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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首辅大人的打脸日常(长青鸢)


瞧见自己与萧逸鸿身高的差距之后, 他直了直略微佝偻的脊梁,尽可能使自己看上去并不是在仰视萧逸鸿。
努力无果后,李明亮掂了掂脚尖,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萧逸鸿的肩膀,压得萧逸鸿上半身前倾, 随即他脸上挂上了轻蔑的笑容,“想必皇上没有忘记您是如何登上这皇位, 我们能送您上那个位置,也能送别人上那个位置!”
此话一处, 萧逸鸿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黯淡的眸光为之一亮, 他忽地抓住李明亮方才话语中的漏洞, 果然谋逆之事并非李明亮一人所为,他幕后肯定还有萧逸鸿不曾知晓之人。
现在萧逸鸿在朝堂上虽被称作九五至尊,背地里只有他和李明亮清楚——
在夺位的当天在御花园李明亮放在香炉中的迷烟并非寻常迷烟,而是北国特有的一种凶狠的蛊虫。
这种蛊会一点点侵蚀中毒之人的心脉,渐渐将人的内脏掏空。
那日在场的大臣们皆中此蛊,纵使不会即刻死亡,但十日后如果不能吃到蛊师鲜血制成的解药,中蛊之人必将会饱受百虫噬心的非人折磨,所以当即萧逸鸿决定,与其留下他们成为李明亮的走狗,还不如亲自出手为他们解脱。
中毒之人如未持续以蛊师鲜血投喂蛊虫,断药十五日后中毒之人将会被蛀蚀成一具没有血肉的空壳,彻底成为蛊师的傀儡。
当初萧逸鸿便是答应以自己服下蛊虫为条件,才让李明亮解除了宁星玥身上的蛊虫。
“朕怎会忘记,当初李大人是如何逼迫朕在宁宏裕和宁星玥之间抉择,又是如何将朕作为傀儡推上这皇位,这一桩桩一件件,朕都将铭记于心!”
李明亮轻哼一声,乜斜着看了萧逸鸿一眼,“记得便好。”
之后便头也没回,拂袖而去。
待李明亮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萧逸鸿全身紧绷的肌肉才得以彻底放松,双腿一软,“轰——”的一声摔在床上。
此时,萧逸鸿平躺在龙榻之上,原本模糊的双目,如今木然的盯着龙床正对的描金穹盖。
胸口的疼痛已渐渐麻木,黑暗中他的眼神却是格外清澈,毫无睡意,脑中忍不住回溯着这几日经历的种种,口中默念着——
距离毒发之日,还余五日。
不知过了多久,刘理连拖带拽将马太医拉到萧逸鸿寝宫。
“到底是何事,这深更半夜这么着急忙慌的?”
刘理谨遵萧逸鸿嘱咐地不可节外生枝,一路上任凭马太医如何抱怨,他硬是没有透露半分。
眼瞧着现下两人走的路线越走越熟悉,马太医终是忍不住,震惊地询问刘理:“难不成皇帝有恙?”
刘理依然没有回应,只是着急忙慌地扯着马太医继续前行。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穿过重重宫门,最终止步于皇帝寝宫门前。
刘理四下张望片刻,确认周围并无人跟踪,这才举起食指冲着马太医,轻声“嘘”一声。
马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太医,已是服侍了三朝皇帝,刘理这点小心思他已是看在眼里,他并未多言只是朝着刘理的方向,会意的点了点头。
一路上马太医本也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推门之后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照样使他大惊失色。
另一边,萧逸鸿听见门边的动静,立即警惕地握住了手边的佩剑,忍痛就要起身。
门边两人见此这才出了声,“皇上,是我们,你且躺好。”
从说话的声音,萧逸鸿依稀辨得,是刘理和马太医,他这才彻底卸下戒心,直接瘫倒在床上。
原本铺着金色床单的龙榻,此时已被萧逸鸿伤口溢出的鲜血洇得鲜红一片。
马太医坐在床边的圆凳之上,眉头紧蹙,观察须臾,才抬起手指号在萧逸鸿的脉搏上。
与此同时,刘理迅速点燃房中的灯盏。
皇帝寝宫中氤氲着微弱的亮光,火苗随风飘摇,整个寝宫中鸦雀无声,只听得见萧逸鸿沉重的呼吸声。
至此,两人才算真真切切的看清楚萧逸鸿受伤之处的情况。
还未掀开外袍,就已经看到萧逸鸿身前的衣襟早已被鲜血浸透。
刘理在马太医的示意下,方才小心翼翼解开萧逸鸿领口的盘扣,蹑手蹑脚地敞开早已黏在萧逸鸿身上的中衣,雪白的肌肤上布满的不计其数的褐色伤痕格外显眼,大大小小的伤疤中间,一条鲜红细小的伤口却不是那么明显,只有上面还在汩汩地淌着血,才让人看清伤口的位置。
伤口早已与衣服干涸的血痂粘连在了一起,马太医用清水一点点洗净萧逸鸿伤口上的血痂,露出伤口原本的模样。
清洗的过程中萧逸鸿咬着牙,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刘理在一旁心痛地紧紧搓着衣角,恨不得帮萧逸鸿分摊痛楚。
仔细包扎了伤口之后,马太医长吁了口气,“皇上这是伤了血脉,好在伤得并不深,现在只要止住伤口的血,再修养几日就无大碍了。”
刘理脸色吓得煞白,听到马太医的话之后,心中得到了些许慰藉,怔怔的点点头,细细记下马太医叮嘱的话。
“这两日一定要注意,不要再扯到伤口,他身子本就虚弱……”
说着马太医察觉有些许的不对劲,又将指尖搭在萧逸鸿的手腕,随后他拧了拧眉,略带疑惑地扭头看向刘理问道,“皇上只是胸口这一道伤而已吗?”
马太医的话使得刘理目光下意识闪躲,不敢直视马太医的眼睛,转过身去,闷声应了几声,“嗯嗯,就胸前这一道伤,其他无碍。”
马太医眸光仍然落在萧逸鸿的身上,带着探究的神色,有看了萧逸鸿几眼,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皇上现在的身子需要好好调理,臣这里开了两个方子,一个是内服,一个是外敷,如果五日都未见缓解,你再来找我。”
说完,马太医收拾起自己的药匣子,在刘理的护送之下出了门。
临走前马太医立于门边再次回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萧逸鸿,轻轻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轻轻说了一句:
“何必要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呢?”
寝宫内灯油即将燃尽,灯芯啪啪几声响动,再次惊醒榻上之人。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残灯半影,朝露慢慢降下,空气中的血腥味被清晨泥土的芬芳所取代。
萧逸鸿皱了一晚上的眉头,终于渐渐舒展开。
麻木之感过去之后,现在萧逸鸿的胸膛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痛。
痛感袭来,他反而兀自发笑。
这份感情在心中压抑多年,却不知原来早已情根深种。
看着窗外肆意飞翔的麻雀,他的心中竟是生出些许艳羡之情。
十年前,他就失去了自由。
无论是身体的自由,还是心的自由。
但萧逸鸿不忍心在十年后让宁星玥再次步他当年的后尘,为了仇恨,将自己圈禁,这一次,他一定会让她重获自由,无论她接受与否,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想到这,萧逸鸿原本觉得微弱昏黄的灯光,在这一刻竟是平添了一丝暖意。
“笃笃笃,笃笃。”
三短两长,是北国人常用的暗语。
声音是从后院的窗户传来的。
闻声,萧逸鸿从床上惊坐而起,胸口原本雪白的纱布因为他的动作而渗出殷红血迹,扶着紫檀木龙纹角柜缓缓移动到窗边。
一道黑影从窗棂一跃而入。
进门后,黑影俯首于萧逸鸿脚边,“主子,齐彦一个时辰之前已悄然到达了水云谷附近。”
萧逸鸿若有所思的颔首后,轻笑了一声,“来得好。”
黑影伏在原地未动,似是在等待主子的下一步指示。
萧逸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舌尖轻轻舔过下唇,心中纵使有千般不舍,理智依旧告诉他,如今将宁星玥留在身边便是最大的错误,今日她能够出逃一次,之后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是每一次自己都能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遂了宁星玥的心愿,助她逃出深宫方为上策。
黑影见萧逸鸿许久未发话,怯怯的问:“主子,接下来可是按照之前约定的计划继续执行?”
萧逸鸿手中拾起腰间做工粗劣的香囊,婆娑片刻,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一切按原计划执行。”

黑影没有抬头, 低声应了一句:“遵命。”
萧逸鸿先前服下的止血丹的药效已过,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觉得伤口的撕裂感愈发强烈。
他不由的回想起宁星玥先前双手握住匕首,向他刺过来时的表情。
双目绯红, 其中的恨意都要溢出。
现在的宁星玥已经全然将萧逸鸿当作了毁家夺国的仇人。
这样他也能放手去做接下来的事情。
见萧逸鸿没有说话,地上伏着的黑影第一次主动的抬起头。
那张被包裹着的面颊,唯独留下了一双浅棕色灵动的眼眸, 其中不时闪烁着担忧的目光。
这不安的目光恰恰被低下头的萧逸鸿撞见。
黑影浑身一怔,赶忙移开自己的目光。
与黑影相处已有五年了,萧逸鸿自是知道黑影现下的眼神代表着什么,但他并没有多言, 只是对着黑影点了点头, 孱弱地挥挥手, 语气淡然, “下去吧。”
黑影收拾好目光,将自己的情绪重新隐藏了起来,干脆地回复:“遵命!”
随即黑影便再次从后窗跃出了萧逸鸿的寝宫。
黑影走后, 偌大的寝宫又仅余下萧逸鸿一人独望冰冷的弦月。
此时此刻,银白的冷辉斜斜泻到床边,越过床边的矮几,轻轻覆在床上半靠着的玄色身影之上,男人颀长的身影瞬时被蒙上一层轻盈的薄纱。
薄纱将男人素日里威严的戾气掩住, 倒是平添了些不常有的柔和。
他将自己的目光从窗边收回时,眸光恰好扫过窗边的矮几, 一碟暗红色的山楂糕,清晰地映入眼帘。
记忆中, 那个曾经在树上为他仗义取回被表兄们藏起的书的火红女孩, 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她举着那本书, 在阳光下开怀地笑着。
但她跟他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笑过。
对于萧逸鸿的事情,一直以来她都谨小慎微,她记得他所有的喜好,她为他安排好生活中的大事小情,她为他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
这一切的一切,其实萧逸鸿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中。
但他自知自己今生无法回报她的那份赤诚之情。
如果有来世,就换他来珍惜她,爱护她,紧紧将她捧在手心,不会再让她受一点一滴的委屈。
如果有来世,他愿意为她掏心掏肺,为她肝脑涂地。
如果有来世的话……
翠竹被抓之后,明月殿连一个掌灯之人都没有了。
漆黑的殿中,宁星玥维持着萧逸鸿走时的姿势,一直呆呆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之上。
她僵硬地摊开自己的双手,双眼木然地望着手中绛红色的血迹。
这是刚刚匕首插入萧逸鸿胸口的瞬间喷溅而出的。
宁星玥坐在地上一直痴痴地想——
刚才,萧逸鸿明明可以躲的,但他丝毫都未动弹。
她眼睁睁地看着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神色中没有惊恐没有慌张。
只是轻笑了一声。
或许是他自觉罪孽深重,便是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减轻自己的心中的负罪感吧。
萧逸鸿明明杀了自己的弟弟,夺了大兴是不争的事实。
蓦地,沉寂的明月殿中传来“啪——”的一声动静,令院中巡逻的侍卫都不禁驻足查看。
那是宁星玥抬手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想打醒自己。
方才明明就是杀掉萧逸鸿的绝佳机会,就连匕首都已经刺入他的胸膛,宁星玥自己却在最后一下的时候收了力。
可宁星玥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如此?
难道是因为在最后时刻萧逸鸿看向她的那个眼神中满是释然和悲伤?
直至现在,那个含着泪的眼神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最日来她身边发生的所有悲欢离合,纷纷杂乱无章地涌入宁星玥的脑海,她都未来得及将它们统统厘清,屋檐上突然传来细碎的声响。
宁星玥循声抬头,还未看清梁上情形,只见一个隐匿于黑暗之中藏青色的身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顷刻间未知的恐惧袭来,一时间竟是让宁星玥忘记了呼喊。
那身影不偏不倚正正落于宁星玥身前,碧绿的眸子,对上宁星玥惊恐的目光。
他抬手捂住了宁星玥的嘴,另一只手将食指抵在捂住宁星玥嘴唇的手背上,嘘了一声,悄声地问道,“公主殿下,可还记得我是何人?”
这个隐于面罩之后,是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加上这双世间少有的碧绿色眼眸。
宁星玥双眸一震。
碧色眸子的主人明显是察觉出了她的震惊,紧绷的眼神也松懈了些,话语中带着些似笑非笑的调侃,“难道是在下英勇不凡的身姿,让公主忍不住倾慕?”
宁星玥还未回过神来,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声音从面罩后方传来,“现下你保证不叫,我就松开你?”
宁星玥定了定神,飞快地点了点头。
就在嘴唇被松开的一瞬,宁星玥哑声惊呼:“齐彦?!”
被一举猜中,齐彦也没有再隐匿身份的必要了,他拉下自己的面罩,对着宁星玥勾唇一笑,嘴角一个小巧的梨涡若隐若现,打趣道:
“看来公主殿下,很是思念在下,否则为何能一次就猜中?”
这油腔滑调的语气,眼前之人是齐彦无意。宁星玥忍不住好奇之心,开口问道:“你不是回北国了吗?怎会在这?”
齐彦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黑色头巾罩住的后脑勺,“哎,当时父王突然暴毙,大臣们传信来让我速速回去,本想着处理好国中之事就赶紧回来,谁知,后来北国也发生了内乱,我不得不留下来平息此事。等我处理完北国之事后,突然接到了萧逸鸿叛乱的消息……”
齐彦话锋一顿,或是担心会戳到宁星玥心中的伤痛,他并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随后齐彦向宁星玥的方向挪进了些,他温热的呼吸打在宁星玥耳垂,悄声说:“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想救你出去,其余的事,我们出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宁星玥向齐彦投去感激的目光,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现下的我一无所有,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齐彦正经不过一息,听到宁星玥的话,他又靠近了些,“听说大兴有句俗话——无以为报,唯有以生相许。不知公主可曾听闻词句俗语?”
如果按照以往宁星玥的脾性,怕是早已怒目而视。但宁星玥从未因为听到齐彦不正经的话而生气过,反而觉得先前愁闷的心情好似得到了些许缓解。
见宁星玥不说话,齐彦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
这纸上不是别的,正是这皇宫的侍卫换岗部署图。
宁星玥仔细阅读了图上的内容,单单就上面记录的关于明月殿的换岗部署,跟宁星玥今日观察到的几乎一致。
宁星玥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齐彦,“这么机密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齐彦躲过宁星玥的眸光,迅速低下头,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张布局图上,“这……我可是齐彦,弄到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但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
“是什么?”
“我这次是偷偷潜入的大朔,只带来了二十个精卫,但是就现在皇宫的侍卫布局来看,我们想要完全避开所有侍卫偷偷溜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对上了肯定免不了一场恶战,这样的话必然是对我们不利,所以硬闯并不适用。”
齐彦分析了一通,最后的结果竟然是不适用。
听到这,宁星玥面上难掩失落的神色,现在连齐彦都束手无策,如果齐彦走了,她便是独自一人在宫中,那时候更是敌众我寡,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宁星玥收拾好自己惘然的神色,勉强对着齐彦笑了笑,“没事,安全第一,此事不必勉强,我后续在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齐彦好似没有听见宁星玥的丧气话,自顾自的继续说:“现在的大朔在政局上很是奇怪,萧逸鸿看似是一国之君,但经调查我发现,大朔的折子都是交由现在的国师李明亮在处理,而且国事上所有的决策也都是由李明亮来拍板决定了,这说明萧逸鸿现在很有可能只是傀儡皇帝,实则掌权的是李明亮……”
说到这,齐彦顿了顿。
当齐彦说出萧逸鸿没有实权的时候,宁星玥还是为之一惊,这么一分析她更是觉得自己原来越看不懂萧逸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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