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向夏冉时,神色缓和不少。
夏冉还没从这一惊一乍中回过神,电光火石间,一道高瘦的身影冲了出来,将夏冉扑倒在地,双手用力掐住她脖子。
夏冉被掐到脸色发紫,孙淑贞终于回过神,大惊失色,卯足了劲用身子撞开闫平。
巨大的冲力下,闫平被撞倒在地,掌心被石头磨出了些,他踉跄着起身,脸上的狠戾半点不消,恶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下,回到自己房间,将门甩得哐当响。
夏冉刚缓过来,就看见孙淑贞跪坐在地上,眼泪哗哗地掉,恳求的语气:“夏夏,你别报警成吗?”
夏冉完全不明白闫平对自己的敌意究竟因何而起,对此孙淑贞做出了解释,听上去有些荒谬:闫平疯了,见人就打。
怎么疯的,她没说。
夏冉架不住孙淑贞的眼泪,迟缓地点了点头,心说这地方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孙淑贞执意要送夏冉去路口,夏冉拒绝了,等车的时候,听见路边有两个中年女人在议论闫平。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吃的穿的全是他妈的,我要是有这种儿子,出生的时候就丢进茅厕淹死算了。”
“这话可不能让她听见,小心她跟你急。”
女人笑,“我还怕她不成?她要是敢跟我急,我儿子第一个跟她拼命。”
“行行行,全天下就你儿子孝顺……对了,我记得她儿子以前不是三天两头不着家吗?现在怎么还不愿出门了?”
“有一年醉酒驾驶,开着皮卡把自家后院给撞了,眼睛都撞瞎了一只……”
不知道从哪飘来柳絮,落在夏冉眼皮上,痒得难受,她抬手拂去,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跟着消失了。
倏地想起还没回复苏岚的那条消息,她掏出手机,在对话框里反复输入、删改,最后只留下一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的爱都远远比不上他的。】
可能在忙,苏岚没回消息。
夏冉回书店时,林束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抽烟,见她如此狼狈,笑到吐烟的动作都断断续续的,“你这是去土里滚了一圈?”
夏冉脸色难看,“差点跟人打了一架。”
林束开玩笑,“那这人得废了。”
夏冉笑笑,没说话,去休息室冲了澡,换上一件宽松的T恤,下楼听见林束正在打电话,没聊几句,他将手机放回兜里,扭头对她说:“我晚上去星澜KTV,你要不一起?”
去寺庙的当天晚上,书店都会关门歇业,林束料定这次也不例外。
夏冉问:“还有谁?”
“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相亲对象。”
“你俩算在一起了?”
林束笑着否认,“普通朋友,我俩也都没有深入交往的打算。”
他不打算说太详细,将话锋转回去,“我之前在她面前提起过你几次,她还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你,正好晚上书店关门,你跟着一起来吧。”
夏冉没找到合理推辞,心里有些拧巴。
信口胡诌原本是她与生俱来的强项,在遇到靳司让以后,莫名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她已经没办法回到说谎不打草稿、事后还能做到态度坦荡自然的水平。
这种认知惹她发笑,默默自嘲一番后,她实话实说:“晚上有高中同学聚会,也在星澜,我要去了,没准会遇到他们。”
林束顿了下,“靳法医也会去?”
夏冉摇头,“我不知道,没问过他。”
林束掸了掸烟屁股,烟灰扑簌簌地掉在脚边,他抬脚抖落,“行,我知道了。”
林束走后,夏冉将门前的木牌换成“休息中”,锁门,上了二楼休息室。
百无聊赖地看了会视频,然后点进相册准备清理,意外发现一张背影照,轮廓有点像靳司让。
屏幕上方显示着日期,但她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包括当时的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拍下的。
苏岚的消息在这时进来:【你认为你的爱比不上他的,又或者你身边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但这并不能代表他的想法。】
【爱情不是简单的相加减,也不是一个可以轻松计算得出的不等式。】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感同身受,也就意味着我们无法完全站在对方角度,揣摩对方想法。在你眼里可能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在他看来,或许就是所谓的爱意体现,换句话说,你爱不爱他,有多爱他,取决于他的主观意识。】
苏岚:【我想再问一遍,抛去你的不甘心和你的愧疚,你想跟他复合吗?】
这次夏冉还是没有回复。
苏岚又说:【夏冉,人的一生中需要做的重大决定,其实并不多,也因此,每个决定都尤为重要,行差踏错会变成步步错,就像多米诺骨牌,等你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不及挽回了,到那时候,你就只剩下了悔恨。】
夏冉是个能听进劝的人,但她逆反心理也重,受不了这种连着几条的说教,干脆利落地将苏岚的微信号设置成消息免打扰,两分钟后又鬼使神差地取消,刚退出界面,林束打来电话。
她装作没听见,铃声响了一阵,转入未接来电,空气安静了不到五秒,他的电话又进来。
夏冉深吸一口气,接起,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林束的声音先撞进耳膜,“你赶紧过来。”
“说了不去。”
静了一瞬,林束说:“靳司让跟人打起来了,你也不去?”
下班前,靳司让接到临时会议通知,从七点一直开到九点,结束后聚会还在进行,地点也没换,他绕到公寓换了套衣服,开车去了星阑。
几个目的地间的距离都不远,来来回回也只耗费了二十分钟。
到那人已经走了大半,靳司让顶着聚焦而来的视线,找了处安静的角落坐下。
这段插曲过后,凝滞的气氛重新转为热络。
聊的天很杂,从最近的塌方偶像聊到身边毁三观的小道八卦,最后停在自己的日常琐碎里,不难听出里面吹嘘成分。
一个人开了头,攀比层出不穷,没人再怀疑话里的真实性,满脑子都是不愿低人一等的念头,吹嘘得一句比一句夸张,几乎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
靳司让视线转了一圈,没看见夏冉,许白微面不改色地扯谎,“我刚才在微信上问过了,她人已经在路上,大概十几分钟后就能到。”
靳司让盯住许白微看了会,他不认为她说的全是实话,但也没走。
许白微朝他笑笑,回到自己座位。
她走后不久,有人端着一杯酒走过来,橙黄液体在玻璃杯里轻轻晃荡,放在茶几上时,溅出去几滴。
递酒这人叫何照,班里出了名的碎嘴:“你也是最近回的桐楼?那是跟许白微一起来的?”
靳司让没搭理他,气氛莫名又冷了下来,许白微隔着一段距离替靳司让回答,“不是,工作原因他早我几天来的。”
何照哦了声,正儿八经地打量起靳司让。
白衬衫搭条黑色西裤,领带没打,最上面两粒纽扣散着,衬衫垂顺的质地盖住他慵懒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还是规整得过分,像坐办公室的白领。
“我在a&u当项目总监,”说着,何照递出去一张名片,“以后有机会一起合作啊。”
靳司让接过名片,还没看一眼,放到茶几上,“等你作奸犯科,或者遭遇什么意外,再谈合作的事也不迟。”
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哪能听不出这番绵里藏针的挤兑,何照心里不满,没表现出来,笑着抿了口酒。
有人出来解释了句缓和气氛,“我有个亲戚就在警局工作,听他说靳司让你现在是在当法医?”
何照听到后愣了下,尴尬地扯了扯唇,“当法医好啊,不用和活人打交道。”
靳司让缄口不言,点了下手机屏幕,起身打算去外面抽根烟。
沉默着来,沉默着离开,存在感却强烈,众人面面相觑后,无遮无掩地打开话匣子,何照先开的口:“他和夏冉当初怎么分手的来着?”
“谁知道,没准就是感情淡了、不刺激了。”这人笑嘻嘻的,“都过去这么久了,夏冉这名字你记得倒挺牢,当初是不是没少惦记她?”
何照脸一僵,“这种玩笑可太不得,那种不知羞耻的女人,我怎么可能看得上。”
“说到夏冉,前不久我在商场遇到了她。”阮念插了句,但她没提那天靳司让也在。
“她回桐楼这事我也知道,好像还在三中附近开了家书店,我小侄女还去她那买过书呢。”
“她怎么突然回桐楼了?”
“可能是她妈的事吧?估计今年是打算参加追悼会了。”
“她妈遗骨找到了?”
“还没呢,都这么多年了,估计也找不到了吧。”
“那可太遗憾了。”
说着说着,话题又拐回靳司让身上。
那会靳司让已经抽完了一根烟回来,刚走到包厢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说:“对了你们还记得靳司让他妈的事吗?”
“怎么不记得,当时不还传过他会不会也得了那病。”
“这我是信他没染上的,毕竟她妈也是后来才得的。”
“诶诶你们真信她妈是意外得的?不是真的和学生搞在了一起?”
靳司让早就过了听到楼明玥半点不是,就非要和对方争个无休无止的年纪,他的神色和他的情绪一样平静,只是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他没那耐心听完他们为了满足自己卑劣的恶趣味讲的这些不着边际的废话,转身刚走到拐角,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几秒后倏地消失。
他扭头,看见夏冉一动不动地站在包厢门口。
身上一点多余的装饰品都没有,甚至连脚上的匡威板鞋都穿错成两个颜色,牛仔长裤一角还跑进了鞋里。
靳司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最近几次见面她都是素颜朝天,穿着却是认真搭配过的,分手前更不用提了。
每次和他见面,脸上都带着妆,问她化妆品哪来的,她都会神秘兮兮地朝他眨眼:“你猜。”
就算约会地点在靳家别墅,她也会精心打扮一番,精致到一丝不苟的地步。
让靳司让印象最深的是她潋滟红润的唇,分外招人,以至于每回她盛装打扮后,他的目光在她唇上流连的时间格外漫长。
被她捕捉到,一开始她会略显不自然地伸出舌头在下唇一舔。
小巧的舌尖藏着一条看不见的细线,线的另一头,勾住他的心脏,她轻轻一动,他的心脏就起伏得厉害。
看见他方寸大乱,她才笑颜盈盈地说口红是她从方堇那偷偷拿的,“靳司让,我漂亮吗?”
一个人最真实的情绪波动会表现在他的心跳节奏上,靳司让没法忽视自己快要跳出喉咙的心,哑着嗓子嗯了声。
“这口红好像是桃子味的,你要不要尝尝?”不待他回答,她已经配合似的撅起嘴。
他便将唇贴上去,从转瞬即离的试探变成暧昧的厮磨,谁也没舍得离开。
响亮的摔门声将靳司让游离的意识拉扯回来,夏冉已经消失在门的另一边,他快步上前,推开门,看见她背对着他,扬着一个碎酒瓶,正对何照。
她身形消瘦,在他眼里,却是威风凛凛的。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搞不搞的?以前你就爱带头嚼他的舌根,这么多年过去,你这张嘴怎么还是这么能喷粪?要不要我用血给你洗洗。”
一片静默里,只有靳司让突兀地笑出了声。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夏冉?
这个一直都不到答案的问题在这一刻陡然明朗。
曾经的她身上有种灵动的美感,善良又坚韧,和死气沉沉的他是两个极端,人对于自己没有的东西,总是格外向往,毋庸置疑,一开始他就被这样的她所吸引。
没有人知道,在她成为他的恋人前,她先一步成为了他的英雄。
第33章
夏冉其实不能确定林束那句话的真实性, 她想要无视,更想回一句“他和谁打架都跟我没关系了”,然而嘴巴就像被坦诚做成502胶水黏得密不透风, 心也跳乱了。
乱到忘记换一套体面的衣服, 以便用光鲜亮丽的姿态去面对那群曾让她无比恶心的人。
林束在电话里没告诉她包厢号, 她只能一间间地找过去,可能是运气好,不到两分钟,就找到了房间, 透过门上的四方玻璃,看见里面的人觥筹交错, 笑容满面。
她没发现靳司让的身影, 只看见了穿着无袖连衣裙妆容精致的许白微,嘴唇一张一合,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唯一能看出的是,在听见她的话后, 身侧的人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这让夏冉联想到过去许白微一些卑劣的行径, 猜忌越来越重,占据她整个大脑,在听见何照那句“不是真的和学生搞在了一起”后,所剩无几的理智彻底变成不管不顾的冲劲。
她用力推开门, 反手摔上,“你刚才在说什么?”
一开始还没人认出她, 以为是走错包厢的, 直到混乱间有人叫了声夏冉,气氛瞬间凝滞。
何照眯了眯眼, 声线不太平稳,像被她的突然出现扰乱了情绪,“你怎么来了?”
夏冉扫了眼许白微,“我也是一班的,也被邀请过,怎么就不能来?”
许白微淡淡笑了笑,不言不语,完全是置身事外的姿态。
夏冉收了视线,一手扯住何照衣领,右手举起酒瓶,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往桌几上狠狠一砸,拿缺口对准何照,轻声慢笑地重复着同一问题:“你刚才说什么?”
何照看了眼泛着亮光的玻璃碎片,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下,装傻充愣地反问回去:“我说什么了?”
有人试图上前阻拦,还没碰到夏冉胳膊肘,夏冉又逼近些,手里的酒瓶离何照眼睛几乎不到两公分,
何照知道她很疯,这会也是真怕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骤然改口:“我错了还不成,你先把瓶子放下,我跟你好好道歉。”
夏冉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轻轻笑了声,眼神却像淬了霜的刀刃,狠狠扎向对面的男人,“你跟我道歉?你跟我道什么歉?以前你就爱带头嚼他的舌根,这么多年过去,你这张嘴怎么还是这么能喷粪?要不要我用血给你洗洗?”
她早就变了,不再是以前那种争执不过五句,就胀得脸红脖子粗、眼泪哗哗直掉的怂样。
她学会了阴阳怪气,学会如何用含笑的语气直白地刺中对方的要害,刀柄一转,划破皮肉,让他们温煦皮囊下的丑态无遮无掩地暴露出来。
为配合咄咄逼人的气势,她还特地敲碎酒瓶,一脚踩上茶几,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应对势单力薄的局面。
一切看起来那么成功,至少夏冉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靠近她,她的情绪在冷静和慌乱中不受控制地来回切换。
音乐没停,只是无人在唱。
夏冉都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她僵硬地扭头,目光瞬间变得僵直,上滑得异常缓慢,与他沉沉的眼接触不到两秒,倏地挪开。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迟来的声音:她被林束骗得彻底。
全身上下的力气像被掏空,不够她完成这场闹剧的收尾工作,她的手垂落下来,酒瓶掉在地上,在沉寂的氛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靳司让和以前一样,一句话没说,精准地扣住她手腕,只是这次他没立刻拉走她,而是将她往身后带,在目光与何照相接的一瞬间,嘴角擒上松垮的笑,“什么事情非得在背后议论,不能当着当事人的面说个清楚?”
何照惊魂未定,脸色还是刷白一片,嘴上却又开始装起无辜,“我刚才也没说什么吧,你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开始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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