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没说话。
气氛顿时冷凝住了。
孟族官员都忍不住暗暗嘀咕,不会为这样的小事便搞崩了和谈吧?
这厢薛清茵挣了下宣王的手,却没能挣开。
他牢牢抓着她,没有丝毫要放松的意思。
一旁的奴隶已经在指挥下急着去搬椅子了。
“茵茵,走。”宣王沉声道。
薛清茵也以为他要带自己掉头就走,不参加这劳什子的仪式了。
谁知道宣王却是抓着她,要她一同登上高阶。
“坐。”宣王先揽住她的腰,将她一抱,便先放在了属于他的王座之上。
薛清茵怔了下,然后放松了绷紧的腰身,挪了挪屁股,结结实实地靠住了王座。
哎你还别说。
难怪那么多人想做皇帝。
原来坐在高位处,俯视众人的后脑勺,是这么个滋味儿啊……
“宣王殿下,这……”阶下大臣出声,生怕宣王一会儿把他们王的宝座给抢了。
那成什么样子?
宣王看也不看他们,挨着薛清茵坐在了一张王座上。
好在王座大都打制得分外宽阔,容纳下二人并不难。
“今后,茵茵还要与我一同,登上无数的高台。”宣王道。
薛清茵心下震荡了下。
也包括……京城里那个吗?
“宣读和谈书。”宣王看向阶下众人。
他们喉中哽了哽,何尝不是震颤万分?
孟族可以随意改嫁,可以一妻多夫。是因为她们的地位高吗?自然不是。只是因为孟族的女人少。
那泥婆罗公主被送到孟族来,却能被孟族王说冷落就冷落,说送给国师,便转手给了林古……从这其中可见一斑。
梁朝不是更为奉行男尊女卑吗?
宣王为何要将王座与妻子共享?
孟族王此时站在阶下,又叹了声可惜。
若薛清茵给他作王后,他一样能让她站在自己的身边,分她权利,分她土地,分她三千奴隶……
只可惜。
只可惜!以他如今的年纪,实在抢不过宣王。
孟族王这才拾级而上,也在自己的王座旁落了座:“读吧。”
仪式并没有薛清茵想像中的那么长……也不知是不是宣王一早就交代过了。
仪式结束后,双方交换信物,各自保留一份文书,宣王便要带剩余大军彻底退出孟族的土地了。
孟族王目送他们再度打马离去。
他叫住了身边的大臣:“将我早上交给你的那张单子,按着将东西备下,与要朝贡给梁帝的贡品分开……”
“这是……”
“这是我要献给宣王的。”孟族王道。
“那单子上的东西都是珍稀之物啊……”大臣惊讶道。
“要的便是珍稀之物。”孟族王不欲多言。
大臣只得闷声点头去做。
孟族王却叫住他:“我要写一封信给梁朝皇帝。”
大臣觉得自己懂了:“王要写信告宣王一状?告他问我们索要珍稀之物?王可是要挑拨梁帝与宣王的关系?梁帝允他在宫廷中纵马。看似是殊荣……会不会梁帝心中已经忌惮起这个儿子……”
孟族王:“我要写信去问问宣王妃家中可还有姐妹,我要求娶为后。”
大臣:“……啊?”
孟族王的面庞上,浮现的是属于成年男性的城府心计。
他道:“谋心是要有技巧的。”
就且看是宣王夫妻先被挑拨成功,还是宣王与梁帝这对父子先被挑拨成功呢。
大臣躬身拍起了马屁:“王高明!”
双方都没有再多说。
臣子当真猜不到王的心思吗?
他想他永远都不会落入林古那种下场的……
运送贡品的队伍跟着宣王的大军,一路走到了益州。
方成冢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迅速找到宣王,沉声道:“孟族的队伍之中,有一队人带着足足百辆车,停在益州城中不动了。”
一旁的亲卫问:“他们不会是想占咱们的便宜?要咱们护送他们入京吧?”
方成冢摇头:“大部队已经往京城去了,留下来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亲卫道:“问问不就知道了……”
方成冢请示地看向了宣王。
“嗯,此事交予杜鸿雪处理就是。”宣王道。
杜鸿雪习惯处理军中各色杂务,他当即带了一队兵前去见了那些孟族人。
此时已经入夜,灯火骤亮,那些孟族人一见他们,惊了一跳,连忙从临时搭建的行军帐中爬了起来。
“作什么?宣王殿下难道要毁约吗?”他们色厉内荏地道。
“你们为何停留在此?不随军入京?”杜鸿雪骑在马上,低头问。
“我们带着的,都是要献给宣王殿下的礼物。”他们舒了口气,道。
“百辆车装载的礼物……快要赶上贡品的架势了。看来你们心思不轨啊。”杜鸿雪一眼就看穿了。
无非就是等着朝中大臣,参宣王一本,说他私吞贡品,胆敢越过皇帝呢。
这些孟族人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心思不轨。”
杜鸿雪拔出了随身的刀:“看守起来,禀报殿下处置。”
孟族人色变,脱口而出道:“都是给宣王妃的!”
杜鸿雪眉头一拧,想把这人嘴割下来。
原来那孟族王还在觊觎咱们王妃……
“如此看来,你们更是该死了!”杜鸿雪说道,便要下马杀人。
惊得孟族人连声道:“你们不能动手,如今贡品刚送往京城,若无你们梁朝皇帝的旨意,你们没有动手的权利!”
杜鸿雪步子顿住,抬手一甩。
手中的刀打着旋儿飞出去。
为首的孟族人脸色大变。真动手啊?躲已经来不及了,他赶紧转过头去,那刀便擦着他的嘴飞出去,最后深深插入了地面。
他抬手一摸。
……宣王麾下,当真个个都是悍将啊!
先前只见那方成冢,如今连一个年纪轻轻的多管理军中杂务的人,也这样锐意难当。
那孟族人垂着脸,悄悄将这些记在心中。
再抬起头时,那少年将军已经骑马离开了,而其余士兵则把守附近,神色冰冷。
如看管家畜一般。
但孟族人素来忍得下苦头……于是他们对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闹事。
杜鸿雪很快回到了宣王跟前,大致将事情经过一说。他不敢隐瞒宣王,只是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难免磕巴。
“……就,就是如此了。”
杜鸿雪说完,甚至不敢去看这会儿宣王的脸色。
“他唬你呢。”薛清茵的声音更先响了起来。
“嗯?”杜鸿雪怔了怔,这才抬起头。
“你前头猜的没错,他们是想蓄意挑拨你们殿下和皇帝的关系。”薛清茵心道,这锅我可不背!
杜鸿雪面色更难看地道:“就知道这些异族人包藏祸心,竟然假借王妃为借口……岂不是既挑拨了皇帝,又挑拨了殿下和王妃。”
他想了下道:“我这就逼他们带着东西回孟族!”
“别啊,他们都这么抹黑我了……”薛清茵不高兴地道。
杜鸿雪立马上道地说:“那我杀了那领头人,作成野兽咬死的假象。”
薛清茵歪头笑道:“我的意思是,东西得留下。”
第269章 京城再来信
杜鸿雪想不明白,既然已经看破了孟族的阴谋,为何还要留下这些“烫手山芋”?
他看向了宣王。
薛清茵马上也眼巴巴地看向了宣王。
宣王连神色都没变一下:“听王妃的。”
杜鸿雪老老实实应了声:“是。”
只是心头忍不住疑惑,听了那话,殿下当真一点醋也不吃么?
杜鸿雪扭头要出去,薛清茵叫住他:“别忘了叫他们将单子交上来。”
杜鸿雪回头:“啊?”
薛清茵道:“若是有一样对不上,我还要问问他孟族是不是蓄意戏弄冒犯我宣王府呢。”
杜鸿雪:“……是。”
等杜鸿雪走远了,薛清茵才回头问宣王:“真由我做主啊?”
宣王应声:“嗯。”他顿了下:“没有你不能做主的事。”
薛清茵心道,那你手下大军的主我也能做吗?
但这话听来不大好,她便没有问。
宣王却盯着她,眼底飞快地滑过了一点暗色。
人们大都觉得她娇气任性,胆大包天。他却觉得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她的心中长着一杆尺。
她从没有娇蛮任性,尺度在何处,她从来都是清清楚楚的。
宣王动了动唇,他道:“茵茵连我的主也能做,还有何事做不得主?”
薛清茵立马指出他的错误:“……那我上次叫你停下,你为何不停?”
宣王:“……”“茵茵。”
他的语气有些危险。
“殿下,王妃。”门外响起了宫人的声音。
薛清茵若无其事地冲宣王眨了眨眼,撩完就溜。
她到了门边,问:“何事?”
门外的人没想到声音响起得这么近,还惊了一跳,而后才道:“王妃的母亲来了信。”
薛清茵纳闷道:“怎的这么快就又来了信?”
她面色微变,抬手打开了门:“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宫人一听,神色也严肃起来。但他仔细一回忆,道:“送信人面上不见焦急之色,想必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夫人思念王妃罢了。”
薛清茵笑道:“也是,我这一急都昏头了。”
她接过信来,转头想吩咐人打赏这个宫人。
但一扭头才想起来这屋子里就剩她和宣王。
薛清茵眼珠一转,盯着坐在那里,正襟危坐、气势逼人的宣王道:“来人,赏他。”
那宫人面上的喜色顿时遮也遮不住,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等起了赏赐。
等着等着,便听脚步声近了。
宣王殿下高大的身躯立在他面前,却是伸手从薛清茵腰间的绣囊里,取出了几颗金瓜子。
“赏。”宣王道。
宫人震惊地张开手接下:“多、多谢殿下。”
感情王妃口中的“来人”,来的是这么一位啊!
他何德何能能得宣王殿下亲自赏赐?
宫人连忙揣起金瓜子,转身离开还按不住那一颗怦怦直跳的心。
薛清茵这厢斜睨宣王一眼:“我让你赏,你怎么从我腰间掏钱?”
宣王道:“我那里只有金元宝。取茵茵的金瓜子给他,我的金元宝便归茵茵。”
薛清茵咂嘴:“那倒是好。”不过很快她又摇了摇头:“哎,到头来都是要用到军费上的,在你那里还是我这里,都是一样了。”
宣王唇边多了一丝笑意,他道:“是我该赚取更多的钱了。”
“孟族这不是便给你送来了吗?”
“孟族王说是送给你的。”宣王纠正道。
“这鬼话你也信?”
宣王没说话,只是掐了下薛清茵的脸颊。
薛清茵扭脸就咬了他一口,正咬在他的虎口上。
宣王顺势屈指摸了下她的尖牙:“别硌着牙。”
薛清茵动了动牙齿,不轻不重地磨过他的手指。
宣王:“……”“还想不想看信?”
薛清茵马上恢复了一本正经:“看!”
她拆了信,抖平,飞快地扫完了。
许芷在信中说……
贺松宁要看薛清茵寄给她的信,她便给他看了,其中写的本也是些平常事,应当没什么关系吧?
薛清茵的脸色顿时有了变化。
贺松宁看这个作甚?
这个动作来得太突兀。
是想探知她在益州的情况?
想必许芷也是后知后觉,怕“儿子”是在探听宣王的消息,这才赶紧写在信中来问了。
但以贺松宁的聪明程度,不会想不到……她怎么可能在家信中透露益州的情况?
“出什么事了?”宣王察觉到她面色有异,沉声问。
薛清茵将信转手递给他:“我阿娘在京城那个圈子里混,也是怪不容易的。”她说着露出无奈之色:“她是当真没有一点的心眼啊。”
宣王点了头:“岳母心思纯粹,我安插了人留在京城暗中护卫她。”
薛清茵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离京时便留下了。”
薛清茵咋舌,忍不住抱着他亲了一口:“你实在是周到!我还想过让皇帝派人去护着我阿娘呢。但我们之间撕破脸兴许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宣王摸了下她的头发,道:“无论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我都会替你去做。”
薛清茵感动得他娘的指尖都有点发麻。
她一下埋在他怀中,心道,你可千万不要像原着那样死去啊!千万不要死……
宣王又垂眸扫了扫信中的内容,道:“你认为贺松宁是想探听益州的事?”
薛清茵:“有些像。但以他的性情手段,又不大像。”
宣王沉默半晌,突地道:“取人信件,一般是为两件事。”
“嗯?”薛清茵趴在他怀里,竖起耳朵。
“一则为从只字片语中窥得写信人身上发生的事。”
薛清茵点头,梁德帝想做的便是这个勾当。
只听宣王紧跟着道:“二则……为了对笔迹。”
薛清茵怔住了。
从她对贺松宁拔刀开始,这人就敢往这上面设想了吗?
薛清茵轻轻吐了口气,心情倒是格外平静。
贺松宁顶多猜到原本的“薛清茵”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她。
绝不可能猜到她是穿书。
“我寄回去的信都是你代笔所写,想必他看见信的那一刹,一定特别失望。”
“但你写给皇帝的信,是你亲手执笔。”宣王提醒她。
薛清茵点了下头:“是啊,只消写信去问一问皇帝,他就会告诉我,贺松宁是不是也问他索要信件来读了。”
“不必问。”宣王淡淡道,“以他的性子,他定然会这样做。等下回皇帝再来信,也多半会在信中和你提起此事。他只要敢做,皇帝便会生疑,一旦生疑,便会亲自来试探你。”
薛清茵想了想:“也是。倒省了我的力气。”
宣王沉静地垂下眼眸,屈指捏住那信纸,替她烧了个干净。
薛清茵在心下叹了声细心,窥了窥他的脸色,小声问:“你不问我,贺松宁为何要对比我的字迹?”
宣王对上她的视线,他说:“我知道。”
“你知道?”薛清茵的声音微微变了调,“可是你……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茵茵。”他先低声唤了下她的名字,而后才接着道:“我常年在外征战,回京的时候少。皇帝要为我选妻子,而恰好这时,你出现在了我眼前。”
薛清茵扁了扁嘴:“哦,你那时候怀疑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宣王打断道:“不是怀疑。只是……”
“无妨,你直说就是,我又不是小心眼儿。”
“进入宣王府的人,要经过筛选,我发现你处处都与禀报上来的‘薛清茵’大不相同。”
“筛选?”薛清茵留意到这个词,“然后我便正好被筛中了是吧?”
“不是正好。”宣王沉声纠正她,“是注定只有你会被筛中。”
“为什么?”薛清茵不解地问。
他是如何筛选的?
京中贵女那样多,为何注定只有她会被筛中?
她不信就没有那么但凡一两个和她的家境相近,客观条件上符合宣王府要求的人。
宣王抿了下唇:“茵茵渴吗?”
薛清茵:“不渴。”她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按住他的胳膊不许他动弹,凶声道:“你快说,你先坦白。你说完了……”她犹豫了下,道:“我便也有话要同你说。”
宣王这才道:“你的父母不合,你的外家是商贾出身,你与你的兄长也有极大的矛盾。你没有朋友。少与亲戚来往。”
“卢书仪也好,乔心玉也罢……她们的娘家愈是强盛,家族中便有更多的不一样的声音。每人都会为自己的前程谋划,最后反而会成为你的负累。你不想被任何人绊住脚步。是吗?”薛清茵接声问。
宣王应了声:“嗯。”
薛清茵自说自话道:“薛家就不一样了,夹在一干王公贵族和权臣之间,户部侍郎的位子不算高,但也不算低。毕竟若是太低了,皇帝也不会答应。更不必说你还发现,我和薛家人之间有很大的矛盾。我绝不会亲近薛家。所以我要借你的势威胁薛家,你也任我动作。”
她疑惑地看着他:“可是……这算独一份吗?”
“中书侍郎王鹏的家中,曾有宠妾灭妻,逼死原配之事发生,你可曾听闻?”
薛清茵摇头。
也许原身听说过?
宣王道:“这是因为此事被捂住了。王鹏的原配姓杨。杨氏被逼死之事,她的娘家很快便知晓了。”
薛清茵脸色微微变了:“即便如此,也没有半点消息漏出。那只能是她的娘家与王家达成了一致,联手瞒下了消息。原配杨氏可有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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