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满惊呼道:“那汪表姑娘的车队经过黑风寨的地盘,难道也要打点黑风寨吗?”
夏槐想了想,说道:“如果按照百姓的说法,打点一下,黑风寨就不会来找麻烦了。”
“汪家不会派人打点的。”嘉兰的声音清冷而又笃定:“汪恩义这么大张旗鼓,怎么会向区区一个匪寨低头。”
夏满张了张嘴,半晌才喃喃道:“如果黑风寨盯上汪表姑娘,那可不是麻烦了。”
嘉兰笑了笑:“那就看汪家有多大的依仗,黑风寨又有多大的胆量了。”
“汪家此次送人入都城,怕没有多少金银细软。”嘉兰把玩着手上的杯盖,玉指滑过圆滑的杯沿:“如果黑风寨还想抢人,那就只能是劫了人,向汪家要大笔赎金了。”
夏满对自家姑娘的话总是十二万分的感兴趣,闻言就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道:“『奶』『奶』,那汪家能给吗?”说得就好像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一样。
“那看要多少钱了。”嘉兰的目光垂落,注视着地上细碎的光影,声调里有几分悲悯:“看看汪家觉得,汪表姑娘值多少钱。”
嘉兰的回答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过了没几日,萧肃政就带来了一个消息 汪如珠的车队被劫,黑风寨的人绑了汪如珠上山。
萧肃政给嘉兰讲这个消息时,紧紧地抓着嘉兰的手,仿佛是在心悸她可能会有同样的遭遇。
嘉兰一时有些懵,她只是定定地看着萧肃政,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找回自己声音一般问道:“黑风寨要了多少赎金?”
萧肃政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不过你放心,先生和阿昉、阿榕他们已经过了黑风寨的地盘,现在一路安稳。”
嘉兰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看着萧肃政问道:“幸好黑风寨还想拿汪表姑娘换赎金。现在这个消息是不是还没人知道?”
萧肃政一咯噔,点了点头:“我们有汪家的内应,但是除此之外,其他人应该一无所知。”他说这话时,略略避开了嘉兰的视线。
嘉兰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声音低闷道:“那还好,至少在汪家给答复之前,汪表姑娘不会有什么危险。大概会被吓得不轻,不过,至少不会有什么大碍。”
萧肃政迟疑地问她:“嘉兰,你很关心汪表姑娘吗?”
嘉兰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复杂而又疲惫:“我跟她本没什么交情。我只是觉得,这样美的一个小姑娘,太可惜罢了。”
太可惜了。
萧肃政缓吐了一口气,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摩挲:“你跟她不一样,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你。凄风苦雨,由我来挡。”
他这时直视着她的眼睛,坚定而又深情。
嘉兰的心底发酸,低低地“嗯”了一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口。
汪如珠的确被吓得不轻,但是她镇定得比朱启昌想象中的要快很多。现在,她站在朱启昌的面前,尽管脸『色』惨白,却依然站得笔直。
朱启昌兴味地看着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个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遇到过这样一个小姑娘,比汪如珠现在的年纪还更小一点。那个时候,她想必也遇到了极骇人的事,却也十分镇定。
只不过,那年在春芳镇上日新楼的事,已经是太久以前的记忆了。他们本无言语,她怕是也早就不记得了。
她更不会知道,有一个人在暗中见证了她的大起与大落。恐怕,就算在土庙救自己的时候,她也未曾想过自己会看穿她的易容吧。
朱启昌长久地没有说话。这种沉默让汪如珠浑身上下都紧绷着,压抑而又恐慌。但是,朱启昌只是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目光里却好像没有焦距,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汪如珠强迫自己开口:“我的叔叔 答应给你赎金了吗?”
朱启昌像是被从梦中惊醒一般,先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才漫不经心道:“今日就是期限,要么他带着钱来,这件事就当做从未发生过,你来黑风寨的事,也不会有人知晓。要么 ”
朱启昌上下打量了汪如珠一眼,目光里有几分惊艳和赞许:“你的脸和身段都不错。”
汪如珠本就浑身颤抖,听到他说的话,差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她扶着墙,努力地撑着自己的身体。
“怎的,咱们当家的还配不上你一臭娘们?”朱老二骂骂咧咧地一刀劈在了一旁的凳子上,那凳子应声被劈成了两瓣。
汪如珠一抖,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要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二哥不要吓她了。”朱启昌看着她,目光闪了闪,摆了摆手:“这个人留着还有用,万一吓傻了,汪家肯交赎金,咱们也拿不出人了。”
他刚说完,朱老三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对朱启昌耳语了几句。
汪如珠紧张地盯着朱启昌的脸,生怕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一点的狠厉情绪。然而,朱启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朱老三说完之后,站到了一边。朱启昌这才看着汪如珠,似笑非笑道:“汪表姑娘,看来你果然很重要。”
“十万两纹银,汪家竟也舍得。”朱启昌唇边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微笑。汪如珠来不及体会他的嘲讽,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舍得,至少意味着她还有命。
“不过,他要缓十日再交。”朱启昌看着汪如珠,缓缓道:“我允了。我好奇的是,汪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十万两纹银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而且汪家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借钱,汪恩义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背后的人伸手要钱。
汪如珠张了口:“我不知道。”她惊疑未定,连咬破了嘴唇都没有意识到。
朱启昌笑了。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处在这间囚室,朱启昌的笑容足以让像汪如珠这样的小姑娘脸飞薄红,如沐春风 他是匪徒,可偏偏也是个翩翩少年郎。
而如今,汪如珠只感受到恐惧。
朱启昌看穿了她的恐惧,他慢慢地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不用担心,照常吃喝。这屋子不算差,不会有人来打扰你。既然有机会当做无事发生,想来你也不会自寻死路。”
汪如珠说不出谢字,她只从齿缝里憋出来了一个“好”字。她如今仆婢尽失,孤身一人,除了被眼前的朱启昌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能干什么?
朱启昌深看她一眼,带上朱老二和朱老三,离开了囚室。
刚出门时,汪如珠还听到朱老二疑『惑』不解地问朱启昌:“当家的,这妞儿长得比山下寡『妇』俏多了,看得老子梆硬。你就不动心,不想留一留泄泄火?”
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我们要的是钱。”朱启昌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淡漠而冰冷:“你也盯着其他人,不要让人进来。麻烦。”
朱老二嘿嘿笑了笑,汪如珠仿佛能够想到朱老二那一身的肥肉。汪如珠心底一松,手撑在桌上,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囚室里的四个嬷嬷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其中一个拿了帕子和水递给她。
汪如珠接过水和帕子,抬头看了这个嬷嬷一眼,声音干涩:“有吃的吗?”
嬷嬷点了点头,给她端了吃的来。
汪如珠根本无心分辨这些都是什么菜。她强迫自己把这些味同嚼蜡地东西咽下去,心底止不住地在想 如果汪『奶』『奶』知道了
这个念头只是刚刚在她心底浮现,她的心就猛地一缩,像是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心。汪如珠揪着自己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气。
汪『奶』『奶』会疯的。
这个念头就像雷电一般击中了汪如珠的心,她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再一次吐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想来早就泪流满面。
汪府近来安静得有些诡异。
汪『奶』『奶』连日来闭门不出, 只在房内念佛诵经。原本她的日子不该过得这么清净,因为即使汪府没人被抬成姨娘,但是后院素来不安宁。
然而,其中一个生了庶子的通房妄想挑衅汪『奶』『奶』, 被蔓荫当着满院下人的面,拿竹篾把脸都打肿了, 汪府的后院就陡然沉寂了下来。
汪『奶』『奶』就站在蔓荫的身后,看着台阶下惶恐战栗的人, 听着哀嚎和求饶,像一尊没有表情的玉菩萨。
汪『奶』『奶』『性』子素来绵软, 谁也不知道为何汪表姑娘一走,汪『奶』『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汪似玉也听多了这些闲言碎语,她从冯夫人那儿回来时, 心情难免有点烦躁。尽管走到了汪『奶』『奶』门前,汪似玉脚步迟滞,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里头伺候的蔓荫刚好撩开帘子出来,看到汪似玉便朝她行了个礼:“姑娘,您要进去吗?”
汪似玉看着蔓荫,神『色』也有点复杂。她早先以为蔓荫是父亲放在汪如珠身边看管汪如珠的人, 但是蔓荫居然没有跟着汪如珠去, 这让汪似玉有点意外。
汪似玉犹豫了一会儿, 低声问道:“娘这几天还是没出门?她总不能一直吃斋念佛。后院里的人『乱』成这样, 这成什么体统?”
蔓荫的脸上似乎想要浮现出一个笑意, 但她很快抑制住了, 欠身回道:“『奶』『奶』想为表姑娘祈福。定北去都城路远,等表姑娘到都城的信到了,『奶』『奶』就出来了。”
蔓荫看了眼汪似玉的表情,又继续道:“表姑娘这一走,『奶』『奶』心里空了一块,一直梦魇,身子也不太好。如果姑娘能多陪陪『奶』『奶』就好了。”
汪似玉厌恶地皱了一下眉,但那厌恶的表情也只出现了一瞬。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之下透着一种漠不关心的冰冷:“玉表姐一走,谁陪娘也没用。”
“姑娘。”蔓荫刻意压低了声音,劝道:“可别说这样的话了。哪怕您从小在冯夫人跟前长大,您跟『奶』『奶』可是亲母女。”
“原来你也知道我从小在冯姨跟前长大。”汪似玉只觉得心累。直到汪如珠走了,好像汪『奶』『奶』院子里的人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才是汪家嫡出的大姑娘,汪『奶』『奶』的亲生女儿。
蔓荫低着头撩开帘子:“姑娘进去说话吧。”
汪似玉紧抿着嘴唇,目光不善地看了蔓荫一眼。但是,她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入了汪『奶』『奶』的房间。
房间里没什么光亮,处处透着昏暗。汪『奶』『奶』跪在中央的蒲团上,面前是三尊佛。汪似玉不信神佛,说不上名字来。她站在汪『奶』『奶』身后,犹豫地叫了一声:“娘?”
汪『奶』『奶』低声祷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缓慢地回过头来看着汪似玉,神情恍惚:“珠 玉姐儿?”
汪似玉没有忽略她脱口而出的第一个“珠”字。但是她皱着眉头把这件事放到一旁,而是朝汪『奶』『奶』点了点头:“娘,您不能一直这样待在房里,整日也不出门。爹爹和冯姨都很担心你。”
汪『奶』『奶』低头,轻声问道:“玉姐儿,你是来替他们当说客的吗?我为珠姐儿祈福,在你眼里也不妥当吗?”
汪似玉摇了摇头,好心好意地劝到:“娘,玉表姐是去享的人间富贵。你这样,倒像是她去了什么虎狼窝。”
汪『奶』『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惨烈的笑容:“人间富贵?他们是这么教你的吗 ”
“娘!”汪似玉愤懑道:“爹爹和冯姨都已经为玉表姐满心打算了,您还想要怎么样?”
“我嫁给你爹的时候,她也说得这么好听 ”汪『奶』『奶』低声喃喃着,尔后抬首看着汪似玉。她能看出汪似玉眼中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汪『奶』『奶』恍惚而迟疑地说道:“既然你不高兴,那我就把佛像撤了。”但是她还是会继续抄写佛经,想来佛祖也不会怪罪。
汪似玉这才『露』出了个笑容,点了点头:“那就好。娘,你早点休息吧。我还有功课。”她说罢,朝汪『奶』『奶』行了个礼,几乎是逃也似地走了出来。
一走出房间,汪似玉就长舒了一口气,朝门口站着的蔓荫『露』出了个灿烂而又同情的笑容:“蔓荫,真是难为你了。”
汪似玉『性』子爽利明朗,对谁都有三分笑,唯独对汪『奶』『奶』,却总有挑剔和不满。即使汪『奶』『奶』什么也没做,她也轻易就能被汪『奶』『奶』挑动不安的情绪。
蔓荫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汪似玉也并不期待蔓荫的回答,她拍了拍手,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汪『奶』『奶』的院子。
汪『奶』『奶』在汪似玉走后才从院子里出来。她稍稍适应了一会儿外头刺眼的阳光,然后才吩咐蔓荫道:“把小佛堂撤了吧。”
蔓荫脸上略微有些焦急:“『奶』『奶』,可是 ”
汪『奶』『奶』摇了摇头:“蔓荫,我们得听她的。现在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了。”
她似乎是为了对自己强调些什么,又重新重复了一遍:“是我唯一的女儿了。”
蔓荫抬头看了汪『奶』『奶』一眼,看到了汪『奶』『奶』眼眶里盈满的泪水。她知道汪『奶』『奶』在想谁 或许也闪过汪似玉的身影,可汪『奶』『奶』最惦念的,怕还是汪如珠吧。
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汪『奶』『奶』把对汪似玉的所有母女情分都移到了汪如珠身上。而汪似玉,怕是把所有的母女情分都移到了冯夫人身上吧。
蔓荫终究是低下头去,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汪『奶』『奶』撤小佛堂在汪家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消息”了。后院里,这个消息像风一样飞过众人的口中,那些安分了一些时日的小妾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只是,看着汪『奶』『奶』院门口站着的蔓荫,这些人还是缩回了脑袋。
蔓荫是汪恩义给汪『奶』『奶』的。更何况,汪『奶』『奶』是冯夫人的手帕交,冯夫人是冯平虎生死之交的夫人,冯平虎是汪恩义的顶头上司。哪怕是汪『奶』『奶』『性』子软,就凭着她跟冯夫人这一层交情,汪恩义一个姨娘都没敢抬。
这些小妾们的丫鬟们探头探脑地看着蔓荫指挥着众人撤小佛堂,又看了看默默地站在一旁的汪『奶』『奶』,都撇了撇嘴,无聊地回去回禀消息了。
蔓荫抬眼扫过这些人冒头的地方,唇边的笑意浅淡而又冰冷。汪『奶』『奶』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她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把佛像搬出居室,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般。
汪恩义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安静。
他脸『色』铁青,眉头皱得死紧,风尘仆仆而来。蔓荫心头一跳,连忙迎了上去:“老爷,这儿『乱』得很,您怎么来了?”
汪『奶』『奶』抬头看了汪恩义一眼,在与汪恩义四目相对时,汪『奶』『奶』偏过了头去,乖顺地低下了头。
汪恩义手攥成拳头,尽力扯出一个笑容来:“我有事跟你『奶』『奶』说。”汪恩义说完,看到汪『奶』『奶』那副样子,心中冒火,但他沉住了气,朝蔓荫挥了一下手:“你也跟着来。”
蔓荫心里咯噔,温顺地应了一声,然后走过去握紧了汪『奶』『奶』的小臂。
汪恩义在前头大步地走,蔓荫半拉半扯地带着汪『奶』『奶』跟在后头,低声在汪『奶』『奶』耳畔道:“别怕。”
她的声音低沉而稳重,汪『奶』『奶』浑身一颤,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自发地跟着汪恩义走进了室内。
汪恩义带来的,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可是,她别无选择。
嘉兰知道汪家的事时,已经过了两日了。盯着汪家的人说,汪家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有辆马车急赶着出了鞍邦城,往骓州去了。
“这可真是奇怪 ”嘉兰一边逗着守锋,一边喃喃自语。
离据说汪如珠被绑,不过过去了六日。就算是绑匪当日绑架,当日递信,那汪府筹措资金也就用了五日。五日,未免也太快了。若是钱庄汇兑,大数额的钱走流程怕也要一会儿。难道黑风寨要的赎金不高?
守锋扒拉着榻上的榫卯,口中学嘉兰说话:“真是奇怪。”他撅着个小屁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嘉兰哈哈一笑,轻轻地拍了他的屁股一下。守锋立刻嗷地一声捂着自己的屁股坐下来,然后看着嘉兰强调道:“这不行。”
大概是从夏满教小丫头那儿学来的。
嘉兰乐得点了点头,跟他拉了拉勾。守锋便高兴地转过头去,继续埋在他那堆榫卯里。
萧肃政回房时,见嘉兰房中的门开着,嘉兰若有所思地坐在床边。她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温暖和煦,让他的心也不由得暖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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