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周氏肚子里的孩子快要有五个月了,被那刘氏推了一把,从台阶上滚落,险些一尸两命。
若非诚郡王以周氏威逼,他真想闹到御前,让诚郡王吃一顿发落。
综上,周大人巴不得诚郡王倒霉,哪会站出来为他求情。
其他王爷的人也都趁机踩一脚,一个比一个正义凛然,势必要把这个罪名摁死在诚郡王头上。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诚郡王所为不仅是无视君威,更是意图谋逆啊!”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诚郡王与崔大人所为已触犯靖朝律法,必须严惩!”
乔大人急得满头大汗,嗓音粗噶:“陛下,这是赤.裸.裸的污蔑,诚郡王闭门思过已有九个月,日日抄写佛经为您祈福,孝心感天动地,又怎会做出此等忤逆之事?”
提起孝心,弘明帝就想起那颗伪造的龙石,以及那些明显有人代笔的佛经。
他脸色漆黑,咬牙切齿道:“豢养私兵,便是意图谋反,朕没要了他的性命已是顾念父子情分。”
乔大人浑身一震,拖长了语调:“陛下——”
弘明帝一挥袖,不欲多说:“早朝后朕会将诚郡王等人所做之事昭告天下。”
乔大人听说要昭告天下,身形一晃,当场厥了过去。
诚郡王一脉的支持者个个噤若寒蝉,藏在人堆里装鹌鹑。
笑话,诚郡王鼎力支持者乔大人都不在了,他们又能如何。
还不如明哲保身,老老实实当个透明人。
他们投靠诚郡王也是为了从龙之功,诚郡王倒了,他们还能再投靠其他皇子不是。
主打一个墙头草,哪边好往哪边倒。
诚郡王这边消停了,守旧派那群老家伙不干了。
继永安伯刘章之后,崔阁老勉强也算个守旧派的核心引领者。
他一旦被斩首,守旧派定会元气大伤,届时陛下定会趁机壮大革新派。
新政得以发展,哪还有他们这些世家权贵的活路。
于是乎,在乔大人被横着抬出去后,守旧派一个接一个地冒头。
态度恭敬,语气沉稳,却是明晃晃的步步紧逼。
“微臣不知查出这些的到底是何人,但在微臣看来,那吴立身任知府也不过两年多,又如何能贪污数十万两盐税?”
“崔大人素来清正廉明,视金钱为粪土,诚郡王又圣宠在身,他二人豢养私兵,与自寻死路又有何异?”
“依微臣看,那人分明是心怀不轨,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崔大人和诚郡王的头上,还请陛下明察!”
“臣附议!”
“臣附议!”
一声接着一声,弘明帝听着他们竭力狡辩,甚至还有闲心数了下他们说了几遍“臣附议”。
十八遍,也就是有十八个守旧派和他唱反调。
弘明帝讥诮一笑:“王爱卿是觉得朕年老昏庸,连最基本的对与错都判断不出?”
王大人从善如流,作惶恐状:“微臣不敢。”
但瞧他那副模样,显然是有恃无恐。
“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弘明帝一拍龙椅,“你们说这些,不就是想说这一切都是苏爱卿胡编乱造?”
“苏爱卿”仨字儿一出,众人心道果然如此。
这下王大人也不再隐晦着来,直言不讳道:“众所皆知,苏大人那庶弟借诚郡王之势加害苏大人,苏大人对诚郡王心怀不满也未尝不可能。”
“至于崔大人,想必是因为去年会试,苏大人与崔大人之子争夺会元之位,苏大人虽得了状元,却也因此记恨上崔大人之子,正好趁此机会......”
“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
林璋出列,眼里盛着怒火,指着王大人厉声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在金銮殿上胡言乱语,混淆是非,简直荒谬至极!”
王大人吓一跳,还真熄了声。
见林璋站出来,弘明帝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松。
到底是昨日吐了血,早朝不过才开始小半个时辰,他就感觉到精疲力竭,呼吸都重了不少。
左右所有人都知道林璋当年与苏源的交集,他站出来为苏源争辩,倒是省去弘明帝不少精力。
所以,接下来半个时辰,林璋以一对十八,丝毫不落下风,硬是把他们怼得头晕眼花,脸色涨紫。
林璋嘴角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苏大人一向是干实事的人,绝无可能公报私仇,诸位大人与其和林某打口水仗,不如想想自己家里,不论是京官还是外放的,是否如吴立身一般,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文官对骂,除了引经据典阴阳怪气,互揭短处更是常事。
权贵子弟入朝为官,谁能保证没做过一件阴损事?
林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因拒认爹娘闻名全京城,这些年随着他官位一步步升高,脾气那是只高不低。
这几年他在吏部任职,满朝文武只要有看不顺眼的,哪个没被他怼过。
守旧派的十八人一边气血上涌,一边又觉得这是林璋能干出来的事。
弘明帝见时候差不多了,咳嗽两声,用嘶哑的声音道:“苏爱卿是奉公守法,还是公报私仇,朕心中自有计较,朕昨日已派人前往松江府查证,至于现有证据,朕不介意让你们瞧一瞧。”
说罢一抬手,福公公立刻捧着一纸认罪书走到王首辅跟前,递给对方。
王首辅怀着复杂的心情接过,逐字逐句地浏览,完了又传给下一人。
认罪书在官员之间传阅,看完后心底皆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对诚郡王鄙夷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崔阁老的心机城府。
无他,那认罪书是吉祥寺住持亲笔所写,右下角还画着他的手指印。
不论是豢养外室,还是用外室逼迫明镜为自己做事,把赃银和账册藏在寺中,皆非君子所为,称得上阴险狡诈。
和崔阁老沆瀣一气,瓜分盐税不说,还打算私藏银矿。
更遑论后头还在崔阁老的怂恿下借着开山建庙的由头,打算在深山豢养更多的私兵。
此举等同谋逆!
要知道,靖朝对亲王私兵的管制格外严格,凡查出手下私兵超过规制,最终下场不是斩首就是幽囚至死。
无一例外。
认罪书还在传阅,王大人暗恨崔之荣胆大妄为,险些把他们拖下水。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瞪了眼跪在地上宛若石雕的崔之荣,跪地后“咣咣”几个响头。
“陛下明察秋毫,微臣此前不知内情,误以为是苏大人有意所为,还望陛下恕罪。”
另外十七人也都纷纷表示:“苏大人性情温和且宽厚,绝非心胸狭隘之人,定是再三核实才会上报京中,是臣等有失偏颇。”
弘明帝意味不明瞥了眼崔之荣。
崔之荣显然未料到始终和自己在同一战线的合作伙伴会临场反水,一改原先镇定,目眦欲裂地怒视着王大人。
王大人心虚了一瞬,转念又想到崔之荣如今不过一罪臣,不日就要被砍脑袋,腰杆子又支棱起来。
弘明帝不着痕迹拭去额角冷汗,无声喘了口气粗气:“就按照朕说得去做,谁敢求情,同罪论处!”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
在小伙伴和仕途之间,他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有侍卫入内,毫不留情地除去崔之荣的官服官帽,放至一旁。
崔之荣平日里再怎么带领守旧派搞事,在朝中呼风唤雨,但到底是个文臣,论力气那比得过腰粗膀圆的侍卫,像拎小鸡一样,轻而易举就被拎着往外走。
所经之处,文武百官眼神各异。
冷漠,鄙夷,快意,幸灾乐祸......
崔之荣被深深刺激到,拼命挣扎的同时扭头对弘明帝喊道:“苏源真不愧是你的衷心走狗,为了调查盐税,不惜配合你演出那么一场戏,又孤身一人深入虎穴,几次三番险些没命。”
“证据齐全又如何,大功一件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死在本官手中!”
“啧啧,年方十八的状元郎当真不俗,只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喽~”
崔之荣这般癫狂姿态,看得一众大臣心惊胆战。
他怕不是破罐子破摔,嫌自己死得太晚!
与苏源关系不错的那几人霎时变了脸色,弘明帝尤甚。
他虽看重与国库息息相关的盐税,但苏源也是他看好的臣子,若因调查盐税案而丧命,他怕是会愧疚许久。
弘明帝眸中怒色一滞,忽然想到留在松江府的那名暗部。
怒意瞬时消散,动了下手指。
一旁福公公心领神会:“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人带下去。”
崔之荣恶劣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还要再说,被侍卫捂嘴带走了。
金銮殿上重归寂静。
弘明帝语气略缓:“关于钦差巡查一事,吏部尽快商量个章程出来,两日后朕要看到结果。”
吏部尚书出列:“微臣遵旨。”
经方才那一遭,谁都不敢再触弘明帝的霉头,不敢多加置喙。
其中某些大臣,本人或家族中人藏有猫腻的,开始寻思着做扫尾工作,争取不留痕迹。
得弘明帝示意,福公公再次出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早朝重回正轨,有官员出列:“臣有事起奏......”
如此又过去半个多时辰,早朝临近尾声。
弘明帝强忍浑身不适:“松江府知府入狱,知府一职空缺,不知诸位爱卿有何人选?”
三品以上的官员心思流转,开始举荐起自己的人。
也有那么几个颇有眼力见,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苏大人破案有功,合该出任知府一职!”
“臣附议!”
“臣附议!”
有人支持,当然也有人反对。
其中以守旧派王大人的态度最为激烈。
“臣以为不可!”
王大人恨极苏源查案牵连出崔之荣,继而害得守旧派丧失一大臂膀,哪会让苏源升官,蹦出来嘶声呐喊。
“即便苏源起点甚高,可他为官不过数月,又怎能承担起一地父母官的职责?”
刚消停半个时辰的守旧派诸人又闹腾起来,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臭不要脸架势。
“王大人所言甚是,微臣觉得周大人就很合适。”
显而易见,周大人也在守旧派行列。
短短数月内,弘明帝尝过两次肆意行事的甜头,哪会任由他们左右决定。
当即一挥手:“苏源破案有功,追回赃银并捉拿罪官归案,又抽丝剥茧查出崔之荣与诚......赵进之事,即日起升任松江府知府!”
王大人等人像是喉咙里塞了个鸡蛋,上不去又下不来,表情变幻,精彩得紧。
“哦对了。”弘明帝想到一事,又轻飘飘丢下一枚炸弹,“诸位爱卿可还记得新式记账法?”
王首辅率先点头:“这新式记账法很是便利,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民间。”
弘明帝闻言,笑容加深:“朕忽然想起,这新式记账法的提议者,正是苏爱卿。”
大臣们:“......???”
成功看到上百张充满震惊的脸,弘明帝身体的不适都大大减轻:“只怪朕忙于政务,忘了将此事公之于众。”
大臣们已经说不出话来。
继广播体操、学习计划表、科举倒计时、天铃还有红尖之后,苏大人又又又搞出了新式记账法!
震撼之余,是深深的无力感。
这世上还有苏大人想不出来的东西吗?
苏大人你还有什么惊喜是咱们不知道的?
王首辅暗自惊叹,持着笏板躬身道:“臣以为,苏源任松江府知府再合适不过。”
一来苏源是真的有本事。
查案之余还能顺手把守旧派领头人给撅了,间接导致守旧派弃车保帅,势力大大缩弱。
二来也是因为陛下对苏源的偏重。
陛下话里话外都是重用苏源的意思,没必要跟他唱反调,只管顺着便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首辅怎么都觉得这一年陛下任性了不少。
至少不会瞻前顾后,因为某些事情被守旧派逼得步步退让。
这是好事。
王首辅如是想道。
下了早朝,弘明帝就命人把提前写好知府以及二通判一同知的任命圣旨送去松江府。
刚批完一份奏折,前往崔家和诚郡王府的侍卫回宫复命。
弘明帝只笔下一顿,冷淡应了声:“朕知道了。”
然后该干嘛干嘛,还有心情同福公公说笑:“苏爱卿一走,朕连对弈的人都没了,真是无趣。”
福公公面上陪笑,毫不犹豫地推出林璋:“陛下若想下棋,不若找林大人。”
弘明帝想起,林璋是苏源之前每次对弈都会输给他的那人,当即兴起,宣林璋觐见。
得知真相的林璋:“......”
别问,问就是眼前一黑。
......
再说诚……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庶人赵进。
侍卫将诚郡王府团团包围的时候,赵进正躺在刘明珠怀里吃水果。
刘明珠打扮娇艳,神色间多了几分谄媚讨好。
自从她费尽心机复宠后,就小心翼翼伺候着赵进,生怕重新回到那个黑黢黢脏兮兮的院子里。
侍卫踹门而入,刘明珠刚剥了橘子,用嘴叼着喂给赵进。
冷不丁一声巨响,刘明珠吓一跳,那瓣橘子啪叽砸到赵进的脸上。
赵进当即怒不可遏:“你们是何人?怕不是活腻歪了,竟敢擅闯郡王府!”
侍卫声音冰冷,一板一眼道:“奉陛下之命送庶人赵进一家入清南苑。”
赵进呆住:“什、什么意思?”
侍卫看他一脸天真无邪,无语了一瞬,将事情原委尽数告知。
赵进如遭雷击,感觉天都塌了。
他想也不想就往外冲:“什么庶人,本王乃是郡王,当今皇子,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本王要见父皇!”
然侍卫压根没给他溜走的机会,一把拎起赵进,并赵进的妻妾子女一同送进清南苑。
赵进站在清南苑的院子里,眼睁睁看着侍卫锁上门,扬长而去,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刘明珠慌了神,哭哭啼啼:“郡王咱们可怎么办,终身幽禁,难不成咱们都要老死在这鬼地方?”
赵进一把甩开刘明珠,刘明珠撞到身后的门板上。
只听得“砰”一声,摇摇欲坠的木门成功报废,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赵进气得跳脚:“苏源,我跟你势不两立!”
本来他关禁闭已经有八个月二十八天,只剩两天就能结束,重归朝堂。
谁料苏源又整出幺蛾子,把他私下的布置一股脑挖了出来,并附赠一套终身幽囚套餐。
赵进宰了苏源的心都有,奈何他被关在这一方狭窄小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无能狂怒。
苏源不知盐税案已彻底落下帷幕,任命圣旨已在路上,巳时带着拜礼前往宋家。
宋竟遥还在京城,只宋备和宋夫人招待他。
至于宋和璧,一大清早被宋备打发去城郊狩猎,还未回来。
趁这期间,宋备明里暗里地考察苏源一番,宋夫人也见缝插针问了几句。
苏源全程镇定自若,给两人留下很是不错的印象。
谈话结束,宋和璧正好回来。
遥遥相对,彼此眼底俱是笑意。
不多时便到了午饭时间,苏源自然也留在了宋家。
一顿饭宾客尽欢,离开时宋备拍了拍他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源眼底笑意加深,作了一揖后抬步离去。
坐上马车,苏源狠狠松了口气,又不禁莞尔。
至少宋备不曾阻拦他们接触,日后有机会也能与宋和璧相见。
正想着,马车壁传来“噼啪”一声响。
“诶我的酒!你没长眼吗,竟敢撞翻爷的酒?!”
“还有这身衣裳,可是锦衣阁的新货,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男声气势汹汹,直逼得本性憨厚的陈正说不出话。
好容易见缝插针说了“不是”俩字儿,又再度被打断。
“不是什么不是,你个狗奴才还敢跟我犟嘴?让你家主子出来跟我说话!”
苏源在宋家喝了点酒,那酒的醇香与度数成正比,导致现在脑袋里晕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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