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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娇/娇骨(支云)


薛清茵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一低头却又看见宣王给她打的那个结。
“走吧,咱们回去睡觉了,再晚些阿娘该不放心了。”薛清茵说着走在了前面。
知书压下心头的震惊,匆匆跟了上去。
而傻丫头弄夏还在那里悄悄掰手指头算数。当然,最后也没能算明白。
回到辛夷阁,薛夫人还支着灯在等她,开口就问:“怎么回事?”
薛清茵笑道:“小事,您的女儿我一出马,自然悉数解决了。”
薛夫人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薛清茵抬手便要解下披风。扯一下,两下……嗯?怎么解不开了?
她气鼓鼓地瞪着那个结。
这打的什么破玩意儿啊?
解都解不开。
薛夫人发觉到动静,连忙走上前去帮薛清茵解披风,一边解还一边道:“怎么自个儿打了个死结?……拿剪子来。”
说着,薛夫人一转头,目光正落在弄夏怀里抱着的扁匣子上。
薛夫人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点疑虑之色。
这厢回去的路上,宣王突然出声:“停下。”
“殿下,怎么了?”马车外传来询问的声音。
宣王:“……”
他方才想起来,在军中的时候打俘虏结打习惯了。
薛清茵应当解不开他打的那个结。
“殿下,是……要再掉头回去吗?”外头的人接着小心翼翼地问。
宣王问:“几时了?”
“快亥时了。”
“宵禁了……回王府。”
好在披风的结解不开,拿剪子总能剪开。
上回太后派人送了些绯红锦、越州缭绫、香云纱之物到王府,便用来给她做新的披风。
宣王心底不动声色地道。

薛家的气氛便不似这样轻松了。
薛清荷离开鹭鸶园后,没走出多远,便发觉到柳月蓉派人跟了上来。
薛清荷胸中堆着一团怒火,还搅着失望,羞愧难堪和悲苦……
她憋着这些情绪回到薛家,才觉得浑身发软。
“二姑娘。”秋心眼前也发着黑,她用力眨了下眼,哭着喊薛清荷,“我当真是为了你……”
“你为什么骗姐姐?”薛清荷颤声问。
“我是……”
“为了我?”薛清荷无力地接声,然后反问她:“这真的是为我好吗?我那样相信你。你却将我置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游湖那日推人的事件,薛清荷本是受害者。
但因为秋心的那个谎话……薛清荷一下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加害者”。
“那日宫宴你说出那些话,我就该提防你的。”薛清荷的声音颤抖得愈加厉害。
秋心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眼角都红了:“二姑娘这是埋怨我了?二姑娘!你天性善良,可善良多了就会变成软弱!你什么都不去争,不去抢,跟着你的人又要怎么过活?我愿意跟着你吃苦,可别的人呢?”
“可你不该撒谎啊……”薛清荷眼底盈满了泪。
要处置秋心,对她来说也很痛苦。
因为秋心的确陪着她,度过了很多个难熬的日夜。
“没有什么该不该,只是我技不如人,叫大姑娘摆了一道。”秋心恨恨道。
薛清荷失望地后退一步:“你还是不知错……”
“二姑娘,我本就没有错!”
“够了!”
薛清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再不看她,只跌跌撞撞地朝主厅走去。
自从薛夫人走后,薛成栋回家的时候反而变多了。
薛清荷这要去见的,就正是薛成栋。
“此事本是那柳家姑娘想害姐姐,最后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薛清荷的声音还颤抖着。
她将今日的事一股脑儿地告诉给了薛成栋。
薛成栋看了看跟前跪得乖顺的薛清荷。
他心下有些失望,没想到薛清荷连这样的小事自己都处置不了。
但薛成栋面上不显,他道:“那就按家法,鞭二十,逐出府去。 ”
跪在外间的秋心听见薛成栋的声音,当场吓昏了。
薛清荷走出来,一旁的婆子紧张地看着她,问:“二姑娘,还打吗?”
薛清荷很难得见到府上的人对她这样恭敬,她顿了下,才回过神,哽咽道:“打。”
婆子顿时省去了后顾之忧,抡圆了膀子,抓着手中的枝条,就抽在了秋心的身上。
秋心疼得尖叫一声,从惊惧中醒来。
薛清荷听不下去,转身匆匆走开。
等秋心被逐出去后,她会想法子去接济秋心的。可眼下是秋心必须要承受的惩罚。
“谁叫你带坏二姑娘的?”婆子一边骂一边抽。
“二姑娘!二姑娘……”秋心的声音凄厉。
但却没能等来回应。
她哭号着,尖叫着。当那细细的枝条抽打到她面上时,那额角的血流下来,模糊了她的瞳孔。
一炷香后,几个婆子匆匆收拾了她的包袱,便将她连人带包袱赶了出去。
柳月蓉就坐在远处街角的马车上,她放心地放下了车帘道:“走吧,可以回去了。”
柳月蓉回到家中,她的兄长迎面走来,不快地道:“你去见四公主了?”
柳月蓉点头。
柳公子不快地道:“四公主行事恶毒,你不该与她走太近。”
“兄长怎敢妄议公主?再说了,她与魏王一同长大。我马上就要嫁给魏王了,也只有从四公主那里多知晓一些魏王的喜好,将来才能将魏王妃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柳月蓉语气不快地道。
不提还好,这一提,柳公子却是更愤怒了,他道:“魏王哪里是什么君子?那日诗会分明就是羞辱了你,你还……”
柳月蓉瞪视着自己的兄长,冷冷道:“兄长往日不是还夸赞魏王的诗文精妙吗?兄长怎敢这样说他?”
柳公子面露痛苦之色:“早知今日,我才不在你面前夸赞他。月蓉,诗文作得好,不代表魏王殿下便能是一个好夫婿!”
柳月蓉不耐听,捂着头道:“我今日叫人下了脸面,回来却还要被自己的兄长如此教训……”
柳公子叹道:“好了好了,又头疼了是不是?我叫人拿药来。”
柳月蓉在床上躺下,由丫鬟伺候着服了药。
她身子骨可比薛清茵强健,只是年幼时不慎落下个头疼的病症。后来喜欢上魏王,相思病苦,就更容易头疼了。
而相比起来,柳公子对她这个亲妹妹,可远胜贺松宁对薛清茵。
其实,自打柳月蓉在殿上被钦点为魏王妃,大出风头之后,她头疼的毛病就暂消了。如今春风得意还来不及?疼什么疼?
眼下也只是为了堵住柳公子的嘴。
只是她吃了药后,没一会儿工夫还真疼起来了。
柳月蓉是想忍住的。
她掐住被子,越掐越紧。
“姑娘怎么脸白了?”一边的丫鬟惊呼出声。
柳月蓉翻了个身,想叫她不要大呼小叫。
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都叫她骤然眼前一黑。同时背后传来一股濡湿的凉意。
全是冷汗。
柳月蓉张了张嘴,终于控制不住地喊出声:“疼,我头疼,啊!”
丫鬟从未见到她疼得这样厉害,一下跳了起来。
柳公子见状也慌了:“快,快去取清思香来点!”
丫鬟点头,熟门熟路地去寻清思香。
有时候吃了药不管用,就会点香双管齐下。这是柳月蓉素来有的习惯。
清思香很快点燃了。
香气迅速地填满了整个卧房。
就在此时,柳月蓉喉中爆出一声痛苦的嚎叫,然后在床上打起了滚儿。
柳公子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手把住了柳月蓉的手腕,忙高声道:“快!快去请大夫!”
等大夫来时,柳月蓉浑身都抽搐起来了。
她像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抽走了精气。
连大夫把住她的手腕,她也只能浑浑噩噩地将眼皮撑开一点缝。
要死了,她要活活痛死了,她再也……再也不装病了!
薛清茵第二日睡醒就得知了柳月蓉重病不起的传闻。
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知书娓娓道来:“听说柳家人连夜求到了魏王府门口去,就为给柳家姑娘求个御医。”
薛清茵听到这里惊了一跳。
这世界变化这么快的吗?
昨个儿柳月蓉呵斥秋心的时候,多中气十足啊!还有空把罪责撇清呢!
弄夏好奇地问:“那御医去了吗?”
知书摇头:“那就不清楚了,只说柳姑娘命悬一线,随时都要去了。”
弄夏小声道:“那魏王岂不是还未成婚,便要做鳏夫了?”
知书道:“平常人家才会如此,天家子弟怎会做鳏夫?”
薛清茵闻声也点头:“没了再娶一个就是。”
弄夏皱起脸:“听着多残忍啊。”
薛清茵笑道:“那姑娘我便要告诉你了,这世上男人,不管穷富,地位高低,大都这样残忍呢。”
知书在旁边笑道:“这柳姑娘今日得这么个下场,你也不必为她可惜。先头她可是想害咱们大姑娘,却阴差阳错害到了二姑娘头上。”
“对对!这柳姑娘真是坏!上次还害得大公子为二姑娘受伤的事,冲着咱们大姑娘发火呢!”弄夏立即赞同道。
知书闻声,尴尬一笑。
大公子可是她的主子呢。
柳月蓉重病不起的消息,也传入了婉贵妃的耳朵里。
“不是派御医去了吗?”婉贵妃脸色难看地道。
嬷嬷无奈道:“陛下都赐了参。”
婉贵妃喉头发紧。
参片多是用来吊命的……可见情形已经危急到了何等地步。
“这柳姑娘什么时候病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婉贵妃气得砸了手边的杯盏。
嬷嬷叹气:“兴许是她福薄,承受不住天家的荣宠。”
婉贵妃哪管柳月蓉福气薄不薄,她只想知道下面若是正妃之位又空出来怎么办?
柳月蓉这一死,柳家和魏王府也就结不了亲。
魏王此时若急着再娶妻,难免招致柳家不满。
也就是说,到最后,她儿子只得了一个乔心玉!
而宣王呢?
如今皇帝迟迟没下旨给宣王赐婚。
只怕皇帝将卢氏女指给他!
卢书仪的父亲可比乔心玉的父亲有用得多!
婉贵妃越想越觉得心烦。
而此时一个名叫何吉的谏臣,为面色不虞的梁德帝倒了一杯茶。

第73章 两情相悦,喜欢难得
何吉官居门下省左散骑常侍,从三品,是门下省的言谏官。同时又兼中书省集贤院的副知院士学士。
所谓集贤院,多是奉旨编纂图书,又或是为中书省制诏提供典故。
能做集贤院的副职,何吉自然是个饱览古籍的人。
而像是这样成日里泡在书堆中的人,身上难免有些书呆气。
皇帝喜欢听他说话,因为听来没有城府心机,叫人觉得舒坦。
于是多留他在宫中讲经,后来又让他做了太子的老师。
这样一来,何吉手中虽无实权,但也算得上是天子近臣,在皇帝跟前有几分脸面。
“今日太子殿下能坐起来了。”何吉低声道。
梁德帝应了声:“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太子殿下一日日地在好转,陛下为何仍不得开心颜?”何吉问。
这话也只有他才敢问了。
梁德帝闻声扭头看了看他,心底轻叹,何吉果然是什么也不懂。
“朕是在想魏王之事。”
何吉忙道:“臣也有耳闻,说是那位柳家姑娘恐怕要不行了……”
“哦?连你也听闻了。”
何吉点头道:“柳家人连夜去往魏王府求医,动静闹得很大。”
“本是喜事,却飞来一桩祸事。”梁德帝不悦地道,“这魏王妃的位子一旦空悬出来,下一个人选就更难择定了。”
何吉忙劝道:“陛下不必忧心,魏王殿下经天纬地之才,京中不知多少贵女盼望能加入魏王府。可惜臣家中只有一个独子,不然也想叫她嫁给魏王殿下。”
梁德帝被逗笑了:“你啊!这可跟有多少人想嫁给魏王没什么关系。”
何吉忙道:“臣愚钝,请陛下指正。”
何吉这人吊书袋很擅长,别的一概不通。
为人师总是叫人舒坦的,梁德帝精神了些,低声道:“你想,若是柳姑娘丢了性命,魏王后脚再娶一个女子。你叫柳家人怎么想?叫怎么王侍中想?”
何吉面露恍然大悟之色:“是。倒是险些忘了,这位柳家姑娘的舅舅乃是门下省侍中王清平。”
柳家算不得多厉害,但柳月蓉的舅舅很有才干,四十五岁那年坐上了如今的位置。
要知道侍中是正三品,乃门下省的第一号人物!
“臣愚钝,不通朝事,只知晓魏王再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柳姑娘重病,说到底也是她体弱。没做魏王妃反而是好事,否则怎能担当得起王妃的大任?依臣的愚见,此事也很好解决。”何吉躬身认认真真地道。
梁德帝笑了:“好,那你说说,如何解决?”
“为魏王再指一个出身更好的贵女。”
“哪里那样容易?”梁德帝淡淡道。
京城中适龄女子多,但要家世也合适,性情也合适,再考量到朝堂之上种种错综复杂关系……实在是少之又少。
何吉却笑道:“卢侍郎的女儿不就是一个吗?”
梁德帝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了,他盯住了何吉。
仿佛不经意地道:“朕记得你与卢侍郎还曾是同乡?”
何吉点头:“卢侍郎是什么样的人,陛下比臣还清楚。他的女儿,想必也是极出色的,与魏王殿下正相配。”
梁德帝气得抿紧了唇。
婉贵妃就这样不知足?柳家的女儿和乔家的女儿还不够?这还算苦待了魏王?
还有卢家,就这么几日的功夫都等不住?
竟然想借何吉之口来图谋魏王妃的位子。
宣王有何不好?
既如此,那就连宣王也不要想了!
梁德帝冷冷看了何吉一眼,道:“好了,今日你先回去吧。”
何吉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躬身拜了拜便告退了。
梁德帝发怒过后,又冷静了些许。
他召了御医到跟前,问起柳月蓉的病情。
御医道:“柳姑娘的确自幼就有头疼的毛病。”
那就当真是凑巧在这时候发作了?
梁德帝目光一闪,挥退了御医。
“摆驾,朕要去向太后请安。”梁德帝起身道。
“是!”内侍应声,拥簇着皇帝跨出门去。
等到了太后宫中,梁德帝又与太后重提,宣王想要纳薛清茵为妃的事。
太后自是百般不情愿,只说薛清茵性情愚笨,难堪大任。
说到这里,她更是脱口而出:“一脸狐媚相,哀家可不愿宣王再步后尘!”
宣王的生母,便是个绝色美人。只是死得早,已经没什么人知道,当年她风华绝代更胜婉贵妃。
太后这话一下戳中了皇帝的痛处。
皇帝脸色大变,语气冰冷地道:“母后年纪大了,不懂小辈的心思。此事还是朕来做主吧。”
说罢,甩袖离去。
其实到这时候,皇帝已经拿定主意明日就下旨成全薛清茵和宣王了。
很少有人知道,皇帝与太后并不亲密。
太后太过回护宣王,回护到让梁德帝都恼火了起来。
他心道,朕才是对宣王最好的那个人!
朕这就成全他!
虽然薛清茵出身不够,但未必不能从其它地方抬一抬,也就不必给卢家留面子了!
梁德帝回到太和殿中,立即命人去传宣王入宫。
宣王并没有让他等上太久。
“父皇。”宣王走到他跟前躬身见礼。
“何必多礼?”梁德帝露出了一些笑容,随即他长叹一声,道:“长熠,朕最信得过的人,还是只有你啊。”
长熠是宣王的表字。
梁德帝为他起的。因他性情冷酷,便希望他生命中能拥有长久的光明。
听见梁德帝这话,宣王也并未露出感动之色,只问:“何人惹怒了父皇?”
梁德帝知他脾气,见他这般模样也不觉得奇怪。
梁德帝道:“那卢家……实在是识不清自己的身份,竟然不愿将女儿嫁给你。”
宣王语气平静:“所以儿臣一开始就不想娶卢氏女。父皇倒也不必为此事发怒。儿臣多数时候都身在军中。卢家舍不得女儿跟着儿臣吃苦,也是人之常情。”
梁德帝无奈道:“那位薛姑娘便能跟着你吃苦了吗?”
宣王面无表情:“至少两情相悦。这份喜欢难得。”
“喜欢难得,喜欢难得……”梁德帝喃喃念了两遍,沉声道:“好罢,明日朕就下旨,也省得再生变数。”
能叫皇帝说出这话,宣王便知事情是尘埃落定了。
至此不论太后再说什么,都无法动摇结果。
“只是正妃之位依旧要留出来,若将来有一日你改变了心意……你要知道,朕希望你的妻子是一个能帮得上你的贤内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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