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罢,相视一眼,竟都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笑,仿佛消弭了他们之间年龄的差距,让这两个祖孙辈分的人,感受到了忘年之交的乐趣。
“老广师傅,小广师傅,今儿请你们师徒来,是想拜托你们为我大哥哥设计木轮椅的。”嘉兰心中虽感慨万千,但也没忘了要说的正事。
“您的轮推车极好,适合用于复健。但他日常出行,还是能有一辆可以自己控制的木轮椅更好。”嘉兰又强调了一遍:“若是能由自己控制,而不用他人推行的,就更好了。”
制作木器的活,大多都已归为广岁雨。广岁雨一听,愣了一下,又反问道:“不用他人推行?”
嘉兰点了点头,神『色』有些落寞:“大哥哥这样要强的人 ”她没有再说下去。广岁雨便已经不再问了,点了点头:“那我去画出几版初稿来,再给姑娘过目。”
老广师傅已经有点见不得嘉兰『露』出难过的神『色』了,赶紧顺着扯开话题:“你画的时候,就着俺们早前几版木轮椅画,还能省点纸墨。”
广岁雨应和了一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到笔墨,姑娘,慈幼院的学堂笔墨要怎么办呢?肖夫子前儿说,该到练字的时候了,只能让孩子们蹲在地上写,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嘉兰思绪果然被转了过来,她稍一想,便道:“在地上借沙土写字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蹲着太累 ”嘉兰稍稍一顿,便笑道:“蹲着太累,站起来就好了。”
她换一个角度想,便觉十分可行:“还请小广师傅问过肖夫子,我在你这儿定一批木框。便是浅浅的框子,用来装沙土,可以让孩子们摆在桌子上,削树枝当笔,来练字。定北笔墨太缺,初练字又太耗费,先用这个法子对付一阵子吧。此后的笔墨,我再来想法子。”
广岁雨眼前一亮,抚掌道:“二姑娘好主意!”
老广乐呵呵地听着,此时才又开口:“二姑娘,这几笔生意都是跟您做的,不知道您先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嘉兰偏头疑『惑』地看着他:“您说的是?”
“您当初说,想跟我们广氏木匠铺合伙做生意,这句话,还做数吗?”老广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捋了把胡须。
嘉兰一怔,复尔莞尔一笑 她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自然算数。”
老广跟嘉兰做了桩生意,乐呵呵地就去慈幼院找肖夫子喝酒,顺便把嘉兰想出的有关练字框的主意告诉了肖夫子。
肖夫子树枝敲着酒坛子,“哟”了一句:“你这老头子这么高兴,难不成还有更好的事?”老广得意地一口抿了酒:“俺跟二姑娘做成了生意,以后啊,俺的铺子,我们六,她四,分成哩。”
“啧。你倒是信她,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不成?”肖夫子慢悠悠地喝了口酒:“也就是想想练字框这种小主意罢了。”
老广半眯着眼,看了肖夫子一眼:“老肖,你这口是心非的本事,见长啊。你且看着吧,她正捯饬的东西,有得叫你大吃一惊的时候。”
肖夫子听他此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看向远处。夕阳西下,暮晚的鼓声开始敲响,出巡士兵的军号渐渐地在街角响起。对面的老广已经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手捧着肚子,一副享受模样
老广也不管肖夫子在想什么,他正心里头高兴着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水入杯,醉意微醺,才听到肖夫子声音散漫而随意地应了一句:“是吗?那我就等着看看。”
第140章 争执
善礼是个极用心的孩子, 嘉兰吩咐给他的事,他就真的全心投入,认真地计较出一套方案来。此间,他不仅请教了曹娘子,曹娘子还为他引荐了巾帼城其他为数不多的农人。嘉兰始终没有出面, 只是一直让夏时跟在善礼身边, 为他处理顾及不到的事。
过了十日,善礼果真拿出了一套方案来。
“阿姐, 咱家不是有二十亩地么?可以拿三亩地出来, 分别种麸麦、蜀黍和戎菽。每一亩地又分成四块。其中三块用英雄树叶施肥, 每块地掺入不同量的肥料。剩下一块就按正常种地的施肥来。”善礼拿了自己写好的方案给嘉兰看。
他继续解释道:“我想了想英雄树叶应该怎么肥沃土壤。都说落花堪化作春泥护花,那英雄树叶也该是腐烂之后才能掺杂进夜香里, 混为肥料。又或者是直接让英雄树叶在地里腐烂 啊, 这些法子我都得试一试。”
善礼跟嘉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还有思虑不周的地方, 赶紧记了几笔。
嘉兰一边仔细地看他的方案, 一边道:“你既然有个法子,就先按这个法子开始做。在施行的过程中, 再不断修正便是。如果一味地想着做出一个尽善尽美的方案来, 反而耽误了施行, 这就得不偿失了。”
嘉兰指点他道:“我们家里的地先前都是有佃户的,只是先前的佃租交到定北蒋府, 如今转交到我们手上。你明日去这二十亩田里转一转, 挑出你觉得最合适的三亩地来, 阿姐再去跟人说把地收回来,归你所用。”
善礼愣了愣,挠了挠头道:“阿姐,这要怎么挑呀?”
嘉兰朝他一笑,轻轻地点了点他的额头:“这就要看你了。还有呀,你得记住了。这件事虽然重要,但你最重要的还是读书习武,明白了么?”
善礼歪着头,嗫嚅道:“那跟三姐姐玩儿呢?”
他最近跟嘉竹合伙捣鼓出了更厉害的将军守城的游戏来,两人用这个游戏来检验巾帼蒋府的守卫,竟然还得到了蒋维勇的大力支持,由他们二人跟武婢亲卫们凑做了一堆,在巾帼蒋府也推广这个游戏。
“那要看你维勇哥哥的安排。”嘉兰无奈道:“劳逸结合固然是好事,可也别本末倒置了。便是再厉害的游戏,也始终需要你有扎实的基础。你三姐姐不也是先练武,才能出去玩儿么 ”
嘉兰话还没说完,阿团就匆匆从外头赶来,急忙道:“姑娘,三姑娘被人打了!”
自从府中使女仆婢补充充足后,嘉兰就开始着意培养阿团。在嘉竹外出玩时,嘉兰就会派阿团跟着她,既能一起玩,也能让阿团随时回禀嘉竹的状况。
阿团此时匆匆一句话,吓得嘉兰腾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往外头走,一边急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打了?白『露』呢?白『露』没跟着她吗?”
即便嘉兰放心让嘉竹出去玩,那也是让白『露』和秋渲寸步不离地跟着的,更有两个亲卫护送,在巾帼城断无可能被人欺负了去!
“三姑娘今天是去慈幼院玩了。外头来了商队,故意笑话慈幼院里的孩子。三姑娘就说了几句话,他们就要打三姑娘!”阿团义愤填膺地握紧了拳头,十分为嘉竹打抱不平。
“哪来的混蛋,居然敢打我三姐姐!”善礼嗷地一声就要冲出去,嘉兰赶紧拉住了他的衣袖:“冒冒失失的!跟我一起去,不许冲动!”
善礼实在坐不住,但又不想让嘉兰难过,只好憋着一股气,悄悄地让湖泽和湖沼都抄上了木棍。
嘉兰视若未闻,心中焦急而又狐疑地赶去了慈幼院。
还没靠近慈幼院,嘉兰就听到了两边怒气冲冲的对骂。什么“狗崽子”、“小兔崽子”一个劲儿地往外冒,听得嘉兰脑仁疼。她仔细听了听,没听到嘉竹的声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三姐姐!”善礼压根等不了嘉兰了,一声大喝就跳了过去:“谁敢打你 ”
只是,他话音未落,跳到战局定睛一看,声息刹那就变了:“哇 原来是被三姐姐打了呀。”语气里,颇有些幸灾乐祸。
嘉兰赶过来一看,发现跟嘉竹对峙的是一队与嘉竹般大的男孩子,这些男孩子各个脸上挂彩,衣服上到处都是破口,正气得浑身发抖。嘉竹身后的女孩子们也没好到哪儿去,鞭子七歪八扭的,有些脸上也有抓痕。
嘉竹衣服上也有污渍,头发也有些『乱』了,但还是所有人里最齐整的,脸上一直挂着的珠翳帷幕也没有掉。嘉竹一言不发,但瞪视对手的眸子,冷得叫人心生寒意。直到被善礼一声惊呼打断,她才恍然回过神来,看着嘉兰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嘉兰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有些怒火,皱眉看着嘉竹身后的白『露』和秋渲:“你们怎么没照顾好姑娘!?”
嘉竹连忙道:“二姐姐,是我让他们不要『插』手的。这是我们的事,她们『插』手就不公平了。”
嘉兰吐了一口气,也不再责怪白『露』和秋渲,转而问道:“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还没等嘉竹回答,男孩子的长辈就赶了过来,一赶过来就是一声怒骂:“哪个不长眼的敢动老子的心肝宝贝!”
“哎哟哟乖乖,让娘亲看看 ”五短三粗的男人身后蹿出个穿金戴银的女人来,一把扑了上来抱着为首的男孩就哭骂:“哎哟哟,娘的心肝宝贝啊!老爷啊,妾身活不成啦 !”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梨花带雨。
杨二妞站在嘉竹身边啐了一口:“呸!怪不得养出个软脚虾来!”
一时,女孩子们哄堂大笑,瞬时就让那男孩子的脸涨得通红。
男人呵斥一声:“你们都是什么玩意儿?也配给老子儿子提鞋?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沙家商号,是吃素的吗?”
嘉兰皱着眉头,走到了嘉竹跟前去,她刚要说话,嘉竹就拉了她一把。嘉兰一愣,嘉竹就已经冷静地走到了嘉兰的身边。
“你们又算什么呢?欺负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就这样,也配算个玩意儿?”嘉竹冷笑一声,声音冷厉。
嘉兰这才看到被这群小姑娘护在身后的人,是慈幼院的一群四五岁的孩子,脸上都有伤,正缩在一团,惊恐地瑟瑟发抖。其中年纪大一点的一个男孩子,已经鼻青眼肿,不过这男孩子倒也倔强,护着慈幼院的孩子,握着拳头跟嘉竹他们站在了一起。
“啊呸 老子的儿子,想打谁就打谁,你是哪家姑娘?胆儿肥上天了,咋的,上赶着给老子儿子做妾啊?啧啧,就你,倒也有几分姿『色』!”
“呸 就这样的货『色』,哪里配进我家心肝的房!”沙家媳『妇』怨恨地看了嘉竹一眼,手捧着男孩的脸,一个劲地呼呼。那男孩反而有几分不自在,挣扎着想要脱离开娘亲的怀抱。
“呵,连我都打不过,谁看得上这样的废物?”嘉竹凌空甩了一鞭。这一鞭子如同空中惊雷炸响,就连沙老爷都抖了一抖,更不用说那个小男孩了。他惊恐地捂着自己的手,显然是挨了鞭子了。
杨二妞这些人倒是很兴奋,一个个举着拳头道:“就是!废物老子生废物儿子!”
“老子捏死你们 ”沙老爷戾气愈重,刚要放下狠话,嘉兰就倏地出声打断道:“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这样不懂事吗?”
她话是对着嘉竹等人说的,但听在沙老爷等人的耳朵里,却仿佛是在明晃晃地打他们的脸。
但嘉兰的语气十分平和,一点儿都没有挑事的意思:“事情要先说清楚,这样咋咋呼呼的,让别人看见了,会说我们不知礼数。”
她一字一句,明嘲暗讽,却让沙老爷等人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杨二妞等人佩服地看着她,嘉竹抿唇笑了一下,脸上的冷厉如冰雪消融。她悄悄地靠近了点嘉兰,然后悄悄地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
“阿团,你去叫后头的秋渲姐姐,把小孩子带走。那个男孩子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不要耽误了。”嘉兰先吩咐道,然后才温和地看着沙家公子问道:“若是我的妹妹们不小心出手伤了你,那该是我们道歉。只是,我有一事不解,她们怎么会跟你起冲突呢?”
她顿了顿,又道:“不瞒你说,虽然我这几个妹妹也是个活泼『性』子,但我是万万不曾想到,她们竟然还打得过男孩子。”
这话一出,沙家公子脸更红了。
杨二妞见状,呸了一声:“二姑娘,您是不晓得。萧统领让人在慈幼院外头搭了凉棚,给过路的人做个歇脚的地方。冬瓜 就是那边那个伤的最重的,就带小孩子在路边卖凉茶,一文钱一大碗。”
“结果,他拿了凉茶就开始对春花动手动脚!要不是三姑娘来看一眼,春花衣裳都没了!”杨二妞大声斥责道:“我呸!”
嘉兰看了眼秋渲正在安抚的人,被包扎好的冬瓜默默地看她一眼,指了指春花。嘉兰一见到春花的脸,竟有一瞬的惊艳 这个小姑娘,实在长得太好看了。可是,她这样好看,却让嘉兰有一种违和感。
“春花什么都不懂,你他娘的还有没有点人『性』?”杨二妞继续怒骂道:“还敢骂春花是个傻子,只配当窑姐,谁他娘的给你脸了啊?!”
春花竟是个痴儿!嘉兰心下叹一口气。
“她就是个傻子!”沙家公子在爹娘怀里,也有了点底气,吼了回去:“给本公子做妾,还便宜她了!『摸』她两把怎么了?啊?怎么了?老子想『摸』谁就『摸』谁!”
“是吗?”嘉竹笑看着他,唇边带笑,眸子里却冷如刀光:“我怎么觉得,是便宜你了呢?”
“怎么说话的?”沙老爷嚷嚷道,但看嘉竹竟还带着珠翳帷幕,又有些迟疑,疑心她是大户人家娇闹的小姐。沙家媳『妇』就没想到这一层,直接叫骂道:“你这种遮遮掩掩的下作玩意儿,哪配跟我儿说话!你家老鸨没教过你,长点眼『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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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嘉兰冷喝一声, 直接命令道。
她话音刚落,沙家人只觉一阵风闪过,下一秒,芒种已经飞快地掐住了沙家媳『妇』的脖子。
“啊!”沙家公子一声惊恐地大叫,猛地摔倒在地, 惊骇地看着芒种。
“现在, 能好好说话了吗?”嘉兰语气冷静,慢慢地踱步上前。她步伐一动, 先不论跟来的亲卫, 善礼和嘉竹下意识地就立刻跟了上去。嘉竹一动, 杨二妞等人也立刻就紧跟其上。
嘉兰走到沙家公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尔后仰头看着沙家老爷, 一字一句地问道:“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沙家老爷一时惊骇, 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嘉兰便一挥手:“芒种, 松手。”
芒种即刻松了手,快速地回到了嘉兰的身边, 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沙家媳『妇』歪倒在地上, 捂着自己的脖子, 瞪大着眼睛,指着嘉兰, 可什么话也不敢说。
“既然能好好说话, 那我们就来说一说。”嘉兰轻轻地弹了弹自己的衣袖, 整好以暇地踱步到冬瓜等人身边,尔后才转过身来看着沙家人:“二妞所言,刚刚沙家公子也已经亲自证实了,沙老爷,我们还需要再浪费时间证论吗?”
沙老爷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遇到了硬茬。见风使舵本就是他的看家本事,当即就赔了笑脸:“不用不用。”他佯装愤怒地拍了一下沙家公子的脑袋,然后又小心翼翼而精明地看着嘉兰:“不知姑娘出自哪家?”
“这与此事何关?”嘉兰短促地笑了一声:“沙老爷是想给我们沽个价?”
沙老爷鲜少见到这样犀利的姑娘家,当即就摇了摇头:“姑娘哪儿的话,这事是小儿莽撞,您尽管说。”
“沙老爷倒也不算是个糊涂人。”嘉兰扫了眼周围的景象,慢条斯理道:“毕竟巾帼城来了个新统领,沙老爷一时半会儿『摸』不清统领的脾『性』,也『摸』不准我们到底出自哪家,背后有没有硬茬,小心驶得万年船。”
嘉兰抬头看着沙老爷,温和而有礼地笑了一笑:“也巧,我不想败坏这些姑娘们的名声。更何况,孩子们既然把此事压在了孩子之间的争闹上,我们也没必要闹大不是?”
沙老爷此时有些紧张,听到嘉兰的话,先应了一声好,又试探地笑问:“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倒是当家做主的模样。”
嘉兰也笑了:“说当家做主倒是算不上,只是父兄宠爱罢了。若是父兄知道此事 ”嘉兰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沙老爷立刻道:“小儿口角,小儿口角。这医『药』银两,我家一力担负!”
嘉兰颔首道:“这是自然。毕竟此事由令公子而起,沙老爷,也请让令公子向这些姑娘们道歉。”她顿了顿,又叹口气道:“至于令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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