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祠婆婆这一回没想着把巧姐儿拴在裤腰带上带走了,她心里头安稳了下来,对村里头的事儿也就很上心,当下就点头跟着夏时走了。
夏满便拿了糕点和小玩意儿来,想给巧姐儿玩。
巧姐儿打落了夏满端着的一盘糕点,怯生生地缩成一团,看着嘉兰的盘子。
嘉兰便笑着递了自己的盘子去,巧姐儿又惊惶地打落嘉兰的盘子。她力道极大,嘉兰忍不住吃痛惊呼一声。
这一声让巧姐儿把头埋进了腿里。
“欸!姑娘,您没事儿吧!”夏满急得赶紧来看嘉兰的手。嘉兰摇了摇头:“我没事。”嘉兰又语调温柔地哄巧姐儿:“巧姐儿,没关系的。这是糕点,很好吃呢。”
嘉兰说罢,拿起另一盘来,先捏了一个吃给巧姐儿看:“你看。”她小小地咬了一口:“你也跟着吃好不好?小小地咬一口。”
巧姐儿直愣愣地盯着她,伸出手指着落在地上的糕点:“吃 吃 ”
“那个不能吃呢,落在地上的,脏了。”嘉兰耐心地劝道:“你看,这个跟地上的是一样的 ”
巧姐儿手舞足蹈,气鼓鼓地固执地指着地上的糕点:“吃 吃 ”
夏满跟着哄了半天,实在拿巧姐儿没办法,低声问嘉兰:“姑娘,要不就拿地上的擦一擦给她吃罢了?”
嘉兰看了夏满一眼,脸『色』沉了下去:“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若是你知道是地上的糕点,你也愿意别人喂你吃?”
夏满登时就羞得满脸通红,跪在了地上:“姑娘,婢子错了,婢子不是故意想要羞辱巧姐儿。”她是真的觉得实在没法子了,这样的人,她也从来没哄过呀!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哪怕是我,也会不经意间对她有所轻忽。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我们是明白人,既然知道这样不对,就该常自省,焉能放任!”嘉兰声音十分严肃:“罚俸一月,下不为例。”
夏满惭愧地认了错,嘉兰这才伸手去拉她起身:“好了,不跪了。多端几盘糕点来。阿团,你把地上收拾一下。”
说罢,嘉兰拿着仅剩的一盘糕点和小玩意儿,又想逗巧姐儿开心。
然而,当她笑意盈盈地看向巧姐儿时,却登时愣在了当场 巧姐儿眸『色』清明,正直接而认真地审视着她。
这不是一个疯子会有的神情。
真相是一层层剥开的。
不过,因为最后一层真相,跟都城有关系,所以不算在这一章里。
我努力地抽丝剥茧,写得艰苦而满足_:3」 _
“巧姐儿?”嘉兰只留下心腹,然后才轻声叫了巧姐儿一声。
巧姐儿定定地看着她, 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二姑娘。”
她的回应清晰而明确, 嘉兰反而被唬了一跳。“你没事吗?”嘉兰声音压得低低的, 仿佛这样才不会惊醒那个另一个疯癫的巧姐儿。
巧姐儿点了点头:“我没事。”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但咬字却十分的清楚:“西村密室下有一个炼丹坛, 要从密室地板中间的壁画, 凤凰眼睛那里进去。”
巧姐儿并没有解释自己到底疯没疯, 而是直接告诉了嘉兰一个惊人的消息:“西村这个销魂窟, 是为了给这个祭坛打掩护。”
“炼丹坛?什么炼丹坛?”嘉兰急急问道。
巧姐儿的眼中流『露』出了鲜明的痛苦,她没有回答, 而是继续说道:“管姑娘不是西村的主事,她只是一个老鸨。但是, 她手上藏着来过西村的人的把柄。”
嘉兰一时难以消化, 怔愣地看着巧姐儿没有说话。
巧姐儿明白她的困『惑』,先解释道:“我疯了这么久, 西村一直困着我,又从不把我当一回事。这天底下,哪有密不透风的墙。她们的隐秘事,哪怕我看不到『摸』不着, 可也能听到不少。”
“这件事,你连守祠婆婆都 未曾说吗?”嘉兰缓缓问道。
巧姐儿苦笑一声:“谁斗得过他们?”她又看了嘉兰一眼, 眉宇间『露』出了些许希望和期许:“也就是遇到了你 我们祖孙, 也就是遇到了你 ”
嘉兰还未及接话, 外头芒种就禀告道:“姑娘, 萧统领有请。”
嘉兰看了巧姐儿一眼,巧姐儿已经低眉垂首,又『露』出了呆滞的神情。嘉兰已无心分辨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但无论如何,这个消息一定要告诉萧肃政才行。
嘉兰站起身,神『色』凝重地对巧姐儿道:“你留在这儿,这个消息我须得告诉萧统领。但是你疯没疯这件事,我会为你保密,直到你自己愿意说。”
巧姐儿神『色』未变,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但嘉兰已经等不及了,她推门而出,深吸一口气,匆匆带人赶去了西村。
嘉兰一见萧肃政,就知道他一夜未睡。
“你一宿都没有歇息吗?”看到他眼中的红『色』血丝,嘉兰忍不住心疼道:“萧统领,若有能帮上忙的,请尽管说。若是能让你抽出空来 好好睡一会儿吧。”
萧肃政看到她,眉宇稍稍柔和了些。他摇了摇头:“无碍。今天请你来,是想让你帮忙安抚一下从密室救出来的孩子。”
“孩子?”嘉兰一愣,萧肃政紧抿着双唇,显然不愿意多说。嘉兰也识趣地不继续问下去,而是转而吩咐夏满道:“你先带人去看看孩子们,缺的东西就立刻着人回府去拿。”
夏满得令离开,嘉兰迟疑了一会儿,决定也不跟萧肃政绕圈子,便直接道:“萧统领,管姑娘那儿,你可有查出什么消息来?她既然被留在西村,又在西村任职久矣,想来不会没有点保命的手段。还有,密室各处你可都查过了?有没有可能还藏有有别的暗室?”
萧肃政微微诧异,他知道嘉兰不会无缘无故有此一问。如果她真的想干涉他们的查案,她昨夜就会留人在西村,而不是放手不管。
嘉兰见他脸上的差异,轻咬了一下嘴唇,有些为难。萧肃政看懂了她的为难,并不追问她消息的来源:“暗室我们再查一遍。至于管姑娘那儿,柏良正在查,今日估计就能有些消息。”
嘉兰听后,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若是柏师爷那儿有了消息,也能否请你告诉我一声?我想知道,这里头是否会有 我家人的事。”
萧肃政点了一下头:“你放心吧。”
嘉兰松了一口气:“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先去孩子那儿帮忙,若有什么事,你随时打发人来找我便是。”
“嗯 孩子那儿,情况并不太好,有劳了。”萧肃政的眉头始终紧锁着。嘉兰也不知道到底情况有多不好,只能揪着心赶往安置孩子们的地方。
她本以为所谓的“情况不太好”,可能会是大哭大闹,可一走到安置处,她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这里有令人心生骇然的寂静。如果不是还能听到夏满的声音,嘉兰几乎要以为这是一片死地。
她走进一看,两排简易的地铺上,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紧紧地裹着被子,抵着墙。他们一看到嘉兰一行人,就惊骇地死死地盯着她,这是让她『毛』骨悚然的眼神 这眼神里并没有敌意,只有深深的恐惧。而有的人,甚至连恐惧都无,只有一片空洞。
就连夏满这样活泼的『性』子,在这里都只敢小声说话,生怕惊扰到了这些如惊弓之鸟的孩子。
“怎么回事?”嘉兰低声问道。
“他们浑身都是伤。”夏满『露』出了不忍:“给她们上『药』,也很乖,不会哭也不会叫。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嘉兰深吸一口气:“先稳上几天,给她们喝粥,吃软和的膳食。请女医来 算了,这定北怕是找不到女大夫。我回头跟嘉竹把秋渲调来,让她在这儿待一段时日。”
“有孩子愿意开口说话吗?”嘉兰又问。
夏满摇了摇头。
“不碍事,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是好是歹,慢慢地就知道了。”嘉兰想了会儿,低声吩咐道:“你在这儿留着,不要在孩子面前起争执,便是训人也瞒着他们。若是有人愿意开口说话了,你就拿两样好吃的让他选一样。他要什么,就给他吃什么。”
“让她们慢慢知道,他们现在不再被囚禁了。”说及此,嘉兰叹了口气:“我本来想把念恩调回来,但是看到他们 等这儿情况更好了,我晚点再把念恩调回来,让她来主管此事。你先在这里顶上几日。”
她担心夏念恩会因为这些孩子的遭遇而感同身受,重新回忆起当初不堪回首的遭遇。夏满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忙不迭地点头道:“姑娘,您放心吧。”
“嗯。”嘉兰没了说话的心情。
她有些茫然地坐在院子里,看着夏满在孩子们中间忙忙碌碌。她努力把这个定北,同她记忆中那个,虽则硝烟遍地但充满人情味的定北联系在一起。可她在这里,始终找不到半点相似的影子。
这才是定北吗?
萧肃政面对着眼前这个尸骸坑,脑海中也在疯狂地质问。
这就是定北吗?!
密室之下,藏着一个祭坛,祭坛之上,摆放着炼丹炉。而祭坛下,炼丹炉前,起开之后,就是一个尸骸坑。这个坑里,埋着的都是小孩子的骨骼!
这就是定北吗?
一个表面奢靡豪华,内里涂毒稚幼,往底下再挖一层,满满都写着吃人!
萧肃政的手猛地砸在墙上,连模糊的血肉都不能压下他心中的愤懑。
“狗娘养的一群畜生!”乌桕吐完了,气得骂了这些人祖宗十八代。密室里,只听得到他的咒骂声和小兵压抑的呜咽声。乌桕看了眼其中哭得最凶的狗蛋,这才问萧肃政:“老大,这里怎么办?”
萧肃政的声音异常的冷静:“把尸骸理出来,风光送葬。去十二娘子军祠立碑建坟,念经超度。”
乌桕点了点头,踢了一旁的狗蛋一脚:“行了,哭嘛!给老子把那群畜生的头揪下来,让他们哭去!”
狗蛋紧紧地攥着拳,胡『乱』抹了把脸,极其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统领,谢谢总旗 要是能抓到这群王八蛋,俺狗蛋,给您做牛做马 ”他说着,又哭了起来。
一旁情绪稍稍稳定的小兵连忙向萧肃政和乌桕解释:“狗蛋家里头有个妹妹 早前找不见了。这里头 ”
他这话一说,密室里哭泣的声音更大了。
乌桕一时失语,恶狠狠地朝祭坛唾一声:“妈的!”这一次,连骂别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恶有恶报。”萧肃政的声音冷硬得像一把在雪中埋了百年的刀。
他说罢,拿过一旁的刀铲,跳进了尸骸坑里,慎重地避开了『露』出来的骸骨。轻轻地,温柔地,清理骸骨身边的泥沙。
乌桕见罢,没有说话,也跟着跳了进去。
这些原本还在放声大哭的新兵,在这一刻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那些家中弟妹曾经走失的人,都默默地进了尸骸坑,认真地把骸骨清扫出来。还有人便留在上头,小心翼翼地捧着从下头递上来的骸骨,心情沉重地将它们安放在一旁。
一副,又一副
柏良从管姑娘那儿问到了想要的消息,又根据她的指示找到了她藏好的证据。他不及把资料整理完全,先急着想跟萧肃政分享这个好消息。
只是,柏良赶到密室之时,却见萧肃政立在屋檐阴影下,而密室里,正源源不断地有人捧着一个个托盘出来。
柏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先被托盘上的骸骨一震,登时就立在了原地。
好半响,他还回过神来,走到萧肃政身边去。
萧肃政抬头看他一眼,问道:“查出来了?”
柏良点了点头:“资料齐全了,我还需要几天理顺。”柏良顿了顿,又问:“这些尸骸?”
“炼丹祭坛下的。”萧肃政意简言赅地说道。
柏良却像突然被触痛了一般,疯狂地翻看自己手上简略理好的摘要,然后递给了萧肃政:“管姑娘曾提到,这里会给级别高的客人提供丹『药』,甚至还外供。据说,这里以前还有一个炼丹童,师承得道高仙。”
“但我本以为是普通的丹『药』石粉 ”柏良说到这儿,语调一顿,看了眼捧着尸骨的队伍。
萧肃政嘴唇发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查出来这个炼丹童是谁,师承是谁,买丹『药』的人有谁。”
柏良抿了一下唇,神『色』凝重道:“其余人我再细查,但是 你让我留心蒋府,所以每件事我都着重问了一遍 蒋长虎,买过丹『药』。”
柏良见萧肃政仿佛凝固了一般,轻叹一口气:“萧子,这件事要告诉蒋二姑娘吗?”
这话一问,柏良半响都没有得到回复,便忍不住抬眼去看。
只见萧肃政定定地站着,看着远处。入血的残阳渐渐隐没身影,深重的黑夜开始笼罩大地,渐渐地,也把他的身影吞没。
回国啦!
回国这一段时间,我在想要不要把更新时间暂时更改到20:30
见夜『色』起,嘉兰虽没有等到萧肃政再见她一面, 但她还是不得不动身回蒋府。
“姑娘, 咱先回吧。夏满留在这儿, 不碍事的。”夏时轻轻地提醒她:“天『色』太晚了, 又出了大事, 老夫人该担心了。”
嘉兰深吸一口气, 朝远处望了一眼,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坐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
车轱辘缓缓地前行, 她的心里一片空落落的。孩子们的脸在她脑海中不断地交织闪现,但最终定格的, 却是萧肃政
也正是此时, 马车外忽地传来呼声:“蒋二姑娘 ”
听到萧肃政的声音,嘉兰一愣, 连忙吩咐道:“停车停车!”
说话间,便听到马蹄哒哒而来,停在了她的马车旁。
嘉兰以为他有急事,便撩起了马车帘, 急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要帮忙吗?”
萧肃政原本坐在马上,坐得高高地, 低头看着她。尽管嘉兰仰着脸, 但是他挡住了月『色』的亮光, 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萧肃政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在她感到不自在前,先跃身下马。这一次,他刚好能与她平视 他仿佛能看到,月『色』银光洒在她的眼睫上,像是星子扑扑闪烁。
“无碍。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想要的消息,不日我会亲去府上告知。”萧肃政声音低沉而沙哑。
嘉兰怔怔地看着他,有些茫然 这句话,完全不用他刻意奔马而来。不管是择日再说,或者排个小兵来都很妥当。
可她听着他语调的低沉和嘶哑,看着他眼底的青黑,便温柔地点了点头:“没事就好。”她说罢,单手举着帘子,侧身像是去拿什么东西。
萧肃政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见她举帘子这么累,下意识地替她撩着车帘。
嘉兰恰拿了东西转过头来,她的脸颊微微地擦过他的手。他的手上有常年握剑的茧子,这触感让她心中陡升一阵颤栗,不由低头稍微压了压双颊浮现出的红晕。
萧肃政也是一愣,连嘉兰递了东西来都没有意识到 她的脸原来这么滑,也这么软
嘉兰见他出神,只好轻声唤道:“这个给你。”她轻轻地扯了一下他撩开车帘的衣袖。
萧肃政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她手上的一个普通的荷包:“什么?”
“这个给你,路上吃吧。”他的茫然在这一瞬取悦了嘉兰,嘉兰朝他『露』出了一个狡黠而灿烂的笑容:“萧统领,多谢你替我打帘。”
她说罢,扯了扯车帘,示意萧肃政放手。萧肃政先是紧攥,然后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放了手。
嘉兰接过车帘,朝他温柔一笑:“夜深恐寒,你早些回去,好好休息。天大的事,若是累坏了,也不值当。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就尽管派人来蒋府找我。我不便久留,改日再见。”
她此时说话,便温和而客气。萧肃政点了点头,神『色』显得有几分不舍,几分落寞。
嘉兰轻咬了一下嘴唇,忍不住道:“不要一个人扛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柏良,还有乌桕,还有 ”
她唇齿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只在心底默默地说了一个字,无声叹息。
萧肃政抬头看着她,似乎想听清她说了些什么。但嘉兰已经疏离而有礼地向他告别,果断地放下了车帘。
马车无可制止地向前走,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
他只是想来看她一眼。
在听到她要走的消息时,身体的行动远快过理智。
萧肃政自嘲地一笑,默默地打开了布荷包 荷包里装了几颗糖。她是把他当孩子在哄了。他突然明白了她先前温柔而狡黠的笑容。他捏着糖,静默地站了一会儿,眉宇舒缓。他把糖小心地含进嘴里,翻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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