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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挠(林不晚)


那片山区这么多年发展不起来,究其根本,就是交通实在不便,周围成片的山岭天然阻断了它们与外界的交流,使得里面的人很难出来,外面的人也想不起它们来。
路程问题一旦解决,那里就不愁没发展。
本就风景秀丽、极具特色,就算随随便便搞点农家乐,相信都会有大把的城里人愿意去。
更何况,陈振涛想的不止如此,他想根据每个村落的特色,搞个“一村一品牌”,将那一片本来无人问津的山区,打造成 N 市崭新的、富有特色的旅游名片。发展得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 N 市新的经济增长极。
一旦建成,这又将是政绩簿上光鲜的一笔,但陈振涛觉得自己做这些,并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履历贴金,而是为了真真切切改善当地百姓的生活,他对那片土地有感情。
可直到今天,陈振涛才发现自己虚伪。
说是为了百姓,但现在两条人命都没了,他第一反应居然跟普通官员无异——怎么把这事儿压下去?怎么控制舆论?怎么才能不给政府找麻烦?怎么才能不影响自己?
哪一点都跟百姓没有关系。
要不是儿子失望的眼神,他几乎没有察觉这是不对的。
他不过把它当成一场危机在处理,却忘了这场危机背后,正是他本该心心念念的老百姓。
想到这里,陈振涛苦笑起来。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他总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但原来他也早已丢了初心。
在酒精的作用下,周柠一觉睡到了八点,醒来第一个念头是糟糕,昨天只想着双休日没课,忘了周六要打工了。
刚拿起手机想跟峰哥请假,却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周柠打开一看,发现妈妈从昨晚十二点多开始,一直给她打电话到十分钟前。
周柠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赶忙回了过去。
电话一通,刘佳六神无主的哭咽声就传了过来。在妈妈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周柠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眉头越皱越紧。
“抱歉陪不了你了,我得回家一趟。”挂下电话,周柠迅速对雪梨说,“你有长裤和毛衣吗?借我穿一下。”
见周柠神色不对,雪梨赶紧翻出了几件冬装。周柠顾不上和雪梨详细解释,两人匆匆叮嘱了几句,就彼此告别了。
周柠狂奔下楼,妈妈说,现在一堆人围在家里,等她签字同意,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周柠知道,这个难题终归又要等着她去解。
她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盘算怎样回家才最快。谁知道一打开大门,陈羡居然正在门口等她?
没等她反应过来,陈羡就给了她一个拥抱:“我都知道了,别着急,我送你回去。”

“昨晚睡得还好吗?”陈羡问。
“挺好的,早上醒来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周柠回答完后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羡似乎面有愧色,低声把昨晚的事情讲了一遍。
周柠哑然失笑,有时候缘分真是可笑,风牛马不相及的人和事,却总这般狗血倒灶地缠绕在一起。
建设花山岭隧道的事情,村民们是半年前得到消息的。根据规划,爷爷奶奶和周铭现在住的房子,正在要建设的公路上,是肯定要拆迁的。
妈妈打来电话,说拆迁给出的条件很好,被拆到的村民都高兴得不得了,盼着这隧道能尽快开建。又说这房子是爸爸留下的,按理说这赔偿款周柠也有份,所以爷爷奶奶现在对她们提防得很,明里暗里挑了不少事儿。
周柠听了并不在意,她根本不想跟那头儿扯上任何关系,更别提为了这点赔偿款去和他们拉扯。她告诉妈妈不用去争这些,随他们折腾去就好,便没再上过心。
谁知道绕了一圈,这事儿又绕回到了她身上,而且让她想躲都躲不了。
“周柠,你别太难过了。”陈羡看了周柠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前方,“今天来谈判的那些人,只是想把事情压下去而已,你妈妈现在一定很慌乱,回去后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陪着你。”
陈羡安慰的话语却让周柠觉得有一丝怪异——难过?陈羡为什么觉得她会难过?
周柠转了话题:“你电话里告诉我一声就好,干嘛一大早等在楼下?”
“昨晚你也不知道这事儿,我就想着先让你好好睡一觉吧。如果你要回去,也肯定要用车,我干脆就直接过来了。”
“哦。”
“周柠?”见周柠又沉默了下去,陈羡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没事,你别担心我,好好开车吧,路上我想想。”
周柠说完,低头打开手机开始查阅资料。陈羡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此刻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或意见,只得暂时闭上嘴,安静地当一个好司机。
一回村,果不其然家门口围了好些人。周柠拨开人群去走进去时,村书记福贵正围着妈妈和外婆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地说些大道理,旁边坐着村干部,还有一些穿着比较正式的人,周柠估计是合力集团或政府方派来的代表。
福贵见周柠进来,知道这家真正的主事人终于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她妈妈和外婆,福贵心里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一见这个小妮子,心里居然有些打怵。
“周柠啊,出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的。”福贵清了清嗓子又开口,“可这件事,你的爷爷奶奶也不能说没有错,现在给出的赔偿条件不错啦,要不你就劝劝你妈妈和你弟弟,把这文件签了?”
周柠拿过桌上的文件扫了一眼,是一份协议书。然后在福贵絮絮叨叨的讲述下,又把昨天发生的事复盘了一遍。
原来赔偿条件早就谈好了,爷爷奶奶能闹,带领着被拆迁的村民,硬是把赔偿款又往上抬了一抬。谁知挖掘机开到门口了,奶奶突然觉得应该把握这最后一个机会,再多争一点。于是把周铭轰出去,让他别回来,然后带着爷爷躺在屋前,嚷着必须要再多十万,不然这房子拆不了。
可临时变卦哪有那么容易?
于是,挖掘机堵在屋外,爷爷奶奶躺在院子里,谁也不肯让步。半天过去,拆迁队的人都觉得有些无聊,骂骂咧咧走了。爷爷奶奶继续躺了一会儿,见没了观众,也就起身拍拍土回屋睡去,毕竟大冬天躺地上也挺冷的。
坏就坏在第二波来拆迁的人没做好交接,以为早清空了呢,谁能想到还有人在里面睡觉?几铲子下去,房子倒了,两个老人都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埋在一片废墟底下。
“你看,你爷爷奶奶也不能说没有错,早谈好的事情,哪能说反悔就反悔哩?”福贵埋怨道。
周柠盯了福贵几秒,冷冷开口:“福贵书记,咱村里是怎么干工作的?明知道出了纠纷,为什么不派人盯着呢?居然让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推了房子?”
锐利的眼神看得福贵直心虚,巧舌如簧的村书记顿时语塞了起来。在此前的谈话中,他一直试图在责任前隐形,这头劝两句,那头安抚几下,他只是个中间人,反正责任和苦难他哪头都不想沾。
没想到周柠一开口就把他拉了进来,这惹得福贵很不开心,但他也不好辩驳,毕竟真要掰扯起来,村里管理不到位,肯定免不了要担责。
福贵正犹豫不知该说些什么,周柠却又极冷淡地说:“事情我了解了,赔偿条款我也看了,这样吧,你们先出去,我和家人商量一下。”
众人皆是一愣,一个穿西装带金丝眼镜的男子饶有兴味地看了周柠一眼,带头离开了屋子,其他人也随即陆陆续续跟了出去。
陈羡犹豫了一会儿,从进门到现在,周柠都没看他一眼,更别说投来什么求助的眼神。而且他不属于家人范畴,一个人外人赖着不走实在太奇怪了。
站了一会儿,陈羡觉得还是应该给周柠和她的亲人一些时间与空间,只得走出了屋子,替她们关上门。
屋子里只剩周柠、妈妈、外婆和周铭。
妈妈和外婆一直在抹眼泪,周铭气鼓鼓地坐在一边,眼睛通红,从刚才到现在未发一言。
周柠定定地看了每个人一眼,冷静地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挽回的办法,现在要做的,是要为自己争取最大化的利益。我回来的路上查了一些资料,感觉出了这种事故,他们赔偿高线大概在 100 万一人,现在给出的 50 万明显是少的,还有讲价的空间。你们看如果可以的话,我再去跟他们谈。”
“周柠,你真像一个机器人,永远这么冷漠,没有一点点感情。”许久没说话的周铭突然出言嘲讽,“你看那条款了吗?如果接受这赔偿,我们就得永远闭上嘴,他们也不会有任何人受到惩罚!我他妈不会读书都看懂这意思了,你一个大学生,看不懂吗?”
刘佳赶紧去拉儿子,试图让他冷静一点。
周柠却冷漠一笑,说:“不然呢?你又指望我做些什么?无论怎么样,你爷爷奶奶再也不可能活回来了不是吗?”
“你就多余叫她回来!”周铭说不过周柠,转头就把气撒到了妈妈身上。
“周铭你听着,我之所以在这里和你商量,也只不过看在妈妈和外婆的份上,想为你今后的生活多争取一点保障。如果你不要我管,那我现在就可以走,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周柠,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刘佳刚安抚完儿子,又来拉女儿,生怕两人掐起来,搞得事情更不好收场。
周柠又对周铭说:“你的靠山已经走了,也许接下来妈妈和外婆还会接着照顾你,但你也知道,家里穷得很,能不能拿到更多的钱,直接影响你的未来。你想想清楚,要不要我去帮你谈?”
“你是在为我争取钱呢,还是为自己呢?”周铭嗤道。
“周铭,要不是因为我和你有一个妈妈,你以为我会回来沾这破事儿?别说两百万,给我两千万我都不干!”周柠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行了,我的耐心差不多也用完了,你再想一下,要不要我去谈?不要就算了,我绝不会分你的钱,也绝不会收拾你闹出来的烂摊子,一切随你的便。”
“好啦,柠柠,不要这样。”外婆也抹着眼泪上来劝周柠,“全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铭铭,听姐姐的吧,她不会害你。”
周铭双眼通红,但也没再和周柠吵。
他知道周柠说的在理,可实在没办法接受周柠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去谈论爷爷奶奶的死亡。他是爷爷奶奶养大的,就算再不懂事,对爷爷奶奶也有感情。可他也只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接受了这钱,好像愧对爷爷奶奶。但不接受吧,他连去跟谁闹都不知道。
周柠等待了一会儿,见周铭始终沉默,便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我这就出去跟他们谈,你们在屋里等消息吧。”
周柠说完,拿着那两张协议出了门。
周铭狠狠瞪着关上的门,心里更恨周柠了。
“谁是这里能做决定的人?”走出屋后,周柠环视一周,把目光落在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身上。
果不其然,那男人向前走了两步:“你们想好了?”
周柠对他做了个手势:“借一步说话。”
“合力法务顾问,寰亚律所陆言。”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递上一张名片,饶有兴味地看着周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太不像一个二十不到的姑娘了。
“你能做主?”周柠又问了一遍。
陆言反将一军:“你呢?你能做主?”
周柠将那份协议递到陆言面前:“赔偿款提高到 120 万一人,那么其余所有条件,我们都答应。”
“120 万?会不会有点狮子大开口了?”陆言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买两条人命,不亏。”周柠直视着他的眼睛,“两年前,路桥集团塌方造成一人死亡,赔偿 75 万。一年前,建新集团厂房起火,导致三人死亡,赔偿每人 82 万。这些都是网上能查到的信息。”
“看来还做了不少功课。”陆言哑然一笑,“可这金额跟你说的 120 万还差得远呢,难道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
“那两起都是官司纠纷,所以我才能在网上查到公开的判决书。”周柠抬头挑眉看他,“打官司我肯定不如你在行,但想想也知道,一定是耗时长、影响大。可你们要的,不是尽快而且悄无声息地解决吗?那自然是另外的价钱。”
这番话让陆言眯起了眼睛:“那可不一定,我老板只是派我来谈一个合理的价位。”
“是吗?”周柠轻笑,“我一进屋,看到你们连打印机都连好了,还以为你老板挺着急的呢。如果我会错意了,那咱就都再想想。”
周柠扭头作势要走,陆言却没忍住拦住了她:“唉等等。”
周柠回头,陆言忽地对上她镇定自若的眼神,才猛然惊觉自己上当了。

第032章 局外人
陆言年纪轻轻就爬到了寰亚律所合伙人的位置,凭的就是超乎常人的冷静,或者可以说是冷漠。
法律和人情往往并不兼容,他从来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在法律的框架内,像一头狼一样为己方争取多多的利益,至于另一方的死活,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
大企业争相聘请他当法律顾问,遇到棘手的纠纷,也都放心地委托他去谈。他善于伪装,在安慰中谈判,在谈判中安慰,总能以最少的钱平息事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纠纷,把法律风险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所以,陆言在业内口碑极好,但是也有很多人在私下悄悄议论他未免有点太冷血,太不近人情。
可这次,他居然遇到了一个似乎比他更理智、更冷漠的对手?句句直指要害,让他们此前的所有安慰、铺垫都显得那么虚伪与不堪一击。
陆言摸了摸鼻子,笑了,忽然就不想跟周柠在赔偿金的问题上多作纠缠。合力集团的底线确实比一人 50 万多得多,他们只求事情快速解决且悄无声息,只要金额别太过分,钱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小事情,他又何必死咬住不放呢?
但象征性的谈判还是需要的,陆言摘下眼镜,说:“行,不过 120 万我可能做不了主,100 万是上限,你觉得可以吗?”
“成交。”
陆言闻言又是一惊,没想到周柠答应得那样爽快,好像又上了一当?
他突然觉得好笑起来,十年律师白干,倒像是小商小贩买卖东西,买主猜测准卖家的心里,故意报低一个价位,卖家稍稍再往上抬一下,正中了买家下怀,这买卖就做成了。
这样一个小姑娘,眼神里却没有半丝慌张。
陆言这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到今天,周家人哭哭啼啼却半天不松口,原来等的正是家里真正能做决定、善于做决定的人。
“工程马上要开工了,还希望尽快下葬。”
“钱先到账,我们就下葬。你再和你的 boss 确认一下,可以把它写进协议里,ok 的话我们就签字。”
周柠说完这句,转身回屋。陆言嘴角勾起一丝玩味儿的笑,这绝对不是他谈过最成功的买卖,却是他觉得最有意思的一次。
与此同时,站在一侧的陈羡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局外人。
她劝解家人时,他在屋外;她与人谈判时,他又离了五米远。
从进东岙村到现在,周柠忙进忙出,却始终坦然镇定地面对恸哭无措的家人、来者不善的对手,没有露出丝毫慌乱和求助的神情。
不一会儿,陈羡又看到那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拿着修改好、当场打印出来的协议递给周柠,周柠从上至下仔细过了一遍,然后跟妈妈和周铭说了些什么,两人或红着眼或一脸不情愿地签了字。
把签好的协议递给金丝眼镜男时,周柠似乎轻轻松了口气,然后又立马走向福贵。福贵认真听完周柠的交代,瞄了金丝眼镜男一眼,见得到认可,赶忙连连点头称是,转而交代几个村干部分头去忙。
忙完这一切,疏散了来围观的人,周柠似乎才闲下来,如释重负地往墙上一靠,然后才看到在旁边一直等着她的陈羡。
两人隔着五米的距离,互相望着对方。周柠看陈羡的眼神闪了闪,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陈羡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看样子,好像都处理完了?”周柠久久没有动,到底是陈羡按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面前。
“嗯,不好意思,都顾不上招呼你。”周柠冲他疲惫地笑了笑。
陈羡心疼地摸了摸周柠的脑袋:“说什么傻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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