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司让笑了声,“就当你还有你们刚才没说什么,那来聊聊八年前的事,八年前你们跟你们爸妈一起说的可不少。”
在座的人除了许白微,听到这话后神色都不太好看。
靳司让不紧不慢地接上:“'恶心死了'、'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该不会一早就搞到一起了吧'、'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前两天我还看到他们一起去了医院,该不会搞出事了吧'、'离他们远点,省得染上一身腥……”
他每说出一个关键词,夏冉脸色就白了一个度,她想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奈何一只手被他紧紧箍住无法挣脱,只能由着过去这些污言秽语肆意侵占大脑。
靳司让顿了两秒,回头看她一眼,攥住她手的力气更大了。
空气停止流动,许久才听见一声:“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提可就没意思了啊。都是老同学,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和和气气地结束今天不好吗?”
靳司让转回去,轻笑一声:“先提的不是你们?我不在的时候,聊得多开心,怎么我一来,个个都成了哑巴。既然憋不住想要看别人笑话的心,那就在这一口气把话说完,好听的难听的我都会受着,实在听不下去的——”
他踢了踢脚边的碎酒瓶,“她刚才没做完的事,我替她续上。”
全场噤若寒蝉。
靳司让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错过了现在畅所欲言的机会,就得劳烦你们以后把嘴管牢。另外,你们刚才应该也都听到了,我现在当了法医,这双手解剖过的尸体多到不计其数,要是你们没能管住嘴,我有一百种切开你们喉咙的方式。”
转过身的前一秒,他收敛了凛冽的眼神,松散地落在夏冉脸上,“我们走。”
夏冉迟缓地挤出一声:“好。”
她脚底轻飘飘的,被他拉到另一个空包厢,空调没开,燥热有增无减。
两个人天南地北地坐着,谁也不说话。
夏冉心里疯狂打鼓,就在她按捺不住前,靳司让先开口:“在这待到我回来。”
夏冉愣了下,就这样错过了接话的最佳时机,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她不确定自己等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在心情还没彻底平静下来前,包厢门被人推开,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响扑入耳膜。
靳司让快步走到她面前,单膝着地,脱下她的板鞋,在她破了皮的地方简单消毒后,用创可贴贴上。
动作干脆利落,夏冉还没回过神,他就结束了一系列操作,松开手,“别穿进去,就这样趿着。”
夏冉低着头说:“鞋子会变形。”
“我给你买新的。”
潜意识里的声音差点让她脱口而出,说出那声略带俏皮的“好啊”,万幸她忍住了。
夏冉暗暗吸了口气,脚跟牢牢贴在沙发上,“哥。”
她叫他。
他没应。
她轻声说:“我先回去了。”
顾不上疼,她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在走到门口前,还是被他拽住,往回扯,后背撞上墙壁,他的手垫了下,痛感削弱大半。
“是许白微叫你来的?”靳司让低声问。
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夏冉不敢说实话:“是。”
“她怎么跟你说的?”
“就让我过去。”
“其他呢?”
“没说。”
安静一瞬,靳司让不留情面地戳穿她的谎言,“你撒谎的时候,眼睛总会往左边瞟。”
空气里响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左边是藏着你能成功哄骗我的答案?”
夏冉咬住唇,用了狠劲,干燥的唇破了块皮,血渗出来,又被她抿去,“林束跟我说,你和别人打架了。”
沉默许久,靳司让面无表情地说:“就算他没骗你,现在的你,也没有立场出面干涉。”
他口不对心,说着一针见血的伤人话,心里的愉悦却多到快要装不下,满脑子都是:
她还是会替他出头,她还是在乎他的。
这种时候言多必失,夏冉绷直了唇,抗拒的姿态一目了然。
包厢昏暗,借着外面的透进来的光,勉强能看清对方的半边轮廓。
夏冉被闫平掐过的位置红印未消,只要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靳司让的目光避无可避,笔直地落到对面,她的一切就那样赤|裸地袒露在他眼里,包括她的无措和慌乱,眼底跳跃的水光,通通无处遁行。
他单手箍住她,抬起左手,宽大的掌心在她颈间缓慢描摹,轻轻松松地掌控住她的生杀大权。
“脖子怎么了?”
呼出的气息灼热,喷在夏冉脸上,一寸寸地渗进毛孔,她不着痕迹地一颤,微抬的视线窥见他波澜不惊神色下疯狂涌动的暗潮,嗓子突然干到发涩发扬,勉强挤出:“没什么,你不用管。”
冷淡的态度显而易见。
靳司让大脑突然停止了思考。
刚才因她不顾后果和代价强行替自己出头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敷衍了事后的恼怒和不甘。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比谁都清楚怎样才能勾起最大程度地勾起一个人的不甘心。
这世界上最能冲垮一个人理智的就是不甘心,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上升得缓慢,下坠却在一瞬间,笔直的,虽有预兆但还是让人防不胜防。
就像现在的“你不用管”,让他突然意识到,重逢前后占据主导权的人其实一直没有变过。
这段扭曲的恋情是从她一句话开始的,结束也由她说了算,她压根就不在乎他的意见和想法。
她到底将他当成了什么?
没有自我意识、受她支配的傻狗?她给他一块肉,他就得感恩戴德地给自己拴上一条狗链子?
靳司让扯了扯唇角,夏冉刚剥离出这笑容里的讽刺成分,半边下巴被人用力箍住,抬起,濡湿的触感霎时侵袭而来。
这个吻落得很重,带点惩罚性质,像两块没有生气、感觉不到疼痛的息肉在相互挤压。
紧接着,转为主导方的啃噬。
唇再次被咬破,血腥味不重,强烈的是没完没了的痛感,尤其是腰部,束缚着她的力道很重,她完全挣脱不开。
破碎的字音断断续续地从唇间溢出,“哥,我疼。”
靳司让听出了,明知这时装聋作哑才是聪明人的选择,偏偏被本能影响,他蛮横的力气卸了几分。
这让夏冉想起了从前。
每每情动之时,或在怒火中烧之际,他的吻技就会变得格外拙劣,节奏时快时慢,却总能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而那时候,她总会装可怜,用细细软软的嗓音说:“靳司让,我痛。”
他便会下意识松开手。
他总是这样,蛮横永远只表现在言语和一些根本伤不了她、他却自认为足够狠戾的行动上,实际上,他的心,在她面前总是软得一塌糊涂。
说来讽刺,以前的她完全察觉不到这些,他们在一起后,她将他所有的好都视为理所当然,比起回馈,她更痴迷沉沦于他毫不遮掩的偏爱中。
她被他宠到肆无忌惮,宠到喜欢装聋作哑,宠到逐渐沦落成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也是曾经的她最不屑成为的那类人。
他想要牵手,她会主动递上她的手。他想要亲吻,她就献上她的唇。
她的大方全都表现在满足他的欲念上,她天真又自负地认为,在情感上付出的不对等,都能用肉|体偿还。
苏岚说的对,爱情不是一个不等式,同样它也不是可以论斤称卖的交易品。
也像他曾经说的那样:她想要释放出的爱要远远多于她能释放出的爱。
等到她意识到她应该摒弃吝啬付出的自我时,命运的愚弄和她自身的怯懦残忍地剥夺了她能真正带给他幸福的机会。
不知不觉中,她对他产生了一种和对方堇一样与日俱增的愧疚,这愧疚不仅因为她先叫停了这段关系,又耽误了他这么多年,也因她察觉到不管她怎么做,她对他的爱永远追不上他对她的情。
以前是笨到不知道如何去回馈他的真情,现在的心虽然还是满的,但灵魂已经空空如也,她不再有力气去爱去偿还。
“哥。”
靳司让垂眸看她。
夏冉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一个能让人晕头转向的吻,后遗症严重,隐藏在皮表之下的血液依旧在沸腾燃烧,或许应该在这时趁热打铁,将过去所有不明朗的话、包括今天晚上种种昭然若揭的行为都摊开了说。
但他们都太胆小了,怕捅破窗户纸后,映入眼底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最后只能逃避一次又一次,心照不宣地维持着沉默,以此来粉饰太平。
同时他们也都知道,这样的沉默,在对方眼里,其实或多或少带点算计意味,就像在对方脚边挖出一个大窟窿,谁先沉不住气开口,谁就会陷入底下的泥沙之中,不得喘息。
不远处的一间包厢门被推开,有歌声泄了出来,是陈奕迅的《葡萄成熟时》。
也是夏冉很爱的一首歌。
歌词里有一句:“应该怎么爱,可惜书里从没记载,终于摸出来,但岁月却不回来。”
不同于原唱温柔缱绻的嗓音,带点歇斯底里的怒吼,调也跑了不少。
不太好听,胜在参杂了过分充沛的原始情感,她的心脏被冲撞得摇摇欲坠,从眼眶带出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滴落到另一个人的颈间,像火一般侵入身体,迅速烧出燎原之势。
靳司让顿了下,松开了包裹住她脸颊的手。
两个人的间隙空出些,随后被一双白皙的手填满。
夏冉紧紧攥住他胸前单薄的布料,只将额头抵靠上去。
她应该是说了什么,可惜声音太轻了,被歌声盖过,靳司让没能听见。
第34章
歌声停下不久, 有人经过,窗户透进来的光变暗两秒,紧接着响起林束的嗓音, 像在打电话, 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不知道来了没有, 还没见到呢,给她打电话也不接。”
夏冉止住了泪,无地自容般的屏住呼吸,身子贴在墙上没动, 脊背绷紧成一片坚硬的钢板。
靳司让将脸别过去几度,垂落的目光还定格在她身上, 看着她惶然的模样, 刚才的心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略带嘲讽地笑了声:“你怕什么?怕被看到?在这方面, 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他的嗓音没有压低, 反而抬高不少,恨不得将外面经过的人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
夏冉没说话, 翻涌的思绪停歇的下一秒, 又听见高跟鞋敲地的声响,她下意识偏头看去,隔着窗玻璃和许白微对上视线,整个人有了小幅度的颤抖。
她的反应和外面的声音, 靳司让自然注意到了,甚至能猜出现在经过的人是谁。
非要互相折磨的狠绝卷土重来, 他箍住她的细腕, 交叠,抬高, 摁到头顶的墙上,低头吻住她的唇,先是不轻不重地啃咬几下,然后含住轻吮。
单薄的衣衫下,他的身体滚烫,紧实的胸腔朝她那压去,手指比贴上素色壁纸的墙面还要凉,渗出些汗,濡湿的触感不疾不徐地游走于她的后腰。
夏冉却已经没了慌乱,呆滞地看着玻璃窗外的人。
记忆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很多被她遗忘的细节在脑海中连接成一条线。
那是高考结束完没多久,她和靳司让确定了关系,和夏日不断升腾的气温一般,两个人一下子进入热恋期。
靳泊闻工作忙,寒暑假也经常跑到学校给高年级补习,家里就只剩下靳司让和夏冉两个人,每到那时候,空荡荡的别墅就会成为他们欲望的温床。
最开始,他们谁也没想过要品尝亚当和夏娃种下的那颗禁果,可它散发出的味道实在太过香甜。
忘了是谁先不满足于普通的拥抱、亲吻,又忘了是谁的手先不安分起来,在对方心照不宣的默许里,朝着最隐秘的方向探去。
夏冉仰着头,纱幔另一头灼灼的日光,刺得她眼睛微酸,靳司让用唇尖勾走了她的眼泪。
“靳司让。”许久,她抽抽噎噎地开口。
他嗯了声,沙哑的调:“你叫我名字的频率变高了。”
“你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哥?”
“那是以前。”
她愣了下,似懂非懂,“那我以后都叫你哥。”
他特别难伺候,“分情况叫。”
却也不说到底什么情况下才能叫他哥。
事后,夏冉拿腿软到快要走不动路的借口,蛮横无理地要求靳司让她想去哪他就背她到哪。
她的两条手臂像藤蔓一般,紧紧缠在他颈前,“让让,你说要是被靳叔叔跟我妈知道,我俩睡到了同一张床上,他们会是什么反应,我俩的腿会被打断,然后逐出家门吗?”
外面气温很高,只有他的肌肤还泛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她把脸贴了上去,感受夜晚深海般冰冷的神秘感。
靳司让看不见她的表情,只从语气里听出她的纠结和微不可查的不安,“你后悔了吗?”
她收紧手臂,疯狂摇头说没有,她也不敢说有,还想说什么,余光嵌进来一截淡蓝色的身影。
一侧是公园,朝北,一大片背着光,绿油油的枝叶繁茂,许白微就站在幽深的小径分叉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
夏冉不确定刚才的话,许白微都听到多少,但她能捕捉到许白微眼底的暗流。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和惊诧、嘲讽、蔑视似乎都不沾边,直到今天夏冉依旧未能成功拆分出。
同样的情境之下,这一刻的许白微眼里却不见任何情绪,仿佛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任何跌破眼球的行为在她看来都不过是习以为常的小事。
在靳司让再次咬破夏冉的嘴唇前,许白微平淡地收回视线,鞋跟敲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间奏分明。
敲击着夏冉混沌的大脑,她迟缓地从回忆中醒来,对上对面不留白的眼神,一脚踩空,跌入深海,在浪里浮浮沉沉。
时隔多年的亲热,给了靳司让一种她还是她,一点都没变的错觉,她的敏感部位依旧在锁骨,他用湿热的指尖轻轻一蹭,她便颤栗不已。
反应极为生疏,就像一个不识风月的新手,可明明,他们之前有过不计其数的欢爱。
他脑子里突然又蹦出一个全新的问题,是他这几年不敢细想的:他们分手后,她还有过谁?
明知不该问,也害怕听到让他恼怒又失望的答案,他还是没捱住好奇问出了声,用词更为犀利刻薄,劲也足,到了非要将她戳伤,最好能两败俱伤的程度。
“这几年,谁还这么亲过你?你还和谁上过床?”
听到他质问般的语气后,不光被他咬破的嘴唇疼,被他用力箍过的手腕也更疼了。
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敏感,她的敏感得分人,像林束那样的,就算突然抱住她、揽过她的肩膀,她不会产生类似异性间别扭的感觉,最多是为他突然越过分寸线的行为感到不适。
靳司让不同,哪怕她和他之间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只要她察觉到他的气息,或是他的呼吸顺着气流远远飘到她肌肤上,只需要一瞬的工夫,自己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开始疯狂涌动,为他的存在叫嚣。
夏冉张了张嘴,靳司让却在这时害怕了,先她一步舍弃求知欲,大拇指掠过她的唇,带走唇上的血迹,“送你回去。”
夏冉再次张开嘴,发出的音轻到几乎听不见,靳司让看着她微动的唇形,想起她刚才被歌声淹没的话,心里紧绷的弦倏然崩断。
“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说好。”
“不是这句。”
见她一脸迷茫,靳司让耐心告罄,干脆挑明:“你刚才是在跟我说对不起?”
夏冉沉默了几秒,点头。
靳司让被她气笑了。
谁稀罕她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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