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味在唇齿间蔓延。
月『色』从乌云中『露』出了身影,流转的银光铺就她离开时的路。他此时也得以跟着走在这条路上 黑夜吞噬他的身影,她是他能见到的光明。
嘉兰回府之后,等萧肃政肃清了娘子村西村的事,就买下了娘子村的英雄树林。等西村的孩子们稳定了些,夏满赶回来复命,嘉兰就开始着手安排英雄树林和娘子村西村这两边的事。
“我们既然已经买下了娘子村的英雄树林,先去把界碑树好。”嘉兰看着面前这一堆要做的事,也难免会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她先从娘子村的事开始,一件一件来办。
“小寒,你带两个人,去请守祠婆婆,一起跟你把界线划定。”嘉兰又问夏时:“护林人找好了吗?”
夏时点了点头:“娘子村里有几个少年人愿意做,不过他们年纪还小,就十一二岁。婢子还去慈幼院招了工,老丁他们也有几个愿意的。”
“这片英雄树林虽然不小,但也不算大。你先挑四个人,两个少年,两个老兵。让他们日夜轮流换班。另外,如果需要的话,让他们选一块地方,做个休憩的小屋。若是要砍树,看下来的树就送到老广木匠铺。”
嘉兰又想了想:“至于老丁,他去护林大材小用了,之后让他跟着念恩。”
夏时疑『惑』地问:“姑娘,他肯吗?”
夏念恩可是个女孩子!让老丁一个大男人跟着她干活,听她吩咐,老丁肯吗?
“那要看念恩的本事了。”嘉兰『揉』了『揉』太阳『穴』道:“英雄树林的事,有三大块。其一是原料,其二是加工,其三是售卖。”
“原料的种植、储存这些事宜 我想要老丁试试。其他的活他毕竟干起来不方便。但是,我对他并不算熟知。正好,除了这些事,还有安排人员这些后勤庶务要做,我更信念恩。如果老丁就因为不想在女子手下干活,就拒绝这个机会,那他也把这件事看得太轻了。更何况,我也是女子,他又怎么会服我?”嘉兰正『色』道。
夏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那姑娘,加工跟售卖的人,您想好了么?”
“加工我想交给广岁雨。主管售卖的人我还得想想 ”嘉兰再一次为难地『揉』了『揉』太阳『穴』:“我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也不知道能做成什么样,只能先试着来了。”
“姑娘您肯定行的!”夏满立刻大声道,十分自信。
嘉兰被她逗乐了,不由笑道:“借你吉言!”笑罢,她温和地看着夏时、夏满和芒种,这三个她最信任的使女和武婢:“以后,我身边的人、钱往来也都会多起来,要辛苦你们了。”
她不希望她们觉得自己不如夏念恩。对嘉兰来说,毕竟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她们。
夏时是个通透人,当即就明白了嘉兰的意思,十分真诚道:“姑娘放心吧,我们齐心协力,肯定能帮着姑娘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您好,我们才会好。”
“跟着您啊就是好。您看看,阿团跟她姑姑盼娘都胖一圈儿了!”夏满点着头道。
嘉兰哈哈一笑,又猛地一拍腿:“哎呀,夏满,你可提醒我了!”
“盼娘看不见,她兴许对娘子村的孩子们还更亲切些。”嘉兰一想,顿觉这是个好法子:“让阿团也跟过去,先试一试吧。”
娘子村那些孩子们在大人的注视下,一直都十分的惶恐和不安。夏满虽说安抚妥当了,那也只是等着秋渲确认他们身体无大碍了。但要说走出阴影,还太早太早了。
“那婢子这就去跟阿团和盼娘说。”夏满当即就点了头:“她们能给您做事儿,肯定乐呵得很。”
尤其是盼娘,她太希望自己有点用处了。这些日子,都是她给练武之后嘉竹和善礼推拿,她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嘉兰点头首肯了,夏满这才走出去。只是,她还没走出去一会儿,就又笑着折了回来:“姑娘,可不是巧了么。婢子刚要去找阿团,阿团就拿了信来。”阿团跟在她身后,报了一捆信来。那些信几乎都要盖过她的脑袋了。
“是吗?大姐姐那儿来信了?”嘉兰一喜,连忙朝阿团招了招手。她接过信,又对夏满道:“你跟阿团说一说方才的事儿。”
夏满便把阿团带了出去,嘉兰则一边拆信一边对夏时喃喃道:“也不知道大姐姐过得好不好 ”
嘉梅的信惯来写得长。嘉兰逐字逐句地读来,掩卷长叹,看着夏时的眼神里,充满了喜悦:“大姐姐说,她的人已经找到了制造便宜草纸的方法。还有就是,建水州的丰年寺因为战『乱』损毁了一大批佛具。大姐姐已经同他们谈妥了,这一批佛具,由我们来供应!”
“夏时,我们的机会,来了!”
第170章 祖辈秘辛
因着嘉梅的信,蒋府又热闹快活了一阵。就连素来唯唯诺诺的嘉日, 都被这氛围感染, 见人也多了七分笑意。
“大堂姐也该多笑一笑。”被她笑容惊艳到的嘉兰不由感慨道。“我一直这样说, 她就不听!”嘉月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椅上, 嘟囔着自己的姐姐。尔后, 她又戳了戳嘉兰的腰问道:“嘉兰, 官府那儿怎么说?可有蒋长虎的把柄?”
“等萧统领安排妥当了, 自会来知会我一声。”嘉兰不以为意地给嘉竹递了一片春瓜:“大姐姐信上问你, 有没有做什么要抄《禅经》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同她说?”
嘉竹苦着脸接了瓜:“二姐姐,我们不如瞒着大姐姐吧, 你看怎么样?”
嘉兰没说话,只睨她一眼。嘉竹缩了一下脖子:“好吧好吧, 我跟大姐姐如实交代 ”听她声音里那十二万分的“担惊受怕”, 嘉月不由好奇道:“你瞧着威风凛凛的,听到你大姐姐倒跟小猫儿一样。”
“哇!”嘉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我大姐姐长得可好看了, 就是特别严 ”
她跟嘉月嘀嘀咕咕地咬着耳朵,嘉兰无奈一笑,刚想假意“训训”她,夏满就在外头禀报道:“姑娘, 萧统领来了。”
这一声,让嘉日和嘉月都倏地支起了身子, 两眼发光地看着夏满。夏满唬了一跳, 赶紧侧过身, 跟着嘉兰往外头走。
“你们别虎视眈眈地瞧着夏满了。”嘉兰不由失笑道:“你们好好玩, 我去去就回。”
“没事儿没事儿,大事要紧,不回来跟我们玩也成!”嘉月连忙摆手道。嘉兰哈哈一笑,不再多说,带着侍女到正堂去。
蒋老夫人今天身体好,心情也好,听说萧肃政来了,到得比嘉兰还早。
她一见嘉兰,就笑着朝她招招手:“萧统领说,你帮了他大忙了?我前儿就听你说看了会儿孩子,还以为是件小事,没曾想原来是这般大的案子。”
“萧统领抬爱。”嘉兰笑着朝萧肃政行礼。她落座抬首时,见他气『色』尚好,只是看上去有些疲惫,稍微安了点儿心。
萧肃政朝嘉兰一拱手道:“蒋二姑娘谦辞了。我今日来,也是案子有了些眉目。我们这儿有些消息,想来是你想知道的。”
他说罢,想把书册递给蒋老夫人。蒋老夫人挥了一下手:“给兰姐儿吧。”蒋府下人都习以为常了,夏时便出面接过了书册,递给了嘉兰。
嘉兰默不作声地快速翻阅这本册子 这本册子里,列出了蒋长虎涉及此事的证据。其中,包括掩护他们拐带定北战『乱』时与家人走散的孩子及孤儿。
嘉兰紧紧地握着拳头,等她放下书册,过了好半响才松开。
“多谢萧统领。”嘉兰的声音生硬而又疲惫:“见笑。”
萧肃政看她一眼,问道:“蒋二姑娘,提前告知,这是我能行的最大的方便。”
提前告诉她蒋长虎的罪证,让她有所应对。但是,他势必要捅出这件事,绝无半点掩饰隐瞒之意。而且,他信她会做出与自己相同的选择,而不是为了保全虚无的家族荣誉。如果他信错了 那就,错这一回吧。
嘉兰把册子交给夏时,示意夏时给蒋老夫人看。蒋老夫人看过后,紧紧地抿着双唇,半响才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畜生!”
蒋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吓得福如给她顺了好久的气,蒋老夫人这才缓过劲来道:“萧统领,多谢你提前告知。这等畜生不配冠我蒋家之姓!”
萧肃政和嘉兰都没有说话。
蒋老夫人已经干脆利落地做出了决断:“此事,烦请萧统领也派个可靠人提醒定北蒋府一句。你这份恩情,他们也该记着!”
她这话,虽说是想让定北蒋府记着萧肃政的恩情,但其实还是想要再告诉定北蒋府一声,让他们不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一点,萧肃政早就想到了,甚至,他还想到了更深一层。
萧肃政当下便点了头:“老夫人放心吧。”
他交代清楚,便匆匆离去。他近日也忙,能抽这么片刻时间已是费尽力气。
善礼在谈话后被叫来送萧肃政出门,蒋老夫人和嘉兰则都留在正堂没有动。
正堂里一片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蒋老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兰姐儿,三房要垮了。”
嘉兰讶然地抬头看着蒋老夫人:“祖母,只是舍掉一个蒋长虎,三房就会垮吗?”
蒋老夫人苦笑一声道:“三房生了那么多庶子,可是你去定北蒋府,你见过几个?”
嘉兰细想了一下,还真就只有蒋长虎一人。
“夭折、病逝、意外 ”蒋老夫人语调疲惫道:“只活下来了一个,只活下来被你三祖母当成掌中宝、心头肉的蒋长虎。”
“兰姐儿,杀蒋长虎,是要从你三祖母心头挖下一块肉来。”蒋老夫人『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语调低缓,眉头紧锁:“这也是为何不能由我们去提醒定北蒋府的缘故,否则,将会成为横亘在我们和三房之间一根永远的刺。”
嘉兰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不明白的是:“祖母,三房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三祖父 ”
她到底没有把嘉月对蒋三老太爷的不满和愤懑说出来。
蒋老夫人苦笑一声:“这是太多年前的事了 你原本的三祖母,也就是老三原配媳『妇』还在时,蒋府就如我们都城蒋府一样。”
“但是你大祖父一直看不上老三的原配媳『妇』,她是个孤儿,也不知道老三怎么看上了她。是老三在他大哥面前跪了两天。如果不是你祖父劝说,他就算把膝盖跪废了,才未必求得来这姻缘。”蒋老夫人叹了口气。
“当时定北还没有划分军势,除了蒋家,还有其他的文官,一文一武理军政和庶务。当时的文官上司本来看中了老三当女婿,谁知被一个孤儿横『插』一脚,于是一直借此打压老三。”
“这怎么能怪三祖父呢 ”嘉兰忍不住道。
“是啊,可这就是人啊。”蒋老夫人道:“你大祖父本来就觉得她来路不正,经此一事,更觉得是她拖累了老三,才没能让老三功成名就。”
“而且,她还迟迟没有生孩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结果十分凶险。”蒋老夫人心有戚戚:“老三想让她不要这个孩子,以保全她的『性』命。但是她不肯。后来,边境紧急,你大祖父就把老三支出去打仗。”
“后来,她难产而亡。在保孩子和大人之间,你大祖母选择了保孩子。而你大祖父,把她濒死的消息瞒了下来,等老三回来,连她的头七都没赶上。如果不是你祖父劝阻,他当即就要把家传玉佩摔了脱离家族。”
嘉兰张大了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蒋老夫人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而那个文官之女,在她死后一年,由你大祖父做主,为他娶进了蒋府,这就是你现在的三祖母。”
“但是 但是三祖父跟三祖母,也有孩子啊 ”嘉兰喃喃道。如果蒋三老太爷真的如故事里这般情深,他怎么会再有孩子呢?
蒋老夫人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下『药』。”
嘉兰登时就呆在了当场,她根本没想过祖辈之间,居然会有一个这么复杂的故事。
“难怪 难怪三祖父对我们这么好,对大房表面和睦暗中排斥,而对他自己这一房这么冷淡 ”嘉兰低声道。
他的古怪行径,她在此时才找到一个合理的因由。嘉月说得没错,他对蒋三老太太,对她的儿子,对蒋长虎,甚至对嘉日和嘉月,所谓的宠爱,不过只是放纵。放纵背后,藏着深深的漠视和厌恶。
蒋三老太太误以为,或者是宁肯相信他对自己更加偏宠,但是在蒋三老太太的阴影下挣扎求生的嘉月,看穿了蒋三老太爷的冷漠。
但是他对已故的妻子的儿子呢?兴许表面是冷漠和排斥的吧,毕竟正是这个儿子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妻子。可是看蒋善骑和蒋善『射』如今威风凛凛,就知道至少他们这一房,并没有长歪。
“赖得汉手上的玉佩。”嘉兰忽然抬头看着蒋老夫人,认真地问道:“如果不是假的,那 是三祖父的吗?”
如果要问阖府里谁最不在意这块玉佩,那只有蒋三老太爷。也只有他,才能让善仁和老忠伯都对她讳莫若深、闭口不谈。
蒋老夫人点了点头,又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发髻,温和地为她将脸颊旁的碎发理到耳朵后:“我们的兰姐儿,也大了。”大到可以听这些祖辈的秘辛,大到可以通过这些秘辛,来做出判断了。
嘉兰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尔后跪坐在蒋老夫人脚下的蒲团上,将头靠在她的膝上。
“那块玉佩,许是他随意丢给蒋长虎的,也许是蒋长虎偷的 但是,他早就不在意了。”蒋老夫人『摸』着她的头发:“如果你曾细细端详过那块玉佩,就会知道它的侧壁上所有的字,都被刻意磨平了。”
嘉兰抬头看着蒋老夫人,没有说话。但是祖孙俩在这一刻仿佛心意相通一般地叹了一口气。
“兰姐儿,人啊,太复杂了。你说你三祖父,他到底是好还是坏?”蒋老夫人摇了摇头:“说不准的,说不准的啊。不过,你也没必要非要断个好歹出来。”
“我今日告诉你这一段往事,是因为,你以后是常要跟他们打交道的人了,你得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蒋老夫人认真地看着嘉兰,正『色』道:“你得学会洞察人心。”
“追名的许他名,逐利的让他利 ”嘉兰低声喃喃道。她忽地想起,在曾经静好的岁月里,娘亲也曾这样谆谆教导她。但那时,母亲怕也未曾想过,真有一天,需要由祖母这么郑重其事地教导她来运用这个道理。
“对。你在做的事,不要忘了分他们一些利。同时,也不要忘了防一手人心。”蒋老夫人和蔼地看着她:“我的兰姐儿啊,你还不过十五,又是个女孩子,你得有个家族作为你强大的后盾。”
“你要学会,让他们变成你的后盾,同时,又不会束缚你的手脚。”蒋老夫人说道:“蒋长虎的事,是一个绝佳的开端。经此一事,大房将会对你另眼相待。而蒋三老太太将失去三房的掌控权,你可以借此机会 ”
蒋老夫人的声音十分平静,她在说这些算计之时,仿佛丝毫没有情绪的波动。但是,当她看到嘉兰眼中的茫然和困『惑』时,她心中一软,还是没有说下去。
“兰姐儿啊 ”蒋老夫人的声音变得柔和,目光里充满了怜惜:“记住祖母的提醒就好,其余的,就按你自己想的来吧。”
若蒋老夫人说下去,她将要告诉嘉兰,可以利用嘉日和嘉月,在三房一手扶持自己的势力。
而且,大房是必定要将蒋长虎踢出家门,大义灭亲的。蒋三老太太则必定不肯。她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挑起他们两房的矛盾,在他们爆发激烈冲突之际,她可以利用英雄树林的生意,给旁支以好处。然后再劝解大房和三房,牢牢巩固二房的地位,让二房板上钉钉地成为他们都想相互拉拢的对象。
但蒋老夫人没有再说下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蒋老夫人道:“等消息传到定北蒋府,他们定会来人请我们。到时候,祖母就不跟着你去了。”
“祖母?”嘉兰愕然地抬起头。
蒋老夫人摇头制止了她的反驳:“我把福如给你,她对定北蒋府的情况最熟悉,对旁支也熟悉。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她,但也记着,她只是一个使女。”
“兰姐儿,祖母老了 ”蒋老夫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礼哥儿和竹姐儿,都靠你了。”
嘉兰定定地看着蒋老夫人,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祖母,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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