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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之改嫁前夫死对头(老胡十八)


“喏,奶煮的稀饭。”
说是稀饭,其实也就是几块地瓜干和米糠的“大杂烩”,一粒米都没有,在肠子里压根挂不住。
秦来娣爱怜的摸了摸盼娣的小脑袋,软软的,圆圆的,明明已经九周岁了,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就连牙齿也还没换完,仿佛一只眼巴巴的小仓鼠。
当年母亲生下自己这遗腹子后没多久人就病逝了,盼娣其实不是她们血缘上的妹妹,而是秦桂花在一个大雪天里上山捡到的。当时小丫头被冻得浑身青紫,出气多进气少的小猫崽子,养了这么多年倒是逐渐也有了秦家人的特点——眼睛大。
至于盼娣这名字,还是秦桂花一辈子的执念吧。
秦来娣看着她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几乎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可惜里头却没有一般孩童的清澈灵动。
村里人都说这姑娘眼神呆滞,总是眯眼看人,尤其天一黑,她就啥也看不见了,有种脑袋瓜不太灵光的感觉。
可事实是盼娣一点儿也不傻,相反还非常聪明,虽然没上几天课可她的数学总是考满分,就是初中的物理化学和生物也是满分,是真正的小学霸!
秦来娣也是后来从医了才知道,这就是典型的夜盲症。以前在村里不懂,也不重视,后来三十岁不到左眼就彻底失明,只靠一只高度近视的右眼勉强维生。
眼睛不好又身材矮小,还无父无母,拖着一个孤寡老太太,自觉不想拖累别人的秦盼娣,一辈子没谈对象没结婚,直到送走奶奶后,去了不远处的尼姑庵里,与世隔绝。
“三姐,你咋啦?”盼娣习惯性眯着眼,仰着脑袋问。
“没事儿,就是想咱小老四啦。”
盼娣不信,皱着鼻子,思索片刻又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嗯,三姐结婚后倒是懂事了。”
看来结婚就是专治不懂事的。
“噗嗤……小丫头你跟谁学的老气横秋,对了,咱们家米缸是不是空了?”
其实也怪她,上辈子自从扯证后,赵家就送来不少米面,赵老太还带她进城做过两身新衣服,她整个人沉浸在结婚的喜悦中,忘了关注家里的情况,后来随军后更是一年不回来两次,每次回来奶奶都说有吃有喝过得好不用她操心。
现在,她就是这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再让奶奶和小老四饿肚子。
盼娣有点疑惑,“咱们米缸早就空了你不知道嘛,上次还让二姐给送点粮食来,估计又忘了。”
现在的情况是,秦家在村里要工分没工分,要钱没钱,只能靠基本的人均口粮生存。秦来娣想起昨天贺连生留下的东西,赶紧从枕头底下摸出来,钱一共是十五块整,全国粮票也有几张,就这还是他从自己口粮里抠出来的。
“三姐夫真好,知道给咱们钱花,比大姐夫和二姐夫都好。”小丫头精着呢,她一回家看见奶奶数钱,就知道昨天“三姐夫”给了奶奶六十块钱,估摸着那叫“彩礼”,大姐夫二姐夫可都没给过彩礼。
秦来娣不知道是重生了心态也年轻了还是咋回事,居然也跟年轻姑娘似的噘嘴,“那是,以后他挣的钱都得一分不少交给我。”
不然留着给他买保健品吗,哼,糟老头子笨得很。
“啥叫保健品?”
秦来娣忙打哈哈,穿上衣服走出房门,打量整个院子。秦家现在是屯子里的破落户,老祖上还光鲜过几天,后来秦桂花的男人、公婆、儿子儿媳先后生病把家里能卖的都卖光了,房子和宅基地也换出去大半,房子也只留下又窄又小的一间,夹在左右两家人中间,勉强留出一块七八平米的空地就是她们院子。
院子里靠墙的地方用土坯盖起一个小隔间做厨房,祖孙几个吃喝拉撒都在唯一一间土房里,就连炕也只有一张,还经常一到冬天就烧不旺,半夜冻醒是常事。
这样的房子,说实在的还不如城里筒子楼,难怪村里人笑话她们,左右邻居还经常借着由头侵占她们空间,她们一家子老弱妇孺打也打不过,骂也没用,反正农村日子她是过得够够的。
秦来娣“小辣椒”的来历,其实就是当年为了保住院子不被邻居侵占,奶奶病得下不了炕,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拎着菜刀堵在院墙上,放话谁要是敢占一寸,她立马就让刀子见血……一开始邻居都不信,她被惹急了,心一横,还真把那人的手给砍伤了。
那么小的丫头,黄毛秧秧的,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里却满是狠辣与决绝,从那以后,邻居才稍微收敛些,不敢明目张胆的占她们便宜。
当然,还有一次,是大姐秦爱兰被村里二溜子看上,趁着奶奶进城交公粮排队,半夜翻墙进来,被她拎着菜刀一通乱砍吓得屁滚尿流……经此一役,十里八村都知道她小辣椒不好惹。
虽然名声是不好,但她也收获了一堆迷弟迷妹,不说家里的姐姐妹妹,就是屯子里的孩子,也都唯她马首是瞻。
这不,秦来娣走到哪儿,小老四就眼巴巴捧着半碗米糠稀饭跟到哪儿,颤颤巍巍,撒出来一滴都心疼得直吸气,立马塞进嘴里舔吧干净。
地窖里的地瓜干,放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有一股子霉味儿,嚼起来又老又硬,秦来娣再饿,也提不起食欲,“咱们一起吃吧。”
姐俩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稀饭,这边碗还没放下,门口就有人急慌慌的喊:“来娣在家吗?”
“在,啥事儿?”秦桂花很是警觉,谁啊,这么不长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她们吃饭的时候来。
来的是生产队的记分员小刘,“十万火急,婶子赶紧让你们家来娣去后山,昨儿下的猪崽出事啦!”
原来,昨天的二十只小猪崽,昨晚是让大队会计去守着的,结果他没经验,又不知道要警醒着经常起来查看,一头睡过去,今早醒来才知道,两只小猪崽被母猪给压在身下,压死了。
这损失,让全村的人都难过极了,两头膀大腰圆的大肥猪就这么没了!明年过年的饺子就这么泡汤了!
队长和书记急得嘴角起泡,幸亏王丽芬提议不如让来娣来当这专职的母猪饲养员。她既然知道怎么接生,那也会知道怎么养护,动物跟人一样,头胎月子做不好,以后想要再怀再多生可就难了。
大家伙不仅指望这一窝,还寄希望于以后的若干窝呢。
秦来娣听小刘把事情说完,心里也有点惋惜,但她现在最缺啥,不是同情心,是粮食——“小刘哥你也知道我们家情况,我要是去帮忙了,这家里就没人挣工分了,我奶和盼娣……”
未尽之言,自行体会。
“没事儿,你放心,刚才队长和书记说了,只要你去,连上夜班,每天算你二十个工分。”
二十个工分!那得是两个壮劳力干两天才能挣来的!
一旁的秦桂花却态度坚决地说:“那可不成,夜班得不眨眼的盯着,至少也得算三十个工分才行。”
小刘急眼,“这,这,这也太多了吧!”一个青壮年干七个小时的农活也只算十个工分,她可真敢狮子大开口的。
“那谁能一整夜不眨眼盯着,你找谁去。”
小刘仿佛被人扼住咽喉。
“而且”,秦桂花顿了顿,硬声道,“工分得年底才能兑现,我们家现在都揭不开锅了,一家老小吃糠皮,你们今天就先把粮食给我兑了吧。”
队上日子都不好过,但别人家至少能吃点大碴子粥高粱窝头啥的,秦家却是只能吃糠皮,还得省着点。
她秦桂花占便宜从不过夜,更不会来日方长,更何况她们家现在可是有靠山的,“我家孙女婿小贺同志你知道吧,人可是在海城当工人的,你们别想还跟以前一样欺负咱孤儿寡母。”
“哎哟喂婶子,您家女婿咱先不说,您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咱队上也没多少粮食,一时半会儿……”
秦桂花老神在在。
昨儿是拿不准孙女到底会不会接生,今儿既然已经拿准了,队上又确实急需这个技术骨干,她又不傻。
小刘好话说尽,见老太太油盐不进,只能在心里默默计算一番,按照去年的兑换比例,去照顾半个月,就是450个工分,得兑换45斤粗粮给她们,丽芬婶子那边好说,队长那关嘛……只要丽芬婶子发话,也能行。
“成,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我就把粮食送来。”
于是,在秦桂花一(挤)番(眉)叮(弄)嘱(眼)下,秦来娣再一次来到猪圈里,正式的成为屯子里有史以来第一个女的,专门的,母猪饲养员啦!

第7章 换个东西
虽然只是过了一夜,但小猪仔却仿佛长大了很多,看起来都精神多了。秦来娣先把被压死的猪崽拿出去,以免被母猪吃掉,再将猪圈里里外外清扫,避免细菌感染。
母猪的产褥期护理,别的不说,干净卫生是最基本的,屯子里也没办法做到无菌,但至少要把屎尿血渍及时清理干净,然后再用淡盐水把地面和墙壁清洗两道,最后重新铺上干净的稻草,来娣才有空歇一歇。
当然,好在昨天出手避免难产,两头母猪都不排斥她,更没咬她。
来娣跟着何老学的是中医,不是兽医,但她在冷河镇那几年,镇上没有专门的兽医站和饲养员,村民找上卫生所,她只能赶鸭子上阵,一来二去倒也有些经验。
王丽芬和李本分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对这样的工作态度自然是没话说的。
到中午来娣回家吃饭的时候就发现,地瓜糠皮汤里多了几粒米,炕桌上搁着一袋大米,足足有十五斤重呢!
“你这丫头,我说要粗粮吧,还能多换三十斤,你偏要白米,这才多大点儿。”
秦来娣呲溜一口香喷喷的白粥,“奶,这白米咱们可以有别的用处哟。”这年头粗粮是主食,白米才是真正的稀罕东西。
“啥用处?”秦桂花和盼娣一齐看向她。
来娣看向门口,先跑去把大门关上,这才悄咪咪道:“明儿我进城去一趟。”
毕竟鬼点子最多的老三,“你想拿到黑市去换点别的?”往日里这丫头也会去卖鸡蛋卖黄豆,倒不意外。
“奶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秦桂花保守惯了,唠叨起最近哪个大队的谁谁谁偷摸去卖粮食被抓到,判了个投机倒把,被拉去公社学习班,还有更严重的被拉去农场劳改,有一个直接发配北大荒的,一家子跟着丢脸啥的。
秦来娣也有点拿不准这几年的情况,这些记忆对她来说太久远了。
倒是盼娣小声说:“我跟三姐去,明儿正好礼拜天。”
秦桂花虽然泼辣,但也讲道理,寻思着来娣年纪不小,现在也结婚了,以后小两口的日子得他们自己过起来,她不可能再像老母鸡一样将她护在翅膀底下,“成,那你俩小心点,先带五斤去吧,要是被没收也不心疼,只要人别折进去就成。”
来娣机灵,盼娣仔细,姐妹俩也能互补一下。
晚上,秦来娣把被褥搬到猪圈,猪圈隔壁还有间小矮房子,白天她已经铺上厚厚的干爽的稻草,现在是夏天,直接睡上去也不冷。也不知道老贺头今天去到哪里,有没有吃饱穿暖,嗯,当然可以肯定的是,这木头肯定不会想她。
对他而言,自己这新婚妻子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的小妹妹而已。
东想西想,一夜起来无数次,终于熬到第二天一大早,喂好猪食,又喂了猪奶,安置好一切之后,秦来娣赶紧回家洗把脸,姐俩悄悄往背篓里藏好白米,直奔村口。
专职饲养员也不是不能休息,白天人多的时候,拜托另一位社员帮忙照看一下就行。
“来娣这儿,盼娣快来!”村口有个年轻姑娘冲她们招手。
秦来娣怔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儿时玩伴刘宝珠。
刘宝珠还是自家邻居呢,仅一墙之隔,刘家也是寡妇带大的一根独苗,虽然独子也死得早,但跟秦家不同的是,到了刘宝珠她妈这儿一口气生了七个儿子,腰杆子十分粗壮,秦家就是一窝七仙女,还被刘寡妇戏称为“尼姑庵”“女儿国”,秦桂花为这没少跟她干架。
但不管两个寡妇奶奶怎么不对付,傻大妞秦来娣小时候倒是经常跟刘宝珠一起玩,一直同班到初中,来娣心疼奶奶不愿再上学,刘宝珠却安稳念到高中毕业,要不是大学停止招生搞不好还能考大学呢。
“你们也去公社?咋不早说,咱好一起。”刘宝珠好奇地往她们背篓里看了看。
来娣在看见她那张脸时,视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闪了闪。
这张脸,她怎么会忘记呢?
当年她随军后刘宝珠专门给她写过很多书信,打过几通电话,甚至还去冷河镇看过她。哭诉刘寡妇逼着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来娣心疼自己好闺蜜,主动留她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顺便也能帮忙带孩子打扫卫生。
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好闺蜜宝珠认识了赵青松手下的一个副连长,一来二去就处出感情来了。
可让秦来娣生气的是,从一开始她就提醒过宝珠,这男人在老家是有妻子的,让她注意避嫌,甚至还从中劝说阻止过好几次,可她就跟猪油蒙了心一样,一个劲往上凑。
结果呢,最后人家老婆听到风声,从老家带着俩儿子来了,把刘宝珠这“狐狸精”打了一顿不说,还把秦来娣也恨上了,往后一起在家属院生活的多年里,没少被她戳脊梁骨。
刘宝珠倒是拍拍屁股走人,又找个男人还嫁得不错,改开后去深市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可秦来娣这个“引狼入室”“牵线搭桥”的好友却为她背负了一辈子的骂名,直到赵青松死前都还在埋怨,他之所以一直升不上去,都是她害的。
因为这事闹得他在家属院名声也不好,民主表决总是落人一头,提干考察这关才过不去。
虽然秦来娣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跟赵青松在一起,但她也不打算再跟刘宝珠做朋友,这是底线问题。
刘宝珠像往常一样热情的叽叽喳喳,见她脸色冷冷的,心里也很纳闷,“来娣你咋啦?”
来娣鸟都不鸟,正好路过一辆拖拉机,招手就上。
刘宝珠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难道,她也做过那个梦?可不对啊,要是做过那样的梦,她没道理把赵青松推开,让她捡漏啊。
秦家姐妹俩可没这么多心眼子,每人五分钱的车费,不用半小时就“突突”到县里。
红星县虽然是山区,但城区所在地还是非常平坦的,一进入县城就感觉出一股不同于山村的热闹,马路上偶尔能看见几辆自行车的身影,还有几家国营饭店、理发店、供销社之类的。
盼娣有点紧张,“姐咱们不是说好去公社吗,咋跑县里来呀?”还有那五分钱的车费也太贵了吧!出门之前奶奶怕三姐乱花钱,悄悄给了她两毛钱,让她要保证不被三姐骗去,现在倒好,刚到村口就被三姐哄走了。
呜呜,三姐太狡猾啦!
“人越多的地方越有商机。”根据上辈子看过的小说,肯定是工人阶级越多的地方越能方便卖东西啊。
县里她们也只是大姐夫家办酒席的时候来过几次,但盼娣小学霸的记忆力不错,能清晰地记得黑市在哪儿,“姐,咱们该去左边,咋往右边呢?”
“嘘,咱不去黑市。”黑市上竞争太大,她们生面孔讨不了好,也不熟悉治安队和打办的人是什么时候从哪个口子进来,她们去了搞不好是炮灰。
盼娣这孩子有个好处就是,她虽然不是很懂,但她知道闭嘴,一路上也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十几分钟后俩人来到县医院家属区所在的胡同口。
能在家属区分到房子的,大多数都是双职工,有双份工资。来娣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把东西拿出来,一边让盼娣帮忙望风,一边东张西望。
刚准备主动出击,就有两位老太太主动走过来,“小姑娘你们卖啥的?”
毕竟,她们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像城里人,肯定是乡下来倒腾东西的。
“白米,大娘要吗?”
现在新米还没收上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都想吃口白米,这不,老太太们一看就眼睛发亮,“多钱一斤?”
秦来娣实在是想不起这个年代的物价了,只能估摸着说:“两毛。”
“嚯!这也太贵了吧!”
来娣知道自己喊高了,但看她们神色又不像是高得离谱的样子,于是忙找补道:“我这不要票,算下来比粮站还便宜呢。”
老太太们一琢磨,好像也是,最近粮食紧张,尤其是细粮,那叫一个供不应求,头天夜里捏着粮票去排队,结果早上粮站开门一会儿的工夫就卖光了,她们连细粮的影子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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