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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娇/娇骨(支云)


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知道,他的生父要看一看他的本事……
贺松宁的心跳渐渐变得急促有力。
一切比他想像中顺利……他等的时机,到了!
另一厢,薛清茵跟着宣王去了一趟兴州。
她走过打制铁器的冶炼所,融化的铁水,渐渐化作锐利冰冷的形状。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虽还未见过血,但已经传递出了肃杀之气。
薛清茵的手被宣王牢牢攥在掌中,她走得缓慢,低声问:“带我来瞧这些,是为使我安心吗?”
“嗯。”宣王淡淡应声,“也是为让茵茵亲眼看一看,这都是你的成就。”
薛清茵忍不住一笑:“哪里就算是我的功劳了?也不是我去挖的。咱们得谢谢贺松宁啊。要不是他安排干子旭在这里,哪能让咱们正好撞上。”
“是你的。”宣王纠正她。
薛清茵:“好吧好吧,在你心中,大抵什么功劳都是我的。”
她说着顿了顿脚步:“有些热。”
宣王从宫人手中接过扇子,亲自为她扇了起来,他道:“那便出去。”
薛清茵点头,也不敢久留在这样的地方。
她如今尤为怕热,对气味也敏感得厉害。先前不觉,现在才知晓都是有孕的缘故。
“如今念头打消了吗?”等走出了冶炼所,宣王的声音突然低沉地响了起来。
“什么?”薛清茵疑惑回头。
“你收到京城的信,确认了贺松宁的确在对比你的字迹,却没有半点慌乱。我知晓,你心中已有计划。但这么多天过去,你没有同我提起只字片语……”
薛清茵转了转眼珠,没说话。
“茵茵,你有极危险的念头。又想如潜孟族大营一样,孤身去见贺松宁和皇帝吗?”宣王问。
薛清茵回头一看,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个跟着宫人、亲卫都落下了。
不叫落下,准确来说,应当是得了宣王的示意,暂且退开了。
薛清茵泄气地看着宣王:“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宣王垂眸看着她的腹部:“如今恐怕装不下我了。”
薛清茵耳朵一红,低声道:“我可不是不在乎我们的孩子……只是你听过吗?风险越大,收益越大。这个孩子到来的节点,是危机,也是机会。”
宣王沉着脸。
薛清茵连忙道:“所以我也只是想想……”
“哦,你那日跟我说什么,我们要回一趟京城,你是不是在故意点我?就怕我一个人先跑了?”薛清茵马上反问他。
只是今日这些声东击西,先行倒打一耙的法子,好像都不大管用了。
薛清茵眉眼一耷,伸手去扯他的袖子。
宣王的手却更先贴上她的腹部,他沉声道:“茵茵,宣王府上下爱它,是因它的体内流淌着你的血液。我亦如此。”
薛清茵巴巴地看着他。
好了,知道了。这不是孩子不孩子的问题。
她的安危最重要。
不能以身犯险……
“那我不想了……嗯,其实我本来也有备用选项的。我同你说过吗?贺松宁喜欢薛清荷。我想利用薛清荷来杀他。只可惜……看起来薛清荷是无法策反了。”
宣王低声问:“你很想要薛清荷?”
“对。”薛清茵重重点头,她说到这里,察觉到了宣王这句话的潜在含义,顿时目光一变,“你是不是骗我的?薛清荷根本没去孟族?”
“她惹你动气,岂能再去孟族?”宣王顿了下,随即转声道:“不过你如今能去见她了,她会听你的。”
薛清茵震撼万分:“你把她打服了?”
女主你都打啊?
但转念又一想,她不也捅男主吗?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不必如此。”宣王顿了下,问薛清茵:“薛清荷心中应当也对贺松宁怀有不可说的爱意?”
薛清茵点头。
你没看过原着,都能推测到这一步。你开挂啊!
“走吧,去见她。”宣王将薛清茵抱了起来,踏过坎坷的石子路,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的车轮转动起来,朝着益州回去。
所以到底是怎么说服薛清荷的?
薛清茵好奇坏了。
她可怜巴巴地依偎在宣王的怀中,宣王却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么记仇?
薛清茵瘪嘴。
想一想,宣王倒也确实比她能忍。
他才卖这么会儿关子,她就受不了了。她先前瞒他那么多事,一句话也不说的时候,他都悉数忍下直等到她愿意说的时候了。
等回到了益州。
宣王先陪着她用了饭,睡了觉。第二日才放她去见人。
马车来到大牢外。
宣王卷起帘子,对她叮嘱道:“勿要久留,狱中寒凉。”
薛清茵点点头,正要下车。
宣王却顿了下,突地抢先一步跨下马车,然后再将她抱下来,扶稳:“去吧。”
赵煦风这时候走了出来,乖乖跟在了薛清茵的身后。
宣王目送着他们走远。
突然,他又长腿一跨,三两步追上了薛清茵,在她耳边低声道:“若策反薛清荷,不要立即驱使她杀贺松宁。”
薛清茵:“太过急躁,恐引起反效果?我知道的。”
“不。”宣王否定道,“茵茵,贺松宁眼下还不能死,他是一把极好用的刀。”
薛清茵惊愕回头。
为何这么说?
宣王却已经拔腿又走开了。
薛清茵咬牙切齿。
故意吊我胃口?
就那么怕我悄悄跑路啊?
学坏了学坏了!

这是一间九尺宽、两丈长的囚室。
它算不得狭小,砌起高高的墙壁,与其它囚室分割开来,如此也可免受袭扰。
每日里也有人按时送饭,饭食干净。
此地对于囚犯而言,算得上是极高的待遇了。
可是……
薛清荷蜷在角落里,头发散乱。她缓缓抬起头,第不知道多少次望向墙壁上开的窗——
那扇窗开得很高,且格外狭窄,仅起通风之用,但通的也不多,排泄的气息都不能完全散出去。
它能透进来一点光,也不多。那点光只能落在薛清荷抬起头,才能望见的地方。
它落不到她的身上,驱不散她的寒意。
“今日的饭食。”来人冷冰冰地说道,打开栏杆,推入食盒。
食盒碰撞上一物,发出“啪”一声响。
守卫低头看了看,道:“昨日的没吃?”
那两个食盒都堆在一处了。
薛清荷喃喃开口:“饿死我吧。”
不如饿死她。
每日都是一成不变的食物,粗糙难以下口。
起居排泄都在一个屋中,如此将她的羞耻心反覆践踏。
竟是比她往日在薛家,没有得到大哥照拂时的日子还要难过!
那时至少她是自由的,每日有书作慰藉,不必困于这样一团灰暗之中,她身边有丫鬟有仆妇。
至少……还有人同她说话。
她不知道宣王究竟要如何惩治她。
但眼下已让她比置身地狱还要痛苦了……
他让她觉得自己不像是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世间。
“这点苦楚便吃不得了?”守卫冷笑一声。
这点……苦楚?
薛清荷恍恍惚惚地抬起头。
在他们眼中,她受的苦什么也不算是吗?
“你有干净的吃食,有可蔽体的衣物,有容你歇息的居所……你胜过世间人太多。却还不知满足。”守卫冷冷讥讽道。
“我知道你们因为宣王妃对我心有愤恨。但我的姐姐,你们的宣王妃,她如今娇贵万分,我便天生该如此吗?我就只配与奴隶比高低吗?”薛清荷苦笑。
“王妃曾受病痛之苦时,你可知?魏王府虎视眈眈之时,你可知?与孟族大战,孟族企图挟王妃威胁宣王殿下,你又可知?
“你过得还不够好吗?听闻薛家公子昔日照拂你,如今战事已平,你又何曾付出过半点?却得封县主,将要嫁往孟族做王后。
“而王妃今日所得,皆是她忍受苦痛,她该得的。你有何脸面与她相比?”
守卫面色冷厉,一句比一句更言辞激烈。
薛清荷微微愕然。
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大哥的话里曾暗指,孟族王对薛清茵有意。
既如此,薛清茵在孟族那里又吃过什么苦头?魏王身死,魏王府早已不复往日风光,徐家倒台,柳月蓉做了缩头乌龟……谁又及她风光?
就连这个王后之位,也是因薛清茵她才得来的。
什么县主……宣王说要收拾她,不也一样收拾了吗?
这时一阵脚步声突兀地响起在牢狱之中。
益州大牢宽阔,那脚步声便在高墙之间回荡起来。
“来人了。”守卫转过身,“也许便是你期许的,送你去死。”
薛清荷心间一紧,霎时间什么念头都消失了。
她倚着冰冷的墙。
冷汗爬满了背脊,又从额头缓缓滑落。
她……会怎么死呢?
那脚步声行得缓慢。
愈是缓慢,便愈叫她喘不过气。
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怕的。
薛清荷头晕眼花,几欲栽倒下去。
而这时候,那脚步声停住了。
来人站在了牢狱前。
薛清荷恍恍惚惚抬起头去,却只瞥见一个隐约的轮廓。
她看不清门外的人,薛清茵却看得清她如今的模样。
薛清荷起了一身的疹子,满脸满身都是。
薛清荷觉得在薛家过得已经很苦了,被贺松宁抛下就更苦了。却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更苦的……
在这么个地方……
薛清茵抬眸扫视一圈儿,后退了半步。
她如今真是脆弱得不能再脆弱了,可莫给她惹上。
“将门打开吧。”薛清茵的声音响起。
薛清荷打了个冷战,一下从混沌中回神。
铁门被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她的目光越过守卫,终于落在了薛清茵的身上。
她依旧看不清薛清茵此时的模样,只能瞥见她华丽的衣摆,上面绣有飞鸟走兽,雀羽绽着金光之色。
她听见薛清茵问:“病了?”
薛清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以为自己已然错过了最后的时机。
她无数次从梦中惊醒,希望大哥能来救她。
希望孟族会知晓她的处境,希望梁朝派来的和亲队伍有人留心到她的失踪,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好像她被众人所遗忘了。
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这一日,她终于见到了除守卫外的第一个人。
却是……薛清茵。
薛清荷喃喃道:“宣王竟允你来这里,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听你这样说,你很想见我么?”薛清茵挑眉,惊讶道。
“我……我不知道。”薛清荷轻轻颤抖了下。
薛清茵扭头对跟在身后的阿卓和云朵吩咐道:“先带她出来吧。”
她在这儿说话也够费劲的。
她还牢记着宣王说的,牢狱中多寒气,不能久留。
阿卓应声,当先一步跨了进去,伸手便去抓薛清荷。
薛清荷猛地缩起了手。
薛清茵不禁歪了歪头:“你想继续住在这里?”
薛清荷打了个哆嗦,但她还是没有走出来。
她挤出压抑的哭声:“为何……为何这样难?为何要留住身边的人这样难?为何……远走他乡也这样难?为何活着……也难……”
薛清茵看着她的模样,真是哀其不争。
她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那个晚上,看着原着中的女主被贺松宁一次一次辜负。她就一直往下看,就想看看这女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硬气起来,虐一回别人……结果直到她穿越,也没能看见。
“大哥叫我,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要倚靠别人……”薛清荷哭得伤心欲绝。
薛清茵纳闷:“对啊,这话没错啊。”
“他在推开我,他……他厌倦我了……他想补偿你……”
“哦,那又怎么样?天塌下来了吗?叫你自立,为何是一件令你如此痛苦的事?”
“我、我……”薛清荷呆滞地坐在那里,终于吐出了几个字,“无人会再关心我了。”
薛清茵:“那我走了,再见。”
走……了?
然后她便又一人回到那黑暗无边,羞耻难当,寂静得令人发疯的日子吗?
“不,不,别走,别走!”薛清荷本能地吐出声音,一下扑倒在了门口。
她反应过来,抬头看着薛清茵:“你来看我,……你关心我?”
太奇怪了,她想。
本应该和她水火不容的薛清茵怎会来关心她呢?
薛清茵撇了撇嘴,也的确戳破了她的幻想。
“当然不是,我是来问问你,想好了吗?是去孟族发光发热,还是永远留在这里?”
薛清荷冷静了点:“你想利用我。”
“当然,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你很想要旁人关心你?若你身上的价值愈重,这样的关心岂不是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薛清茵残忍无情地道。
薛清荷瞬间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自言自语道:“秋心关心我,是因为她想水涨船高,她的欲望更胜我,我若不能嫁入高门,她比我还急。我舅舅关心我,自然是也想利用我救他们,为他们张罗事务。不,他们甚至都没有关心我,只消假惺惺地说上两句血浓如水的话……能失去他们,便还能再得到别人。”
“可是……可是大哥呢?我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利用?”薛清荷急切地问。
薛清茵:“不知道,你去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薛清荷对这个问题充满了执念,她喃喃念叨,一边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好似发了疯。
薛清茵心道这个恋爱脑不好治啊。
她皱眉道:“哪有那样多为什么?你今日觉得蝴蝶样式好看,明日出了新的样式,便觉得新样式好看……”
薛清荷僵在那里,如醍醐灌顶:“我于大哥,就如那绣花样式。一件看着好的新鲜玩意儿。”
薛清茵觉得时辰是真不早了。
一会儿搞不好宣王要进来宰人了。
“算了,走罢。”薛清茵扭头往外走,“给她打盆热水。”
薛清荷呆了呆,不自觉地夹了夹腿。这才觉得整个人的自尊是真的被彻底撕扯碎了。
她竟然来了月事。
血不知何时染透了她的衣裙……
薛清茵很不喜欢薛清荷这个人的种种。
但同为女子,她不喜欢在这种事上去折辱女性……
守卫的动作很快,转眼便有人打来了热水。
薛清荷茫然地伸手进温热的水里。
手上沾满的泥灰和摸过裙摆时残留下的血迹,都在水中晕开了……
那融融暖意,让她打了个哆嗦。
就在薛清茵即将走远的时候,她突然发了疯地大喊道:“别走,别走!我答应你,我跟你出去……”
薛清茵惊讶了下。
这就……通啦?
但她的步子不停,还是先走出了牢狱。
果不其然……宣王的车驾根本就没走远。
她刚一出来,宣王便伸手卷起了车帘,目光紧紧落在了她的身上。
薛清茵走近到马车前,还没等她撩裙摆,宣王一个跨步,将她抱了上去。
“她听从你的了?”宣王问。
薛清茵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挺奇怪,她大抵都不清楚她自己的心思。但她求生本能仍在,她想有尊严地活下来,便也只有低头了。你故意瞒我这么久,是刻意丢她在牢中磨她的性子?”
宣王道:“对于困在牢中的囚犯,他在初时会后悔,而后变得疯狂,最终走向麻木。”
“有官员认为如此不能使囚犯悔过。遂在天牢之中开一天窗,有光泄入,却难抵其身。如此可使他们不至于丢弃希望,渴望重见天日,但却又终日只能见到昏暗的墙壁,如此备受折磨,陷入无尽悔恨。”
薛清茵咂嘴:“难怪我在狱中见到了一道窗,那窗开得很反人性,开了跟没开一样。”
宣王看着她:“茵茵,你便是她在黑暗之中跌跌撞撞行走许久,终于摸到的那扇窗。”
薛清茵怔住了。
宣王接着轻描淡写地道:“人的性情与境地,注定了其会对什么样的人抱有好感。”
“你想过她为何就这样带着兄妹的身份,也难掩对贺松宁的倾慕吗?”
“于她来说,薛家是水火。而贺松宁是那个救她于水火的人,且是唯一的。她愈痛恨自己的无力,便会愈向往贺松宁的照拂。周围的人越是因为贺松宁而对她谄媚相迎,她便越是离不开贺松宁。”
“若没有了贺松宁,再将她放入一个相似的,乃至是更残酷的境地……”
“茵茵,如今这个救她于水火的人……是你。菟丝子难以长成参天大树,当一棵树木无法攀附,她便会攀附下一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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