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源:“???”
这什么跟什么?
见苏源一脸迷茫,高壮男子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宋姑娘的父亲可是从三品怀远将军,就算你使出浑身解数,他也只会选门当户对的男子做女婿。”
苏源:“......”
更离谱了。
这时他要是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真是反应迟钝了。
苏源放下筷子,不紧不慢站起身。
然后,高壮男子发现苏源竟比他要高上那么一点。
高壮男子:“......”
“事发突然,不论是谁我都会出手相助。”苏源眼睫微敛,眸中充斥着冷意与警告,“再者,你这般毁坏宋姑娘名誉,诋毁于我,我反倒觉得你心怀不轨,别有用心了。”
高壮男子被倒打一耙,登时抬高嗓门儿:“昨日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假装烫伤跟宋姑娘离开,这事儿都已经传遍整个书院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他这一嗓子,引来许多人的注意。
上百道视线投注在身上,苏源气极反笑,并未露怯:“我是否假装烫伤,山长自会分辨,而不是由你们在此臆断猜测。”
靖朝风气虽不如前朝那般保守,女子出行不必再戴帷帽遮面纱,但一个女子若坏了名声,麻烦会接踵而来。
苏源对这点深有体会,是因为苏慧兰就曾因为离开梁家,被各种恶意揣测,甚至是针对。
高壮男子没想到苏源竟这般巧舌如簧,口不择言道:“你不过一个举人,有什么好张狂的。”
“谁说他只是个举人了,难道你们不晓得吗?他可是本届解元,曾经得了小三元的那位!”
旁边的杨牧听不下去了,叉着腰走过来:“况且,苏教习可是山长亲自请来的。”
高壮男子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半晌后迟钝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指着苏源,却是看向杨牧的:“你说他是谁?”
“你们不知道?”杨牧环视一圈,从许多人脸上看到震惊,摸了把脑门,“苏教习来学院已有几日了,也给咱们上了两堂课,你们竟然不知道他就是本届解元?”
众人:……还真不知道。
谁会想到苏解元会突然从凤阳府府学来到他们书院,还是以教习的身份。
况且苏教习也没说他就是乡试解元啊。
高壮男子袁维咽了下口水,强自镇定:“可就算他是解元,也不代表他不会做些卑鄙之事。”
简直是对牛弹琴,杨牧不雅地翻个白眼:“山长既然请苏教习前来讲习,便是信任他的品性。话又说回来,若流言都是真的,那我说你通过某些手段考入松江书院,你认是不认?”
袁维脸色涨红:“你休要胡言!”
杨牧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转而冲着苏源笑,带了点讨巧意味。
“教习你别听他的,多半是某些人妒忌您,有意胡说呢。”
所以您就看在我是站在您这边的份上,别计较以前的事,抽背文章也别再抽我了。
苏源何尝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只一笑而过,眼下重要的是如何解决流言问题。
他行得正坐得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宋和璧到底是姑娘家,她没必要牵扯其中。
目光在饭堂里环视一圈,最终定在某一点上,快步走去。
袁维以为苏源心虚,跟在后头嚷嚷:“怎么着,你这是做贼心虚,想要落荒而逃?”
这人脑回路非正常人所有,苏源都不想回应,径直走到正埋头吃饭的男子面前。
“如果我没记错,昨日就是你撞到了宋姑娘。”
他也是存有几分侥幸,想着当事人会不会在场,没想到真给他碰上了。
男子,也就是张信猝然抬头,下意识捏紧筷子,结巴着说:“是、是啊,昨日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宋姑娘。”
苏源转身看向袁维,语气温和,仿佛并未因他的纠缠叫嚣而生恼:“事发时这位张兄就在现场,他应该看到了全过程,想必也看清我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
说罢他又面朝张信:“昨日张兄你将铜板给宋姑娘时,我就在宋姑娘旁边,你一定看到了我手背上的烫伤,是也不是?”
张信垂眼看着饭盘里的米饭:“我......”
头顶的注视存在感太强,泛着冰凉与笃定,叫他连闭眼瞎说的勇气都没有。
呼吸乱了几瞬,张信抬头:“袁兄你误会苏教习了,苏教习确实被烫伤了。”
袁维瞠目,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是你......”
张信捏着筷子的力道又重了些,喉咙里干得厉害,一字一句都十分艰难:“说来也都怪我,若我没急着往前冲,也就不会撞翻宋姑娘的食盒,以致苏教习受伤了。”
“无妨,我也是恰好经过,顺手为之。”苏源嘴角带笑,“如此,袁兄可满意了?”
袁维拱手作揖:“是我轻信了谣言,还望苏教习不要怪罪才好。”
苏源只笑了笑,并未应承:“这就跟‘横看成岭侧成峰’是一个道理,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的认知也有所不同。许是当时离得远些,大家看得不甚清晰,误会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我被传谣言不算什么,牵连到无辜之人便是不好了。”
袁维表情讪讪,干巴巴地说:“学生知错,回去后定会反省自身。”
苏源一抚掌,笑道:“能反省便是最好,既然袁兄有此觉悟,便在明日上交一篇千字检讨吧。”
袁维呆住:“什、什么?”
众人也都茫然瞪眼,千字检讨什么的,未免太可怕了点。
苏源面不改色地说:“回头我也好将检讨送与山长,权当是对此次谣言的解释了,如何?”
虽说他称呼袁维“袁兄”,身份却是教习,是有资格罚他写检讨的。
袁维:“......学生知道了,等吃过饭就回去写。”
“如此甚好,希望山长和宋姑娘能原谅你的莽撞。”苏源一脸欣慰,却让袁维一口血哽在喉头,转而又看向周遭,“好了,事情已经解决,就不耽误大家用饭了。”
谣言既已澄清,大家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各自收回视线,埋头吃饭。
苏源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张信:“多谢张兄仗义执言,若没有你的作证,我恐怕要被某些谣言给害死了。”
杨牧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这谣言真是害死人,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乱传,希望他下次月考每一门都不通过!”
“张信,你回头一定要跟大家解释解释,可不能再让谣言诋毁苏教习了。”
张信瞳孔颤了颤,笑得不太自然:“这是自然,我一定会帮教习澄清的。”
话已至此,苏源也没什么好说的,道了谢后径自回到座位。
耽搁了这么久,饭菜凉了不少,口感不如原先,倒也能入口。
苏源喝一口汤,瞥向旁边的杨牧:“作甚?”
杨牧放下饭盘,厚着脸皮说:“教习,咱打个商量行不?”
苏源吃一口饭:“什么商量?”
“教习你也知道,我就是一旁听的,肯定是不比那些真正考入书院的人......”
苏源只作听不懂,截过他的话头:“所以你是想让我对你多加关注?”
杨牧噎了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
“放心吧。”苏源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道,“你虽是旁听生,基础也不算扎实,但在我眼中和其他人同样重要。况且你方才又为我争辩,我铭感五内,决定要好生督促你,争取让你和其他人一样。”
杨牧:“???”
“就好比抽背文章,当堂作答这些,只要有机会,我都会第一个想起你的。”
杨牧:“!!!”
“好了,别光顾着高兴了,赶紧吃饭吧,你们等会还要上课呢。”
杨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在苏源充满鼓励的眼神中熄了声。
挖了一大团米饭塞进嘴里,艰难咀嚼,两眼泪汪汪,几近哽咽:“多谢教习。”
苏源抿唇忍住笑意,又埋头扒了一口饭。
......
有关苏源的谣言只传了一天,当天晚上便消弭无踪了。
宋山长得知此事,已是第二天。
郭连云一早过来,拎着茶壶进屋:“先生,茶泡好了。”
宋山长放下书,接过弟子斟好的凉茶,浅酌一口,眉目舒展:“你这泡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郭连云笑了笑,又想起昨晚从好友口中得知的事情,思忖片刻还是说了:“先生可知苏源替宋姑娘挡热汤的事?”
宋山长放下茶杯:“知道,怎么了?”
郭连云就将所谓谣言说给宋山长听,最后补充道:“幸好苏源及时澄清了,否则宋姑娘也会损了名声。”
宋山长挑了下眉:“且不论苏源烫伤的真假,谣言的对象是苏源,与和璧有什么关系?”
郭连云抬头,就对上宋山长微凉的眼神,心中一慌,忙不迭解释:“学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宋姑娘可能也会......”
“好了,此事不必再说。”宋山长抬手止住他的辩解,淡声道,“既然苏源已经澄清了,这事就过去了。”
郭连云眼神闪了闪。
“况且苏源被烫伤确有其事,我还给了他烫伤药。”宋山长深深看了弟子一眼,“你该知道我的脾性,若苏源真有什么问题,早在第一次见面后,我就不会再问及他了。”
郭连云低下头:“是学生的不是,学生只是担心宋姑娘受到牵连。”
宋山长嗯了一声,再次端起茶杯:“你不是还有课,赶紧去吧,别迟到了。”
郭连云握着茶壶柄的手紧了紧,终究什么都没再说,无声退了出去。
宋山长端坐于书案后,静静凝着他的身影走出小院,幽幽叹了口气。
杯中浅绿的凉茶轻漾,宋山长低声呢喃:“如此,倒是不相配了。”
......
休息了一天,苏源又重回教习岗位。
经过谣言事件,学生们看苏源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崇敬。
原本苏源的科举之路就是所有读书人所艳羡的,再有昨日袁维嚣张刁难,而苏源不骄不躁,始终温和以待,只罚了一篇检讨,足以见得其心胸之开阔。
高才卓识,又不乏好秉性,可不正是众人钦佩的对象。
苏源将众人微妙的变化看在眼中,将前天的文章发放下去:“诸位的文章对于童生来说都是很不错的,但是瑜不掩瑕,具体可见我对文章的评注。”
“你们回去后再品悟一番,明日我再讲解。”苏源翻开书,“好了,接下来我们继续上课。”
“把书翻到第十页,杨牧你来,将文章通读一遍。”
正抖着腿咬笔头的杨牧:“......是,教习。”
然后欲哭无泪地念完一整篇之乎者也。
苏源抬了下手,示意他坐下:“很好,那么第一句......”
他在上头放声讲授,学生们在底下奋笔疾书,一刻不停歇地记笔记。
讲到一半时,苏源往下瞥一眼。
很好,都在认真听讲。
包括旁听生杨牧。
一堂课结束,苏源布置了背诵任务,便径自离开。
这回他没再去寝舍换衣裳,身着靛蓝色教习袍,堂而皇之地走进课室。
落在身上的目光虽多,却没人再上前问询了。
苏源刚坐下,就见到张信亦步亦趋地跟在袁维身后,神态焦急地说着什么。
而袁维满脸不耐,烦躁之色溢于言表。
苏源敛下眸,将书本笔墨放到桌案上,静待开课。
不多时,教习拿着书进来,清清嗓子,直接开始授课。
一个时辰转眼过去,教习留下课业正要离开,被一位学生叫住了:“教习,我有一处疑问。”
教习遂停下,低声解惑。
苏源抚平宽袖上的折痕,刚合上书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课室里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循声望去。
只见袁维一脚踹翻张信面前的桌案,面色狠戾,像是在看什么宿世仇敌:“我都说过很多遍了,我不会原谅你,你听不懂吗?”
这边的动静打断了教习的讲解,他皱着眉:“袁维,你在干什么?为何欺负同窗?”
“我欺负同窗?”袁维像是听到这世上最大的笑话,哈笑一声,“教习您都不知道张信此人有多卑鄙!”
张信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紧。
袁维环顾四周,直直看向苏源:“苏教习您知道之前的谣言是从何而来吗?”
苏源眸光微动,并不言语。
袁维却不在意,指着张信,高声道:“就是他!是他说苏教习假装烫伤博取宋姑娘的同情,是他说你想要借机成为宋家的女婿!”
课室内吸气声此起彼伏。
苏源面露惊诧:“怎么可能会是张信,他那日还帮我作证呢。”
袁维鄙屑地睨了眼张信:“因为,真正心怀不轨之人,是他张信!”
正要细说,他忽然对上苏源暗含警告的眼,猛不丁一个激灵,到了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因为他嫉妒你年纪轻轻就成为教习,还能获得旁听的资格,他想借题发挥,毁坏你的名声,让你失去教习的资格,甚至无法留在书院。”
苏源松了口气,可不能让袁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回想那日张信的言行举止,分明是奔着宋和璧去的,袁维又在气头上,最容易话不过大脑了。
幸好,袁维及时刹住了车。
而在苏源思绪流转之时,在场诸人都在看着他。
见他肃色垂眼,并不吭声,更像是被气得说不出话,难免感慨万千。
苏教习真是可怜,明明什么都没做,认真讲学,专注听课,却遭此无妄之灾。
教习虽不满袁维踹了桌案,可更厌恶张信的行径,沉下脸:“张信,袁维他说的可是真的?”
张信矢口否认:“不是!我什么都没说过,袁维他诬陷我!”
袁维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却出乎意料地冷静,直接报出几个人名:“当时不止我一人,他们也都在场,只怪张信平日里伪装得太好,我们甚至都不曾怀疑便相信了。”
愤怒之下,就一个传一个,才导致整个书院都传遍有关苏源的谣言。
“至于我为什么踹翻了桌案,是因为苏教习靠自己澄清了谣言,而我被罚了千字检讨,他担心我将真相说出去,一直在向我道歉。”
“一次又一次,我不耐烦了才会如此。”
教习再看张信,他脸都白了,额头冷汗直冒。
也不必再确认什么,张信的反应已经表明一切。
“这件事我会如实告知山长,张信你跟我走一趟吧。”
张信呼吸急促,几乎是哀求着说:“教习您听我解释,袁维他说的不是真的......”
“真假与否,等到了山长面前自会揭晓,你不必再说。”教习冷喝一声,“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跟上?!”
张信无法,只得顶着众人鄙夷的眼神,脚底发飘地跟了上去。
待两人一走,学生们登时议论开了。
“没想到啊,那谣言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张信可真会装,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是个阴邪小人。”
“这样的人就不该留在书院,简直坏了书院的风气!”
“没错,山长就该将他逐出书院!”
旁人的议论苏源并不在意,反正始作俑者已经浮出水面,他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有听人闲聊的功夫,还不如去饭堂吃饭,免得肉丝被抢光了。
刚迈出一步,就被袁维挡住去路。
袁维一脸歉意,深深作揖:“苏教习对不起,是我听信小人之言,险些坏了您的名声。”
苏源挑眉:“检讨写好了吗?”
袁维愣了下,紧忙点头:“写好了,我放在寝舍里了,教习您现在就要吗?”
苏源摇摇头:“不急,下午给我就行。”
袁维狠狠松了口气,连声应下。
......
刚吃过午饭,苏源准备回寝舍小憩片刻,以免下午上课犯困。
还没走到寝舍门口,遥遥望见郭连云檐下,不住地用手扇风。
“思源?”
郭连云忙止了动作:“先生让我领你过去。”
苏源也能猜到几分,便爽快应了:“那咱们走吧。”
二人一路阔步而行,很快到了宋山长的小院。
踏进小院,苏源发现张信正直挺挺跪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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