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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首辅大人的打脸日常(长青鸢)


“撑伞。”
萧逸鸿语气淡淡,毫无波澜。
这时刘理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中还紧紧攥一把油纸伞。他赶紧撑开,挡在两人身前,一个巨大的阻力压着他步履艰难,而萧逸鸿站在刘理身后闲庭信步面不改色,丝毫未被这恶劣的天气影响。
见两人已渐渐走远,乐承方才从窗户窜进书房之中。
随后,乐承依着宁星玥跟他说的步骤,找到了书架上那个白色古瓷瓶,随即一转,一个暗格跃然入目。
他小心翼翼将匣子从暗格中捧了出来,置于萧逸鸿的书案之上,锁面朝上。
看清了锁样,确实跟水云谷中的工匠交给宁星玥的那一半云纹锁样别无二异。
他心中不禁疑惑,当年萧将军找工匠打造这样两把锁到底是作何用意?
时间很紧,由不得乐承有分毫的犹豫。
这时乐承收了收心,谨慎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瓷瓶通体雪白,只有瓶口有一些隐约的嫣红。
而瓷瓶其中盛放着的是——
白日里乐承从沾有萧逸鸿血液的手帕上挤出的几滴鲜血。
他拧开瓶盖,一股猩甜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屏住呼吸。
一滴滴暗红的血液不偏不倚地滴落在锁面上的小圆孔之中。
静置一息。
“咔嚓——”
锁被打开了。
乐承抑制住内心的喜悦,手脚麻利地将锁取下,推开匣子的顶盖,入目的是一封有些泛黄的书信,还有一颗孤零零的红宝石。
他没有多想,直接将两个物件收入囊中之后,重新将琐还原到木匣之上。
之后并未在萧逸鸿书房过多停留,跳窗而出,一跃便上了屋脊,几起几落,朝着明月殿的方向狂奔而去。
明月殿屋檐边悬挂的红色灯笼明明灭灭,在黑夜中被高高拋起又放下。
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天气骤转,今天晚上宫中的宴会也统统取消,宁星玥百无聊赖地倚在贵妃榻上,睡意渐浓。
“笃笃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进。”
宁星玥见来人是乐承,朦胧的睡意荡然无存,当下心中净是生出了几分慌张。
她现在即期待又害怕。
期待的是能通过这个匣子中的秘密,能真正地让皇上幸免于难。
害怕的是萧逸鸿到底还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爱的十年的人真的是一个意图谋反的白眼狼。
乐承拱手作揖,他没有第一时间将东西交到宁星玥的手上,而是告诉了她那个惊人的消息。
“公主,您可知今晚地牢走水,贤王丧生其中?”
宁星玥并未开口回答,但她闻言后闪动的眸光已说明一切。
“另外,在走水之前,齐彦的马车连夜出了城,朝着水云之森的方向而去……”
一连两个消息,彻底将宁星玥惊醒。
此时她目光阴鸷,纤长的十指牢牢扣住了软榻的边缘,毫无血色的指尖越收越紧。

此时,宁星玥心中隐隐盘算着。
于她而言,齐彦通过今日箭亭发生的意外时他舍身相救,本已让宁星玥对他另眼相看,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如此。现今回顾相识的这几日,此人确实城府极深,说的话也真假参半。
而贤王,她从前基本没有上心,但从今日在桃园听见他与萧逸鸿的对话之后,看来贤王与萧逸鸿关系颇深,另外让宁星玥最为震惊的还是贤王竟然是质子的身份。
宁星玥从前未涉足朝政,对其中的厉害关系知之甚少。
究竟萧逸鸿在北国与大兴之间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
这才是最令宁星玥心忧的。
乐承深深俯首,带着厚茧的双手,将从萧逸鸿书房拿出的信和红宝石呈在宁星玥眼前。
宁星玥抬头睇了一眼,乐承掌心中的一封信和一颗红宝石。
她眉头微蹙,低垂水莹莹的双眸,指尖一下一下轻轻叩击着白皙的腕子上扣着的透亮的翡翠镯子。
静谧的明月殿中回荡着“嗒嗒嗒”的声响。
乐承目光追随着宁星玥葱白的纤指,忽上忽下似是砸在他心尖,表情也生了些忌惮。
“公主,这便是下属从萧大人书房中的匣子里取出的物件。”
伴随着乐承的话音,宁星玥将眸光轻轻移动到那个微微泛黄的信封上。
宁星玥从乐承的手中拾起那封信,展开。
其中是一页皱巴巴且沾染了些许污迹的信笺,从内容上,能不难辨出这是萧将军写给萧逸鸿的绝笔信:
绝笔作书,赠与三郎,吾儿康健,父心甚慰,自视精忠,奸人构陷,壮志凌云,一朝永陨,勿为恨扰,人不胜天,呜呼哀哉,父身犹怜,愿儿铭记,萧族复兴,夫妻恩爱,百岁无忧。
粗读之,仅为一封父亲赴死前给儿子最后的告别书信,但细视纸面,其中“一”字上有一滴似是不经意间浸渍的血迹。
“乐承,你瞧着此处像是无意沾染的吗?”
乐承闻言抬头,双手恭敬借过宁星玥递过来的书信,端详片刻。
他忽而凝着的双目微颤,“公主,属下不曾在军中侍奉,早年间听师傅说过,军中有一种密语之术,他们会将常用的语言依次编码上一到四十的编号,中间会加密于一首五言律诗,五言诗的第一个字到最后的第四十字对应的便是那四十句常用语言,最后发信之人便是像如此在书信上标注出一个对应着律诗的文字,接信之人便于通过此字求取对应编号的短语。”
宁星玥先是大惊,而后释然一笑,不愧是萧将军,即使在人生的紧要关头,依然能如此淡然给萧逸鸿传递消息。
“那你可能解出,此字对应之意?”
乐承有些犯难,“请公主给予下属一些时间,臣必能释义。”
宁星玥倒是没有强逼,毕竟这信到萧逸鸿手中少说也有十年了,如若其中蕴含巨大阴谋,定是没有现在的大兴的平安昌盛。
罢了,如此一想,也算是有些进展。
宁星玥放缓了语气,面色平静,摆摆手,“去吧。”
乐承正打算转身告退,猝然转身,将掌中剩余的红宝石送到宁星玥面前。
“公主这个也是拿匣中之物。”
宁星玥扭过头,余光瞥见那黯然无光的红色的宝石。
那红色之物,不似她平常用的那些钗子上的宝石品质那般上乘,可却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己肯定在何处见过。
“可知作何用处?”
“回公主,属下不知。”
“放在案上便下去罢。”
乐承轻轻放下宝石,颔首退去。
空余宁星玥一人于寝殿之中,她转身将双脚放在地上,款款朝着桌案的方向而去。
她侧身坐于案前,拾起宝石细细品鉴。
实属无疑。
便随手将宝石收于梳妆匣的格子之中。
登时,宁星玥又回想起当初萧逸鸿刚出狱时的情形。
虽说那时两人并未成婚,还不得同住一院,但宁星玥为了萧逸鸿安危,安排了得力的嬷嬷侍奉在萧逸鸿左右。
初初几日,传回的消息均是说萧逸鸿念叨着父亲是冤枉的,有朝一日他定要为父亲、为萧家平反。
宁星玥一直惴惴不安,为此曾去找过先皇。
“父皇,萧家之事,可与皇家有干系吗?”
先皇先是一怔,瞬时恢复如常,伸手捋了捋青白的髯:
“慧慧何出此言?”
宁星玥揉搓着手中锦帕,思索再三,终是说了出口:
“无据,只是大婚越临近,女儿心中越是惶恐。女儿心中有些疑问,还望父王解惑?”
先皇目光坚定,眼尾的皱褶渐渐加深,“慧慧但说无妨。”
“女儿斗胆,敢问父皇,萧家如此剧变,骤如山崩,自古以来,定然只有滔天权势,才能做到此般地步?”
问完,宁星玥不自觉后退两边,目光躲闪,心中飞速如鼓点。
“此事牵扯过广,并不是朕三言两语便能解释得清的,但有一件事为父希望慧慧能铭记于心——独善其身。”
当时宁星玥并不明白先皇说所的“独善其身”究竟是作何解释,当下看来,却也能悟出其中一二。
那之后,大致过了两日,萧逸鸿却变得出奇的安静,不喊不闹,也再未提过复仇之事。
想必那时就是萧逸鸿收到书信之日。
可惜那时宁星玥正沉浸在婚礼的喜悦中,从未察觉出他的异样。
原来一切都历历可考,可那时她一心沉浸在大婚的喜悦,忽略了这些异样。
所以一直以来,萧逸鸿都是在利用她吗?
利用宁星玥对他的痴情摆脱牢狱之苦。
利用先皇对宁星玥的宠爱重获萧家军的兵权。
利用皇上对他的依赖掌控朝纲。
思及此,宁星玥深深吸了口气,过去的自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无碍,现下看清也不算太晚。
翌日,清晨。
朝露还未散去,晨光熹微,轻抚着世间万物,鸟儿早已爬上枝头,啼鸣声低回婉转在沉睡的明月殿回响。
翠竹悄悄攀上宁星玥的床头,“公主,北国太子殿下派人送来一封信。”
原本还睡眼惺忪的宁星玥霎时意识清醒。
“快念来听听。”
翠竹低头捂嘴偷笑,连连应声:
“是是是,公主瞧你急得。”
翠竹抽中信纸,装腔作势读了起来:
“明月公主,见字如晤,展信舒颜,不辞而别,甚是遗憾,家中有恙,召吾速归,草长莺飞,念勿相忘,唯余信物,待卿珍藏。”
“公主,这后面还附了一个地址,需要奴婢今日外出取回吗?”
宁星玥迟疑片刻,从床上起身,“雨后初晴,咱们也借此出去散散心吧。”
翠竹开心地应了一声,便转身朝着门外安排出行的配置。
不一会儿宁星玥梳洗完善,便携着翠竹踏上了马车,朝着齐彦给的地址而去。
春意盎然,连城内的集市也异常热闹。
街市上叫卖着各式各样的花卉,点心,无一不吸引着宁星玥的目光。
“翠竹,那个是什么?”
“回公主的话,那个是樱花酥,味道清甜可口,粉嫩可人。”
“停车,咱们也去买点回去尝尝吧。”
随即,马车停靠在了路边。
宁星玥戴着帷帽在翠竹地掺扶下了车。
两人正兴冲冲地挑选着樱花酥时,一个黑黑的小手拽住了宁星玥洁白的纱裙,翠竹当即一把将宁星玥护于身后。
“小叫花子,我们家贵人,不是你能冲撞的,赶紧走!”
那小家伙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翠竹这么一声呵斥吓到了,深深埋在脏兮兮的脑袋,一滴晶莹的泪珠儿,从她漆黑的双颊滑落。
看到这,宁星玥全身一颤,心生怜悯,蹲到小女孩的身边,声音轻柔:
“小姑娘,你父亲母亲身在何处?”
翠竹依然有些担心,小姑娘会冒犯长公主,刻意隔在两人之间。
宁星玥轻轻拍了一下翠竹拦着的手。
“罢了,无事,看她一副饿急的模样,给她些银子,让她去别处买些吃食。”
当翠竹摸出银子递到小姑娘手中之时,乍然十来个衣着褴褛的乞丐向她们冲了过来,纷纷下跪,一双双漆黑的手举到宁星玥的跟前:
“这位救苦救难的女菩萨,行行好,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侍卫见涌来的人越来越多,讲宁星玥牢牢护于身后。
宁星玥附于翠竹耳边,“他们甚是可怜,将我们身上带的银子都给这些乞丐分了。”
翠竹忧心忡忡地应下,战战兢兢地将身上带着的银子陆续分给了周边乞讨之人。
宁星玥又抬手找来侍卫队长,询问道:“为何京城会有如此多的乞丐?”
侍卫队长一边伸手拦住欲意靠近的乞丐,一边为难的说:“回公主的话,陕原地界已经连续三年大旱,民不聊生,今年伊始,至今滴雨未降,近日来陆续有难民逃到京中,致使平添如此多的乞丐,且周围的住民也是微词颇多。”
蓦地,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把捞过宁星玥将她护于怀中。
时而一袭清冷的白檀香味肆意涌入宁星玥鼻腔。
瞬间一队训练有素的军队将重重难民挡在人墙之外。

伴随揽着宁星玥后背的手臂渐渐收拢,那道白檀香味愈发浓烈。
这味道她许久不曾闻过,以为自己早已忘怀。
如今再次萦绕鼻尖,又勾起她心中那段不堪的回忆。
宁星玥陡然伸手,用力撑开萧逸鸿贴过来的胸膛。
而后她向后连退两步,稳住身形之后,方才颔首,嘴角带笑。
“谢大人出手相救。”
她脸上挂着笑,话语中道着感谢,语气却是冷漠与疏离。
两人对峙着静默了一阵。
“大人还有事要忙,本宫便……”
宁星玥无意再与萧逸鸿继续面面相觑,告辞的话刚说到一半却被萧逸鸿生生打断。
“慧慧。”
宁星玥未合上的红唇微颤,抬眼对上萧逸鸿略带急切的目光。
这是萧逸鸿第一次在外这样唤她,回想起刚成婚时两人第一次一起参加宫宴,心中知晓朝中各方势力对她与萧逸鸿的婚事颇有微词,为了护住萧逸鸿,在去的路上宁星玥反复央求萧逸鸿在宴上唤她乳名,他都未曾妥协。
而今这般身份,他却是松了口,反倒让她过去十年的心血终成了个笑话,
当下这声“慧慧”,竟让她心生烦腻。
一旁不明就里的刘理和翠竹闻声,掩嘴窃笑,两人早已偷偷退到十步之外。
可此时的宁星玥却是目光灼灼瞪着萧逸鸿,她双眼猩红,讪笑道:
“还请大人明白,你我之间的身份悬殊,长公主的闺名并不是大人能随意唤的。”
一切都为时已晚。
萧逸鸿似是失了魂儿,瞬间愣在了原地,并未出言回应。
一语毕,宁星玥转身正欲离去,却被三两步跨到她面前的萧逸鸿拦住了去路。
萧逸鸿皱起眉头,语气带着些责备,“长公主,近日里京城不太平,您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好,今日是本官恰好路过,但不是日日本官都能护公主无忧。”
其中,“长公主”三个字说得极为用力。
宁星玥云袖轻扬,一把掀开萧逸鸿孔武有力的长臂,面露不耐,嗔怪道:“萧大人,莫非这是要来限制本宫的人身自由?再者,我大兴宫中豢养着无数武艺高强的侍卫,萧大人公务繁忙,今后便也不必劳烦萧大人保护。”
限制宁星玥出入的话即便是两朝皇帝都未曾提及,他萧逸鸿又是何德何能?
“下官不敢,只愿公主安健。”
萧逸鸿俯首弓腰。
宁星玥从他身侧拂袖登车,马车没有丝毫犹疑便朝着礼宾院的方向而去。
透过被疾风掀起的车帘,宁星玥望见萧逸鸿目光追随着自己的马车,双眸沾满了戾气。
“公主,萧大人方才是在向您示弱吧?”
刚刚围观了全过程的翠竹有些不解,公主早前有多中意驸马无人比她更清楚了,如今真的能彻底放下吗?
“又如何?”
翠竹被这声问话慌了神。
而那头的宁星玥却是一边端起晶莹剔透的琉璃茶杯,一边纤指漫不经心衔起桌上的一块樱花酥,端详须臾,微笑着点点头,缓缓放上粉红的舌尖。
轻咬一口。
蓦地,她捞起手边的锦帕,将口中那一小块樱花酥吐到了帕中,掷到了一旁。
“好似这樱花酥,起初被这华丽的样貌吸引,方才即便是冒着被冲撞的危险,只要能带回车上,本宫也觉值得。但尝过之后才知,味道甜得发腻,回想起先前的牺牲,只道痴傻。”
翠竹自是明了宁星玥这番话不是在说樱花酥,她点头如捣蒜,不敢再罔议。
这大街上的好似都去刚刚主路那边看热闹去了,一炷香的路上,他们半柱香就到了。
马车稳稳停在礼宾院的正门前。
守门的侍卫非常识趣,见车上挂着的是宁星玥的车徽,忙不迭地跑到跟前,将贵人迎下了车。
翠竹对着侍卫说:“前面带路,我们要去北国太子之前下榻的房间。”
“遵命。”
礼宾员原本就是为了各国使臣来京城进贡而修建的。
鳞次栉比,层楼叠榭,雕龙画凤,金碧辉煌,好不气派。
其中,还不乏一些外邦的建筑风格,宁星玥也是第一次进来,见着格外稀奇。
侍卫一路上一一为她们介绍着各处的典故,不知不觉一行人便来到了齐彦居住的院子。
“这里就是北国太子殿下前些日子居住的院子,小人就在门外候着,公主如果有任何需要叫小人便是。”
侍卫说完,便撤出了院子。
宁星玥携着翠竹径直走向了齐彦居住的正房。
推门而入。
屋中空空荡荡,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齐彦身上散发着的清新的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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