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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龙毁灭世界中途失业(锦狮子)


佣兵离开山洞,将手中的石子随手扔起再接住,借着夕阳的余晖,他两指微微用力,那颗石子轻易就被抿成细碎的残渣随风散去。
这压根就不是石子,它是赫尔人出了名难吃的铁面包的碎屑,巨大,坚硬,又酸又臭,但是非常充饥。
一队赫尔人?
葛利沃夫思索着。
这群人不像是赫尔游骑兵,也不是斥候,笨拙小心,又行动匆匆。
他站在高处俯视这片大地。
与下游岸边拉开高度后,人马来往的痕迹变得清晰可见,商队们踏出一条发白的道路,通往蒙奇顿堡。
这才是正常人的路径。
佣兵的眼神顺着河流逐渐远望,这是一条向西的河。
河谷地的西面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村镇,就连阿尔伯德的税收官都懒得光顾。
赫尔人行踪诡秘,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底想要什么呢?
佣兵听到尖锐的鹰啼,夜黑了,高山上的苍鹰归巢了。
如果返回与骑兵们集合,来回又会浪费三四天的时间。
他迟疑了一会,决定独自跟上。

骑士长艾恩与一队骑兵由东向北去。
他手下的人服从指示,训练有素,与佣兵那边的不服管教不同,他们行动迅速,不断的向北推进。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河谷地。
“你说他们是什么样子?”
“骑士大人,他们一行十六七个人,全都罩着兜帽大袍,看不到脸,连靴子也遮得严严实实。”
“什么时候?在哪里?”
“昨夜,在沼泽森林西边的鹰嘴山那里。”
昨夜,沼泽森林鹰嘴山上。
河谷地的牦牛体型强健,肩高能接近两米,性情十分凶猛。
这个牧民的牦牛与另一头野生的公牛大打一架后穷追不舍,越过牧地,一直追到陌生的山地,可怜的主人没等到它归家,只好一路去寻,终于在沼泽森林西面的鹰嘴山上找到了它。
夜里猛兽出没,他带着耗牛找到一个附近的牧民用来避风的窑洞,这个巨大的.毛茸茸的家伙睡在他旁边,将他完全遮挡进黑暗中。
后半夜,牧民听到脚步声,人数不少,他谨慎地从牦牛身后的阴影向外窥视。
一群身披兜帽大袍的人,面孔隐匿在兜帽下的黑暗中,袍子几乎盖住靴面,看不出是什么人来。
他们在窑洞口的岩石下方停住,低声私语。
牧民竭力将身体匍匐在地上,他一点一点的向外蹭过去,然后伏在边缘屏气聆听。
听不清内容,不过绝不是河谷地的口音,也不是阿尔伯德口音,他的额上冒出冷汗,一种莫名的勇气驱使他将一双眼睛探出岩石:那群兜帽人的对面站着几位游民打扮的男人,两边的人严肃的低声交谈。
牧民心跳加速,他们是扮成游民的赫尔斥候!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细碎的石子从牧民躲藏的岩石上簌簌滚落,砸到他们的脚边。
那几位赫尔斥候迅速地掏出弯刀,沿着岩石一侧爬到窑洞前。
洞口黑黝黝的,一个斥候试探性的向里踏进一步,里面传来几声凌乱的踩踏声。
就在斥候亮出弯刀冲进去的时刻,一头发怒的公牦牛凶猛的冲了出来,这几人顿时连连后退,一个正巧在牦牛的前方,直接从岩石上滑了下去。
“怎么了?”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在下面问道。
没了牦牛挡着,斥候借着月光向窑洞里看,窑洞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一只头野牦牛。”
牦牛被激怒,口吐热气,鼻声如雷,四蹄踩踏几下就冲了过来。
没人想不开要和这个巨兽比个高下,他们迅速地撤离。
牦牛被那几个斥候远远的引开,兜帽人迅速的向西离开。
窑洞口暴露在月光下,牧民松了口气,他刚才躲在了牦牛身后被挡住的一块岩石后面,他终于虚脱的滑倒在地。
他听到兜帽人离开时说:“快点走吧,不要再耽搁了。”
河谷地多年来一直安定而平静。
从前一段时间,人人相传真龙现世,到今天他的亲眼所见,他确切地认为这一切不安的事件都是赫尔搞的鬼,他们贼心不死,如今又卷土重来了。
这群见鬼的家伙最好离河谷地远一点,什么麻烦也不要搞出来。
于是他在见到骑士长艾恩的那一刻像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他们一定会把赫尔的老鼠解决掉,不止如此,他还会跟见到的每一个人说清楚,过你的好日子吧,没什么真龙,不过是赫尔的老鼠。
赫尔斥候就像流匪,当你在身边发现一个赫尔斥候的时候,就意味着至少还有三支斥候小队正躲在你看不到的角落。
艾恩在得到牧民确切的消息后立刻探查是否属实,果然在附近发现了几条不同寻常的踪迹,是赫尔斥候,不知有多少支小队躲过了阿尔伯德的防线,这么多人,都冒险走沼泽森林来河谷地显然不可能。
他立刻将骑兵分作三队追上去。
踪迹杂乱无章,三支队伍一队追踪一个方向
他们各自带了几只传信的渡鸦,一旦发现敌人立刻放飞,通知同伴。
马背上,艾恩将情况简洁的写在窄窄的的信纸上,紧紧的卷起来塞进渡鸦爪杆系着的信筒里。
一只送往蒙奇顿堡,收信人梅蒂拉;一只送往葛利沃夫的骑兵队。
这群老鼠白天不见身影。
天近黄昏时,就借着影影绰绰的黑暗开始了行动。
赫尔斥候躲在骑兵必经之路,抬脚踢开僵硬多时的一只只渡鸦尸体,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指头搭上了箭弦。
这些渡鸦在飞离骑兵的队伍没有多远,就被一箭射穿坠落,永远也无法抵达它们的目的地。
角弓铮的一声低鸣。
一支利箭直指艾恩破空而来。
他反应敏捷,一剑劈开。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们为了尽快赶路,座下都是轻骑,马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披甲。
那些在暗处飞来的箭,支支对准马匹的腹部.脖颈和马头。
赫尔斥候不想应敌,他们看起来像在拖延时间。
艾恩冲破箭雨,在山崖疾驰间,景色模糊的急速倒退,他恍然看到对面的山上一队身着兜帽的人正低着头匆匆的向北撤离。
他们是在掩护这些兜帽人撤回赫尔!
“这边!!”
赫尔斥候的头领目送着这队骑兵,他放下弓箭,微微侧首,对蹲在身旁的探子问道:“怎么样?”
探子:“金发小子咬饵了。”
艾恩一直追到邻近赫尔高原。
他的利剑将最后一个赫尔人的兜帽袍子一劈为二,残破的半截兜帽随风飘落。
袍子下是个赫尔斥候。
这群人不过是诱他上钩的饵……而他真的中了计。
宽厚的剑刃穿透斥候的胸腔,再缓慢的抽去,鲜血喷溅在灰白色的岩石上。
艾恩慢慢收剑入鞘,他转身,一双蓝眸冷冷的望向西方。
骑士长让余下的十几名骑兵原路返回继续向西追踪。
葛利沃夫的巡查范围偏西,虽说那群年轻骑兵们估计也不会听他的。
希望这家伙顶用。
“你们路上可能会遇到葛利沃夫,那就说明你们找对了路,到时候直接服从他的安排。”
他翻身上马,奔向蒙奇顿堡。
算算时间,梅蒂拉应该还在那里。
龙,兜帽人,还有……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
蒙奇顿堡。
今日需要报送给白塔的信还没有写,梅蒂拉挥挥手拿去让赫尔达随便抄点什么写上。
赫尔达扯过纸和笔,随手从成堆的书中抽出一本,翻开一页给羽毛笔尖吸饱了墨水,就开始对照着胡写一通。
这本书记载的是各地民风,赫尔达抬起眉毛,点点头,至少今天还算对点题,总比昨日抄了一封丝绸染制工艺的信寄回白塔要强得多。
她翻开的这一页正巧是阿尔伯德的属地,她开始誊抄:“在赫尔高原以南,河谷地以西,是阿尔伯德沿海属地的一部分,这里在阿尔伯德的地图上没有名称,但私底下,大家通常称它为渔佬地,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称谓……”
渔佬地在河谷地的西面,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村镇,就连阿尔伯德的税收官都懒得光顾。
这里的人都是无数年前不承认阿尔伯德的统治而带着世族跑到此地的贵族们,但是要知道,时光在一片土地上的流逝是很慢的,在人身上流逝却是飞快的,当一代又一代的人降生又死去后,这里已经变成了靠打渔为生的处处小村落了。
很多时候人们为了同样的目的,在不同的环境下使用完全不同的手段,也能得到一样的结果。
阿尔伯德当年为了加强统治,削弱了白塔以及教会这些非政治的力量。
而渔佬地的贵族们为了加强统治,他们保留并且编造了一些力量,野蛮崇拜,祭拜逝去的魔法,以古老的方式生存,让子民盲目狂热的服从。
他们的确达到了目的,只不过代价就是与阿尔伯德越走越远,落后,荒蛮,最终走向凋零。
赫尔达看得入神,手下的笔也停了下来。
梅蒂拉正好起身,见状走过去看了一眼,“是这本书啊……”
赫尔达指着书中描写渔佬地的种种野蛮崇拜的习俗,问道:“梅蒂拉大人,这些都是真的吗?”
“我年轻的时候四处游历,也曾路过那里。”梅蒂拉回忆,“……我记得他们如果在出海时遇难,就会挑选一位少女绑在船底,在她的身上铺满柴火与鱼油,然后点燃送往大海,如果依然没有平息大海的怒火,就继续活祭,直到大海风平浪静。”
十分野蛮。
对一切神秘的力量充满了狂热。
赫尔达顿时抄不下去了,潦草写了几笔作为结尾。
她抬头看看梅蒂拉的桌案,是一封信,从方才就一直摆在那里,到现在还没有写回复。
那是佣兵那支骑兵的信,上面说,他们弄丢了他们的长官,或者说,佣兵弄丢了他的士兵们。
梅蒂拉想了想,最终回信让他们去接应骑士长,也许他那里遇到了什么。
佣兵一路紧追。
他在路上反复停下,以便再次确认方向,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的踪迹越来越清晰。
并且——他发现一串马蹄印反复出现,每一段路上都有它的足迹,一直紧跟在这群人的后面。
这代表什么?
佣兵脑子卡了壳,一匹马在跟踪一群人类?
葛利沃夫再次低头看了看,他把自己的巴掌放在蹄印上比较了一下大小,然后扯过马缰,费力的让黑马的四蹄踏上去,竟然与地上的蹄印严丝合缝的重叠了。
这匹黑马已经很久没有修过蹄子了,在蒙奇顿堡短暂停留的时候,也由于种种原因忘记了这回事。
佣兵对他心爱的坐骑说:“你知道你有一只蹄子一直不修的话就会越来越歪吗?”
他指指那匹陌生的马的蹄印,“你俩的蹄子简直是亲兄弟。”
就连贯爱左后蹄踩得轻一些都一模一样。
佣兵觉得事情的走向越来越离谱。

狄俄倪克斯非常确定,她感受到那股讨厌的气息越来越近,是那天遇到的那个男人。
按照他的速度,再有一夜也许就能追过来了。
她重新化作寒鸦冲上天空,俯视着那群不停赶路的兜帽人。
那个男人往这边来干什么,他与这群人有什么关系吗?这些家伙的共同点就是都令她心烦厌恶。
狄俄倪克斯落到一棵参天橡树的枝顶上,她开始思考,如果这群用袍子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的人令她厌恶是因为那奇怪的风铃,那么那个骑黑马的男人是因为什么呢?
寒鸦静静的栖在枝头,无声注视着那群人类。
他们刚刚经过了短暂地休息与进食,现在准备再次启程。
“那匹马不见了。”一个兜帽人轻声说,他的同伴们回过身来默默看着他。
他继续补充道:“从半天前我们身后就没有那匹马的身影了,……我怀疑是不是它的主人也跟在我们后面?”
那个苍老嘶哑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他们离开王都时一共有三支骑兵,一支跟随一位魔法师留在蒙奇顿堡,一支跟随骑士长艾恩被我们的人拦住引走,剩下的一队远在千里之外的各个村落里穿梭,还会有什么人发现我们呢?”
身旁的随从上前一步,小声提议道:“不如我们传消息,让他们为我们做最后的清扫。”
立刻有人掀开宽大的兜袍拎出一个小巧的笼子,里面的信鸦用力的扇动翅膀。
几小时后,斥候撕掉手中的信,对等待的同伴们说:“我们转路向西,那老家伙说有人在追踪他们,那人的标志是有一匹黑色的战马。”
头领眯起眼睛,是哪里有疏漏,会是什么人?
他拔出弯刀,光滑的刀面清晰地映出他的脸庞,那半张脸上赫然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到腮侧,伤痕贯穿他的眼睛,能够想象出那一刻的致命凶险。
也许是个老熟人呢,他想到。
天光破晓,佣兵与曙光一同登上了山顶。
他微卷的黑发上镀上一层微亮的晨光,深邃的眼睛眺望远方。
那群披着兜帽的人走在大地上,远看如同一只只行色匆匆的小蚂蚁。
他挑眉,勾起一丝浅笑。
找到了。
葛利沃夫策马掉头找到山的另一侧,如一道黑色闪电般从高坡冲下。
追踪重要的一点就是隐蔽。
他需要在兜帽人赶路的另一侧山林间与他们并行才能隐藏行踪。
可惜的是,靠行走黑暗吃饭的人大多都有这个默契。
山林里影影绰绰。
那些阴影低声窃语着,“……黑色战马……等它的主人……果然一直跟在后面……”
他们迅速的堵截到佣兵必经道路的前方,几人手拿套索,躲在一处岩石后。
他敏锐的感知察觉到异样。
葛利沃夫迅速的收紧马缰,黑马嘶鸣着高高立起,一个套马索擦着它的鼻子险险落了空。
他想要掉头冲出重围,但为时已晚。
两个赫尔斥候一左一右抛出套索紧紧捆住了黑马的脖子,然后猛地一拽,它挣扎几下轰然倒地。
葛利沃夫翻身滚落,抽出靴子里的短剑削断其中一根套马的绳索,随即将短剑对着另一人甩出。
那人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喉咙倒地,黑马立刻借此时机挣脱控制,佣兵一掌拍在马臀上,它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它的身后是赫尔斥候们迅速上前将它的主人层层包围。
有些年头没和赫尔高原的人打交道了。
佣兵缓缓背过手握住他的刀。
他的刀柄上裹着防止打滑的粗糙皮革,已经被磨的光滑发暗,已经陪伴主人数多岁月。
佣兵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来啊,你们在等什么,总不该是在等我先动手吧?绅士们。”
利刃尖啸着划破空气,带着雷霆般的攻势击碎了沉默。
一个高大如熊的赫尔人在他的侧方劈砍而来。
葛利沃夫仰面险险避过,随着一声刀剑出鞘的金属低鸣声,那漆黑的暗刃如弯月瞬息划过高壮男人的腹腔,接着他侧身让过,一把扼住此人的喉咙把人掼倒在地。
头顶上方的树冠间一阵窸窸窣窣。
葛利沃夫迅速甩开手下的死人,几乎是立刻举刀挡下那由上而下的一击。
那人自高处一跃而下,一眼撞进佣兵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瞳里。
短短滞空的那几秒,他忽然意识到也许选择进攻时自己应该再谨慎一点——葛利沃夫劈开他的弯刀,随即旋身贴近,佣兵腰间白光一闪,细长锐利的匕首穿透他胸甲边缘的缝隙,将金属的丝丝凉意送进了他的心脏。
他听到这个如死神般的黑发佣兵轻轻叹息:“再见。”
葛利沃夫如黑色的镰刀,利刃将一切挡在面前的敌人送往死亡的无尽深渊。
一个面孔稚嫩的赫尔少年终于扛不住恐惧,他做了逃兵。
葛利沃夫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孩甩脱武器向远方奔逃,一种难言的感触漫上心头。
他抽出一把轻薄的匕首,只略瞄了瞄,匕首瞬间脱手,将已经跑出不远的少年兵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
一声难听的笑声响起。
斥候头领在树林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帮他解脱了,不是吗,逃兵落在我们手中只会更加痛苦。”
佣兵吹了声口哨,“老熟人,我就知道是你。”
葛利沃夫伸出食指轻轻点上自己的额头,然后慢慢的向下划,划过眼睛,划过脸侧,戏谑的眼神随着话语渐渐冰冷,“这么久了,还没好吗。”
头领阴鹫地冷笑,没有应答。
头领低头看看这血腥狼狈的土地,他的同僚们冷冰冰的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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