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三姝(瞬息)

她爹爹被算计，嘉竹能不气么，宜安长公主都已经气得“病”在床上了。要不是因为不好过于驳了圣上的颜面，蒋家真想阖府都病一次。
“他的热闹是该好好看看，人呐，能热闹几时呢？”嘉梅冷笑道。她瞧不上吴家，借着一个吴太后鸡犬升天。除了吴太后和由吴太后亲手教出来的吴越舟，再就是吴三姑娘吴如柳，其余的都是一群草包。可是气就气在，这群草包别的无甚，就是太听吴太后的话了。要不然，也不能联手把阴城大长公主『逼』出了都城。
这一次，晋国公府选在得意楼观礼，得意楼下还停了不少达官贵人的车马，其中也有周国公府。熙春楼下也亦然，除了定北侯府蒋府，还有成国公府赵府和镇南侯府薛府等与蒋府交好的勋贵。
只是，顾蒲月还是没来。尽管嘉兰不时地给她写信，总算得到了回应，但顾蒲月还是拒绝了观礼之邀。就像顾湍榕至今对嘉兰以顾蒲月名义所送的东西无动于衷一样，他们姐弟二人对重九节之事阴影太深，以致于至今难以回转。
顾湍榕尚好些，此时跟在蒋善礼身边，倒也能附和几句蒋善礼的“大话”。
萧肃政正式成为了蒋善礼的亲卫，由蒋维勇暂时统领，等之后从这十二个亲卫里再选出精锐来执掌善礼的亲卫队，蒋维勇方会让位。因此，萧肃政也贴身护卫在蒋善礼身边。嘉兰和他已算稍稍熟识，见到他时，还会微微颔首，报以一笑。
蒋钱氏对女儿的反应最为敏锐，此时便遥遥望去，眼神扫过萧肃政，抿唇而笑，没有说话。
“这样的热闹场面，义哥儿最喜欢，可惜他去了定北，看不见了。”蒋赵氏看着底下红灯笼高挂，啧啧可惜了两声。她倒是没留意到嘉兰的举动，一坐定，就看向了底下的长街。
底下的长街已经热闹起来了。因为是吴治东的大捷巡礼，故而长街这一路，都是由吴越舟所在的南衙府卫护卫。南衙府卫一列排开，将好奇的百姓挡在身后。
这样的观礼是小辈的事，蒋老夫人和蒋老太爷携手赏秋去了，懒怠前来。蒋赵氏、蒋钱氏和蒋孙氏几个妯娌便比较松快，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谈。
“也不知道定北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蒋钱氏也道：“这时候了，大哥还跟夫君受召入宫，就连仁哥儿也得去。”蒋钱氏神『色』里有些不安，刀剑无眼，上战场哪能不让人提心吊胆。“早先忙着说让义哥儿去，不是只是小股北狄的鞑子，所以让他练练手吗？”蒋孙氏怀着身孕，尤为敏感，连忙问道。
“的确如此。”蒋赵氏点了点头，蒋善义身边也跟着不少忠诚的蒋家军，不然也不能放他一人去定北。“你也莫担心，有什么事，还有哥哥们顶着呢。”蒋钱氏看出蒋孙氏的不安，忙安慰道：“忠亲呢，就让他好好在家陪你就是。”
蒋孙氏一时有些脸红，嗫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夫君也该给哥哥嫂嫂们分忧的。”蒋赵氏和蒋钱氏都笑了：“让他陪着你，为我们蒋家生个大胖小子，就是为我们分忧了。”蒋孙氏的脸更红了，幸好小辈们没跟他们一桌，不然，还真是叫蒋孙氏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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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齐聚首欢声笑语
小辈们并没留心蒋赵氏这一桌的动静, 蒋善仁和蒋善义自领兵以来，聚少离多是常事，他们都习惯了。随着人群慢慢增多，蒋赵氏那一桌也渐渐来了薛家等熟稔的女眷。
薛姒霜和薛娰雪两姐妹也来了。此外, 还有嘉兰的大舅舅钱朝印家，有个年方五岁的嫡女钱晗光，正是粉雕玉琢的可爱年纪。钱晗光最喜欢嘉兰, 一看到她就粘了过来。
“姐姐姐姐~”钱晗光软软糯糯地扑到嘉兰怀里，仰起头朝她『露』出了甜甜的小脸。嘉兰看着心都要化了，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亲昵地拉着她的小手, 把她抱到了凳子上。
“要离姐姐近！”钱晗光娇嗔道, 一旁的使女连忙把她的椅子紧挨着嘉兰。钱晗光这才心满意足地摇着小短腿，伸手要看嘉兰手上的臂钏。
薛姒雪羡慕地看着嘉兰：“蒋二姐姐有个妹妹真好。”她也可想要这样软糯糯的妹妹了。可惜，薛家她是最小的嫡女, 至于那些庶女, 她也难同她们玩到一块儿去。
嘉竹就挤眉弄眼地笑：“你这话可别让善礼听见了，不然他非得闹起来不可。”谁还不知道善礼那个小醋坛子呢！薛姒雪就吃吃笑了：“蒋二姐姐有弟弟妹妹，真好。”
“合该我宠着她们。”嘉兰索『性』把臂钏脱下来, 给钱晗光拿着玩儿，听了薛姒雪的话就笑道：“我才羡慕大姐姐呢, 大伯母是独一份儿的女儿, 老成国公夫人可是当她亲孙女儿一样的疼宠的。”
成国公赵府, 老成国公夫人有三个亲生子, 其中蒋赵氏因为是成国公府那一辈独一无二的女儿，生在闺房时不知给老成国公夫人涨了多少脸面。故而老成国公夫人最疼蒋赵氏，连带对嘉梅也格外疼宠。嘉兰其实和嘉梅相仿，此时不过是打趣罢了。
“难道少了你的好不成？”嘉梅笑骂道：“还不都是我回来疼你们！”嘉兰立马就接道：“那鬼脸青的花瓮里的雪水，好姐姐，就疼我一会，都匀给我呢？”
钱晗光也立刻就仰头，软软地求嘉梅：“好姐姐，都匀给姐姐呐！”这一大一小都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嘉梅。
“雪水『性』寒，不可多饮。”薛娰霜忽道，钱晗光就惊讶地扭过头去看她：“这个姐姐我不认得！”嘉兰笑着『摸』『摸』她的头：“这是你薛大姐姐。”钱晗光就含糊地叫了一声。
“可见还是有个明白人的。”嘉梅朝薛娰霜颔首道，神『色』同看薛姒雪无甚两样。薛娰霜许是被人忽视久了，一时竟有些怔愣。薛姒雪暗暗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薛娰霜又惹人不快。
“大姐姐还说疼我呢，这我可不依！”嘉兰笑道，『露』出了亲昵娇憨的表情。“不依，不依！”钱晗光连忙学舌，惹得众人都纷纷笑了起来。
“什么不依？”早先善礼带着顾湍榕去了男眷那一桌，现在刚从那一桌跑过来，一听这话，赶紧凑了上来。“哇！不要小哥哥！不要小哥哥！”钱晗光一看到善礼，立刻嗷嗷叫了起来，迅速地手脚并用地趴到嘉兰怀里，把嘉兰的手臂牢牢地抱在自己怀里，虎视眈眈地看着善礼。
众人都惊奇地看看钱晗光，又看看善礼，把善礼都看的不好意思了起来。善礼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然后装模作样地把手背在了身后，嘟囔道：“你以为我还像你啊，小不点儿！”
钱晗光和他都粘嘉兰，小时候她们俩一见面就得打起来。
“哼哼哼。”钱晗光才不在乎呢，拿到手的实惠才是真实惠，她早就懂了。顾湍榕没见过晗光，此时也怯生生地探了个头出来，好奇地看着她。
晗光看善礼也没有要跟她抢嘉兰的意思，便乖乖地坐正，仰着头等嘉兰给她喂吃的。嘉兰便笑着夹了一点点软软的吃食喂给她吃。“啊 ”晗光张卡了嘴，还挑衅地看了善礼一眼。
善礼和顾湍榕的目光倏地一变，善礼憋着气端着，顾湍榕却喃喃委屈道：“阿姐 ”
“你又是谁！？”钱晗光小小年纪，敏锐得很，一下就瞪着顾湍榕大声道。“他还睡在阿姐的蕙心楼呢！”善礼眼睛滴溜一转，幸灾乐祸道。钱晗光一听就急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嘉兰和嘉梅忙去哄她。
“噗，我就说，这三个凑一块儿，熙春楼得翻了天了。”嘉竹哈哈笑道，薛姒雪也憋着笑在一旁看热闹，又小小声地跟嘉竹咬耳朵：“可是好可爱呀！”嘉竹也悄咪咪道：“可是也很麻烦的，唉，小孩子。”她故作成熟地一声叹息。嘉梅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嘉兰一缩脖子，立马正襟危坐。
“哈哈哈哈哈哈 ”薛姒雪先是也吓得跟着正襟危坐，然后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捧腹大笑，朝着嘉竹挤眉弄眼：“哎~~小孩子~~”
嘉兰都听在耳中，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钱晗光得了可以跟嘉兰睡一张床的许诺，也不哭了，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顾湍榕。顾湍榕长得是真好，如今又被养的白里透红了，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悦。
“小小哥哥~”钱晗光娇声唤他，想要去『摸』他的脸。嘉梅还没来得及阻止，嘉兰已经让使女把钱晗光从座位上抱了下来，让她去找顾湍榕玩儿。
“你这姐姐当得。”嘉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成何体统呢？“二舅舅养了她小半年，这样的『性』子多好。”嘉兰自是不以为忤，她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顾湍榕没什么抗拒，这才又问善礼：“你们怎么过来了？”早先时候，善礼嫌这一桌都是女孩子，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去跟顾家、赵家、钱家年龄相仿的人玩在一块。蒋家部下冯陈两家的孩子也来了，论理，善礼哪还记得回来。
善礼撇撇嘴，朝着顾湍榕努了努嘴：“有人看不惯他。”善礼这话没想着要避开谁，声音不大也不小。这一桌一下就冷了下来。顾湍榕也浑身一颤，只是善礼背对着他，看不见。就钱晗光还在迭声问顾湍榕：“小小哥哥，要捏捏脸！”
“那你怎么带着他一起回来了？”嘉兰却不像其他人那样面面相觑，她笑着给善礼添菜。善礼一撇嘴，神气十足道：“我的小弟，我不罩着谁罩着？！”他这一声可神气，把大家都逗乐了。嘉兰笑看着顾湍榕紧绷的背脊一松，不由垂眸欣慰一笑。
善礼才不知道呢，他又压低声音附在嘉兰耳边神秘道：“冯六郎和陈七郎去找地方了，顾家那几个没意思，我们不带他们玩儿。三表哥在跟他们周旋，回头『尿』遁。赵四哥悄悄斗鸡去了，一会儿就来。”他不带打岔地，就把相熟的年龄相仿的几个小子都出卖了。
这回他声音低，听见的就耳力好的嘉竹。嘉竹差点喷出一口水来，忍不住伏在薛姒雪怀里哈哈大笑。
“『尿』遁 哈哈哈哈哈哈 ”她含含糊糊地笑着，急的薛姒雪猛摇她的肩膀：“什么？什么？”
嘉梅谴责而询问地看了嘉兰一眼。嘉兰云淡风轻地抿了口茶，然后无辜地看着嘉梅。嘉梅一脸无可奈何，真是拿这几个弟妹毫无办法。
而善礼也想起来嘉竹耳力好了，讪讪笑着退到了一边，挠了挠头，飞快道：“姐姐们，我们走了啊！”
说罢，拉了顾湍榕一把，火急火燎地跑了。
钱晗光还没反应过来呢，手才『摸』到顾湍榕的脸，顾湍榕就被善礼拉着跑了。可把她气得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嗷嗷『乱』叫：“哇 不要小哥哥！不要小哥哥！”
“噗 ”
这一回，就连沉默不语的薛娰霜，都罕见地『露』出了笑颜。
薛娰霜和薛姒雪，以“霜雪”排大小。
今天要出去玩啦，去冰天雪地的地方玩儿。
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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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竹往窗户外一看，就嚷道：“来了来了！”
她的声音瞬间淹没在震天的锣鼓声里。不一会儿，两边噼里啪啦地响起了鞭炮声。往外看去, 四处张灯结彩，一片欢腾喜庆。
吴治东的马脖子上挂着大红花，他跨坐在马上, 尽显得意风光。他身后的马车拉着两口大箱子，嘉竹伸长了脖子去看，也想不出里头是什么。
“里头是什么呀？”薛姒雪好奇地问道。“金银财宝？”嘉竹也不太确定，她觉得早年大胜归来的时候, 总是拉着一车一车的金银财宝的。
“还能有什么？”嘉梅兴致缺缺。嘉兰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两口箱子上, 她刚刚扫了眼迎接的队伍，觉得少了一人。她对人脸记忆极佳，稍稍一想, 意外地发现是吴越舟不在此列。
虽然对吴治东没什么好感, 但是吴越舟救了夏间，嘉兰对他心存感激，也就不把他和他爹划为一类人。但是, 她印象里的吴越舟，虽然由吴太后亲自着人教养长大, 和他父亲的吴治东的关系却也十分亲密。如此重大礼节, 怎么会缺了他这个儿子？
“大姐姐 ”嘉兰才刚想问嘉梅, 却被嘉竹的惊呼声打断。
“是耳朵！箱子里居然装着人耳朵！”
这惊愕的呼声和锣鼓鞭炮声都炸响在耳畔, 嘉兰一晃神，竟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嘉兰愣神道。嘉梅已经愕然地看向了长街，果然，长街两旁凑热闹的人群惶恐地往后退。一时间，人声湮灭，锣鼓声显得比方才更加鼓噪了。
“他们把战俘的人耳都割下来了。”嘉梅的声音有些冷。薛娰霜倒吸了一口冷气，薛姒雪更是脸『色』惨白。嘉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两边的人群经历了最开始的恐慌，慢慢地又好奇地凑了上来。总有些胆大不怕的，开始渐渐唱起了赞歌。
“那一摞一摞的耳朵 嘿，你是没瞧见 临川镇大捷，吴将军果真勇猛无敌。”
嘉兰的耳畔里，渐渐传来啧啧惊叹声。她的心里却一阵发凉。刀枪无眼、沙场无情，这些她自然都明白。甚至将敌将头颅高悬在城楼的事，她也从不反对。可是，都城里无辜的百姓难道也需要震慑吗？若为良将，如何会利用战争的残酷在胆怯的百姓心里拔高自己的地位！
嘉兰的眉宇间皆是冷『色』。
被使女捂住耳朵的钱晗光，一派天真地看着姐姐们，不安地依偎在嘉兰怀里。嘉兰『摸』了『摸』她的发髻，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沉重的马蹄和车轮的轱辘声，缓缓地压过石板路。这声音重重地敲打在人的心上，完全盖过了鼓噪的锣声。
是撕裂春日莺啼的战鼓，急促激烈地呼唤着将士们拿起刀戟。
刀剑、血、尸骸。
谁能想到这是临川镇的春日？
故意打开稍许盖子的两口箱子，缓缓地经过，隐约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腐肉血腥气息。萧肃政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逆行。他的身体僵硬，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
悲鸣、哀嚎、绝望。
这些哀恸的呼救混合着耳边喜庆的锣鼓刺痛着他的耳膜，他的眼前再次浮现一片血『色』。
尸横遍野，流血漂杵。
疾呼我儿！尔亲今亡矣！亡矣！
这就是临川镇的春日！
“碰 ”
一声巨响，把熙春楼的众人都唬了一跳。众人都定睛去看，一片灰尘里，一个少年低着头，伸着手，青筋暴起。
熙春楼的门，那么厚的门！竟被他一拳击倒！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门外的南衙府卫立刻涌了过来，刀戟直对着萧肃政！
“何事喧闹？”吴越舟把刀戟往两旁拨开，皱着眉头看着站在包围圈里的萧肃政。
萧肃政毫无所惧，他的眸子里泛着刀剑的冷光，玄衣窄袖，气势凌冽骇人。
蒋家军何时又出了这样的少年？
吴越舟眉头紧锁，眯起了眼睛。
“萧哥哥过来，这门我们赔！”善礼被挡住，不让靠近萧肃政，便只能跺着脚在外头高声道。吴越舟的视线越过萧肃政，看向小不点蒋善礼。他还是个孩子呢，一派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懵懂无畏。
“大捷巡礼，他忽地摔门而出，惊扰百姓，乃是对巡礼的大不敬。”吴越舟耐心地向蒋善礼解释道，卸下了少年将军的嗜血凌厉，吴越舟犹如一个邻家兄长。
“他不过在门上靠了靠，那门就坏了！”斗鸡得胜归来的成国公府赵四少爷赵思琅立刻就辩驳，他可不像蒋善礼那个实诚孩子。
萧肃政此时肃手而立，周身凛冽气势收敛，愈发显出沉稳。
吴越舟回身看了眼他，眸中的锋芒一闪而过。
“也罢也罢，既是你的亲卫，那这次惊扰了百姓便算了。”吴越舟挥了挥手，示意南衙府卫收起刀戟。一旁的百姓不由议论纷纷，对萧肃政指指点点。
善礼立刻意识到了不对，百姓对这样的处置方式似乎极为不满。但是这个实诚孩子，一时抓耳挠腮，却不知如何是好。
钱朝印的嫡三子钱初昉，潇洒地一展折扇，掩着半脸悄声对善礼说道：“表姐姐的扇面。”
然后，还没等善礼回过神来，钱初昉便真诚地朝周围的人作揖赔罪：“惊扰诸位了，今日我们让熙春楼为诸位添一道 锦上添花 ，既贺大捷，也表我们歉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