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怕我发现它的秘密,那么很有可能,它在外的真正身份,我是知道的,我是认识的。很有可能它再与我斗一会,我便能猜出它是谁。
“所以它出逃,宁可花明阶失败,也要逃出我掌心……它对花明阶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也许花明阶本就和它是一伙的。”
沈行川陷入困惑。
如果他所猜无差,青木君如今,是否过于力量强大了?
这般强大的力量,竟然可以隐瞒得住天道吗?
要知道,过强的力量与天道共鸣,天有感应,世间修士便会知道是否有人成仙、有人成半仙、有人有成仙的实力……而今世间人却感觉不到。
难道……
沈行川隐晦地抬眼。
隔着洞天府门,他静望着外面的天穹。
是否连天意都在帮青木君?
沈玉舒见他不语,心中生起不安:“怎么了?你为何不接着说了?”
沈行川淡淡收回了目光。
他道:“没什么重要的。你继续准备便是,无支秽,我们仍是要对付的。我们昔年发现的那个秘密……绝不能让它公然现世。”
沈玉舒肃然颔首。
沈行川心间则在想:天意占青木君又如何?天意不公,想法子捅了这天便是。
不过此事过大,他要细细思量该如何做,才能不露痕迹。
作为一个心机深沉的剑修中的另类,沈行川修行至今,向来步步为营,走一步思三步。他之修仙路,皆靠自己走出、算计出,绝与他人无关。
沈玉舒正要退下,有管事在外惶然通报:“掌教……黎步捏碎了弟子令牌,扬言要退出我们这‘污秽肮脏之地’。内门弟子岂能说退便退,可他实力过强,我等都打不过他……他又是沈长老的亲传弟子,我们怕伤了他,不知如何是好。”
沈玉舒脸色一变。
她当即咬牙:“这个孽徒!”
她抬步就要往外走,沈行川却拦住她,沉吟:“他想退,领了罚,让他退便是。”
沈玉舒一怔。
沈行川道:“心不在此的人,徒留无用。且他分明不齿我玉京门行径……到此关头,还有弟子敢于不齿我们,爱恨分明,我倒是很欣赏,昔日没想到他有如此血性。我还以为……”
他沉默。
他昔日以为,凭黎步那样极端的性格,总有一日会被轰出玉京门。没想到事实上是玉京门作恶多端,被黎步看不上,黎步主动要退出。
如此甚好。
他既然发话,沈玉舒虽有遗憾,却只好默然。
沈玉舒临去前,提醒沈行川:“……花时竟没有跟她爹一起逃,还在门派中。你会不会利用她……”
沈行川摇头。
花时没那么重要。
沈行川:“她想去猎魔试吧?让她去便是。这一次的猎魔试,必然精彩。”
雨水淋漓。
位于北州的观天山,迎来一位客人。
客人是来自西州长云观的首席弟子,叶穿林。
那观天山出来接待叶穿林的,必然也是观天山的首席弟子,杭古秋。
叶穿林道袍飞扬,不沾丝雨,漫然被领入竹林。
跟着他的小胖子三冬,戴着蓑笠,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这小孩子噘着嘴,有点不高兴师兄出门出这么远,跑来见杭古秋。
大梦术现世。
他们不应该先赶紧把什么功法归还缇婴,应了多少祖辈前许下的承诺,好换来长云观所有弟子修为的提升高涨吗?
师兄却说不急,先见见杭古秋。
一身儒袍的俊逸青年步出,正是杭古秋。
杭古秋温温和和地将他们领入儒家净室,为他们斟茶,感慨而关心地说起最近发生的诛仙之事。
茶水汩汩。
三冬摘下蓑笠,侧头看窗外的绿竹,新奇于观天山这么冷的地方,居然绿意盎然。看来儒修也很厉害啊。
杭古秋摇头叹气:“……当日玉京门花长老派白鹤来寻我观天山商量诛仙之事,我便觉得不妥。我与我派掌教商量后,回绝了他的好意,还劝说他不要行此逆天之事。可惜他执意如此,我劝不动。”
叶穿林一本正经,淡然端正:“你劝谁都劝不动。一向如此。”
三冬在旁插话:“杭师兄,你就是为人太善太好,大家才都不听你的话。”
叶穿林:“多话。”
但他斥责淡淡,显然三冬所说,正是他意。
杭古秋摇头苦笑。
杭古秋:“……我觉得玉京门情况不对,特意去信沈师弟。可惜沈师弟大概闭关还是没出来,我连去五封信,他这两天才回复我,说他已知晓此事,我不必挂心。
“那毕竟是玉京门的事,沈师弟不愿多说,我自然也不好再多问了。”
叶穿林:“这么说,观天山的弟子,没有一个去参与诛仙之事?”
杭古秋点头。
身后服侍的观天山的斟茶弟子微怒,瞪着叶穿林,觉得同为首席,此人说话咄咄逼人,浑然忽视这里是观天山的地盘。
不就是看杭师兄好说话,好欺负吗?
叶穿林漫然:“巧了。我也看住长云观,没让长云观的弟子去看那好戏。我原以为能从你这里打听些什么,看来你全然不知情,与我差不多。”
杭古秋叹息:“大门派之事,牵扯复杂。谁敢随意插手他家门派内务?”
他又建议:“你若想知道更多的细节,或许可以问一问巫神宫的人。他们的天命术算无遗策,即使不身至玉京门,大约也能将事情拼凑得七七八八。”
叶穿林笑一笑,低头饮茶:“大天官年纪大了,是个爱八卦的人。玉京门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你若是不知,我本来就是要去巫神宫,问一问大天官的。”
叶穿林慈爱的目光落到三冬身上,让三冬一个战栗。
叶穿林端正无比:“何况猎魔试要开始了,我们本就要赶去巫神宫。”
杭古秋:“是了,我们也该去了。”
他主动建议:“既然叶师弟来了,不如我们两家结队,一同前往巫神宫?”
叶穿林幽深的目光在杭古秋面上停一瞬。
叶穿林道:“不必了,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不多打扰了。”
杭古秋自然好说。
送叶穿林出去时,叶穿林临时前,忽然回头,好似临时想起一事:“对了,缇婴那小姑娘,挺可怜的。玉京门的人正满天下缉拿她,若是遇到……”
杭古秋:“我也正想叶师弟卖个面子,我与缇姑娘有一面之缘。那小姑娘虽任性,却可爱可亲,性子总体正直,绝非玉京门说的什么孽徒。若是叶师弟遇到,放她一马,或帮她一把便是。”
叶穿林失笑:“是我多话了……你这样的好人,我实在不用多话。”
长云观的弟子扬长而去。
观天山的弟子跟在杭古秋身后,抱怨叶穿林的傲慢。
杭古秋道:“我不知道他前来的目的……希望他真的与我们一样,不认同诛仙之事,想帮缇姑娘吧。”
弟子连忙道:“杭师兄,叶首席那人心思深沉,和谁都不交深,本事却很厉害。我们得提防他……别是他要做什么恶事,然后推到我们头上来。不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千里迢迢跑来找我们。”
杭古秋也不解。
他摇头疑问,弟子们围着他,纷纷劝他不要太心善,提防心多一些。
……颇让杭古秋啼笑皆非,赶紧应了。
然而,杭古秋前脚才答应他们不多事,后脚就开始担心可怜的缇姑娘被追杀之事,劝他们力有所及,路上遇到,便帮一把吧。
雨浩如烟海。
缇婴、白鹿野,再加上一只狼狈的大鸟毕方,一同逃亡。
为了逃跑,毕方化出原型,驮着师兄妹二人躲过最密集的追杀。
毕方毕竟之前施法召来不枯海,耗力过多,很快便失了力,他化成人形,跟着师兄妹二人逃亡。
毕方很无奈很恼火,却毫无办法。
他原先以为不枯海淹没了玉京门,就能带白鹿野返回妖界了。谁知道江雪禾死了,缇婴情绪不对,白鹿野不肯走,坚持要照顾好他师妹,解决好师妹的事才肯离开。
毕方只好继续跟着他们——怕有妖族大妖趁他不在说动白鹿野,让白鹿野与大公子为敌,搅乱妖界。
缇婴戴着风帽,背着一个竹篓。
竹篓用布遮得密不透风,又在四角施了术法,好让打斗之间,无论动静多大,都无法打开竹篓。
她十分宝贵这竹篓,甚至不肯让白鹿野碰一下。
自玉京门出事,一路奔逃,缇婴竟没掉过一滴眼泪。白鹿野担心她,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只管哄着。
他生怕缇婴年纪小不经事,遇此打击,寻了短见。
但缇婴显然不会——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到来,缇婴斗法分外凶悍。若不是敌人跑得快,她只会将人杀尽。
白鹿野还知道,在不枯海漫上玉京门后,持月剑破水而来,追随缇婴,入了缇婴的识海。
这应当是沈掌教出关、让持月剑来保护缇婴的意思。
但是缇婴不认。
她根本不召唤持月剑。
持月剑被封于她的识海中,这些日子,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然而追兵这样多,月奴明明很厉害,他们二人一鸟又明显各自受伤、老弱病残,面对敌人的追杀,越来越勉强……为什么不让月奴出来帮他们呢?
他们逃至北州,面对更多的追杀者。
不光有玉京门的追杀者,还有偷偷摸摸的修士们……那些人对于诛仙之事仍有热忱,江雪禾的死让他们不死心,他们想从缇婴这里得到什么。
就算无法成功……缇婴那一夜起死回生的本事,也让人忌惮又期待啊!
打斗间,白鹿野一方步步后退,白鹿野侧过脸,看到缇婴脸色苍白失血、眸子又冷又黑,她却只顾竹篓,始终不让持月剑来相助。
白鹿野劝:“小婴啊……”
白鹿野倏而收口。
因一缕灵力荡下,扫平那些追杀者。
一个人影现身,手持一只狼毫。狼毫一点,便定人定魂,威力无穷。
追杀者惊怒,谨记沈行川“打不过就跑”的教诲,转身逃窜。
来人回过头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白鹿野立即自来熟地迎上去,热情打招呼:“原来是杭师兄。许久不见了,杭师兄果然还是如此义薄云天。”
杭古秋无奈地看着他们二人一鸟。
到了北州地段,不就是来试探他会不会保护吗?
这两个孩子真是……
杭古秋脾气甚好,又与沈行川是多年好友,自然待缇婴不一样。
他对缇婴微笑:“不如与我回观天山,让我暂时庇佑你们一段时间吧。想来玉京门到我北州,也不至于不给我面子。”
缇婴不说话。
白鹿野连声说好。
毕方眼睛长在天上,不屑于与老好人说话。
杭古秋带他们回观天山,为他们布置好房舍。
杭古秋的安排还未彻底,便有弟子通报,说玉京门来人了。
这让杭古秋颇为尴尬——他前脚才承诺说这里安全,玉京门要给他面子,玉京门后脚就来人了。
杭古秋硬着头皮:“放心,你们安心住下便是,我帮你们搪塞过去。”
白鹿野正要说好,缇婴扭头便走。
背着竹篓的少女被观天山弟子领着回房,缇婴压根不在乎杭古秋与玉京门的人准备如何交涉。
白鹿野讪笑一声,与杭古秋致歉:“我师妹最近心情不好……”
杭古秋颇为理解。
杭古秋叹息:“若是我有心上人死,我必然也难过。”
白鹿野脸色古怪,看他一眼。
这是在观天山的地盘上,白鹿野不好多话,但是白鹿野心中藏了一句:你之前把柳轻眉的魂魄逼散,也没见你难过啊?难道你的分魂与你,区别那么大吗?
白鹿野正与杭古秋寒暄,忽听门外缇婴冷冷叫他:“二师兄,你出来一趟。”
杭古秋摸摸鼻子。
杭古秋去应付玉京门来人。
毕方困顿疲惫,遁地而走,自去歇息。
白鹿野整整自己的精神,硬着头皮去应对如今这脾气有些大的小师妹。
站在竹林边,怀中抱着竹篓,缇婴脸色雪白,眸子静黑。
徐风吹拂她乌发。
这分明是一个娇气又美丽的小少女。
白鹿野心中生怜,走过去时,想着无论她提出多离谱的要求,自己都要学习江雪禾,答应她,哄好她,别让她发火。
没道理江雪禾做得到的事,他一点都做不到。
白鹿野站到缇婴面前。
缇婴仰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白鹿野温柔垂首:“你说,你说。”
缇婴:“我要与师兄成亲,嫁给师兄。”
白鹿野:“好好好……什么?不行!不许!他都死了,你发什么疯?!”
缇婴目光泠泠。
她眼中聚满泪意。
白鹿野咬牙:“我绝不允许你胡来。你装哭也没用。他要是还活着,也不会允许你这样。”
缇婴:“那他来阻止我啊?他做得到吗?”
白鹿野语塞。
缇婴吞回眼泪,目光冰冷,倔强道:“我就要嫁给他。”
二师兄不同意,她掉头就走,抱紧自己的竹篓,固执无比。
进了观天山安排的房舍,关好门,缇婴坐在床榻边。
她出了一会儿神,才掀开自己的竹篓。
那里藏着一团混沌魂魄。
那是只有她能看到的。
是她千辛万苦救回来的,独属于她的。
可惜人死后魂魄为空魂,魂魄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谁。
缇婴趴在竹篓边,朝里看,悄声:“师兄,他们都不在,你出来吧。”
一团空魂无法回应她。它躲在竹篓中不出来,缇婴叫唤半天,空魂当她如无物。
缇婴静静看半天。
缇婴抱紧竹篓,暗自轻语:“……我要复活你。”
缇婴睡得不是很好。
自从逃出玉京门, 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睡囫囵觉。可是睡梦中噩梦连连,心生惘然。
她梦中似乎行走于一片浓雾中。
不知要寻谁,不知目的地。只是麻木地朝前走, 只是再深浓雾也不能让她放弃。
终于, 在大雾尽头,她看到了一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梦中混沌而迷濛, 她不知那是谁,只是看到时,心中生起激动欣喜,拨开浓雾,迫切向前。
她张口想要喊他。
可是她忘了他是谁。
她着急非常, 急得快要掉出眼泪。
那道身影才微微回头看她。
面容清隽安秀,神色清泠离尘, 不染凡尘。
他回头的一刹那,梦中少女宛如被激雷劈中, 大脑空白中, 想起了他是谁。
她朝前走。
她发不出声音,可她固执地掀开荆棘,拔掉锐刺, 半瘸半拐, 眼睛直勾勾地不放过他。
他开了口:“回去吧。”
缇婴:“不。”
她终于扑上去,朝他张开手臂。
大雾散去。
缇婴激灵,从床上翻身而起, 脸色煞白,胸口起伏不定。
湿发沾着脸, 眼睛浸上睫毛上落下的汗滴。她喘气连连,可是没有人掀开床帏, 温柔地问她一句,拥她一次。
她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缇婴静静坐了一会儿。
她缓缓地梳发洗漱,披衣下榻,奔向自己放在床畔的竹篓。
她小心地打开竹篓,看到捕捉的那团空魂还在,才轻轻吐口气,放下了一些心。
是了,她是有机会复活师兄的。
师兄生前与她有精忠阵,他死后,魂魄只会跟着她。除非他施法解除,可他显然没有解除。
他跟着她,他还是她的。
虽然他失去肉身,她暂时也没学会完整的大梦术无法复活他,可是她对未来抱有希望。
缇婴趴在竹篓边,小心地观察这团空魂。
她小声询问:“你要吃什么?”
空魂不回答。
缇婴又想一想:“你会吃魂魄么?我要捉别的鬼魂给你吃吗?”
她此前没有养过鬼怪,首次养鬼魂,自然什么也不懂。
……不过世间修士那么多,拥有奇奇怪怪本事的修士必然也有。她总能找到会养鬼的修士,好照本宣科,在复活师兄前,先养好师兄的魂魄。
缇婴思考着现在应该做什么。
二师兄显然想带她回千山,但是缇婴绕了一圈路,实则是想去西州登长云观,询问叶师兄是否知道关于大梦术的事,可否将功法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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