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作什么去?”
“是去赏赐国师的!”
赏赐很快就到了林古手中。
赐地三十万亩,赐牛羊一万头,赐大瑟瑟作章饰……
大瑟瑟乃是章饰之中品级最高者。
林古一时风光无限,笑得合不拢嘴,还让人把魏王拎过来观礼。
“国师,还有一个极特殊的赏赐。”士兵道。
“何物?抬上来?”
林古话音落下,便见一口大箱子被四人合力抬动到了面前。
箱盖一掀,里头却是个女子,身形蜷缩,瑟瑟发抖。
林古疑惑道:“难道是宣王妃?”
一听这话。
魏王都艰难地伸长了脖子。
“国师仔细瞧瞧,她哪里有中原女子的模样?”士兵笑道。
那女子皮肤是小麦色,手脚匀称美丽,发色乌黑。小心翼翼抬起头来,一双眼便如宝珠一般。
林古见过她。
他失声道:“泥婆罗公主!”
士兵道:“国师征战有功,特赐予国师。”
“可她是王的妻子……”
还是一国公主。
林古的呼吸都变得炙热起来。
一国公主啊!
他当然……想要。哪怕他身边已有许多女人,但加起来也不抵一个公主的尊贵。
“可王并未与她举行大礼。她一直在侍奉贤若普,与国师正好相投!”
不错,国师被视作是贤若普在人间的使者和分身。
要说相投,还真有些相投。
林古掩不住喜色,再不推脱,当即收了下来。
之后士兵又为他带来了两位大将,说王盼望他们开疆扩土,早日攻入京城,再有重赏。
林古兴奋之下,毫不怀疑,一应全收。
连士兵们都觉得受到了鼓舞。
魏王夹杂其中,听着他们庆贺的声音,只觉得恐怖。
他甚至心底隐隐地想……会不会……兴许……连宣王也难以阻挡他们的脚步?
到那时,就不是他一人的过错了吧。
林古得到大肆封赏的消息,也传遍了孟族王这边的营帐。
众臣顿时觉得荒谬。
国师居然收下了泥婆罗公主。
真收啊?
怎么敢的?
再想到这下彻底没了媳妇的孟族王……
喜欢上那宣王妃,倒也不是多么令人发指的事了。
距离营帐大约十里地的一处土洞里。
男子虚弱地倚在洞内。
他已不知多少日水米未进了……甚至渐渐有些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薛亮说将他藏身于此,便可避开孟族追兵……
多日不见他……是因他已死在孟族刀下?
男子轻叹一声,心下有些难过,也不止是为薛亮,更是为益州城中的百姓,还有……他远在京中的女儿。
他和妻子已数年不曾见过女儿……连她嫁入魏王府时也不曾赶回。
她一人忍受了那么多的孤苦……
如今却还要让她再承受失去双亲的痛苦吗?
没了他这个父亲做后盾,她在京中的日子又怎能好过?
“瑶瑶。”
“瑶瑶……”
他口中喃喃念起女儿的小名,双眼发红,脸色却愈白了。
他不能死!
女儿还在京城等待一家团聚那日呢!
男子撑着坐起来,身子向前扣倒,朝洞外匍匐而行……
洞口附近多草。
吃些草充饥解渴……总归要活下去!
男子头疼欲裂,脑中像是一锅煮沸的粥。
他忍住痛楚,一口咬住了草,用力一歪头,便将草扯了下来……
就在这时。
他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靴子。
那靴子裹着一圈儿细细的白色绒毛。
是孟族人的打扮!
男子顿时魂飞了一半,目光一厉,挣扎着要去摸腰间的匕首。
但等他抬起脸来,却是先被后头一个中原女子吸引了目光。
那是个绝色美人。
几个孟族奴隶抬着她,小心翼翼地朝这边接近。
而那穿靴的孟族男子回头问她:“可容我扶你?”
女子理也不理,只看向他,问:“益州节度使乔腾?”
她道:“我叫薛清茵,乃宣王妃。”
“是……我是乔腾。”男子声音嘶哑,胸中满是震撼。
此时却听一旁的孟族男子道:“原来这是你的名字,我今日才知晓呢。”
那话里的亲近和爱慕之意,毫不掩藏。
乔腾的目光茫然流转,问薛清茵:“他是?”
“我是孟族的王。”却是孟族王自己开了口。
乔腾的心霎时沉了下去,他盯着薛清茵:“你……”
显然是疑心宣王妃与孟族人勾结了。
薛清茵:“他要是怀疑我,你就把他杀了吧。反正怀疑我的人,救来有什么用?”
乔腾一惊,瞬间把到了喉咙边的惊疑全吞了回去。
“你这样无情又果决,与我孟族实在相配!”孟族王夸奖道。
“你知道外头都是如何形容宣王的吗?”
“如何?”
“说他是冷酷无情的活阎王。……那还是我跟他更相配一点。”
“……”
听完对话的乔腾终于明白了。
孟族的王这是在竭力挖他们梁朝宣王殿下的墙脚啊!
宣王妃不得不与这样的人虚与委蛇……
却是来救他!
乔腾顿生羞愧之情。
方才那一刹冒出的疑心,真是不该!
乔腾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宣王妃,他那下属薛亮为掩护他如今也没了踪迹……
他的目光一扫,却是瞥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薛亮?
薛亮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眼角不正常地耷拉下来,好似被人抽走了魂魄……
他被两个孟族士兵架住。
如一团砧板上的肉。
凄惨,耻辱。
乔腾的唇轻颤了两下。
“我们便是从他口中得知了你的下落。”薛清茵轻声道。
“你们拷问他了?”
“不打不行啊,这人满嘴谎话。”薛清茵歪头。
薛亮这才醒过神一般,呜呜啊啊地张开了嘴,挣扎着往乔腾的方向扑。
薛清茵无情地戳穿他:“他可是你益州城中的叛徒,我当时与宣王接到消息的时候,便觉得怪异。你乔节度使也并非无能之人,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原来是手底下的人叛变了。”
“没有……没有……”薛亮嘴里还有血,牙齿也少了两颗。张嘴说话便显得含混无比。
他用力地摇晃着头,看起来更凄惨了。
薛清茵想着,若是乔腾真的笨,还想不通这其中关节,她也能为他再解释上两句。
最多两句了!
但乔腾在看过薛亮之后,却是背脊一塌,如受重创。
显然信了薛亮是叛徒。
乔腾翕动着唇:“你脚上穿的是孟族人的靴子,身上披的也是他们的衣袍……若你从一开始便是阶下囚,他们怎会好心到为你更换衣物?”
薛亮顿时就不动了。
随后他才恶狠狠地盯着薛清茵的方向,狂吼起来:“薛清茵!我要杀了你!我要剁了你的手!”
乔腾的脸色更为难看:“你怎敢说出这样的话?你……你!”他一口气吊不上来,别说骂了,倒先差点把自己气晕过去。
薛清茵自己却没什么表情,她耸了耸肩:“无妨,应当是我先鞭你的尸。”
薛亮:“……”
乔腾的声音都哑然而止。
“剁他手喂狗。”孟族王道。
薛亮立刻就又被拖走了。
“不!不!你这样会使归降的人寒心的!”
“妖妃!此乃妖妃!她会害了你们!”
他那不甘的悲愤嘶吼的声音,很快便远去了。
薛清茵摸了摸鼻子:“真会夸人。”
孟族王:“……夸?”
薛清茵道:“自古妖妃,多是貌美无双,能戏弄诸侯,能霍乱朝纲。进可灭人全族,退可覆亡国家。……听听,多厉害,一个人就能把这些事儿全干完了,谁能说不厉害呢?”
孟族王笑了:“说得有些意思。”
乔腾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勉强打起精神,语气虚弱道:“可见自古文人手中的笔,握得有多歪。男子承担不起使国家灭亡的罪过,才挑出一个妖妃来……”
宣王妃舍身救人,若说她是“妖妃”,实在是颠倒黑白,坏了心肠!
乔腾攥紧拳头,胸口都窒息得厉害。
不知薛亮还干了多少事……
“抬回去。”孟族王此时看着乔腾下令。
乔腾张了张嘴,又看了看薛清茵,最后他没再说话,也没有挣扎,任由孟族士兵将他抬走了。
眼下并非逞英雄的时刻。
至少先活下去,方才有将来。也方才不辜负宣王妃的救命之恩。
目送士兵抬着乔腾走远,孟族王转头不死心地仍道:“我扶你?”
薛清茵扭头就爬回了奴隶们抬着的载舆之上。
姿势丑是丑了点,但爬上去就行。
孟族王只得叹了口气:“回去吧。”
回去后,乔腾立即被安置了起来。
孟族王又派遣了孟族的曼巴,也就是大夫,到了乔腾身边对他进行医治。
每日里到益州城去采买食物的士兵,还会顺势带些药物回来。
如此精心照料,才不过两日功夫,乔腾便从高热中活了过来,眼下已能正常进食。
这应当是好事……
但乔腾的心却止不住地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宣王妃需要付出什么,方才能使他在孟族大营中,如上宾一般。
正心中发紧。
帘帐被人掀起,人未近,声先至。
“我带你来瞧一瞧,他如今大好了。”那是孟族王的声音。
“嗯。”那是宣王妃显得漫不经心的声音。
乔腾连忙坐直了身躯,顺势望去,便见二人先后入了帐中。
“如何?”孟族王问。
薛清茵盯着乔腾看了看,问:“治好了?”
乔腾犹豫片刻,还是道:“大抵是好了。”
孟族王便顺势笑着问道:“可满意?”
薛清茵点了下头。
孟族王问:“那不知你要以什么作交换呢?”
他这话当然是故意当着乔腾的面说的。
乔腾果然色变。
他希望乔腾劝薛清茵不要上当。
因为人性如此。
旁人越是为她考量,她才越是舍弃不下此人的性命。
但没等乔腾开口,薛清茵就先慢悠悠地道:“我还以为找到乔节度使那日,你便会同我提条件了呢。”
孟族王道:“兵书上说,凡为王为将者,当徐徐图之。”
说人话那就是……
“他若半死不活,你还有反悔的余地。但我已将他照料得这样好,你又如何后悔呢?”
乔腾的脸色登时更加难看。
这孟族王实在是个难缠的,怎么办?怎么办?
宣王妃救了他!而他又如何救她?
“你看这样如何?”薛清茵突地出声。
“请说。”孟族王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薛清茵道:“你无非就是想让我嫁给你……那这样吧,明日我们就启程。”
“启程?”孟族王一愣。
“嗯,去益州啊。去见宣王。”
“见宣王?”孟族王的神色看上去更呆愣了。
“是啊,总要当面告诉他,我同他和离不过了吧。再告诉梁朝的官吏、兵将,我宣王妃不干啦,我去当孟族王后了。”
孟族王一下不说话了。
“怎么了?我说得有何不妥吗?”薛清茵追问。
孟族王低声道:“你不必说这样的气话。若是如此,你在梁朝如何自处?”
“我都不回梁朝了,这不是给你当王后了吗?我管他们作甚。”
“……”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薛清茵再度追问。
孟族王半晌方才长叹一声:“你一下子答应得这样容易,我反而不敢信了。”
薛清茵反问他:“为何不信我?”
孟族王无奈道:“你这样聪明,我便忍不住想你是不是有所谋划,方才顺从得如此痛快。”
薛清茵满脸无辜:“我拒绝你,你不愿意。我应了你,你也不愿意。那你还想如何?”
孟族王:“……”
乔腾在一旁目瞪口呆,全然没想到怎么发展到了这般地步。
这……这……不该是孟族王以他作威逼,而后宣王妃落泪不敢拒,他再想法子拚死反抗吗?
薛清茵:“你说。”
“只当宣王妃已死,你改换身份嫁给我,如何?”孟族王一边说,一边审视着她的神情。
薛清茵面露惊讶之色:“你昏了头啦?”
孟族王:“你不肯?”他眸光微变:“可见你方才说的话也没有半点诚心。”
薛清茵才不上他的当。
她凉声道:“你所求是什么?我这副皮囊吗?”
孟族王道:“自然不止如此。我以为这些日子你已看得清楚,我还喜欢你的……”
没等他将话说完,薛清茵打断道:“还喜欢我的身份。”
孟族王失笑:“何出此言?我根本不知你的娘家出身如何……”
薛清茵摇头:“谁说娘家?抢别人妻子才刺激不是吗?”
乔腾:“噗。”
孟族王也一下凝住了。
“尤其抢的还是堂堂宣王的妻子……这对梁朝来说是何等的耻辱啊,对你来说,又该是怎样的得意风光?”薛清茵缓声道。
孟族王又不说话了。
薛清茵问他:“你当真舍得下这些?”
孟族王已是不知第多少回叹口气了,他道:“你是知我的。”
五个字,意味已经分明。
再看乔腾,一张脸憋得通红,在巨大的冲击之下,恍惚之中,连气都快喘不上了。
“此事再议。”孟族王沉声道,算是暂且落下了帷幕。
益州城中。
乔心玉拖着疲惫的身躯行走着,她的唇干裂起皮,身上衣衫宽大,空荡地轻轻晃动着,更显得她形容落魄。
但她提着心,不敢有丝毫放松。
因为几个士兵紧跟在她的身后。
“找到你的家了吗?”士兵怀疑地问。
乔心玉编了个借口。
说她是益州人,远嫁京城。因孕后丈夫纳小,一气之下回了娘家。谁知路上遇了山匪,最后只剩得她一人。
士兵见她确实是有孕的样子,又狼狈又可怜,便放她进来了。
但又因怕她万一是梁朝派来的探子,于是装作担心她孤身一人遇着麻烦,便口口声声要亲自送她回到娘家。
乔心玉被架在这里,退也退不得,只能先进城再说。
她是有娘家在益州。
她的父母都在这里。
可她怎能往节度使府去呢?
乔心玉眼眶一酸,眼泪滑落了下来。
明明已经好不容易来到父母居住的地方,却见不到他们……
明明近在咫尺……
士兵见她哭得默默无声,心下也禁不住叹了一声,嘴上道:“哭什么?我们陪你找啊。你也是不容易……”
到底都是底层人,见她一个柔弱女子,穿得落魄,怀有身孕还落到这样的地步,心里也难免生出几分同情。
若是他们的婆娘有孕,哪里舍得来吃这个苦?
这女子既远嫁到京城,父母却没一同搬去。想来也是娘家的后台不够硬。
“他们原先住在哪条街的你记不住了。那你家门口附近,昔日有些什么东西,你总还记得吧?种了什么树?走远些有什么铺子?”士兵追问道。
他们几个都是益州的兵,只是因听了益州司马江楠的差遣,才辅助孟族士兵守城。
此地的人家,多多少少他们是熟悉一些的。
乔心玉额上渗出了点汗水。
怎么答?
霎地,她想了起来……
“我家中昔日在益州城中开了个药铺……”
“哎呀,哪个药铺?叫什么?你早说不就是了!”
“我不知爹娘迁走了没有,也可能早被叔伯抢了家财也说不准……”她苦笑一声,道:“我娘家姓许。”
“姓许,还开药铺?这倒没有听闻……”
“怎么没有?几十年前,益州有个许家药铺,很是出名咧!后来家里好像发达了,就不做药铺了,改去做其它买卖了……是不是这个许家?”
几个士兵低声交谈着,然后猛地转头看向了乔心玉,问道。
“若再没第二个许家,那就是了。”乔心玉双眼一亮,激动得泪水更糊了满脸。
“若你们能送我过去,我便让家里人拿些银子给你们,重重酬谢!”乔心玉神色更激动地道。
几个士兵对视一眼,心下也高兴了。
他们已经被司马带着走上了一条死路。
要么孟族大败,他们跟着丢性命。要么孟族大胜,但也轮不到他们得奖赏……能有些钱给家里人攒着也是好的。
他们死了,家里人还得活呢!
士兵们顿时更热心了,忙在城中找起了那许家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
“许家?城东有个,城北也有个。”酒肆的伙计答道。
他缩了缩脖子,有些惧怕地看了看这些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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