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更有钱些?”士兵问。
“城北那个吧,这两年虽有些没落,但家底还是厚咧。你们走到百花巷,附近长着黄角树的就是了。”
士兵点头,便带着乔心玉往城北走。
不一会儿工夫,坐在酒肆里的客人掀起竹帘走了出来,问那伙计:“他们在打听许家?”
伙计回过头,应了声:“是,怎么了爷?”
客人笑了笑:“咱们与那许家也有些生意上的来往。这不是怕那些兵爷去找麻烦吗?”
伙计点头,心有余悸道:“是啊是啊,那些兵爷凶得很。”
“咱也得去报个信儿才是。”客人说着便跨门出去了。
“老爷说了,许家乃是宣王妃的娘家,咱得护着啊。”那客人走出去没多远,便与几个人会了面。
几人一边低低交谈着,一边往许家走去。
“不先把老爷救出来?”
“老爷说了不必救,他还有事要做。”
“粮食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听闻魏王大败,粮草全淹。没准儿就得指着咱们了。唉。”
他们都是干子旭的人。
干子旭本就是草根出身,手下自然三教九流什么玩意儿都有。
干子旭的买卖做得到处都是,益州城中当然也有他的人。
那厢乔心玉前脚到许家。
他们后脚便也到了许家附近,还悄悄摸了摸腰间藏着的刀。
刀鞘冰冷。
使他们心安。
这厢许家的门被敲开,许家人也被吓了一大跳。
他们虽也叫许家,但真论起来,不过是许芷家中的旁支。
许芷的兄弟们早早迁往京城,仍留在老家的自然就只剩些旁支了。
不久前,他们听闻益州成了宣王的封地。而那宣王妃是谁呢?正是他们许家姑娘生下的!
那这是何等的亲近啊……
等宣王到了益州,他们岂不是就成了宣王殿下的“亲戚”?此后还不得横着走!
只可惜,还没等他们横着走,孟族人就打来了。
这下他们绝口不敢提自己与宣王妃的关系,生怕被孟族人抓去先祭了旗。
可这千躲万躲的,怎么还是被找上了门?
他们心头一慌,开门的手都发着抖。
“兵、兵爷这是有什么吩咐啊?”他们心想着,若只是征收些粮食布匹,给了也就是了。破财免灾嘛。
“你们瞧瞧,这是不是你们家的姑娘?”士兵后退两步,露出乔心玉来。
他们一愣,盯着乔心玉看了看,这……不认识啊!
乔心玉飞快地道:“我父亲是许芪。”
许家旁支的人一听,天灵盖都快掀飞了。
怎么这时候来了?
是,许芪是有个女儿……之前是跟随本家老太爷老太太住的,听说也早就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
他们没怎么见过。
“是你们家的吗?说是夫家欺负,又怀有身孕,只得回娘家来了。”士兵紧跟着道。
他们更是大惊。
什么?都有身孕了?
“那……那先进来说话。”他们虽然不敢暴露与宣王妃的关系。
但也绝不敢把许芪的女儿往外推啊。
许芪是谁?
宣王妃的亲舅舅啊!
将来孟族人被赶跑了,他们还要继续和宣王妃做相亲相爱一家人呢!
乔心玉高高悬起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她抹了抹泪,飞快地跨进门去,这才从腰间掏出银子。
那是她一早藏好的。
她毫不见外,仿佛天生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将银子递给一旁的下人道:“分给几位兵爷,他们一路护送我,倒是辛苦了。”
下人受她身上的气势影响,本能接过去便分给了几个士兵。
这么多?
几个士兵忙不迭接到手中,欢喜不已,再没有多的疑问。
许家旁支们目送着几个士兵走远,随即反手就牢牢关上了门。
“快,快进去说话!”
而门外守在远处的几个人,在见到许家没有出事后,也才分拨离开。
这厢进了门。
许家旁支松了口气,忙问道:“你嫁的是谁啊?这怎么孤身就……”
“我不是许芪的女儿,我的父亲是乔腾。”乔心玉犹豫片刻,还是道出了真相。
“什么?”这下许家旁支更为震惊了。
“乔腾……那不是……节度使的名字吗?”他们愣愣出声。
乔心玉点头:“正是。”
“若没记错的话,乔节度使的女儿嫁给了……魏王?”
“是。”
众人顿时脸色各异。
魏王不是刚被孟族人给抓了?
满城皆知!
百姓们嘴上不说,心下都觉得绝望……
乔心玉见他们一下沉默住了,也觉得有些丢脸。
因而她才先只是提父亲的名字,而不提魏王。
乔心玉忍着尴尬和羞耻,挤出声音道:“魏王府虽然与宣王府并不亲近,但我昔日在京中与宣王妃乃是至交好友。”
这话……当然是假的。
但她有求于许家呢。
今日借薛清茵之名,将来等事情了结,她定然好好报答。
“你们可曾听闻我父母的下落?”乔心玉忍住心中的急切问道。
“并非有意隐瞒,而是着实不知。我们也只是听闻,当时各个府邸都有兵变。随后就传开说节度使失踪了……
“至于节度使夫人,也无人提起。想是要么也已一同失踪,要么还在节度使府中。之所以不提夫人,只是因为节度使失踪一事更能扰乱民心。”许家的旁支如此猜测道。
乔心玉松了口气。
想来也是。
这样一想,她父亲失踪反而是好事了。
因为孟族若想要诱她父亲回来自投罗网,便必然得留着她母亲的性命!
“你当真有身孕?”有人弱弱问道。
乔心玉点头。
那可是皇家子嗣啊……
“且先洗去一身尘土,再吃顿饭,再请大夫瞧瞧吧。”
“对对。”
他们说着话便吩咐下去了。
乔心玉鼻头一酸,点了下头。
她没有找错门!
她真应当多谢薛清茵!
薛清茵的娘家是极好极好的。
乔心玉吃了两日的苦,暂在许家歇了脚。
热水褪去她的疲惫,她仰面倒在柔软的床铺之上,身上被虫叮水泡出来的伤口,也都敷上了药。
丫鬟在她屋里放了几盆子水,又支起窗。
荷花池上的风被送进来,并不闷热。
乔心玉终于睡了个好觉。
与之截然相反的,便是魏王的劫难才刚刚开始。
林古命人将他挂在城头,挂了半日。
烈日烘烤,又饥又渴,绳索勒得手快断了一般,勒出一条一条血痕。
他骂光了他这辈子能骂的脏话。
被人放下来的时候,俨然已经成了一口破锣。
“此法无用,无人理会。”士兵对林古禀报道。
林古:“……”
士兵又道:“先前引水一击,想必吓得他们逃窜回兴州了。”
林古皱眉:“即便如此,也该留下两三个探子啊。”
士兵想了想:“那就是他们根本不在乎这魏王的死活?”
魏王听在耳中,万分耻辱。
“若附近当真没有人了……”林古沉吟片刻,只恨不得一路顺风,早日打到梁朝皇帝那里去。
他转头问姚明辉:“你安排的人,都到兴州去了?”
姚明辉道:“嗯,应当已经见上安西军了。”
魏王听得心头更沉。
他们还要联合安西军?
将大军彻底堵死在中间?
“这魏王……”
“再多挂几日吧。”姚明辉道。
林古疑惑道:“如今已是无用……”
姚明辉冷声道:“我恨梁朝皇帝,连同他的儿子。”
魏王听得眼前一黑。
恨我爹关我什么事?
可他无处申诉,便又被拖了下去。
兴州城郊。
一个老汉,一个青年,穿着短打,拉着驴车。
绕着安西军驻扎的军营走了三圈儿,终于引起了注意。
“你们好大的胆子,不知道此乃军营重地?便是将你们斩首示众,你们也无冤可诉!”
老汉忙告饶道:“生计所困,这才走街串巷卖些货。”
守营士兵自然不听他这狡辩的话,好笑道:“卖货卖到军营里来了,我还是头一回见。”
士兵脸色一沉:“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来刺探军情的?”
老汉跪地道:“当真,当真!还请兵爷先看过小人这里的货再发怒也不迟。”
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
心道莫不是要以金钱贿赂?
倒也行。
拿了钱再杀人不就好了!
“什么货物?拿来瞧瞧。若是不得你爷爷的心意,瞧见那条粪沟了吗?”
营地里的粪便平日就掩埋在那里。
士兵吓唬他道:“一会儿便将你们两个都扔进去活埋了。”
老汉露出畏惧之色,颤巍巍地回到青年身边:“儿啊,把东西拿出来。”
青年从驴车上取下了一个盒子,交给老汉。
老汉便捧着到了士兵跟前。
士兵哪里敢碰?生怕里头有暗器,又或是那盖子上抹了毒药。
便道:“你打开给爷瞧就是了。”
老汉心道安西军还没想像中那么草包,一边掀开了盖子。
那盒子里放的却是一份册子。
士兵嗤笑道:“耍弄你爷爷是吧?”
老汉连声道:“不敢。”
然后捧出册子一打开,只见上头绘的尽是如花似月的年轻姑娘。
他翻动册子,共展示了前前后后约十来个。
士兵的目光一下便被吸引了,摸着下巴笑道:“怎么?这是要给我说亲?”
“不不,这都是莺花……想着诸位在兴州也有些时日了,平日里难免苦闷,这才大着胆子登门……”老汉局促地笑了笑。
士兵露出意动之色:“这大半年都过得苦闷,岂止是这几日……我仔细瞧瞧……”
老汉指了指里头:“不知那些个爷……”
士兵笑道:“做咱们哥俩的生意还不够?”
老汉讪笑:“养那么些人总要吃饭的,这饭不全靠各位爷来赏吗?”
士兵满意道:“会说话,我一会儿替你们走一趟就是。但这钱……”
“您还何须银钱呢?”
“上道!”
这士兵说着就接过了那册子,转身要往里走,却被另一个士兵猛地揪住了袖子:“不行。”
“怎么?”
“咱们如今归宣王殿下管,那位治军之严,接手咱们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军女支领了钱各自遣散回家。又怎会允许咱们在营中玩这个?”
“可宣王如今不在兴州……”
“但玄甲卫尚在!”
“玄甲卫也不至于来处理咱们这些个小事吧?”
两个士兵竟是说着说着吵了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那老汉目光一暗,心下暗骂事情不顺。
“小人也怕宣王殿下问罪,不如这便收拾东西先行一步……”老汉露出惶惶之色,故意来了一招以退为进。
那早就意动的士兵怎能允他离开?
一把揪住他道:“爷今儿就还要尝尝这个鲜。还不知道兴州女子是个什么味道呢?你且等着!”
他说罢,将旁边的士兵一推,便揣着册子大步进营了。
另一个连忙追了上去:“站住!”
这下门口的守卫就去了两个。
老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有点警惕心,但不多。
青年压低声音,走上前问:“进去?”
老汉道:“莫急,我们得见个大些的官儿才有用。”
青年一想也是,点头等在了那里。
这厢两个士兵一前一后进了队正的帐子。
其实也不过正九品下的官儿。
但这已然是守门士兵能接触到的“大”官儿了。
士兵进门先拜了拜,便急切道:“那日队正不是说营中烦闷吗?”
队正留着一脸络腮胡,闷声道:“我可从未说过。”
士兵愣了愣。
然后他发现帐中多了一人……
那人着玄色甲胄,腰挎龙雀刀。
玄甲卫?!
士兵顿时打了个哆嗦,掉头就想走。
那玄甲卫却道:“走什么?说说,那对父子都怎么跟你们讲的?”
士兵战战兢兢,只得从头到尾说来。
玄甲卫嗤道:“什么蠢货?你见他打扮好似庄稼汉。既然是这个模样,手底下怎么养得起十来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士兵愣在那里。
“把人带进来。”玄甲卫沉声道:“是孟族探子无疑了。”
队正连忙捧了一句:“殿下英明,竟早知会有孟族探子前来。”
还恰好在他这营中守到了人!
殿下也知道?
那抓着册子的士兵顿时慌了神。
玄甲卫将他神色收入眼底:“你就不要出去了。瞧你这模样,容易漏底。”
转头对另一个士兵道:“我瞧你机灵些,你知晓怎么将人引进来吧?改日我会上报殿下,记你一功。”
那士兵激动道:“小人知晓。”
上报殿下,记他一功!他何德何能,姓名能入宣王殿下的耳啊!
他赶紧掉头出去。
留下那个仍抓着册子的,脸色煞白,一下跪在地上,连为自己险些引狼入室做一做申辩也不敢。
老汉没想到进去两个,最后却只出来了一个。
而这个还是口口声声军纪严明坚决不犯的人。
老汉心生警惕,正要后退。
却见那士兵上前来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我们队正要见你们……他很有兴致,我那兄弟正在里头给队正看册子呢。”
看着士兵说这话时,满腹积怨却又不得不遵从的样子。
老汉放下心走了进去,一边往里走,还一边道:“我那儿子留在外头等候如何?”
士兵嗤道:“随你便,只是一会儿再让我其他兄弟逮着了,可能就当奸细当场处死了。”
老汉目光闪烁,彻底打消了心头的疑虑,转身招手将青年也叫上了。
他们就这样在带领之下,缓缓走入了那队正的帐子……
一转眼。
魏王又在城头上挂了两日。
他浑身的皮肤都被晒得干裂出了一条条纹路。
昔日他在船上给薛清茵送礼不成,恼羞成怒将东西扔到了湖里时,全然不记得那受干旱之苦的灾民。
更想不到今日,那如龟裂的田地一般的纹路,最终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宣王还是没有动静……再这样下去,魏王可能要死了。”士兵道。
林古低头扫过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魏王。
他道:“抬下去吊命……轻易死了岂不是便宜他?日后咱们每打下一城,都将他挂城门上,叫那些梁朝的兵将们都仔细瞧瞧,梁朝皇帝的儿子何等的窝囊废物!”
好在魏王这时候已经昏过去了。
否则听了这话,最终还得是被气昏的。
魏王被带下去之后,林古才皱起眉来:“怎么回事?你派出去的人,一个接一个……全没有了回音。”
姚明辉也皱眉:“难道是宣王?”
“你的意思是,都被宣王截下了?”
姚明辉没有回答林古的问题,转声否认道:“他妻子失踪,正是怒上心头的时候,却被魏王夺权,随后魏王又被俘……一大堆的烂摊子等着他收拾。他如何分身?再等等……”
林古想说你就那样信得过你手下那些人吗?
他话没出声。
士兵来报:“来信了。”
“何人来信?”
“秃鹫。”
秃鹫是孟族特地养的鸟,藉以传信,还能攻击敌军。
一听这话,林古笑了:“那不就是姚将军最早派出去的人?他们是混入了宣王的军中吧?只是窦如云都跑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不让宣王起疑?”
姚明辉拆信一阅,笑道:“他们自曝了身份。”
“哦?”
“假意被宣王策反。宣王要借他们的手传递假消息予我们……”姚明辉自信一笑,将纸在林古跟前铺开。
林古低头一看。
中原文字之下,用极细小的孟族文字写了一串话,正是姚明辉口中所说的意思。
林古也笑了:“当初让他们学孟族文字,的确是上策!看来咱们明日就能出城攻打宣王了。”
这厢对视而笑,皆是胸有成竹。
那厢孟族王下令启程,拔营往益州而去。
薛清茵很惊讶:“最终还是决定要带我去益州?”
孟族王道:“若我不在跟前,国师如何有机会对我大不敬呢?”
哦,这就养肥了准备宰啦?
薛清茵乐见其成。
孟族王盯着她,沉声道:“只愿到了益州,你也能如你所说,履行诺言。”
薛清茵抿唇一笑:“好啊。”
她保管拱火拱得大家都想提刀砍他。
乔心玉如今所在的乃是益州的主城。
孟族想要益州的官吏百姓上下配合,还想从当地富商手中征收钱粮,进到主城之后便没有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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