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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将台(虚坛)


汪合下的应该只是普通的蒙汗药,一剂解药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好。
周显没有说话,静静摇了摇头。
这屋里又是灰尘,又是血污,不仅味道难闻,人来人往,也不利于周显休息。
戚玉霜笑道:“要不我抱殿下出去?”
周显:“……”他已经不是几岁大的孩子了,为什么戚玉霜总还是像当年一样,试图用哄小孩的方法哄他?
戚玉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院外适时地传来马蹄声,戚玉霜心想,好呀,刚要指派活,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只见体格壮硕的孙信忠指挥着一辆车驾挪进府门,大步走进院子,高声道:“太子殿下,少将军!”
“在这里。”戚玉霜回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看来太子获救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皇帝耳朵里,派孙信忠这位镇北关目前最能打的副将军来接周显。
戚玉霜与孙信忠面面相觑,略有一些尴尬。
孙信忠对她足够尊敬,是因为她曾经的身份与功绩。刚才在镇北关外,孙信忠也成功配合了这一出计策。但他心中对她究竟看法如何,戚玉霜大致也有数。
孙信忠可是卢辞的副将,作为副将,一般与主将关系不能说亲如兄弟,也至少心意相通。卢辞对她仇深似海,孙信忠若能真的对她没有芥蒂,才是奇哉怪也。
不过,卢辞的伤势究竟如何,戚玉霜心里还是有点挂怀,她也不扯幌子,很直接地向孙信忠问道:“孙副将,文藻的伤势如何了?”
卢辞表字文藻。戚玉霜和他一起在北疆长大,一向张口就叫他的表字。孙信忠听到这个问题,黝黑的面庞略微抽搐了一下。
少将军,您还真敢问,一开口就问卢将军的伤势。等卢将军醒来,看到眼前这一切,不知道会不会气得重新晕过去。
他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卢将军已有醒转的征兆,郎中说,今日应该就能苏醒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戚玉霜面上神情一松,卢辞身上的伤,没有伤及真正的要害,只要好好调养一阵,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她转过头,对周显道:“殿下上车吧,让孙信忠扶您起来。”
周显轻轻反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前几日亦请御医为卢将军看诊,说是只要醒来便可无恙。如今,你尽可以放心了。”
戚玉霜笑道:“那我便替卢文藻,先谢过殿下了。”
周显一愣,清冷的桃花眼微微睁大,怔怔地看着戚玉霜唇边的笑意。
她替卢辞,谢过他?

第31章 疏不间亲
古人云, 卑不谋尊,疏不间亲。他本以为,自己与戚玉霜一同长大, 情同姐弟, 当远胜于旁人百倍。不想在戚玉霜眼中,他相比卢辞, 竟是更疏远的一个。
仔细想来,也确实如此。他久居深宫之中, 只能等待着戚玉霜偶然心血来潮, 提笔而书的信件,通过一道道大小驿站, 辗转大半个月, 传到他的手中。等他拿到之时,戚玉霜早已换防到了另一处,大军挥师而过, 留下无数激越的战绩与赫赫的传说。而他只能从简短的文字中, 努力去想象着塞北的天空与草原,落日与雄鹰。
她最为光耀的时刻,卢辞都站在她的身后,成为属于她的传说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卢辞是她交情过命的同袍,世交之谊的兄长,沙场之上,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在戚玉霜心中,必然是比一个义弟要亲近百倍的。
周显心中方燃起的那一簇微小的火苗, “喀嚓”一声, 轻轻地熄灭了。
他低下头, 唇角微动,用极小的声音道:“他当年对你……”
七年前,卢辞怀抱父亲灵位,状告戚老将军之时,可曾考虑过她?又可曾考虑过半分的旧日情谊?
戚玉霜心中自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七年前,卢老将军战死,卢辞拼死杀出,身受重伤。她连夜照顾,生怕她一眨眼,卢辞就咽下了胸中的最后一口气。
可惜,还没有等到卢辞醒转,戚老将军就带她离开了北疆,回京负荆请罪。天奉帝的震怒乃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当时她身在狱中,心态本还平和,夜间,却突然有狱卒点起灯火,轻轻叫醒她,颤声道:“少将军,戚家……完了!”
她一怔。
素不相识的狱卒手颤抖得令人紧张,每一个字,都仿佛响在她的耳畔,又仿佛极为遥远,隔着一层朦胧的烟雾,轰隆隆地响起:
“卢隐将军的夫人携其子跪于宫门前,状告戚家。卢小将军一身重孝,怀抱父亲灵位,差点一头碰死在阶下。如今陛下惊动,再次震怒,恐怕、恐怕是……”
周显的声音,猛然将戚玉霜从回忆中拉出,他关切地盯着她的面色,道:“你怎么了?”
戚玉霜摇了摇头。
周显自责道:“抱歉,我一时失言,不该提及此事。”
戚玉霜叹息一声,道:“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他,非他之过也。”
“以后不必再提。”
周显默然。
就在说话之间,孙信忠已经走了过来。周显在孙信忠身上扶了一下,没有说话,径自上车去了。
戚玉霜在院中寻了一匹马,翻身上马,溜达到车驾前,准备送周显回去,却看到周显在车里伸出手,把帘子一放。
得,全遮住了。
戚玉霜骑着马转了一圈,想从车帘缝隙里偷窥一下周显的表情。结果周显像是早有准备,两边帘子放得严严实实,人在里面一声不吭。
戚玉霜无奈,稍微提起一点声音,对孙信忠道:“孙副将,那就劳烦您护送太子回去了。”
孙信忠挠了挠头:“少将军,那您……”
戚玉霜眼风微微一瞟周显的车驾:“我这就走了。”
“什么!”孙信忠大惊失色,“少将军,您都已经回来了,难道还要走吗?”
戚玉霜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孙副将,您称我一声少将军,是顾念往日的情分。我如今并非什么少将军,岂能在此久留。早晚要走,早一时晚一时,又有什么分别?”
她此言一出,孙信忠登时大惊:“少将军,您方才回来,又要走么?若是末将无礼,有得罪之处,末将向您赔罪!”
如今卢将军还未醒来,汪合通敌之事暴露,原镇北关大将王百用身受重伤,城中根本没有可用之将,如果戚玉霜现在走了,镇北关该怎么办?
戚玉霜道:“与你无关。”
孙信忠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明白了戚玉霜的意思:戚家当年的事,换做是谁,都要心中不忿。她戚玉霜不怨恨也就罢了,怎么肯再为朝廷出力?
孙信忠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干巴巴地说道:“那您这次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出手救驾,擒杀汪合呢?为什么大小数战,几度操心劳力呢?
戚玉霜听到他的话,目光微微一暗,沉默不语。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她心中所想,周显明白,旁人却未必明白。
但这种话没必要对孙信忠说,更没有必要对旁人解释。她平生信念,不过求一个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民。寻常人如何看她,她并不在意。
戚玉霜心中轻轻叹息,有些勉强地笑了一声,提起精神,道:“当然是为了车上的那位。”
她努努嘴,眨了眨眼睛,语气表现出一副很失落的样子:“他现在脱离危险,自然也是我离去之时了。”
话音落下,戚玉霜摆了摆手,一拉缰绳,掉转马头,道:“孙副将,替我转告卢文藻,就说他若是守不住这镇北关,我戚玉霜一辈子瞧不起他。”
“哗啦”一声,车帘被猛地掀开,周显的脸出现在车窗旁,他的下唇上有一排浅浅的牙印,像是刚刚用牙齿咬着嘴唇,在反复纠结着什么。
外面的对话,他都听在耳朵里。戚玉霜的声音仿佛一根根弯连不断的小钩子,一字一句,那么清晰地贯进他的耳中,令人忍不住想把每个字一笔一划地拓下来印刻在脑海里。
戚玉霜说,这次出手,是为了他。
这句话反复在周显的心里回荡,带着一阵阵回音,把他心中方才勉强压下去的心绪搅了个地覆天翻,荡开一圈圈凌乱的涟漪。
他仿佛着了迷似的仔细回味这几个字,竟然从中品出一点难以启齿的甜味。
虽然戚玉霜的意思,他心中清楚,不过是借他作个幌子。但这种独一无二的滋味,真的容易让人产生出一种眩晕的幻觉——
在她的心中,他有着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
比什么卢辞,什么其他人,都要重要,值得她弃剑相救,以命换命。
卢辞怎么能与他相提并论?
周显的五指攥起又放开,撩着车帘,小声道:“姐姐。”
他本就生得清雅俊秀,薄薄的淡色双唇微微抿起,泛起一点柔软的失血之色。若是戚玉霜此时回过头来,看到他的模样,一定会心软。
可惜戚玉霜没有第一时间转回头,门外急促的马蹄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个传令兵身骑白马,高声传报道:“莫老将军将默硕大军阻于东虎峡谷三个时辰,如今兵力不敌,已然依照少将军之计,回撤向镇北关而来了。”
说罢,传令兵翻身下马,将雪白的马匹牵了过来——这才是戚玉霜的踏雪,被莫老将军特意叮嘱传令兵带回给戚玉霜的。
“嗯。”戚玉霜点了点头,“莫老将军辛苦了。”
这本就是她与莫老将军在将帐中定下的计策。莫老将军率领一万后军压粮运草,兵力不多,难以应对大战。于是戚玉霜大胆提出兵分两路,由她率领五百骑兵,扮作犬戎大军,趁着骁山起雾之时来到镇北关前,与汪合见面,让他误以为眼前是默硕部队,伺机救下皇帝和太子。
而莫老将军则在东虎峡谷设伏,率领一万将士阻击来途上的默硕。默硕大军人数众多,以一万兵众恐怕无法真正抵挡,只能借助地形之利预先设伏,拖延一时,等戚玉霜这边救下皇帝和太子,莫老将军也率兵撤回镇北关,三下兵力合于一处,再破犬戎。
周显见戚玉霜久久没有回头,手一松,车帘复又重重地垂了下去。
戚玉霜回过头时,只看到车帘落下的一刹那,阴影里周显的面颊似乎掠过了一抹晕红。
她“咦”了一声,勒马过来,靠在窗边,道:“怎么了?”
周显闷闷的声音在车中响起:“多谢。”
“谢什么?”戚玉霜奇道。
周显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戚玉霜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孙信忠,孙信忠回以一个不知所谓的憨笑。
戚玉霜:“……”卢辞成天面对这么个奇才,究竟是怎么控制住他那暴脾气的?
远处巷口,再一次传来人声。
戚玉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今天一拨又一拨扶老携幼往她这里来,这是看准了她在帅府,把这里当成聚义厅了?
一个苍老的身影颤颤巍巍拦在门口:“戚小将军,请留步啊!”
“郑老尚书?”戚玉霜挑了挑眉,心里已经明白了三分。
这是有人做说客来了。
她侧头斜瞟了一眼孙信忠,孙信忠又露出了那个一如既往的憨笑。
想来应当是这家伙刚才趁她不备,偷摸派人传信去叫人求救,准备拦下她。
——难怪能在卢辞手下待了这么多年还安然无恙,果然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郑弘面对着太子车驾,先施过礼。周显对郑弘也极为客气,下车搀扶。修整半晌,他身上的气力也基本恢复,一举一动风度翩翩,丝毫不露弱态。
感受到戚玉霜的目光扫过,他的后背不着痕迹地微微紧绷了一下,背对着戚玉霜,面上淡淡的红晕尚且未散,所幸郑弘逆着阳光,并未看清。
郑弘见过周显后,便一瘸一拐地向戚玉霜这边走来。戚玉霜面对与自己祖父一辈的老臣,不敢托大,不等郑弘来到马前,便连忙翻身下马,向郑弘行礼。
郑弘双眼中充斥着激动:“戚小将军,我们……可把你盼来了!”
他浑浊苍老的双目中,热泪几乎要澎涌而出。

郑弘浑浊苍老的双目中, 热泪几乎要澎涌而出。
戚玉霜上不怕天,下不畏地,对这种忠肝义胆的老臣, 却一向没有什么办法。
她没有接话, 用沉默代表着自己的态度。
郑弘在宦海浮沉多年,一眼就大致猜到了戚玉霜的心思, 他舌尖发苦,心中百味杂陈:当年天奉帝不问青红皂白, 将戚家下狱之时, 可曾料想到今天的局面?
朝中多少文武苦劝,将戚家世代功劳、满门英烈之名历数出来, 那一串带着血的名字一经细数, 多到人都不敢相信。
但上有高贵妃在温柔乡里吹过的枕边风,下有怀抱灵位的卢老夫人,与直挺挺跪在堂下, 浑身染血的卢辞。
天奉帝终于还是下了自己的决断。
戚老将军狱中自尽的消息传到北疆, 数位将领连夜上书,据皇家密探传回来的消息,当时北疆诸关主将擅离职守,数万大军已然陈兵镇北关外。塞上风云突变,形势迫在眉睫,民意如同滚滚浪潮,如论是朝中如何下诏安抚,也无法遏制这股骁山内外愤怒如涛浪般的军心民意!
当时,是戚玉霜身披缟素, 在戚老将军的灵柩边亲笔手书信件一封, 命快马连夜送往北疆骁山关, 传令北疆诸将安分守边,不可生乱,听从卢将军与杨老将军的安排。凭借她个人极高的威信,才使这一场即将爆发的变乱最终平息。
如今,天奉帝被困镇北关,手足无措了,又想再请戚玉霜挂帅领兵——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郑弘眼神看向周显,心中忽然一动。那天在汪合帅府中射箭入堂,留下字条提醒的人,多半就是戚玉霜了。这事他和周显都默契地缄口不提——若是让天奉帝知道戚玉霜早就在城中追查汪合,指不定又起怎样的疑心。
但……戚玉霜那天一箭将字条钉在墙上,暴露位置,恐怕也引发了汪合的怀疑吧?
她不惜暴露自己,为的是谁?总不可能是为了他这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家伙吧。
郑弘的眼神意味深长,周显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眼睛轻轻转动,避开了郑弘的目光。
太子殿下明显是不想帮他,不准备置评,所以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郑弘哭笑不得,太子殿下这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就站在戚玉霜这边了?
戚玉霜道:“郑大人,请回吧。”
郑弘为难地又看了周显一眼,周显这回直接把头扭过去了。
郑弘苦笑道:“戚小将军,您究竟是怎么想的,好歹知会老夫一声,老夫在圣上面前,也能有个交代。”
这是要她提要求了。戚玉霜心里露出个微笑,表面上却丝毫不显,意味深长地道:“郑大人,汪合在阵前说的没错,我确是罪臣之女,如何能临阵带兵呢?”
郑弘轻轻呼出一口气,听戚玉霜的口气,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他深深地看了戚玉霜一眼,道:“戚小将军,暂且等待一时,老夫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恭候佳音。”戚玉霜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
郑弘离开的时候连带着把周显一起带走了,一种属于年过百年的老人的直觉告诉他——不把这两个人隔开,早晚要闹出事来。
对戚玉霜和周显小时候闹出来的事、闯出来的祸,他可是素有所知。当时负责教导周显的太傅鲁恕之天天在他耳朵旁边念,简直要把他的耳朵也念出茧子来了。
如今大混世魔王戚玉霜重新出现,安安分分了这些年的小太子,可千万不能再让她沾染了。
戚玉霜好整以暇地在院子里寻了一把椅子坐下,似乎并没有任何焦急之色。
孙信忠偷眼看她,戚玉霜瞥了他一眼:“还有话说?”
孙信忠干笑道:“少将军,您这是……在等谁啊?”
“我在等谁,你不是很清楚吗?”戚玉霜哼笑。
孙信忠张口结舌,心里默默发憷:七年不见,少将军比过去还要可怕了……在她手底下办事,比卢将军可怕多了。
果然,戚玉霜椅子还没坐热乎,门外纷乱的马蹄声再度传来。
今天这个帅府,真是达到了多少年来最热闹的一天。
门外烟尘滚滚,大小数十名将领披甲戴盔,行色匆匆地停在门口,齐齐下马,脚步如飞,就要堵住帅府的大门。
“少将军!”
“少将军——”
“戚家军诸将,求见少将军!”
戚玉霜用手轻轻抹平外袍上的褶皱,缓缓站起身。
在她面前,是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北疆的风沙无孔不入,七年的时间,将往日一个个同袍的面容打磨得竟有些陌生了。但戚玉霜扫过每一张面孔,心中都能清晰地叫出他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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