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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被逼考科举(映在月光里)


圣上沉默半晌,继续点了人说下去。
与以前在大朝会上一样,殿内也分为了两派,无非是主战或者议和。与先前大朝会上乱糟糟相比,现在两派的主张分明,且都有清晰的分析与勉强能听下去的建议。
何相最终选择了主战,与王相各执一词,互相对立。
程子安先前的问题,何相思考不明白,他身为武将,遵从自己的本心,选择了与南夷不死不休,他与端郡王一样,请求领兵出战:“臣只腿脚走路不便,身为大周的子民,哪怕是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
最终,只剩下程子安未曾发表意见,圣上朝他了过来,殿内众人随着圣上的目光,齐齐投向了他。
程子安起身见礼,朗声道:“圣上,臣主张与南夷一决死战!”
话音一落,众人皆讶异不已,纷纷面面相觑,唯恐自己听错了。
尤其是林中丞,更是失声道:“什么?”
亏他暗暗咬紧了牙关,摩拳擦掌待等会与他一战高低。
谁曾想到,程子安居然与自己主张相同,他们属于同一个阵营。
感情先前的争吵,是内部起哄,让主和派看了笑话去!
何相与王相都一样诧异,何相是先与程子安讨论过,以为摸清了他的想法,谁知还是大错特错!
王相更是纳闷,程子安一直在强调粮草,百姓兵将的损失,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半点都见不到他主战的想法。
“臣以为,南夷与大周开战,无论是何种缘由,归根结底,不外乎为了抢夺疆土,粮食。”
程子安将先前与何相所谈的话,选了些再重申了一遍,尤其是对南夷与北地部落联盟的担忧。
听到北地的部落,大家再也顾不得圣上在,互相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程子安所言极有道理,毕竟大周的国力摆在那里,南夷就算再穷途末路,也不敢贸然出兵。
北地各部落之间,为了抢夺奴隶,地盘,马匹粮食等,常年争战不休。不过北边的部落,一直穷困落后,人马稀少,单单一个部落,并不足以畏惧。
要是他们暂时休战,联手南夷,一道向大周发难呢?
在相比较之下,大周最为富裕,比起他们部落之间打来打去,要诱人得多!
这些年大周与北地部落并没有明面上的来往,在边关接壤处,却拦不住两地百姓的偷偷摸摸交易。
京城贵人府里的骏马良驹,皆出自北边的部落。与大周的马相比较,再眼瞎心瞎之人,也说不出口大周的马能与北边部落的相比。
北边部落常年打仗,孩童在马背上长大,提得起刀就开始干仗,他们骑兵向来厉害。
端郡王想要调动各地驻兵水师的想法,在这里就不大行得通了。
骑兵可以从陆路进攻,所向披靡,大周危矣!
王相不解问道:“既然程尚书以为南夷与北边部落勾结,当以平息为上,为何还主张迎战?”
圣上也愣了下,垂下眼帘不知在思索什么。
程子安不疾不徐地道:“从先前诸位的建议里,我学到甚多。首先,无论是兵马,皆为血肉之躯。身上穿戴盔甲,虽然能护住要命的部位,却极为沉重,不易于活动。杀敌是一回事,只需打伤,就能卸掉他们七成的战斗力。至于如何作战,我虽不懂排兵布阵,略微有些对打仗的看法罢了,关乎于打仗的机密,我就不同诸位一一道来了,留待以后,同圣上仔细回禀。”
不说还好,程子安避而不谈,反而引得众人心痒痒,暗自骂他狡猾,故弄玄虚。
王相此时插话道:“我以为程尚书之言很有道理,相信南夷与北地部落联手,方敢出兵。北边的部落,所图不过是为了钱粮,南夷能给他们的,大周能出十倍百倍,何不派人同北边的部落首领商谈,让他们反悔,反过来遏制南夷兵?”
众人一听,不禁感到眼前一亮!
对啊,南夷能给北边部落的好处,大周能给得更多,不费一兵一卒,让南夷兵有来无回!
圣上凝神思考起来,他也觉着此计甚妙,抬眼看向了程子安:“程尚书以为如何?”
程子安断然道:“此举乃是下下策,好比是与虎谋皮。北边的各部落,这些年来逐渐壮大,臣曾在云州府当值,云州府北边的辽城府与北边部落接壤,听说了一些北边部落的情形。北边部落所在的疆域辽阔,一年四季只有三四个月要暖和些。等到他们真正壮大,为了生存得舒适一些,肯定会往南迁。到那时,与辽城府的战事不可避免。难就难在,北边部落的广袤,他们又熟悉当地的地形,只要一散开,大周估计连人影都找不到。这次他们既然悉数出动,正是大好的时机,不如趁此机会,狠狠打击他们一番,至少让他们十年二十年,都恢复不了元气,对大周的北地无法造成威胁!”
北边部落虽然不如南夷强大,但经常骑马来打草谷,骚扰大周的边关,圣上早已对他们烦不胜烦。
程子安所言极是,借此皆会灭了他们,让北地边关至少能安稳几十年。
圣上点着头,唔了声,道:“程尚书,你继续说下去。”
程子安不动声色道:“户部国库的情形,臣身为户部尚书最清楚不过,户部打不起仗,也议不起和,拿不出多余的钱粮,让南夷退兵。百姓家中并无余粮,交得起突然征收的兵税,除非不顾百姓死活,强行征收。此举的后果,诸位肯定清楚,最严重莫过于民乱四起。眼下的局势,与以前不同,外敌当前,大周自身绝不能乱!端郡王与诸位说得都很好,大周的天下,乃是所有百姓,朝臣百官的天下,大周既然有难,百姓责无旁贷,朝臣百官同样责无旁贷。征兵由百姓出家中儿孙上战场拼杀,征兵粮由百姓从活命的口粮中挤出来,筹措粮草。”
程子安此时挺直脊背,放缓了话语,一字一顿道:“我相信诸位同我一样,与大周所有的百姓一样,愿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诸位一向慈悲为怀,以天下为己任,肯定不会只袖手旁观,任由百姓去死。”
大家一起莫名其妙看着程子安,只听他朗声道:“圣上,臣与普通寻常比起来,日子过得岂止强上几百几千倍,此刻要是袖手旁观,臣愧对读书人的称号,愧对天下苍生子民。臣愿与大周所有的百姓一样纳赋税,钱粮,服徭役兵役,为了大周,为了圣上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真正担起身为大周子民的责任与应做之事!”
程子安话音落后,大殿里瞬间落针可闻。
什么,官绅要与百姓一样纳粮,服徭役兵役?!
作者有话说:

圣上很是头疼, 单独留下了程子安,看着他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再叹一口气。
能让官绅跟百姓一样出钱出粮服徭役兵役, 对他的江山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圣上做梦都要笑醒。
可惜, 恰逢大周与南夷北边部落的大战在即, 要是大周上下先乱了, 大周的江山就危矣!
圣上清楚,在当下的节骨上,危险与时机并存,好比是一场豪赌。
赌,亦或不赌?
程子安将圣上的反应看在眼里, 很是大胆暗戳戳鄙夷了他一万遍,呈上早已备好的文书递上。
圣上看到熟悉的文书样式,心瞬时落了大半回肚子。
程子安出手的文书,顾虑到方方面面, 切实可行,从未失手过!
圣上迫不及待看了起来, 程子安道:“圣上先查阅, 臣先告退,待会再来向圣上仔细回禀。”
圣上被文书吸引了进去,随便抬手摆了摆, “去吧去吧!”
程子安见礼后告退, 几乎小跑着出了承庆殿。
广梧州在打仗, 京城朝堂叽叽歪歪拖延, 等于是枉顾兵将百姓的性命!
待看到前面端郡王王相等人, 程子安脚步倏地一停,挺胸抬头手负身后,施施然走了上前。
林中丞看到他出来,斜着眼睛,将他瞥了又瞥,眼神不言而喻。
好你个程子安,你自己出钱出粮,保管所有人都没二话。
你为了彰显自己,居然拉着所有的官员一起出钱出粮,实在是不要脸!
林中丞还是想得浅了些,程子安岂止是不要脸,他是要温水煮青蛙,可以说是林中丞所骂的“居心叵测”了!
士庶平等,是程子安读书为官的理想。
不打破这个禁锢,大周无论是太平,还是亡国,对百姓来说,头顶压着的山换了一座而已,根本没任何的区别。
在大是大非面前,林中丞的白眼嫌弃,就是一个屁!
程子安脸上浮起笑,温文尔雅上前,朝着林中丞施礼:“林中丞,有所得罪之处,万万不敢盼着林中丞能轻易原谅则个,请林中丞赏个薄面,一道共进午食,我好诚心诚意向林中丞赔礼。”
林中丞傻眼了,程子安变脸太快,令他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王相何相等人看程子安的眼神也很是复杂,难以摸清他的想法。
程子安继续笑着邀请王相何相等人:“我平时得了大家诸多的帮助,靠着大家的支持与体谅,户部的差使才能得以施展开。恰好大家都在,实在难得,我深知大家并非讲究虚礼之人,择日不如撞日,走走走,一道前去用饭。”
如此一来,大家都傻了眼。
程子安的小气称得上举大周上下皆知,他从不请客,但有官员请他,他不忙的时候也会前去,但绝不回请。
至于王相何相等相熟的府上,他更时不时上门蹭饭。众人都相信,程子安是纯粹蹭饭吃,因为他不止是前去一家一府,会轮流前往。且他在筵席上滴酒不沾,埋头苦吃,寒暄客气几句后就告辞离去。
甚至他还会蹭圣上的饭吃,只要到了饭食的点,圣上斥退朝臣,只有他会厚着脸皮留下。
久而久之,程子安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官员有人羡慕,有人眼酸。
连效仿都效仿都没门,程子安从进京考进士时,就标志性的旧骡车,细布衣衫,无论品级高低,一向如此。
王相何相等人心下好奇,端要看程子安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当即笑呵呵应了,还主动拉起傻呆在那里的林中丞:“老林,走走走,程子安请客,可是稀奇事,属实难得,可不能放过他了!”
林中丞稀里糊涂跟着走了,其余几个尚书也一并跟上,至于没被邀请的端郡王与瑞郡王,自发加了进来。
王相停下脚步,狐疑地看向了程子安。
程子安面带着微笑,在前面领路。
王相看到通往膳房,算得上熟悉的路,将到嘴边的淬声咽了回去。
毕竟让程子安出钱请客是小事,弄清楚他在承庆殿那番话背后的深意是大事。
大周朝廷中枢最大的官员莅临膳房,陈管事连走路时都打趔趄,不知该出左脚还是迈右腿。
厨子帮工们避让一旁,既兴奋又不安地等候吩咐。程子安及时稳住了满脸惶恐的陈管事,道:“你去把藏着的酒拿几坛来,再上些新鲜可口的吃食上来就是,守着,不要让人前来打扰。”
陈管事回过了神,跑去一通吩咐,灶眼同时烧火,厨子帮工齐动开始准备饭菜,他去将自己珍藏的好酒搬到了平时用饭歇息,被程子安占去的值房。
程子安请大家落座,亲自动手摆放着帮工送进屋的杯盘碗盏,“这里虽然简陋,胜在方便干净,饭菜的口味却很不错,大家多年同仁,都别客气讲虚礼了,随意坐就是。”
大家还是一番推辞,推了最年长的王相坐了上首,其余按照品级高低分别落座了。
程子安也不理会,他坐在了最末座,拍开陈管事送来的酒坛,将酒倒进壶里,提壶去给大家斟满。
朝臣们在当值时不饮酒,要吃的话,也是在没有要事,圣上不会传召的时候,出了衙门去酒楼里吃。
在现在气氛如此紧张之下,程子安竟然主动拿了酒出来,大家心思各异,都未出言阻拦。
王相望着酒盏里清澈的梨花酿,打趣他道:“程尚书,你在膳房请不要银子的客,身为主人,多少都得吃一杯才是。”
林中丞眼珠一转,跟着出言怂恿,程子安干脆利落地应了:“我吃!”
大家又一起纳闷地看着程子安,对他的防备更甚了几分。
程子安斟好了酒,案桌上也摆满了饭菜,双手捧起酒盏,诚恳地道:“既然我是向林中丞赔罪,前面这三盏酒,先是自罚,接下来再敬各位。”
王相笑呵呵摆手,道:“你吃你吃,不要顾这些虚礼。”
大家目光灼灼盯着程子安,见他皱起眉头,连吃了三盏下去后,转过身去捂嘴咳嗽。
不吃酒之人,吃到梨花酿这种烈酒,定一时吃不消。
林中丞与程子安的不对付,在看到他的狼狈时,消散了大半。
程子安待平缓了呼吸,转过身来,脸与眼都泛着红,笑道:“好辣的酒!”
何相哈哈大笑,道:“梨花酿酒烈,你不会吃酒,要慢些吃,免得很快就醉了,等下还要当值,仔细圣上召你去,一身酒气冲撞到了圣上。”
程子安颔首道谢,“何相说得是,这杯酒,我吃了,大家要当值,随意就是。”
说罢,程子安扬首将杯中酒吃得一滴不剩,端郡王向来好酒,他是圣上的亲儿子,御前失仪不过芝麻小事,何况还有一向踏实可靠的程子安作陪,毫不顾忌将酒吃了。
其余众人只沾了沾唇,放下酒盏后,王相刚要开口说话,见程子安又在提壶倒酒,微微皱眉,道:“程尚书,广梧州还在打仗,你莫要吃醉了。”
程子安笑了笑,举起酒盏一饮而尽之后,道:“我以前从不吃酒,不过想到山河破碎,连醉酒的滋味都没体会到,着实太不划算了。再说,酿酒需要粮食,打仗需要粮草,户部拿不出来,以后这酒就更贵重,想要一醉方休,难呐!”
大家听到程子安提到了战事,一致变得更加谨慎了,王相犹疑了下,道:“程尚书,你先前提及的让官员一起出钱出粮,恐怕不太妥当。”
程子安沉静地道:“先不提妥不妥当,只我先问一句,这可是眼下唯一能真正解决钱粮紧缺的办法?”
比起百姓,官绅肯定更富裕,程子安的问题,大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端郡王想要据理力争,见到瑞郡王作声,很是聪明地闭上了嘴。
对于郡王府来说,出点钱粮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可大周上下的官员,拿出的钱粮,则属于大周的国库,大周的国库,还不是属于他周氏皇族!
端郡王脑子转得飞快,随着程子安的话道:“平时遇到天灾人祸,大家都体恤百姓疾苦,搭棚施粥,拿出钱粮衣衫来赈灾,眼下大周有难,大家出些钱粮,为何就不妥当了?”
王相眉头皱了皱,又一下松开了。
端郡王语气强硬,话说得岁不客气,意思却与程子阿一样。
真正出得起钱粮的,当属于他们这群官绅。
按照程子安的提议,相府也要出不少的粮草,何相念着领兵之事,打仗无需自筹粮草,他自是没意见。
工部新任的裴尚书原本是工匠出身,程子安提出工部在民间招考匠人,他凭着钻研精巧器械的本事,考进了工部。
因为他的本事才干,受到了已致仕的章尚书看重,一手提拔他到了尚书的位置上。
平时在章尚书那里,裴尚书听过了许多关于程子安的事情,深知若不是程子安,他一辈子就只是个匠人,连皇城边都摸不着,何况是入朝做了一部的尚书。
比起在坐其他久经官场的重臣,裴尚书就显得很是不起眼了,他站起了身,端起酒盏,脸一下先涨红了,紧张地道:“程尚书说得是,我以前家境还算过得去,若要一下多拿出兵粮来,就得勒紧了裤腰带,饭只敢吃个五成饱。如今不同了,只一个月的俸禄,以前一辈子都赚不到,连想都不敢想。我得了大周的恩,得了圣上的恩,我心甘情愿掏出这笔钱粮,也出得起!”
结结巴巴说完,裴尚书仰头吃完了杯中的酒,程子安起身双手捧杯,对着他一抬,侧过身一饮而尽。
吏部礼部与兵部的几个尚书都坐着不动,何相见状,斜了眼端坐不动的兵部尚书,不悦道:“我身为政事堂的相爷,也该拿出钱粮来,这个钱粮,政事堂也出得起!”
兵部尚书乃是何相的嫡系,打仗与兵部相关,粮草军饷都要靠户部拿出来,他这时再稳坐不动,就得罪了户部,也得罪了何相。
紧接着,兵部尚书表了态,吏部是端郡王领着,萧尚书捏着鼻子也跟着答应了。
礼部吴尚书随大流,含糊着应了,其余几人见状,想着钱财不多,估计连府里女眷去庙里求佛烧香,一次香油钱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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