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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娇/娇骨(支云)


另一厢。
也有宫人来到宣王跟前,战战兢兢道:“王妃这几日与四公主玩得好,说要宿在四公主那里。”
宣王垂下眼,目光微暗。
他知道四公主和薛清茵有些私交,也知道薛清茵不会在梁德帝眼皮子底下,和公主做朋友。
突然留宿四公主那里,不合常理。
“殿下?”宫人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似乎很怕宣王非要去四公主那里接人。
宣王抬眸,目光冰冷压人。
但他多是这般模样,宫人也没觉得怪异。
只听宣王淡淡道:“本王知晓了。”
宫人顿时舒了口气。
第二日。
梁德帝召见了贺松宁。
“宣州雪灾,朕欲派你前往处置,你以为如何?”梁德帝问。
贺松宁毫不意外。
皇帝若要重用他,抬高他的身份地位,便必然要先将他外放出去独当一面。等立下诸多功绩,封赏时才有由头。
贺松宁躬身应道:“多谢陛下,臣愿往之。”
梁德帝点点头,露出了点温和的笑容。
这时候有个内侍走了进来。
贺松宁一见这般模样,就又想起上次跑进来说七皇子病了的那个小太监……
那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惹得他在皇帝跟前侍疾多日,之后自己也染了病……
但就在这时候,那内侍张了嘴,开口竟又是七皇子。
他道:“陛下,肖公已经去见过了七皇子,七皇子欢喜得情难自已,直说要来叩谢陛下。”
肖公?……谁?
贺松宁脑中冒出这个念头。
梁德帝淡淡道:“身为朕的儿子,连半点城府都没有吗?此等小事,便欢喜难自已。”
他摇了摇头道:“让七皇子好生跟着肖先生读书,不必来谢恩了。”
梁德帝的口吻平淡,还不如方才对贺松宁的温和。
但贺松宁对他话中“身为朕的儿子”,有几分耿耿于怀。
其实做儿子的不怕皇帝冷待。
像魏王生前那样,被皇帝处处纵容才不是好事。
而七皇子……皇帝对他有所要求,反而可以说明,皇帝有培养他的心思。
这念头一直梗在贺松宁胸口,一直到他走出去,他突地意识到一桩事……
那内侍竟能随时入内向皇帝禀报七皇子的事。
上次是,这次亦是。
可见皇帝特地嘱咐过底下人……
这是七皇子唯能享受的特权吗?
贺松宁攥了下手指。
又一日。
贺松宁如今已是彻底病愈,便要正常上朝,还要在朝上正式接旨去宣州治雪灾。
同僚朝他投来又惊讶又羡慕的目光。
知道他此次结束后再回京,必然会升官……不过那雪灾还是有风险的!
贺松宁权当没瞧见他们的目光,心头还想着走之前要再见一下薛清茵。
好在皇帝会为他留住薛清茵……
这时,有内侍高声唱道:“淮南肖清生觐见!”
贺松宁用余光扫去,瞥见一道身影缓缓踏进了殿中。
四周朝臣都朝他客客气气地一拜:“肖公。”
而那肖清生却目不斜视,迳直走到梁德帝面前,拜了拜。
梁德帝面上笑容浓了些,连忙让内侍扶起他。
这时朝臣们纷纷开口恭贺陛下得此良才……
贺松宁却只觉得那些声音好像都远去了。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那内侍口中的“肖公”是谁。
竟是淮南肖氏的大儒!
他那生父啊,竟然为七皇子请了这样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做老师……
宣王冷冰冰地倚坐在太子的床头,他道:“如今天下众人应当都知晓谁做了七皇子的老师,你恨吗?”
太子挣扎着爬起来。
他形销骨立,如将死之人:“你还没奚落够我吗?”
“没有。”宣王顿了下,“本王本该带王妃一同前来的。”
他知道,薛清茵有时候为替他气人,会做些……诸如故意在旁人跟前亲他的事来。
只可惜如今,薛清茵暂且被皇帝扣住了。
宣王不高兴。
他很不高兴。
哪怕一切尽在计划之内……
他还是不高兴。
太子听了却还在想,你王妃没来这与我有什么干系?
这时有内侍战战兢兢地端上了药碗:“太子、太子殿下该吃药了。”
宣王接过来:“本王来喂。”
内侍不疑有他,垂首退下。
内侍前脚出去,后脚宣王便松了手。
药碗落在地上,“啪”一声,碎片满地。
“你、你……怎敢这样猖狂?你……”太子一口气吊不上来,他瞪大的眼眶里,那眼珠子似乎都快要掉出来了。
“痛?”宣王垂眸看着他挣扎的样子,“想吃药?”
太子喉中发出含糊的声音,那是又有血沫子涌上来了。
宣王伸手,提拎住他的后颈,轻轻一用力便将他从床上带了下来。
太子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痛得他四肢都蜷紧了。
转过脸来,那药碗的碎片就贴着他的面颊。
缓缓流动开的药汁也打湿了他的脸。
宣王起身:“吃吧。”
太子浑身发抖,嘶声吼道:“贺钧廷!你如此辱我!你……你……”
宣王已经走过去打开了门,正对上外头宫人恐惧的目光。
他语气漠然:“太子急着吃药,摔下床了,去扶起来吧。”
次日清晨。
太子死了。

第304章 为她铺路
太子这一死,算不上多大的冲击,毕竟太子病了多年,能耗到今日已经足够令人惊讶。
“若非一直有宣王护佑,那年就该死了吧。”
“且慢,如今魏王死在益州,太子亦病死,宣王亦从封地回到了京中……”
大臣们私底下议论两句,这才渐渐觉得京中恐怕要有变故。
而那些个脑子伶俐,又有野心的,已然在商量这太子之位,将来会落入谁手了。
“还有得选吗?年轻力强的皇子之中,唯有宣王了!”
“也不一定,这不是还有七皇子吗?”
“七皇子尚年幼……”
“年幼有时才是好事啊。”
一时间,群臣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而好死不死,贺松宁前脚才接下了去宣州治雪灾的圣旨。
太子这一死,对旁人来说是更改门庭的际遇。
于贺松宁来说,那岂止是一根刺,那简直是一柄刀,直直捅入了他的胸口。
待到朝会后,他并没有立即离宫。
如今骨蒸病全消,梁德帝便又允了他自由出入。
大抵也算殊荣吧。
贺松宁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迳直朝薛清茵如今的住处走去。
薛清茵当然不住在四公主那里,四公主只是个名头。
她在蓬莱殿。
蓬莱殿紧挨着紫宸殿,紫宸殿为日常议事之所,紧挨着又是皇帝的寝殿。
别殿与主殿如此围作一圈儿,算是牢牢将薛清茵圈在了这里。
贺松宁一边往里走去,一边都禁不住想,皇帝对待薛清茵的喜爱,实在有些超乎人的预想。
“薛公子。”宫人走上前来拦住了他。
贺松宁问:“是清茵不肯见我?”
宫人犹豫了下,道:“陛下在其中。”
贺松宁愣了下,若非他之前将皇帝看得分明,也知道他对宣王生母确是一往情深,否则不会对宣王养虎为患至今……他都要怀疑,皇帝是不是对薛清茵有什么别的念头了。
“那我便在外等候。”贺松宁道。
而这厢殿门之内。
薛清茵才坐起身,梁德帝随手往她腰后塞了个枕头,道:“这样便能舒服些。”
薛清茵抵着枕头,抬头道:“陛下连这也知晓?”
梁德帝沉默片刻,道:“朕照顾过宣王的母亲。”
薛清茵一下不接话了。
梁德帝也知道这话她不好接,便转声说起太子身死的事。
“哦,这就死了?”薛清茵撇嘴。
“你听听,你这是什么口气?那到底是太子。叫旁人听去了,成什么样子?”梁德帝骂她。
薛清茵道:“我不喜欢他,宫中有谁喜欢他吗?他眼下死得正好,陛下不这样认为吗?”
薛清茵叹道:“若人人都能直率些,在这世上岂不是更容易过活?”
梁德帝这下没有骂她,只是又沉默了下,方才道:“朕手中握有生杀大权,握有主宰江山的权力,便不能再拥有直言的权利。”
“别人不会因为你坦率而觉得你真诚,只会觉得你好拿捏。”
“就连书中都要写: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而为君之道,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君;虚静无事,以暗见疵。”
梁德帝话音一转,问:“宣王待你,能做到坦率吗?”
薛清茵故意停顿了下,似是在回想。
然后她说:“我不知道。”
梁德帝笑了笑:“身在其中,诸事不由自己。但朕可以允你在朕跟前如此坦率。”
这也正是她身上招人喜欢的一点。
她不遮掩自己的欲望和喜恶,不会故意卖弄婉转去博得想要的东西。
何况,她要的又不多。
薛清茵没有顺着梁德帝的话往下说,只问:“陛下来探望我,就为告知我太子身死之事吗?”
梁德帝慢慢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太子死的前一晚,宣王去见过他。”
“那又如何?”
“不为宣王辩解?”
“我说了什么话,当真能改变陛下的心思吗?陛下信他,便是信他。不信他,我说一万句也无用。”
“你真是……”
“越来越无趣了?”
梁德帝摇了摇头,开门见山地问:“此次回京,你们从益州带了多少兵将?”
薛清茵讶异道:“当时奏报京中的文书中,写得很是分明啊,便依制只率亲卫两百人……”
“清茵,你知道朕在问什么。若只是纸面上的几个字,朕又何须问你?”
“那陛下更不该问我了,前头陛下不是才说。为君之道,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君;虚静无事,以暗见疵。……若宣王有大抱负,又岂会被我看穿他的心思和谋划呢?”
梁德帝笑了:“拿朕的话来堵朕是吧?”
薛清茵叹了口气:“我也只是……不大清楚,旁人爱我有几何,我所见又是否是真实罢了。”
梁德帝似有共情,便没再问这个问题。
他道:“朕不知宣王准备了什么,益州太远了……”他轻叹一口气:“当初朕真不该允许你们去益州。”
“但益州要抵御外敌,养军又要花许多银子,而乔腾在益州经营多年必然不甘让权,此地山匪也多……陛下不正是想着这些,才点了头的吗?”薛清茵懒洋洋地反问。
“你果然什么都看得清楚明白。”梁德帝脸上没有一点意外之色。
他顿了下,道:“看来宣王心中也明白。”
“但宣王怎么想就不好说了。”
“嗯?”
“明白是一回事,心头所想又是另一回事。就好比一个人义无反顾地爱上另一个人,哪怕另一个人并不肯回头看他,他也不会因此改变心头的爱意。”薛清茵打了个对梁德帝来说,非常好懂的比喻。
梁德帝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宣王纵使明白,但心中仍然爱重朕这个父亲?”
薛清茵对他说:“不知道,我随口说说的。”
梁德帝失笑:“你看你,说了不会为宣王说话,怎么到头来还是憋不住?”
薛清茵拉着脸,没开口。
她心道,我真要对宣王那么无情,一句都不过问,你心头没准儿还觉得我这个人过分绝情不能留呢。
梁德帝抬手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道:“太子这半年来一直在吐血……”
薛清茵想了下,哦,是哦,好像打从她新婚去见了太子,太子就开始了他的吐血之路。
“能熬到今日已是不易。”梁德帝道。
这话便是说明不会在其中做文章和宣王扯上关系了。
薛清茵这下可以肯定了。
她那番话的确起了作用……比起宣王,梁德帝现在更想看清楚贺松宁是人是鬼。
如果由贺松宁操纵一切,借刀杀人,最终登得帝位……对梁德帝这样控制欲强的皇帝来说,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时辰也不早了,该传膳了。”梁德帝说着停顿了下,道:“来人,传董贤妃、七皇子陪侍左右。”
薛清茵有点惊讶。
传他们来这里?
梁德帝看着薛清茵,反问道:“你曾帮过董贤妃不是吗?七皇子对你印象也极好。”
薛清茵一怔。这是……试探我?
不,不对。
皇帝这几日的态度,已经是和她摊了牌了。他没必要再试探她。
薛清茵骤然间反应过来……
这不会是……
在为她巩固和董贤妃与七皇子之间的关系吧?
皇帝属意的还真是七皇子!

内侍出去传话时,正碰见立在殿外的贺松宁。
贺松宁叫住了他:“陛下还在里头与宣王妃说话?”
内侍点头:“是。”
贺松宁目送着他走远,不一会儿就又眼看着他把董贤妃、七皇子带了过来。
董贤妃这人贺松宁是见过的。
七皇子却还是头一回……
他穿着青色的衣袍,上面绣的是花鸟虫鱼。没有多少皇子的气度,倒更像个小秀才。
他规规矩矩地走在董贤妃的身旁,目不斜视,甚至对贺松宁这么大个站在外头的人,都丝毫不感兴趣。
“薛公子,这是贤妃娘娘和七皇子殿下。”
贺松宁听见宫人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原来是在提醒他要向他们行礼。
贺松宁脑中瞬间蔓延开了一股酸胀的痛楚,他扯动嘴角,露出了笑容。
然后朝他们行了行礼。
“薛公子?”董贤妃好奇出声,“是宣王妃那个薛吗?”
“是,清茵是我妹妹。”贺松宁点头道。
董贤妃脸上的亲近之色顿时浓了一分,她惊讶道:“难不成是宣王妃特地让薛公子在此地等候?”
董贤妃话一出,就发觉到宫人神色尴尬了起来。
说错话了。
董贤妃心头微沉。
但贺松宁却笑了下,避而不答道:“嗯,贤妃娘娘先请。”
董贤妃只得按住思绪,带着七皇子先往里走。
她发现那位薛公子并没有跟上来……
董贤妃心头更觉得奇怪了。
董贤妃转过弯,见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梁德帝和薛清茵。董贤妃呼吸一窒,动作都变得小心很多,也没空再想其它。
“拜见陛下。”
“拜见父皇。”七皇子也跟着出声,然后目光便被薛清茵吸引了,怔怔地多看了她两眼。
董贤妃正要出声问薛清茵的身子如何,薛清茵便先笑道:“还记得我么?”
七皇子低声道:“记得。”
梁德帝这会儿才佯装不知一般,出声问:“嗯?你何时见过你王嫂啊?”
七皇子没有看董贤妃,自己认真答道:“很早以前了,嬷嬷带着我来见母妃。路上见到了王嫂。王嫂还给我和妹妹拿了些金豆子。”
梁德帝叹道:“那倒是难得,要知道你王嫂一向是从别人兜里掏钱,岂有她掏钱给别人的道理?”
薛清茵懒散道:“父皇这话是想着我没有拿钱孝敬过父皇吗?”
“算了,你倒也给朕献过茶叶。”
董贤妃听着这般对话似家常一般,慢慢也就放松了下来。
先前七皇子病的时候,皇帝也跟着病了,那真是吓得她魂飞魄散。如今看来,陛下半点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董贤妃犹豫了下,道:“臣妾在外头见着了王妃的兄长……”
贺松宁来了?什么时候?
薛清茵坐直了些,不由转头瞧了一眼梁德帝。
梁德帝神色平静。
皇帝这人就是狠啊……决心要试探贺松宁之后,他就让贺松宁亲眼来看一看,七皇子是如何受宠的。
他就没想过,人心经不起测试吗?
薛清茵心道反正对她来说是好事。
“嗯,他想必是来探望你。”梁德帝对薛清茵道。
薛清茵点了下头。
“将人也传进来吧。”梁德帝停顿片刻,“去将怡华也带过来,今日便作家宴了。”
怡华是九皇女的名字。
宫人闻声忙照着办去了。
董贤妃却又察觉到了不太寻常的地方……若说家宴,为何没有宣王在呢?
没一会儿工夫,贺松宁先被叫了进来,随后是九皇女。
九皇女也还记得薛清茵,一见便脆生生道:“我记得你。”
梁德帝问:“你也拿了你王嫂的金豆子?”
九皇女有些怕自己的父皇,便只怯怯点了下头。
梁德帝笑道:“可见你王嫂很是喜欢你啊。”
九皇女听了这话,面上微红,又怯生生地笑了笑。
“便坐到她身边去吧。”梁德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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