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城中气氛还不至那样紧绷。
乔心玉换上男装,在城中转了两日,慢慢也探听到了些消息。
原来孟族还有更大的军队,都驻扎在孟族与梁朝的交界处……
还有他父亲手下的大部分军都突围了出去,疑似奔向了松州。
另一支则由副将薛亮带着投降了孟族。
她艰难地消化着这些消息,默默地思考着。
“让让!”
“都避开!”
不远处,一行人疾驰而来。
多是孟族人面孔,但也有几个明显中原人模样的将军夹在其中。
乔心玉瞳孔一张,攥紧了拳头。
他们怎敢叛国?又怎能叛国?
马蹄声越来越近。
乔心玉不得不走入一旁的铺子驻足,看着这行人远去。
一时间街道上安静极了,只剩下这行人疾驰而过的声音。
还好……并没有出现什么,横行霸道,纵马踩死百姓的画面。
乔心玉不由怔愣了下。
是不是正因为他们在其中运作,益州百姓才免去了被滥杀的下场呢?
人性何其复杂……
乔心玉纠结片刻便没再深思,转身朝许家的方向回去。
只是没走出多远,却又听见了一阵马蹄声和脚步声。
那声音不急不缓,但却有力且密集。
想来进城的队伍何其庞大……
是什么人?
乔心玉抬眼望去。
便见无数孟族士兵进了城。
在他们的拥簇之间,一个坐在载舆之上的年轻男子,头戴宝冠,衣饰繁复。
想来在孟族之间,身份高贵。
乔心玉对孟族知之甚少,看过一眼后也就别过了头。
然后她看见了更叫人惊奇的一幕……
紧跟在载舆之后的,竟是一顶梁朝样式的软轿!
那软轿中想是坐着一个女子,连轿身上都裹着轻软的纱和琉璃珠。
乔心玉那一刹蓦地冒出个念头来……
难道里头坐着的,是个梁朝女子?
这时本来就住在益州城中的士兵迎了出来。
走在最前头的几个孟族将军,快步到了载舆的跟前,行了跪拜大礼:“拜见我王!”
那竟然……是孟族王?
他怎么敢来的这里?
不怕梁军擒贼先擒王吗?
乔心玉心下惊骇万分。
“国师呢?”孟族王问。
几个将军犹豫了下,还是道:“国师在与姚将军商讨军务,一时分身乏术。”
“哦,那倒是辛苦他了。”孟族王夸赞道。
将军们显然不这么想。
后头跟着的孟族大臣也都暗暗皱眉。
哪里有事比前来迎接王更重要呢?
“此地既然交给了国师,由他全权处理。我也不插手,就在城北下榻吧。”孟族王又道。
显得很好说话的样子。
几个将军欲言又止,却也只能听从孟族王的意思。
城北修有刺史府邸。
而今便成了孟族王的“行宫”。
乔心玉远远地跟着,远远地看着。
数架马车停在刺史府外,孟族的大臣们从马车里先后走下来。
乔心玉竭力地记住那些面孔……
将来兴许便用得上。
就在她目不转睛之时,有孟族奴隶扶了一个人下来。
那个人穿着孟族的衣服,但很明显不是孟族的官员。
奴隶们扶着他转身。
那张脸便骤然映入了乔心玉的眼帘。
面容坚毅,满脸未修的络腮胡,一双眼明亮,里面的光辉好似永远都熠熠不灭。
虽有数年不曾见面……
但谁人会忘却自己的父母呢?
乔心玉怎么也没想到,她四处打探、徐徐图之,想着也许花很多功夫才能找到的父亲,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脑中嗡嗡作响,连呼吸都窒了窒。
这么多的孟族士兵……
怎么救?
乔心玉忍下了鼻间的酸楚,心道至少父亲活着……
就在她准备悄悄走开,免得引人注目的时候。
那孟族王走到了那顶梁朝样式的软轿前,似是在和里头的人说什么。
紧跟着一旁的奴隶女子连忙卷起纱帘,伸手去扶。
更震惊的一幕就这样呈现在了乔心玉的面前。
那走下来的美人,身着梁朝衣饰,姿态慵懒而轻慢。
……是薛清茵!
原来那软轿上坐着的是她!
乔心玉是怎么走回许家的,她都不大记得了。
许家丫鬟见她神色恍惚,还当她惦念亲人,忙扶着她坐下,又把大夫找来给她看了看。
“忧思尽消,但不知何故,又有新愁啊?”大夫看着她道。
新愁,新愁。
乔心玉又一次攥紧了拳头。
她不仅要救自己的父亲,还得想法子将薛清茵也救出来才是!
可是怎么才能救呢?
乔心玉问:“有刀吗?”
大夫:“啊?”
更多孟族士兵、孟族的贵族和官员来到益州城的消息,就这样传开了。
城中百姓愈加惶惶不安之时。
刺史府外却张贴出了公示,要招几个益州女子入府做丫鬟和仆妇。
“那谁敢去?”
“那可都是异族人!”
“就是……叫他们欺负了,也没地儿伸冤去。”
认得字的,瞧过之后便回去暗暗大骂。
不认得字的,更要绕着走了。生怕上面写的是要砍谁头呢。
乔心玉也混在人群中,她认认真真地看完了内容。
她知道,这是她的机会来了……可光她一人入府,太扎眼了。
还得想个法子。
乔心玉叹了口气,心道要成事果然没那么容易。
乔心玉转过身,便又要随人流一同离开。
此时却又出来个孟族人,用蹩脚的梁人话道:“凡入府者,可先领三贯钱。入府后,月例十两。”
十两银子?
周遭的人群安静了下,随即却变得嘈杂了起来。
他们立时涌向了刺史府的大门。
此时谁还管什么异族不异族,丢不丢命。
那可是十两银子啊!
乔心玉松了口气,终于顺理成章地混了进去。
不过她也觉得怪异。
这些孟族人这样舍得银钱吗?
入府先领三贯钱,月银足足十两!
十两,该是一些管事才能领的钱了。
难不成……这进府要伺候的……是个麻烦人物?
还会欺辱女子?
乔心玉皱了下眉,但能混进来不容易,她到底还是坚定了步子,没有后退。
另一厢。
有人抓着一份册子,快步走进门厅内。
他不敢看那座上的美人,只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座上的孟族王。
随即恭敬拜了拜,才直起身道:“果然,出去喊了一嗓子后,便有许多人肯来了。”
薛清茵坐在那里,懒洋洋地道:“我就说嘛,那些字你们孟族人都未必认得几个,何况是益州的穷苦百姓?再没有比大声喊,并以银钱诱之更好的办法了。”
孟族王问她:“你要自己选吗?”
薛清茵:“你选吧,若是我来选,你便又要问我,拿什么作交换了。吃亏,不干。”
孟族王:“……”
大臣在旁边咧嘴。
到底是谁吃亏啊?
掏钱给你找丫鬟的那不还是咱吗?
“怎敢劳动大驾。”大臣皱起眉。
孟族王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他们,道:“你看得出来他们中间,哪个是梁朝的探子吗?”
大臣心头一惊,忙道:“卑下愚钝,对梁朝知之甚少,的确是看不出来。”
“所以她才不肯来自己挑。”孟族王叹了口气,“这是怕我怀疑她呢。”
大臣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心道,倒是他想得太粗浅了。
这厢乔心玉隐隐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她一颗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儿。
这些孟族人并不蠢……相反,他们聪明且有警惕心。
乔心玉竭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且舒展。
但孟族王还是一眼先将她挑了出来:“你是益州人士?”
“生在益州,长在岐州。”
“岐州近京城。”孟族王道。
乔心玉心一沉。这个孟族王当真很了解梁朝。
“倒也能与她谈天说地了。”孟族王又道。
乔心玉怔了怔。与谁?
听他前后说的话,口中的“她”必是来自京城。
那还能有谁?
……薛清茵?
“你的皮肤细腻,哪里像是做过活计的人?”孟族王语气微冷。
“本也不曾做过。嫁了个秀才,也有老仆伺候。奈何回来奔丧探亲,才发现祖产被占。如今出也出不去……那家里也容不下我。我总要活下来的。”乔心玉抹了抹眼角的泪。
她道:“我幼年跟母亲学了些调香、制粉的本事。还懂得如何照顾孕妇,调养身子……”
孟族王见她形容有些凄苦狼狈,脸上、脖颈上、手背等处都带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可见的确如她所说,经历了剧变,祖产被占,才落得这个下场。
孟族王随即又问了几个人,然后才离去。
大臣忙追上去:“这其中哪些人有异?”
孟族王:“没有。”
“没有?”大臣惊讶道。
孟族王其实也觉得惊讶:“宣王竟然没动过派探子埋进来的念头……”
大臣想了想道:“咱们才到益州,来不及谋划吧。就算有探子,也该是先安插在国师那里。”
“嗯。”孟族王便也彻底打消了怀疑。
乔心玉那边还提心吊胆了一阵,最后她和另几个面容和蔼些,手脚也细致些的仆妇一同被带进了内院。
那些粗手粗脚的都没能留下来。
“想来咱们要伺候的定是个尊贵人物。”一旁的老妇人感叹道。
乔心玉可以肯定就是薛清茵了。
她在京中便因身体的缘故一贯娇气……却没想到在孟族也是如此。
忆起昨日入城时的阵仗,乔心玉心道难不成是那孟族王对她别有所图?
乔心玉抿起唇角,心下密密麻麻地散开了焦灼。
京中人议论起薛清茵,说她貌美而蛮横,头脑不大好用,甚是引人鄙视的时候……
乔心玉想的都是,若一个人只有美貌而没有头脑的时候,美貌便会变成灾难。
在刺史府里穿行的短短时间里。
乔心玉已经将最糟糕的结果都想过了……
她想着薛清茵将来回到梁朝要如何自处,宣王会如何对待,……若她为薛清茵作证未失清白,可否行得通……
“好了,里头就是你们要伺候的人了。”领路的孟族人顿住了脚步。
她抬手一指,很快给几个年长的分好了活儿,多是负责晾晒衣物、整理床铺、做饭洗衣等等。
最后只剩下了乔心玉。
“我带你进去见主人。你以后就叫……”
“贴身丫鬟?”
“嗯。”
乔心玉那一刹间也怀疑过,让她一个人进去,是不是那孟族王已经怀疑上她了。
里头等着她的其实是刀光剑影……
但走到这里,自然是没有退路的。
就在乔心玉胡思乱想之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日里不必点灯,日光便能将室内照得透亮。
乔心玉一眼就看清了坐在里头的人的模样。
是……是薛清茵!
她的身边各守着一个孟族奴隶。
乔心玉见状不敢有半点松弛,很快便垂下眼,慢慢地走了进去。
她问领路人:“要行礼吗?”
领路人犹豫了下道:“你们梁朝人是怎么行礼的,你行就是。”
乔心玉便还装模作样地行了礼。
这一动,薛清茵立马认出了她。
薛清茵也很惊讶。
乔心玉怎么在这里?她怎么从京城过来的?跟着魏王来的?
倒一时间连点心都忘了吃。
“你吃吗?”薛清茵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捏得有些碎的点心,便递到了乔心玉面前问她。
乔心玉被吓得不轻。
这……薛清茵怎么一来便是这般熟稔的口吻?不怕被发现?
薛清茵见她低着头,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便扭头问领路人:“王可还说了什么话?”
“说了。说告诉您,这个人是益州人,长在岐州,想来也熟知京城的风土人情,还能和您说说话,解解闷。”领路人答道。
薛清茵轻笑道:“王还知道岐州离京城近?”
领路人一板一眼:“王什么都知道。”
薛清茵又看着乔心玉,笑道:“嗯,我见了也觉得亲近。没准儿还在京城里见过我呢。”
乔心玉:?
这玩笑是能开的吗?
“抬起头,我仔细瞧瞧。”薛清茵接着道。
乔心玉也不知她要干什么,便只得抬起脸。
薛清茵又笑:“还是个美人呢。”
乔心玉:“……”她在薛清茵跟前,又算什么美人?
“我就喜欢长得好看的。”薛清茵说着,又指了指跟前的凳子,“你坐着咱们说话。”
乔心玉一颗紧张的心,紧绷来紧绷去,实在有些麻了。
干脆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依着薛清茵的话坐了下来。
领路人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薛清茵却叫住她:“再买些吃食来……拣好吃的买。”
领路人点头,走出去,转身就把这段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孟族王。
门内,乔心玉看了看一旁的两个奴隶,还是有些忌惮。
得想法子把她们弄走才行……
乔心玉在认认真真地想法子。
薛清茵却已经先开口了:“你怎么来了益州?总不会……是为了救魏王吧?”
乔心玉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你,她……她们……”
“哦,她们听不懂。不信你看……”薛清茵扭头问起云朵和阿卓:“你们知道魏王是什么吗?”
云朵双眸放着光,用蹩脚的梁朝话问:“是吃的吗?”
乔心玉:“……”
薛清茵摸了摸云朵的头:“嗯,你坐下来吃吧。”她说着把点心分给了她。
阿卓在旁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薛清茵便也招呼她坐下来。
薛清茵道:“好,咱们接着说。”
乔心玉从震惊中缓缓回神,当先摇了下头:“我不救魏王。”
魏王和宣王府是敌人。
乔心玉也不怕说给她听。
薛清茵猜到了,道:“那你就是来救你父亲的了。”不过猜到归猜到,她心下还是很吃惊。
这般时代背景之下,已经孤身嫁人的女子,却能千里救父……
乔心玉点头:“现在还多了一个……”
“嗯?”
“我得救你出去!”
“……啊?”
乔心玉说完这句话,目光微冷地看了看旁边的云朵和阿卓:“……这句话她们能听懂吗?”
“听得懂。”云朵弱弱道,“这句话……很容易听懂。”
乔心玉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落在了盛放点心的碗碟之上。
在桌上磕碎之后,便能取瓷片杀人。
可她没有杀过人。
能不能一下便切开对方的喉咙……她也说不准……
但总要试!
乔心玉抬手已经扣在了盘子的边缘。
薛清茵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下按住了乔心玉的手背:“这两个姑娘还要给我看门呢,可不能杀了。”
乔心玉无奈。
怎么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话是能让她们听的吗?
薛清茵道:“她们若是想告密,便不会说自己听得懂了。”
乔心玉一怔,哑然道:“也是。”
她的情绪紧绷之下,竟是忽略了这样的细节,只想着既是敌营的人,得杀了才行。
乔心玉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那两个奴隶女子。
她们看着她的目光里,多出了一点惧意。
但嘴上吃东西的动作却是半点不受影响。
乔心玉终于是尝试着放下了心。
“你在敌营里待了多久了?”乔心玉忙问起了正事。薛清茵待得久,自然对这里更了解。
薛清茵:“忘了数……有些日子了吧。”
她一顿,也问起乔心玉:“你方才是要将盘子打碎,取瓷片杀人吗?”
乔心玉:“……嗯。”
她彻底无奈了。
薛清茵当真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没有半点顾忌的。
薛清茵来了兴致,双眼都放着光:“你还会这个?”
乔心玉点头:“我父亲教过我一些……不过那时候用的都是刀。”
也对。既然父亲是武将,只要脑子没被驴踢,肯定得教女儿两招防身术。
薛清茵道:“真羡慕你,你有个好父亲。”
乔心玉在京中谨慎惯了,想本能地夸你也是。
但转念一想到薛侍郎那一家子……那再硬夸就昧良心了。
“这个难学吗?”薛清茵又问。
乔心玉愣了愣:“说难……也难。要悟性,还得敏捷,心性还要够坚定。”
乔心玉又不是蠢人,一下反应过来:“你想学?”
但她觉得薛清茵学不了。
薛清茵太娇弱了。
薛清茵点头:“怎么样?你看我能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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