两地之间来回做买卖,运力成本昂贵不说,路上的损耗也大。
一地若要发展,首先得交通便利,在后世已经成了共识。
大周不一样,官员们的权利小,政绩考核中并没有这一项,官员更不会主动去做。
程子安一路走过去,不断与程箴商议,找出适合大周的革新之路。
让大周疆土七成的交通变得顺畅,大周的情形就会好很多。
炎热之地的果蔬可以同寒冷之地的肉食类互相交换,两者都是人身体所需,可以弥补一部分粮食缺乏带来的不足。
官府在这里面就至关重要,首先得在各个关口,收税方面做出革新。
人力不值钱,商户最主要的支出,还是缴纳的过关税银,以及给官员们的孝敬。
要是取消对菜蔬粮食,肉食,百姓生活所需针线等的过关税,菜蔬肉食等价钱,自然而然会随之降低。
程子安在深秋时回到了京城,骡车一进宫门,就看到许侍中等在那里,将他请进了承庆殿。
圣上如以前那样,面带笑意坐在御案后,程子安上前见礼,顺带打量过去,见他红光满面,暗戳戳先骂了句。
皇帝老儿还真是,真是闲能养身,越活越年轻了。
圣上抬手,笑呵呵道:“坐吧,赶路可辛苦了?”
程子安谢了恩,说是辛苦,圣上愣了下,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他就多余问!
程子安向来不客气,会打蛇随棍上,从来不懂什么叫客套谦虚!
不过,圣上看到程子安黧黑的面孔,嘴角下撇,道:“黑了,还瘦了许多,许侍中,你去取几瓶我用的珍珠香脂来。”
程子安经常在海边吹海风,岂能不黑瘦,他抬手抚摸着脸,本来嫌弃麻烦想要拒绝,不过帝王所用的珍珠香脂,不用白不用。
圣上向来小气,珍珠以前贵得很,现在便宜了不少,他才舍得给自己。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成天吹海风的结果,程子安故意道:“圣上,臣的脸粗糙得厉害,着实不雅,圣上不若多给臣几瓶,谢主隆恩。”
圣上瞪了他一眼,皱眉道:“罢了罢了,许侍中,你将余下的都拿来给他!”
程子安笑眯眯道了谢,圣上瞥了又瞥他,心里着实高兴,脸上止不住浮起了笑容,温和地问起了他这一年在外面之事。
其实程子安这一年多在各地奔走,路途所见所闻,皆大致写了折子回京,送到了圣上的御前。
圣上总觉着听不够,还是想听程子安亲口道来。
程子安将话向来口齿清楚,声情并茂,圣上像在听说书一样,不知不觉入了迷。
“你坐海船,走遍了大周?”
圣上的问话中,透着惊奇,还有艳羡。
程子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首先得摸清海上行船的风险,路程几何,沿途经过哪些地方。臣这一路也没闲着,画了简单的海线舆图。”
圣上惊喜不已,忙道:“拿来我瞧瞧。”
程子安打开案几上携带的包袱,解开包袱皮,取出了卷轴呈上。
圣上探着脖子张望,问道:“包袱中都装着些甚?”嘴上问着,圣上起了身,径直走了过来,很是不见外翻看了起来。
程子安暗自翻了个白眼,虽说都是上贡的物件,圣上不告而取,就是十足的强盗行径。
圣上看得挪不开眼,拿起一个长筒黄铜看来看去,好奇问道:“这是甚?”
程子安也不解释,调整了方向,让圣上放在眼前看。
“就你爱故弄玄虚!”圣上嘀咕了声,举着长筒看去,顿时被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差点没将长筒丢掉。
远远站在廊柱下当值小黄门的脸,一下近在眼前!
圣上惊魂未定看着手上的长筒,问道:“这是什么怪物?”
不过是最简易的望远镜而已,镜片是用水晶打磨而成。程子安搭乘的海船东家吃多了酒,当做绝世宝贝拿出来给程子安欣赏,说是花了些心思,从一个番邦的商人手中得来。
程子安看到后,沉默了很久。
海船东家当做宝贝藏起来,密不外传。上贡到皇室,他们也只会当做宝物,珍藏起来自己把玩。
科学以及各种技术的发展,就限制与此。
程子安一直主张推行的便是各种学说的公开,群策群力,才能推进社会的真正进步,提高工匠地位,在学堂推行各种如纺织,算学,建造等学堂,也在于此。
云州府的算学班,程子安从京城忽悠了几个先生过去,招收到的学生,却不及只读经史的十分之一。
朝廷乃至全大周对“工”的重视,可见一斑。
程子安当即就将寻得的另一只望远镜同简要原理,写信去给了云州府的闻山长,让学堂的学生们去琢磨研究。
先斩后奏,圣上就是想要藏私,也要他能藏得住。
程子安将望远镜的来历与功用说了,“用在打仗,行船上非常有用。”
圣上神色十分慎重,道:“既然如此,此物甚为重要,绝不能被南夷等得了去。”
程子安心道果真如此,笑了下,道:“圣上,望远镜简单得很,南夷海商中,肯定也早就有了。”
圣上懊恼又失望,道:“这等宝物,怎地不先上贡,这些该死的海商,肯定早有异心。”
程子安无语至极,淡淡地道:“圣上,臣向来主张,大周的繁荣,离不开百姓的智慧。望远镜的出现,是因着有实际的用处,方便他们行船,应当大力奖赏他们的发现,鼓励他们的创造,并且用于民,促进农商等发展。若非如此,再厉害的发现,也只是放在库房的一件死物。”
圣上斜了程子安一眼,狐疑地道:“你就得了这一只?”
程子安坦白地道:“有两只,一只送到了云州府的学堂里面去,让他们学习钻研。”
圣上虽懊恼,终究未责备程子安,他的话有一定道理,宝物不用就是死物,而且他要是自己藏着不拿出来,自己也无从得知。
包袱里其他东西,都是一些小物件,比如司南即指南针等。
圣上拿起指南针,笑道:“海上行船,也要看风水?”
程子安就知道圣上会如此以为,天象等皇家一直不允许民间钻研,生怕被窥破了天机,影响到了帝王的统治。
“圣上,海上行船,并非要测风水,而要测风向,天气,方向等。在天气好时,用牵星盘比较精准,星象比较有实际用处。”
圣上大骇,“星象?”
程子安见到圣上的反应,感到既好笑又悲哀,面上却不显,静静道:“就是星象,熟练行船的船工都会观星象,天气等等,天虽神秘,却也有规律可言。日升月落,四季变换,皆为天时的日常变化罢了。”
圣上紧握着指南针,神色变化不停。
帝王自称天子,如此一来,就是一场笑话。
程子安没继续碰触圣上心中的底线,道:“行船不易,遇到了天气不好,避不开风浪,命都会没了。他们拿自己的命,日积月累得来的经验。就像是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一样而已。”
他们就算窥得了一二天象,也不敢拿出来说事,圣上勉强安慰了自己,拿起了海道舆图展开看了起来,边看边问:“这里是何处?”
程子安仔细解答着圣上的问题,到了午饭时辰,圣上留了他用饭,饭后也不歇息,继续问了下去。
圣上以前当皇子时,领兵打仗只走过陆路,所到之处不多。随着程子安的解答,圣上仿佛走遍了他的天下,心头涌动起的激情,久久不散。
直到程子安提出,各州府的对商户运送粮食菜蔬肉食等减免关口税时,圣上脸上挂着的笑,被揭了下来:“这笔赋税可不少,户部国库本就吃紧,要是减去,岂不是更是雪上加霜?”
程子安有条不紊答道:“首先,商贸的发展,来自于流通。商人做买卖,除了经营税,各州府一直设置关口,对商队征收赋税。其中,商队有势力的,稍许交一些就过去了,没势力背景的,则要如实缴纳,说不定还得向官员进贡。商队肯定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这部分成本,要摊在购买的客户头上。菜蔬果子肉食,这些东西溢价太高,有几人能买得起?商队不做赔本的买卖,赚不到钱,自然会放弃买卖。余下在做的,便是能赚到钱的商队。商队能赚到钱,肯定是本钱低,路途运力支出都相同,能省的,则是路途上所缴纳的赋税。臣看过户部关口征收的赋税收入账目,可以说少得可怜。朝廷取消这部分的征收,对户部国库的收益影响,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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