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裴时清淡淡开口:“真正足以定罪周胥的账本,被我留在了卢县,他们派人追杀我一路,杀错了人,拿错了账本,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息邪先是一惊,随即又道:“公子这招狸猫换太子用得巧妙。”
 “孙大人弹劾周胥只是开了个头,过几日老师会在陛下面前举荐我,届时我会暗中前往滕州细查此事。”
 “周胥自以为此事办得滴水不漏,却不知上次被杀死在扶梨县的,只是个替身罢了。这一次,我会亲自去卢县取账本。”
 息邪心中一凛,周家……这次怕是要大动筋骨了。
 他低头:“公子果然神机妙算。”
 眼见裴时清又握起片刀,息邪正要告退,忽然听到他问:“棠姑娘那未婚夫,是御前军器所提点家的公子?”
 息邪看他一眼:“是,听闻自幼博闻强记,拜得郑司业为师,在国子监众监生中也有几分名气。”
 裴时清沉默片刻:“棠姑娘的兄长现在在滕州府学?”
 “是,也是今年秋闱。”
 裴时清:“找人把他安插到国子监里。”
 息邪试探道:“祭酒那边?”
 “老师那边过几日我会登门拜访,准备好礼物。”
 息邪点头:“是。”
 裴时清又说:“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只黑漆方匣?”
 息邪想起来,点头道:“是一只彩绘嵌螺钿黑漆方匣。”
 “命人取来。”
 息邪扫了一眼裴时清雕琢好的棋子,忍不住开口:“公子,那一只是御赐之物……”
 裴时清声音未变:“取来便是。”
 息邪不再说话,默默行了一礼退下。
 以千金之宝做棋盒,也就只有他们家公子舍得。
 心中感叹,这棠姑娘也算是个命好的。
 成了他们家公子的救命恩人,只要不心生贪念,往后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作者有话说:
 棠棠:他为什么不回我信?
 小裴:看我的diy礼物!她定会喜欢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停在了见青书院门口。
 车帘被人掀开,一个身着墨蓝色直裰,个子高挑,剑眉星目的郎君下了车。
 他面上浮现着喜色,脚下步伐也快,匆匆走进了见青书院。
 不料没见到爹爹和妹妹,倒是见到一堆人肩扛粮食陆陆续续往后厨仓库走。
 他错开身子让脚夫过去,有些讶异,他记得上个月刚买了一批粮食,怎的又买了那么多?
 棠墨晚又往里走了几步,便看见穿着一身藕荷色撒花百迭裙的妹妹正在忙着指挥众人。
 棠墨晚脸上浮现出笑意,喊道:“妹妹!”
 棠梨寻声望来,先是一愣,随即提着裙子朝他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他:“哥!!你怎么回来了?”
 棠梨长大之后,两人很少有这么亲密的时候。
 棠墨晚先是不大自在,随即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像是几百年没见过你哥了似的。”
 棠梨闻言抬起头来,竟是红了眼。
 棠墨晚一愣:“……棠棠,你怎么了?”
 棠梨放开他,轻轻锤他一拳,“就是几百年没见你了。”
 前一世哥哥为了陆家奔走,最后活活被打死在午门,叫宫里的太监草革裹尸,扔到了乱葬岗。
 爹爹当时听闻哥哥的死讯,老泪纵横,险些昏死过去。
 棠梨如今再见生龙活虎的长兄,怎能不激动。
 棠墨晚哈哈大笑:“等我日后做了官,把你和爹一起接到我做官的地方,就能整日相见了。”
 棠梨嗔他一眼:“见青书院不要啦?”
 棠墨晚笑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他把手中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给她:“滕州王记的松子糖,你不是最喜欢吃的吗?”
 棠梨接过松子糖:“他们家那么难排队,你是不是排了好久。”
 棠墨晚神秘一笑,“再不吃怕日后吃不上了。”
 棠梨自然意识到他话中有话,偏他笑而不语,也不心急,凉凉看他一眼:“不说就算。”
 她扭头就要去招呼脚夫,才被棠墨晚一把扯住,“棠棠还耍小脾气了。”
 他一双月牙眼笑得弯弯:“我马上就要去国子监念书了。”
 棠梨惊讶得瞪大眼:“国子监?”
 “最近国子监在各个府学中挑选学生入监念书,我们府学推荐了我。”
 “秋闱在即,若能得国子监老师指点一二,那是最好不过的。”棠墨晚笑眯眯道。
 自家兄长在地方府学也是小有名气的,若说向国子监举荐学子,名额落到哥哥身上倒也正常……
 只是国子监向来只收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嗣入监,为了一个名额挤破头也是常有的事,为何会忽然向地方学府要人?
 棠梨只觉得怪怪的。
 旋即她又有些担心,哥哥就要远赴上京,不知道之后的雪灾和瘟疫会不会影响到他。
 不过能去国子监念书到底是好事,棠梨心底也替他开心:“哥哥什么时候去?”
 “就这几日,回来看看你和爹爹,收拾收拾就得动身。”
 “那么着急?”
 棠墨晚看到妹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开口劝慰道:“秋闱在即,得早日动身,不必担心我,你哥哥啊,能照顾好自己的。”
 “倒是你,对自己未来夫婿满不满意?”
 棠梨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她与棠墨晚自幼一起长大,关系亲近,在这件事情上是不想瞒他的。
 于是她说:“说来我也不怕哥哥笑话,那陆公子人虽然是好,可性子却冷清了些……”
 棠墨晚再了解妹妹不过,听她这么说,哪还不明白。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妹妹这么好,什么人配不得?若是嫌他性子冷清,咱们以后找一个热情些的便是。”
 棠梨忍不住笑起来:“哥,我和他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棠墨晚故意将脸色沉下来:“等我考取了功名,我妹妹想退婚也是退得的。”
 棠梨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红了眼,她仓促低下头,掩住眸底泪意。
 哥哥那么好,前一世为何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缓了片刻,她才郑重交代道:“哥,陆公子也在国子监,你去那里之后少和他接触。”
 棠墨晚冷哼一声:“既然不得我妹妹喜欢,等我见到他了,便也像陌生人一般对待。”
 棠梨:“好好好,不过还是以秋闱为重,我那点事犯不着你操心。”
 棠墨晚:“你的事我怎么不能操心了?这可是人生大事,若不是秋闱在即,我现在就带着你去退亲。”
 棠梨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不过哥哥,这件事你可千万别跟爹爹和姑姑说。”
 “他们啊,对那陆公子可满意了。”
 棠墨晚略一思忖,开口说:“陆家家世的确是好,也怨不得爹爹和姑姑看中那小子。”
 “但这是你挑夫婿,得以你的意见为主。”
 “你放心,我们也不是那种不地道的人家,不会在这节骨眼前耽搁人家科举,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会替你向爹爹和姑姑说。”
 棠梨得了他这话,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开心地说:“我哥最好了!”
 棠墨晚拍拍她的肩膀,看向仓库里堆满的那些粮食,疑惑道:“刚才一直没来得及问,为何要囤那么多粮食?”
 棠梨的眼睛瞟往别处,“今年暑热来得早,我听老人们说天气如此异常,恐怕冬天也会有大灾害,正好今年早稻成熟,我便提前买一些来囤着。”
 棠墨晚嗯了一声,并未怀疑妹妹的说辞,“今年的确热得早了些,今冬恐怕也不好过,是该提前囤些粮食,还有记得多准备几身冬衣。”
 棠梨眉开眼笑:“青骊姑姑早给你做好啦!”
 “怕你今年继续走霉运,她还给你做了好几串转运珠呢,前几日我们刚去郊外寺庙里开过光。”
 棠墨晚哭笑不得:“我那年也是做好事积德,今年想必不会那么背。”
 棠梨却执意要带他去找青骊拿转运珠。
 毕竟这一世哥哥都上国子监念书去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两兄妹说说笑笑,往后院走去。
 棠墨晚没在家待几天,便匆匆启程离开了。
 棠梨等人站在门口,目送马车晃晃悠悠离开。
 “大公子走得太着急,连端午都过不上。”青骊喃喃道。
 这一去,恐怕就要等秋闱之后才能回来了。
 “此去上京路程遥远,还是早些出发好,姑姑不是给哥哥准备了粽子吗,也不必担心他吃不上。”棠梨宽慰青骊。
 青骊忧心道:“希望大公子此行顺顺利利,可千万不要再磕着绊着了。”
 似乎是有所感应,快到转角的地方,棠墨晚忽然掀开帘子,朝着他们朗声道:“莫要担心我!在家安心等待喜报吧!”
 棠梨等人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棠墨晚又朝着他们几人挥了挥手,消失在了转角处。
 青骊感慨道:“咱们公子是个心胸开阔的,这次只要平平安安,定能考取个功名回来。”
 棠溪白摇着扇子,但笑不语。
 棠梨也笑盈盈道:“姑姑等着吧。”
 她看着棠墨晚离开的方向,眯了眯眼。
 陆家送走了,哥哥也去上京了,接下来……该做点其他事情了。
 第二日一早,当青骊听说棠梨要去隔壁卢县的时候,大为惊讶:“棠儿去卢县做甚?”
 棠梨笑道:“还记得以前我那玩伴赵姐姐吗?她端午前两日订亲,邀我去玩呢,要在那边宿上一晚。”
 说起这个,青骊倒是有些印象。
 这位赵小姐家里是开纸墨铺子的,幼时和棠梨也算交好,后来举家搬迁到了隔壁卢县。
 赵家为人正直,她与赵夫人关系也还不错。
 青骊感慨时间过得飞快,对方都要订亲了,于是问:“订的是哪家公子?”
 棠梨:“好像是个捕快。”
 青骊点头:“捕快好,在衙门里办事儿稳当。”
 又问她:“棠儿几时回来?”
 卢县离他们扶梨县也要小半天时间呢,可别耽误了过端午。
 棠梨笑道:“端午头一日就回来,姑姑放心。”
 青骊点点头,吩咐小厮和丫鬟到那边人生地不熟,要多看顾棠梨。
 又告诉棠梨路上要多加注意,夜晚睡觉检查好门窗。
 棠梨垂着眼睫一一应道,心里却想:她这一趟哪是单纯为了找赵姐姐……
 她过去,是为了找一个人。
 明年春闱皇上亲自点的状元郎,徐江松。
 听闻棠梨要去卢县参加赵家小姐的订婚宴,棠溪白也随了一份礼。
 之前见青书院和赵家铺子多有来往,倒也算是老熟人。
 青骊还特地为赵家小姐做了几盒点心,让她带去添个意思。
 于是棠梨便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坐上了马车。
 天气越发闷热,棠梨将车帘绑了起来,试图靠着山风缓解闷热。
 青骊还给她准备了冰镇雪梨糖水,再不吃恐怕就不爽口了。
 棠梨递给正在驾车的小厮一碗,让他停下歇一歇,又递给旁边的丫头秋月一碗,自己也喝了一碗。
 秋月将碗中糖水喝得干干净净,捧着碗说:“天气这般热,小姐不如在这里好生歇一歇。”
 王大虎一只脚踩在车辕上,回头说:“秋月你不知道,前面有段路山匪时常出没,天黑了不安全。”
 秋月一听,白了脸:“那快走吧。”
 王大虎不敢耽搁,一行人紧赶慢赶在天黑前到了卢县。
 棠梨看着朦胧夜色中若隐若现的房屋,不禁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徐江松正是滕州卢县人,曾是卢县县丞家的公子家的伴读,因为得罪了县丞家的公子,前一世乡试前夕被人打了一顿,拖着一身病躯去参加的秋闱。
 科举本来就磨人,那徐江松身体又康复不佳,虽然中了举人,却名次靠后。
 只是徐江松哪怕都这样了,名次却依然压了县丞家的公子一头。
 那公子怎么能忍得了曾经的伴读骑在自己头上,于是变本加厉,百般为难他。
 后来雪灾,大雪封路,徐江松回不了家,县丞又故意为难,导致他的娘亲活活冻死在雪灾中。
 如此大仇,让徐江松彻底记恨上了县丞一家。
 后来徐江松或许是因为此前被打压得狠了,竟攀上了长公主之子孙朝洺,成了他的幕僚。
 原本这些事和棠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好巧不巧的是,县丞家和陆家是远房亲戚,算起来陆辰远还要叫县丞家的公子一声表哥。
 当时陆家被抄家,那县丞家的公子竟也帮着陆家奔走,虽说后来及时抽身,却不知道为何被徐江松知道了。
 那还了得,陆家本来得罪的就是孙朝洺,徐江松又成了孙朝洺的幕僚……
 因此徐江松后来没少给陆家添堵。
 但徐江松此人……其实本性不坏。
 虽说给陆家添了不少堵,但陆家被流放之际,他还差人打点过衙役,可谓良心未泯。
 上一世种种,不过是家境贫寒,受人欺凌,被逼到绝境之下,才做出的举动。
 趁现在一切都还未发生,棠梨想试试能不能让事情发生改变。
 思绪万千间,马儿打着响鼻停了下来。
 随之而来是一个女子惊喜的声音:“棠棠!你到啦!”
 棠梨掀开车帘,看到一个圆脸杏眼的女子,也笑起来:“赵姐姐!”
 赵妍前一世染了瘟疫,虽说捡回一条命,却失了孩子,听说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棠梨看着那双含笑的杏眼,回握住赵妍的手跳下马车,轻轻拥了她一下:“赵姐姐,别来无恙。”
 棠梨与赵妍秉烛夜话的时候,街上梆子已敲过两声,一道清瘦的身影沿着长街拐入小巷。
 已是二更天,那间小屋依然亮着微弱的烛火,徐江松不由加快了脚步。
 吱呀一声,门先从里边儿开了。
 一头白发的徐母忙迎儿子进来,“江松,回来啦。”
 徐江松扶住娘亲的肩:“娘怎么等到那么晚。”
 “你回来肯定会饿,灶上还给你温着汤饼。”
 她急匆匆端来汤饼,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心疼道:“秋闱在即,要不还是辞了这份差事吧。”
 徐江松摇摇头,“娘,我有把握能进入春闱,还得攒去上京的盘缠。”
 徐母又心疼又自责,“都怪娘身体不好,做不了重活……”
 “娘,您千万别这么说。”
 徐江松抬起碗稀里呼噜喝得干净,把碗重重一放,“您好日子在后面,还要等我给您挣诰命呢。”
 徐母笑起来,脸上被风霜催折出的褶子透着慈祥:“好好好,我儿出息。”
 她结结实实又给他添了一碗:“近日辛苦得紧,你多吃些。”
 徐江松谢过徐母,端起碗来二话不说又埋头吃下。
 参加完赵妍的订亲宴之后,棠梨说是要买些卢县的特产带回家,便带着秋月和王大虎在街上闲逛。
 临近端午,街上卖粽叶的、卖粽子的小贩水泄不通,还有人卖雄黄酒、五色绳等等小东西。
 秋月跟在棠梨身后扫了一圈,纳闷道:“小姐,我看这些东西我们扶梨县都有卖呀,姑姑肯定事先也准备过了。”
 棠梨指着前方一栋高大的酒楼:“我听赵姐姐说桂芳楼卖的龙须酥最是好吃,况且端午还有他们家特色的梅菜干肉粽,我们去那边买。”
 秋月一听馋虫都犯了:“那我们去看看?”
 越往桂芳楼走,人潮便越发拥挤。
 好在王大虎人高马大跟在两人身后,秋月倒也不担心会有人来招惹小姐。
 棠梨随着人流往前走,心里其实有些紧张。
 前一世她的确应邀来参加了赵妍的订亲宴,端午前一天,也赶着来桂芳楼买了粽子。
 之所以清清楚楚记得徐江松被人打了一顿,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实实在在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前一世这天,徐江松也在此地。
 桂芳楼的粽子抢手,无论是哪路神仙来了,都得排队买。
 徐江松恰巧买到了桂芳楼最后几个最抢手的梅菜干肉粽,却被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厮抢了去。
 徐江松气愤不过,与对方争辩了几句,最后忿忿离去。
 哪知刚走出去没多远,便被人拖进小巷子里痛打了一顿。
 对方扬言道徐江松不尊重自家少爷,要替少爷解气,打了人一顿之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江松也是个心思多的,回过神来之后哪能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后来才知道算计他这人就是县丞公子,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作罢。
 棠梨眼见着桂芳楼的牌匾近在眼前,不由得有几分紧张。
 希望这一次,她能阻止这桩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儿吧。
 秋月看见桂芳楼前排队的人那么多,开口道:“人好多,小姐,要不然让大虎去排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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