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碰到了,不幸感染了,中途再出个什么意外,他们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因而仆从们一个个使出吃奶的力气,三两步就冲到了门口。
冲在最前面的仆从刚跨出门槛,就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脸对脸。
一个急刹车,直挺挺撞到对面的御林军身上。
为首的御林军年纪不大,捂着被撞得气血翻涌的胸口直哈气:“怎么了这一个个的,都赶着去作甚呢?”
仆从急着抓人,直跳脚地喊:“有贼人夹带痘痂进来,想要害咱们小皇孙,奴才们可得赶紧把他抓住,不能让他给跑了!”
“贼人?”御林军语气上扬,“你说的可是他?”
说着略微侧过身子,露出身后被钳制住双臂的山羊胡。
仆从:“!!!”
看着脸上多出一块血淋淋擦伤的山羊胡,仆从们喜极而泣。
“是他!就是他!”
“大人怎么知道是他?”
“多谢大人!您几位来得可真及时!”
御林军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无妨,我还有事要向苏大人汇报,你们可否先让个路?”
仆从哪敢不应,低头哈腰地退到一边,让为首的那位御林军进了屋。
至于山羊胡,他被押着站在院子里,佝偻着腰浑身直打颤。
正午烈日灼热,山羊胡满头满脸的汗珠。
也不知是单纯热出来的,还是被吓成这样的。
不过没人关心具体原因,十来个仆从站在廊下,朝山羊胡呸了口唾沫。
“幸亏御林军来得及时,否则咱们铁定没好果子吃。”
“话说御林军咋知道苏大人在咱们这儿?”
“你是不是傻,苏大人又没避着大家过来,稍微一打听不就知道了。”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小皇孙差点就遇害了,也不知咱们会不会被牵连。”
“总归是咱们的疏忽,平日里小主子待咱们宽容和气,就算挨一顿板子也认了。”
“是呢,旁的不说,我现在就像看到这狗东西人头落地。”
狗东西=山羊胡
“放心吧,谋害皇嗣可是大罪,不仅他本人,家中九族都会被连累。”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保佑小皇孙身体无恙,痘疹疾病通通远离!”
仆从们的声音不算大,架不住你一言我一句,句句清晰地传入山羊胡耳朵里。
山羊胡两只手被御林军别到身后,疼得快要麻木,却比不上“诛九族”带给他的伤害大。
悔意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山羊胡哆嗦着腿,满脑子都是“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早知如此,我就不上船了”......诸如此类的话。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这回他肯定活不成了。
山羊胡又惊又怕,一时没控制住,哗啦啦流下一滩液体。
负责押着山羊胡的御林军眼睁睁看着那腌臜东西溅到鞋面上,当场表演了个孕吐反应。
“呕——”
......
御林军和仆从们如何嫌弃山羊胡,苏源不得而知。
眼看着奶嬷嬷遭重击后不忘小皇孙,指挥着仆从追上去,苏源也做不到冷眼旁观,放下书站起身。
两个小皇孙已经呆住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巴张得老大,足以塞下半颗鸡蛋。
正欲扶起奶嬷嬷,就被对方一把抓住了胳膊。
也不知这位奶嬷嬷如何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捏得苏源轻吸一口气。
“苏大人,您可一定不要放过那个太医啊!”
苏源点了点头,话到嘴边时御林军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大人。”
安慰的话咽回肚子里,苏源转眸看向御林军:“人抓到了?”
御林军应是:“姚泰从屋里跑出来,看到属下几人就往另一边跑,属下带人追上去,谁知他脚底打滑直接摔了,也算是束手就擒。”
这在苏源的意料之中,嗯了一声道:“找个地方把人关起来,还有药房那边,也要......”
话未说话,手臂再度一疼:“苏大人!”
苏源侧首,惊觉奶嬷嬷还在抓着他的胳膊,一脸焦急地说:“苏大人可是忘了那太医带了痘痂进屋?”
“明知屋里进了痘痂,您却在这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万一小皇孙感染了痘疹,您又该如何跟陛下交代?”
苏源被奶嬷嬷的指责砸了一脸,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嬷嬷放心,这不是痘痂。”
奶嬷嬷愣住:“什、什么?”
御林军理解奶嬷嬷的护主心切,但还是要为苏大人辩驳几句:“大人一早就让咱们换下了真正的痘痂,地上的那个不过是伪造的罢了。”
奶嬷嬷蠕动嘴唇,死死抓着苏源的手松开,局促地在身上磋磨着。
同时一双眼瞅着地上的痘痂,似乎在辨别真伪。
御林军点到即止,转而对苏源说:“大人放心,药房那边早有人过去。”
苏源的左臂得了自由,面色淡然负手而立:“本官知道了,将所有人分开关押,切记一定要守在他们身侧,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危。”
有东宫被收买的内侍和陈正为先例,苏源哪敢让这些人独自关在屋里,而御林军守在门外。
御林军表情一凛,声如洪钟地应下:“是,大人!”
室内重归寂静,苏源走到床前,像是长辈对待晚辈那般,轻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瓜。
见他们昂着脑袋看自己,仿佛连眼睛都不会眨了,苏源又将语调放轻一个度:“可是吓到了?”
赵修远和赵云廷不约而同摇头:“没有!”
苏源唇畔流露丝丝笑痕:“小皇孙临危不惧,陛下和太子殿下知晓定会欣慰。”
得到“故事大王”的夸赞,两个孩子齐齐笑弯了眼。
赵修远歪了歪脑袋:“苏大人,这真的不是痘痂吗?”
赵云廷和两位奶嬷嬷表示:我们也想知道!
苏源颔首:“这东西乍一看像是痘痂,实际上是微臣让手艺人用面糊仿照痘痂的样子做出来的。”
两个奶嬷嬷对视一眼,先前咄咄逼人的奶嬷嬷又羞又愧,壮着胆子发问:“苏大人可是已经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苏源淡然一笑。
落入其他人眼中,便是默认了。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早在来皇庄的第一天,苏源就猜到幕后之人可能会再次出手。
想来弘明帝也料到这一点,所以才派来五十名御林军随行。
就在孩子们接种牛痘的时候,御林军已经将皇庄上所有的人筛查了一遍,将可疑之人列成名单交给苏源。
苏源不敢说哪一个有绝对的嫌疑,只是让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他们。
这一盯,还真盯出了问题。
形迹可疑的人共有八个,花匠、绣娘、厨子、农户......都是些不引人注意的身份。
苏源不知他们打算何时动手,更不知京城还有多少扶桑密探......唔,以陛下和太子目前调查所得,香囊事件十有八.九是扶桑国策划,便姑且称这群人为扶桑密探。
为了不让对方狗急跳墙,做出再多丧心病狂的事情,苏源没有立刻处理他们。
只随便找了几个理由,把他们其中四个调离原本的岗位,间接打乱了他们的既定计划。
那花匠几次三番借修剪花草、浇花的名义出现在种痘点附近,苏源就得到了消息。
之后花匠跟八字胡达成合作,八字胡拉山羊胡下水,苏源也都一清二楚。
两天前,绣娘借回娘家探亲为由出了趟皇庄,再回来身上藏了一包痘痂。
当天下午,绣娘将痘痂交给了花匠。
昨天上午,花匠又把痘痂转交给八字胡。
苏源明白扶桑密探的打算,当真是又气又怒。
上次赵惇感染痘疹,还能说他是遭了无妄之灾,这回他们的目标可明确了,就是接种牛痘的孩子们。
试想上百个孩子死于痘疹,他们的父母亲人怎能不对弘明帝生出恨意?
届时赵氏皇族生出内乱,别有用心的人再趁机散布一些负面消息,何愁赵氏统治不动摇?
当然,以上只是苏源的延伸猜想。
再上升到本人层面,要是苏源没有一开始就保持警惕,被他们得了手,就只能跟这个美好的世界说再见了。
冷静下来后,苏源就让御林军换下痘痂,用面糊做的假痘痂代替。
也正因如此,当山羊胡带着汤药出现,苏源还能一如既往地保持淡定。
谁也不敢拿太子子嗣的性命开玩笑,苏源也不例外。
他又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
几息之间,苏源的思绪已往来了几个轮回。
赵修远在床上蛄蛹了一下,很是不解地问:“可既然他们想对我和五弟不利,苏大人为何不告诉我们呢?”
“父亲说了,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所有人往一处使劲儿,才更好哇不是?”
苏源缓声道:“微臣担心闹出太大的动静,继而打草惊蛇。”
又看向奶嬷嬷:“今日之事本官会如实禀告给陛下,如何惩处,自有陛下定夺。”
能在几十个奶娘中厮杀出来,成功上位的女人,又有几个是傻的?
苏源都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理由掰开揉碎了喂给她们,她们要是再胡搅蛮缠,可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奶嬷嬷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扑通跪地,“砰砰砰”三个响头。
苏源:“!!!”
“奴婢方才也是一时情急,无意冒犯大人,还请大人饶恕则个。”
话已至此,苏源还能说什么,只一笑了之:“无妨,你是关心小皇孙,谁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奶嬷嬷还要再说,被赵修远截去话头:“挖藕——苏大人好厉害!”
“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多半会在第一时间向父亲母亲求助,自己可想不到什么解决的法子。”
苏源忍俊不禁:“小皇孙尚且年幼,再过个几年,等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心性也会随之变得坚毅,再多问题也都将迎刃而解。”
赵修远和赵云廷不明觉厉,点头如捣蒜:“所以苏大人何时给我们新的故事书?”
苏源:“......稍后微臣就让人送来。”
对几岁的孩子而言,再多的人生哲理也比不上一本故事书。
“在这之前,小皇孙可莫要忘记喝药。”苏源权当看不到两人耷拉下来的嘴角,继续说,“只有喝了药,身上才不会痒,才能好得更快。”
在故事书的诱惑下,他二人只得怏怏应下。
汤药是山羊胡送来的,谁都不敢让小皇孙喝下。
奶嬷嬷自觉接下熬药的任务,一路小跑着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招呼门口的仆从进来伺候。
提及药房,也让苏源想到还在药房里等消息的八字胡。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该一船人团聚了。
......
再说药房那边。
御林军前去抓人的时候,八字胡正坐在药材柜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拿扇子扇风。
面前的瓦罐噗嗤噗嗤冒着热气,八字胡却置若罔闻,思维早就随着山羊胡的离开,飞到种痘点去了。
嘈杂喧嚣皆不入耳,满脑子都是姚泰得手了没。
其实他拉姚泰上贼船,也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背锅的。
若事成,五万两轻轻松松到手。
若不成,他也能全身而退,不沾半点嫌疑。
可以说,八字胡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可惜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终究是棋差一着。
御林军踩着沉重而整齐划一的步伐走进药房,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八字胡。
八字胡只觉得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后背一寒,猝尔回过神来。
一抬头,就看见门口的几个御林军。
八字胡做了亏心事,正心虚着呢,登时脑中警铃大作,丢了扇子就往药房最里面走去。
药房有个后门,那个人给他安排的逃生路线也在后门口。
所以只要他提着一口气冲出后门,就能逃出生天了。
却不想他一个手不提四两的弱鸡大夫,论速度如何能与御林军相提并论。
八字胡隐约记得自己只跑出去三四步远,就被钳住双手,死死摁在地上。
这、这么快的吗?!
他跑路的时候,御林军分明还在门口来着。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在一众同僚震惊的注目下被御林军提溜到一间屋里关押起来。
旁边是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御林军,饶是八字胡满肚子坏水,也还被盯得头皮发麻心口直跳。
仗着御林军没明说自己干了什么缺德事,八字胡大喊冤枉,哭嚎声连被关在隔壁的花匠都听得一清二楚。
花匠:“......”
早知道他是这样一个蠢货,无论如何也不会选他。
山羊胡、八字胡还有不幸暴露的密探各有各的后悔,却只能被绑在昏暗的小房间里,和御林军大眼瞪小眼。
苏源得知皇庄上所有的潜藏威胁尽数落网,让人给赵修远送去故事书后,便开始拟写奏折。
此事非同小可,苏源直接给奏折打上“急奏”的标签,猩红的记号一目了然。
至于内容,除了陈明扶桑密探和太医之间的肮脏勾当,苏源还想弘明帝自请罪。
第一罪:以下犯上。
违背皇家小祖宗们的个人意愿,用绸布缚住他们的手脚。
第二罪:冒犯皇嗣。
为了让山羊胡暴露马脚,自作主张以小皇孙为饵,引其踏入陷阱。
虽然苏源这么做的理由十分、非常、特别充分,大多数人在经过深思熟虑后都会这么做,可还是得报备一下。
以免被“有心人”捕风捉影,成为构陷、攻讦自己的理由。
苏源献上牛痘,本就又立一大功,很难保证没人眼红,想要拉他下去。
而今正值能否更进一步的关键时期,容不得半点差错。
拟好急奏,苏源并未让人立刻送走,而是暂时积压在案头,待明日一早再送回城去。
至于原因......
当然是为了钓鱼啦!
......
从午时到翌日清晨,这群人拢共被关了好几个时辰。
期间不是没人闹腾过,被御林军狠狠教训了一顿,打得吱哇乱叫,又拿臭袜子堵了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有人不信邪,挨了一次打还不够,消停一会儿又继续闹腾。
然后就挨了一顿混合双打。
这简直是两倍的快乐,那些人蜷缩在角落里,流下激动的泪水。
午夜时分,御林军谨遵苏源的命令,一个盹都不敢打,烁亮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两个太医和八个密探。
眼皮子直打跌,却硬是被御林军盯得不敢睡觉的太医&密探:“......”
好容易捱到下半夜,御林军忽然动了。
并非跟他们动手,而是双手揣胸前,往墙上一靠,闭眼睡去。
扶桑密探狠狠松了口气,静默片刻后确认御林军是真睡着了,开始琢磨脱身的办法。
使出牛鼻子老劲,总算弄断了束手束脚的绳索,扶桑密探正准备杀了御林军以泄愤,倏地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耸着鼻子轻嗅两下,眼里爆发出精光——小伙伴来救他了!
这股浅淡得几乎闻不到的香味,是扶桑王室特有的一种迷香。
普通人根本闻不到它的味道,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密探才能觉察出来。
而这种迷香的功效十分强劲,可以迷倒十头牛。
最最特殊的一点是,凡被它迷倒的人,醒来后身体没有丝毫异样,就跟从未被迷晕过似的。
正想着,面前出现一个身高四尺五的黑衣人。
扮作花匠的扶桑密探快步上前,按捺着狂喜低声问:“是扶桑王让你来救我的吗?”
黑衣人并不言语,只默默伸出一只手。
花匠对小伙伴毫无防备之心,迫不及待地把手放到黑衣人手里。
——这黑衣人武艺了得,尤其是遁逃和隐匿身形的本事,在所有扶桑密探中位列第一。
由他出面营救,更让花匠确定了扶桑王对他们这些不远千里潜伏在靖朝的密探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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