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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将台(虚坛)


“是、你!”
当年手持戚老将军将令, 前往邙谷, 催促卢老将军提前出兵的人,正是眼前的犬戎男人!
这张与汉人一般无二的面孔,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在之后的七年里,遍寻不到,无论是军中还是北疆民间,都没有找到这个人的身影。即使镇北军密探秘密记住画像,深入犬戎,却也没有找到过这个信使。所以他只能推断,这个人一定是与戚家大军一同覆灭在了邙谷之战中。
可他如今, 竟然以犬戎人的身份被擒, 出现在镇北关中!
哈尔齐的目光微微一斜, 看了卢辞一眼,嘶嘶笑道:“我认得你,卢小将军。”
“邙谷之中,意图违抗我手中戚定远将令的,就是你吧?”
卢辞薄唇被怒火压得几欲颤抖,他冷冷地说道:“你……竟然是犬戎的人!”
“猜得不错。”哈尔齐露出一个阴冷的微笑,极为讽刺地瞥了卢辞一眼,悠悠感叹道,“你的脑子也足够聪明,觉察出了将令的不妥之处。只可惜,卢隐没有听从你的劝解,依然率军出了邙谷。”
“于是,才有了万箭穿心啊……”。
宛如一记闷雷轰然炸响,不只是卢辞,戚玉霜的脑海中也被砸得骤然一片空白。
当年邙谷之中,传令卢隐老将军出战的,是——哈尔齐?!
卢辞再也控制不住手中的长剑,剑尖抖动如同白蛇,一剑猛地向哈尔齐刺去!
“且慢!”
戚玉霜左手一把攥住卢辞的手腕,手心的鲜血一下子将卢辞白色的袖口染成了血红之色。
她直视着哈尔齐,语气中终于带上了冰冷的怒意:
“你背后的主人是谁?”
哈尔齐冷笑一声,闭口不言,一副毫不在意的架势。
戚玉霜冷冷勾起唇角:“是娄邪单于。”
“娄邪单于,是如何得到戚家军内部调兵布阵消息的?”
在她左手紧握之下,卢辞的脉搏咚咚咚地剧烈跳动着,在这个问题从戚玉霜口中问出的一刹那,他的心情也陡然悬起!
哈尔齐闭上双目,依旧不做回答,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
戚玉霜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动怒,她淡淡地说道:“你就不想知道,你们十九居氏的下落?”
哈尔齐刚闭上的双目猛地睁开:“居氏——还活着?”
戚玉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置可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哈尔齐双眼瞪大,高声道:“戚玉霜,你把居氏关到哪里了?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并没有参与过任何单于的计划!”
哄谁呢?戚玉霜一个字也不信,她面不改色,以一种笃定的口吻冷声道:“泄露戚家军布防的,是不是——高庆?”
哈尔齐正在心神动荡之际,面上神情来不及掩饰,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瞳孔不受控制地猛然一缩。
戚玉霜心中顿时得到了答案。卢辞的手腕剧烈颤抖了一下,失声叫道:“什么!”
高庆明明也身陨于邙谷之中,连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留下,怎么可能是他?
戚玉霜却已经明白了真相。她心中剧烈震荡的情绪一瞬间越过堤防,强烈的恨意冲天而起,几乎支配了她所有心窍。她满怀恶意地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这个笑容看在哈尔齐眼中,仿佛是世上最为恐怖的恶魔,让他永生永世难以忘怀:
“我戚玉霜从不骗人。实话告知于你,她,已经死了。”
哈尔齐野狼一般的眼睛闪烁着暴戾的光芒,他双眼中只有一个目标,死死地盯着戚玉霜,每一个字仿佛是含着血从牙根里迸出:“十九居氏,她怎么会……!”
“她挟持太子,罪无可恕——当场伏诛。”
哈尔齐幽邃的瞳孔缓缓凝固,他仿佛不可置信一般,愣愣地重复了一遍:“罪无可恕,当场伏诛……”
他倔强挺着的背脊像是一瞬间被拔掉了脊梁骨,蓦地软倒在地。
戚玉霜冷眼看着他的反应,心中的恨意却没有丝毫得到快慰,哈尔齐受到的折磨,岂能与她、与北疆十万大军的血债相提并论!
心底深处污浊阴暗的泥淖,似乎在刹那间潮涨而起,幽黑的浪涛再一次没过她的头顶,几乎要将她窒息其中。
忽然,一只微暖的手掌握住了她垂下的手指。
戚玉霜心中微微一动,像是被从梦境中唤醒,铺天盖地的恶意与仇恨在这一点暖意之下,仿佛见到了清晨曦光的浓雾,骤然退却。
她微微偏过头,却看到周显板着脸,站到了她身侧,在宽大袍袖遮掩之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嘴唇微动,小声道:“勿中奸计。”
戚玉霜轻轻呼出一口气,勉强平复心神。哈尔齐瘫倒在地后,目光直视着旷远深沉的天空,却突然发狂一般,纵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响彻天际,如同滚滚雷鸣,众人猛然后退一步。
哈尔齐的目光空洞如同死物,却在这一刻,如同用尽了全身之力般,发出了最为狰狞的笑声:
“戚玉霜、戚玉霜!”
“你会后悔的!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
“将来有一日,你知道了她的身份,你——会后悔的!”
戚玉霜目光一凝,突然道:“不好!”
“掰开他的下颌!”
两旁士兵猛地扑上,去掰哈尔齐的下颌骨,然而已经晚了。一口鲜血,猛然从哈尔齐的口中喷出,直射天际。
哈尔齐,已经咬舌自尽了!
卢辞浑身所有的气力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他的脸色骤然灰败下来。无数年支撑他走下来的信念一朝崩塌,卢辞双膝重重落在地上,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哈尔齐的尸体,喉咙一甜,一口黑血骤然咳了出来。
“文藻!”戚玉霜一步跨出,就要去拉他。
“别……别过来。”卢辞背对着戚玉霜,脊背不断颤抖。戚玉霜微微皱起眉头,手刚伸出去,却被卢辞猛地挥开。
卢辞力道极大,戚玉霜没有防备,一挥之下,竟也噔噔噔向后倒退了几步。
周显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寒光闪过!
卢辞右手长剑已经如惊鸿般掠起!
“卢辞!!”戚玉霜惊喝出声,飞身前扑。
卢辞手中的长剑快若闪电,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喉咙间抹去。
他这是要自刎!
“苍啷”一声,戚玉霜腰间龙泉剑终于出鞘,一剑急落而下!
“铛”!卢辞手中的长剑,在触及到喉咙前的一刹那,被龙泉剑自斜方而来,一剑削为了两截!
被削断的半截剑刃余势有所停滞,却依然按照惯性擦过了卢辞的脖颈,在脖颈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戚玉霜身在卢辞后方,看不到他脖颈前方的情况,急道:“快转过来,给我看看!”
卢辞右手抛下断剑剑柄,狠狠一拳锤在地面上,尘土纷飞。
他缓缓转过身,身体颓然地跪在地上,抬起头,看向戚玉霜。
戚玉霜一眼就看到了卢辞脖颈上一道红色血线,鲜血顺着细长的剑痕慢慢向下流淌。所幸伤口伤得不深,流血不多,否则伤在咽喉之上,多半难救了。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文藻,你何苦……”
戚玉霜话音还未落下,卢辞修长的身躯跪在她的脚下,泪水已然夺眶而出。
一滴一滴,滴落在黄土地面上,砸出了一个个小坑。
戚玉霜眼眶猛地也有些发酸,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卢辞左手缓缓抬起,握住了她金甲上一片垂下的甲叶,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戚玉霜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拍了拍卢辞的后背。这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举动,却让卢辞在一瞬间崩溃,他身体猛然向前,隔着冰冷的甲胄,一把将戚玉霜抱到了怀里!
“玉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戚玉霜鼻子也泛起酸意,她缓缓伸出手,回抱了一下这位在她走后,一力支撑北疆大局的青年。
强敌窥伺,外有国仇,内有家恨。七年的日日夜夜,他恐怕从未得一夜安眠。
卢辞低着头,颤声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为什么不让我以死谢罪?
戚玉霜目光柔和,眼眶微微泛红,轻声道:“这不是你的过错。”
“文藻,你知道,我父亲是因何而死的吗?”
卢辞仿佛骤然被刺痛,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戚玉霜眼中带着湿意,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缓缓道:
“我父与卢老将军结拜之时,曾一同立誓。”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卢老将军殒身邙谷,我父日夜愧疚,无颜见老夫人与你孤儿寡母。狱中呕血,自知时日无多,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叫我携全家回归乡里,不可记恨你与老夫人。”
戚玉霜的目光温和如水,卢辞背脊不断起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戚玉霜心口的剑伤,却又如同触电般缩回。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随意触碰了。
戚玉霜轻轻将他推开,站起身,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文藻,你先回去好好养伤。”
周显目光黑沉沉看不清眼神,他站在戚玉霜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手指微微一动。
戚玉霜转身向后,周显一步跟上:“我帮你。”
戚玉霜轻轻笑了一声,那一声笑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仿佛是叹息,又仿佛是赞许:“好。”
她背对众人,无人能看到她面上的表情。此时,戚玉霜只觉得内里仿佛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孔洞,空落得可怕,彻骨的寒风无孔不入,铺天盖地从七窍的缝隙向内侵袭。
然而,在心底深处,旧日沉寂的血液,饱蘸着仇恨的怒火,再一次熊熊沸腾了起来。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当年邙谷惨败,果然另有凶手!
邙谷之中的累累白骨,七余年未见天日。而她的仇人,如今还活在这个世上!
——不报此仇,戚玉霜,誓不为人!
看着她即将走远,在她身后,卢辞突然嘶哑着声音,极为用力地问道:
“玉霜!”
“当日镇北关外,那三箭相助……是你吗?”
戚玉霜没有回头,只轻轻摆了摆手,大步向前。
周显跟在她身后,黑色的玄裘随风而动,不经意地遮住了卢辞看向戚玉霜背影的方向。

中军帅帐是用来点兵布阵用的, 戚玉霜作为三军主帅,自己也有休息的营帐。
她一路快步而行,将喧哗甩在身后, 步入帐中。
周显没有说话, 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一步步随着戚玉霜的步伐, 也默默跟了进来。
戚玉霜心里正满腹思绪,一个没留神, 一回头, 正好看到周显严肃的脸色,差点撞个正着。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位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 于是她转身坐到榻上,对周显招了招手:“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周显道:“吩咐不敢当。”
戚玉霜看着他面上一派严肃的神色, 嘴里却说出这样明显口不对心的话, 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显道:“笑什么?”
戚玉霜一边笑,一边心里道: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七年不见周显,周显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境地。年纪轻轻,不仅心思如此缜密,更是帮她解开了一桩大事。
不过,骨子里的脾性,倒还是一模一样。
她见周显还直直地杵在原地, 再次招了招手, 刻意把声音放得轻柔:“殿下, 是有什么话想要和臣细说吗?”
她唇色有些泛白,眼中笑意也不似平时明亮,微微弯起的薄唇失了往日的凌厉,在她刻意放缓和的微笑下,竟难得露出了一种有些虚弱的温柔气质,美得令人心神震荡。
周显淡淡看了她一眼,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戚玉霜心里如何想他,嘴上如何待他,不是此时该争的事情。他看着戚玉霜表面上神色云淡风轻,却没法掩盖住略微发白的唇色,心里难以抑制地泛起一阵酸涩的疼痛。
戚玉霜在他面前,永远是意气风发、骄傲自信的模样,何曾露出过这样疲惫与弱势的神态?
周显慢慢走了过来,戚玉霜坐在榻上,脊背向后一仰,轻轻靠在墙上,眼睛微微闭了起来,似乎是在调息。
周显的目光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思绪涌动,连带着心口也微微一疼。
戚玉霜久居北疆,在他看不到的风沙雨雪中,受伤流血,以命相搏。生死之间,才换来的年少成名与军中威望。
那些年岁,他却只能待在那四方的宫城之中,仰视着方寸大的天空。除了共悬头上的明月,他从没有能与她共享什么。
她受伤的时候,身边可有人给她包扎?可有人照顾她,记挂她?
周显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强自将心头的情绪压了下去,从袖口取出一方手帕,递给戚玉霜:“你嘴角还有血迹。”
戚玉霜睁开眼睛,匆匆接过周显的帕子,在嘴角随便擦了两下,果然沾了一片淡淡的血渍。
下一刻,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在了这一方帕子上。
周显的东西倒是物随主人,没有太多花纹藻饰,素素白白的一方帕子,只绣了一丛凤尾竹。擦拭唇角时,仿佛能闻到上面淡淡的凤尾竹般清冷幽远的味道。
周显熏了什么香吗?戚玉霜心里不由自主地念头闪过,宫中哪有香是这个味道?
她心中摇了摇头,忙把浮起一角的念头按下去,道:“这帕子脏了,我改日给殿下拿个新的。”
周显道:“不必了。”
他还不知道戚玉霜生平做派?
她嘴里说拿个新的,恐怕就是叫熊涛他们去街市上,买个价钱最贵、华而不实的帕子,回送给他。当年戚玉霜带着他在年节里偷偷出宫去玩,拉着他的手,一条街走下来,装了一荷包的银两,能被小贩们宰个干净。
他当时还有些着恼,一是恼小贩见她衣饰贵重,故意抬价,二是恼她兴之所至,随性而为,全然不做计算。
他道:“何须全买最贵的?”戚玉霜便笑着回道:“我们阿显,未来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自然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他被她说得脸有点发热,却不愿就此放弃,便把大致数额一一算好了告诉戚玉霜,戚玉霜却毫不在意,捏了捏他的脸道:“何苦来?伤神费力,你小小年纪,还不懂心力的宝贵。再过十年,你便知道为人一世,胸口这点心血,可是用一点便少一点啊。”
她除了正经大事,其他万事都不爱挂心,能支使别人去干的事,断不会自己亲手去做。
戚玉霜没懂他为什么拒绝,心里揣测:他约莫是洁癖又犯了,觉得外面的帕子不干净,只用自己最惯常用的。她试探着问道:“殿下嫌弃外人沾过手?”
周显道:“除你之外的旁人。”
戚玉霜噗嗤一笑,道:“这还不简单?我给殿下重新弄一个吧。”
周显这才有些惊讶,面上也没忍住露出些许讶异的神色来:“你……还会这些?”
他怎么记得,当年戚玉霜在宫中的时候,每日除了练功,就是上房揭瓦下河摸鱼。因为太多次在上书房的窗外诱惑周显,导致年幼的太子殿下魂不守舍,老太傅气急败坏,想命人专门给她开一堂女红课,好好地教育一下她什么才是女子的操守与品性,却被戚大姑娘直接罢课逃遁了。
“咳咳。”戚玉霜略微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也是想起了这段往事,觉得面上颇为不光彩,于是道,“殿下不要小瞧我,三日之内,还你一个新的。殿下只管等着就是。”
周显不知信了没有,对这番话不置可否。反而是戚玉霜咳的那两声,让周显面色上露出一点波动来:“可是心脉受损了?我去叫个女郎中来。”
毕竟剑尖没入心口半寸,即使没有多深,但心口毕竟是人体最为要害的所在,心脉肺腑都在里面,一旦有所损伤,可不是玩笑的。戚玉霜是女子,身上的伤势,男郎中不便查看,还是要请一位女郎中来才稳妥。
戚玉霜道:“如今军中哪有女郎中?”
大孟虽然民风开放,女子不必缠足裹脚,整日待在深闺,但终归是男女有别。像是大孟京城,由于前朝文人士族之风影响,对女子约束较为严格。诸多文臣雅士家的小姐,大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学习女德女红,以此为荣。后来,连带着开国将门这些泥腿子世家,也学起了这股风气,以家中女郎温婉柔弱为雅事,逐渐也把女儿们锁在了深闺院墙里。
再后来,高家出了高贵妃这么一位带着全家飞黄腾达的女儿,此风气就更为盛行了——毕竟见过高贵妃的都知道,她可是洗脱了将门之女一身的野蛮气质,端的是温柔婉转、楚楚动人,比清流文臣世家的女儿还要贤淑三分,这才得了天奉帝的青睐,多少年来圣宠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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