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女缇婴与玉京门大战之时,仙人赶至,带走魔女,开启了大梦阵。
他用自己的仙骨仙力仙魂,带着她一同入轮回,净化她的神魂,驱除她的魔气,还她本源。
她因魔气而受天罚。
虽免于步入混沌的结局,却每生每世,都不会过得太好。
他因偏心而受天罚。
他虽是天道化身,所受惩罚不会让他消失,但是每生每世,为了护持她,他都不会过得太好。
他将一直难与她相见。
或为彘狗,或为怪物,或为任何被唾弃的存在。她所受天罚,他都将替代一部分。
仙人下了一盘局。
他为天地下敕令,将之后的千年时光交还给无情天道。他与自身下棋,千年之后,他的力量随缇婴而或生或灭。千年间,无情天道如何下棋,如何战居高位,他都将一一受之。
他只求结局。
而且仙人知道,随着大梦阵与敕令的力量削弱,在轮回的最后一世,他或许有与缇婴重逢的机会。
他可以见到她。
为了那一次的重逢,他将蛰伏漫长岁月。
如蝉生。
如春枯。
……千年奔赴,但求一见。
沉英台光华大亮,轰然声后,光华尽灭。
众人惶惶间,眼睁睁看着花长老无能为力,青龙赤血阵寂灭之间,阵法彻底完成,那血色白袍裹着的白骨,一点点倒了下去。
江雪禾在他们眼前,缓缓消失,骨血不存。
在这巨大震撼下,众人惶然而无言以对,忽听残夜绝望唤声:
“师兄!”
白骨用最后的力量眺望。
缇婴出现在沉英台下,面颊染血,形容苍白,总是明亮的眼睛此时蓄满湿润泪意,泠泠闪烁。
她于台下 仰起脸,血色发带飞扬,拂上她面颊上的残血。
台上的白骨,静然而坐,颤颤向下伸出一指。
花长老狼狈羞怒,岂容小儿女情长。他见到缇婴出现,冷笑一声,知道自己今夜事败,可是泄愤也有一腔爽意。
他拍掌而下,向那片已经快要消失的白骨拍去。
缇婴震怒万分。
她大叫:“你敢——”
她迈步向上,身形纵然入阵中。
万千害怕与愤怒之下,她杀向花长老。花长老的掌心欲拍碎最后一段骨头,缇婴绝望之间,识海中忽然砰然,一股大力冲出,灵气直贯周身。
灵气包裹住她的神魂,神魂周身明亮。
重新的灵根散发出璀璨耀光,走遍四肢百骸,游尽千窍百脉,最后归于神魂。
积攒了许久的修为在此时走到临界点,卡了许久的关卡松动。重力冲刷,破开那道管辖,澎湃力量自体内蓬勃盎然。
神魂明亮,元神生出。稚气少女坐于灵池间,通体光明,精神越越。
下方万千追杀修士一眼认出——
“元神!”
“她修出元神了!”
元神刚刚修成,缇婴尚未融会尚未学会运用,便瞬间让元神出体,以意念之力,阻拦花长老。
她自己扑向那片白骨。
花长老惊讶。
花长老又嗤笑:“刚生的元神而已,我捏碎易如反掌。”
为定下方修士的心,花长老同样使出元神。
白发苍苍的金光元神,一掌挥向那新生的少女元神。
缇婴哪里在乎。
她扑入阵中,抱住面前血袍所裹的白骨。
花长老即将捏碎她元神,她脸色惨白,只闭上眼,抱紧眼前人。
下一瞬,“哗——”
巨大海浪从天而起,宛如洪流,向下灌来。
不枯海涨二十丈,直攀玉京门。
水从天上来,磅礴巨浪,万千修士尽淹水中。
海水袭来,暗藏杀机,修士们惶然运法相抵,一个个却被冲浮于水中,难以抵抗。
花长老目眦欲裂。
他杀意凛凛。
海水中,花长老的元神仍要灭掉缇婴元神,只怕新生的元神修为的小孩未来光明,阻他道途。
于此一刻,忽有一道寒剑自天外飞来。
剑如飞鸿入海,直削向花长老。
花长老疾退,且看那剑。
剑光凛冽无双,世间无二。在将他击退一瞬,剑光不停,仍向那落入海水中的缇婴护去。
花长老还要再动手,一重法力阻了他。
他起初不明所以,忽而心有所感,向上凝望——
悬于海水外的白衣剑仙昂然而立,袍袖纵扬,宛如谪仙归来。
修士们茫然:
“是沈掌教……沈行川沈掌教!
“天下第一剑出关了!”
海水浩荡。
缇婴抱紧白骨,与白骨一同沉入水中,漂浮于水中。
但是巨大的冲力,分开了她与白骨。
她拚命向前方游,可她眼睁睁看着血色下,那道袍缥缈散去,一段残留的白骨,消失于眼前。
他被海水裹挟着,要沉于海下。
缇婴向下游,光华明灭间,她努力向他伸出手。
江雪禾最后的力量维持着一点余念,血肉已没,白骨成烟,一点点消散下,只有一截手骨还存在。
他被淹没。
耳边响起缇婴带着哽咽的哭腔:“江雪禾,等等我——”
江雪禾无能为力。
忽而,在二人面前相隔的数丈海水间,浮现声音。
仙人的声音,让缇婴眼睫一颤。
她拚力向师兄游去,她听到千年前仙人浩渺清寒的声音:
“天阙之畔,静水在侧,犹记小婴初见,毓秀有容,世间无二。天阙倾覆,天亦有怒,天亦有偏……”
于此同时,魔女缇婴的声音,亦在江雪禾耳畔响起:
“人生一场大梦,我以心血为祭铸我大梦阵起。梦见山河重整,日月轮回,生死交替,故人再归……”
江雪禾心间颤然。
他仰望于向下游来的少女。
终是渴望的,他伸出最后一截手骨,向上游去。
五根手指一根根消失。
最后一根指骨,依然向上。
上方海水间,花长老与出关的沈行川大战。
花长老怀中,飘出了一个留声螺。
旁边修士们的打斗渗出的灵力触动了留声螺,留声螺开始发出少女青稚的声音:
“我没有真的想‘让你去死’。
“让你去死是气话,不是我的真心话。
“明明说错话的人是你,为什么你还不理我?我知道你喜欢试探我,可你明明了解我的脾气,还这样试,那就是你的错。
“你要向我道歉。我没有那么难说话,只要你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你要是说不出道歉的话,好吧,谁让你是我师兄呢?只要你回头来找我,我就原谅你,和你走。
“江雪禾,你来找我吧。我等着你。”
江雪禾终是听到了。
他仰望着她,奋力游向她。
泪水凝于指尖。
纵是消亡,他也要消亡于她怀中。
指骨被缇婴握住了。
海水碧波荡漾,浮光连连,生命飘荡期间。
山月常在,岁月不居。故人回首,时节如流。生如浩海无尽,万般生灵烂烂漫漫,沉浮不定,终难寻归岸。
少女抱着一截指骨闭上眼。
这一小节指骨,消失于她怀中。
她耳边,大梦术残留的幻影中仙人与魔女交替同声,在她万念俱灰之际,带给她一些希望。
她听到他们共同出声:
“天阙之畔,静水在侧,犹记小婴初见,毓秀有容,世间无二。天阙倾覆,天亦有怒,天亦有偏。吾见苍生之求,亦知吾妹苦极。吾欲重定天地之序,亦索寻吾妹。遂……”
“人生一场大梦,我以心血为祭铸我大梦阵起。梦见山河重整,日月轮回,生死交替,故人再归。人生一场大梦,我以陨灭为祭许我美梦成真。梦见师兄梦见我,梦见过去梦见未来,梦见……”
“……遂灭诸魔,锁仙路,赐大梦。”
“……梦见大梦战胜一切,一切的一切重开不败。”
——第二卷 完——
“你为何不杀了花明阶?”
沈行川坐在玉离池间盘腿修行, 便有人直直闯入这只有玉京门掌教能进入的修行洞天,逼问他。
他微撩起眼皮。
四个守门的弟子尴尬而不安地向沈行川请罪,而浑然淡定闯入的人, 是沈玉舒。
诛仙那日, 不可谓不震撼宏大。
缇婴阵前修出元神,与花长老相抗。有人用不枯海水漫玉京门, 将门中圣地毁了一半。危急关头,沈行川出关,力挽狂澜,以剑修威力,逼退不枯海, 攻杀叛他的花长老花明阶。
不枯海退后,缇婴已趁此乱逃走。
沈玉舒被从剑阵中放出, 得知门派出了这样大事,不知该称快还是该难受。紧接着她便听说, 花长老带着花家全族一同逃走, 沈行川并未否定诛仙计划,他认为缇婴大逆不道,叛门如叛师。
玉京门上下, 皆缉拿缇婴, 抓她问罪。
沈玉舒不可置信,不解兄长为何做出这种决定。
兄长出关,不为他徒儿撑腰, 反而既不杀花明阶,又要如花明阶一伙人的意愿, 追杀缇婴。这是何道理?
此时洞天灵气四溢,沈行川坐于其间, 面如冰雪,气若悬霜,端的是傲然漠寒。
他的剑气在洞天中转一圈,寒意凌厉。那几个守门的弟子便慌张地告退而逃,将私密环境留给了沈氏兄妹二人。
沈行川悬于头顶的剑意凛凛。
洞中静下后,沈玉舒盯着兄长头顶的剑,寻思自己为何没看出兄长闭关一趟,修为有过进步。她正思量间,忽见寒剑竖起,无形之剑向她斩来。
登时,沈玉舒四骸僵硬,周身被强大力量定住,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剑下。
可沈玉舒又不甘心。
她祭起拂尘相抵,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沈行川对手,却也不愿束手投降。
而这般一抵……沈玉舒一怔,剑气碰到她,被她击散。
一室静默。
沈玉舒忽而明白了。
沈玉舒看向沈行川,喃声:“……你修为退步了?”
沈行川不语。
沈玉舒脸色微变。
沈玉舒:“你闭关这么久,为何不进而退?这就是你放走花明阶的原因?”
沈行川颔首。
比起沈玉舒的即刻惶然,沈行川很淡然。
沈行川道:“是,我实力倒退,打不过花明阶。但是花明阶不知道,他以为我留有后手,对我非常忌惮。我将计就计,以这种方式吓退他,让他带全族逃亡。
“诛仙之事,涉及整个修真界的修士。参与此事的修士过多,我既回归,他们既需要玉京门给个说法,又忌惮我,怕我记恨,将他们一剑斩之。且他们对诛仙的狂热,绝不是一个花长老败退就可以逼退的……
“于是,我依然将计就计。我告诉他们,玉京门将全力接手诛仙之事。这是玉京门的内务,不需要他人插手。玉京门上下将追杀缇婴,为缇婴叛门、诛仙失败要个说法,甚至可能会再行诛仙。
“我让玉京门的弟子追杀缇婴。门派外那些修士,见我与花长老一样想诛仙,便以为我只是恼花长老越俎代庖,其实众人利益一致。他们不怕我记恨他们,而花长老又逃走,他们便也只好讪讪离开。
“玉京门这场闹剧,便可以暂时结束了。”
沈玉舒瞠目。
她怔怔看着兄长。
她一向知道这位兄长不只修为高、剑术高,心机之深,也与寻常剑修的单纯全然不同。但是沈行川刚出关,尚未明了外界真实情况,就能将事情压至如此地步……她确实佩服他。
她若有所思:“……可你让玉京门的弟子追杀缉拿缇婴,若是他们真的成功了,你要如何处理后续?你真的要杀缇婴?”
沈行川淡淡瞥她。
沈玉舒慢慢明白了:“……你将持月剑,送给了缇婴。
“有月奴在,玉京门派出去的追杀弟子,便不可能赢过缇婴。他们自然捉不到缇婴。
“可你又不明说,谁知道你的真实意图呢?你不怕缇婴记恨你么?”
沈行川淡漠:“我是她师父。”
虽然他一日没有教过缇婴,但他之诺,一言九鼎。无论她如何想他,认不认他这个师父,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护她、教她。
……原本还有一个江雪禾。
可惜……他没来得及救下江雪禾。
他出关仍然太晚了。
沈行川垂眼。
几步之外,沈玉舒低头默然。
沈玉舒问:“……所以,你就这样放过花明阶了?”
沈行川:“自然不会。待我实力恢复,依然要杀他。”
沈玉舒无话。
玉京门新掌教上位,一贯传统,都是派原先那些大长老去黄泉峰,成为无支秽的养料。但是沈行川想改变这现象……沈行川原本不打算让那几位大长老死,他说不定有法子给几个大长老逃脱机会。
然而花长老过于“聪明”,让沈行川动了杀心。
沈玉舒道:“可你如何知道,花明阶逃去了哪里?”
沈行川漫不经心:“巫神宫吧。”
沈玉舒眸子一闪,怔然看他。
沈行川:“我派去缉拿缇婴的弟子们很自信。我吩咐他们,缇婴本事了得,不必与缇婴硬碰硬,若遇危险,保全自己最好。他们感动之余,我便趁机给了他们第二个任务——
“巫神宫的猎魔试不是开始了吗?我让他们去参与猎魔试,帮我查探一下,花长老是否躲在那里,巫神宫与花长老有什么勾结,巫神宫是否对我玉京门包藏祸心。
“我暗示他们,花长老被骗了,是大天官诱导的。不安的弟子们义愤填膺,自然仇视巫神宫。”
沈玉舒:“……”
她进来前紧绷的情绪,随着兄长这几句话,慢慢散了。
她心中自嘲。
是了,她何必多事,何必觉得兄长变蠢变坏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兄长,实在颠覆世人对剑修的印象,又实在让她心生敬佩畏惧。
沈玉舒迟疑下,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沈行川示意她问。
沈玉舒:“我知道我不该多过问你的功法,但是我先前愿意支持你,是因为你说,你要除尽秽鬼,荡杀无支秽。你如今连花长老都杀得勉强,又怎么能……”
她视野向外飘,暗指黄泉峰中被关押的秽鬼王。
沈玉舒踟蹰:“我只是想知道你身上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之前的计划,还算不算数。”
此事没什么好瞒的。
沈行川:“玉京门的掌教之位是个陷阱。宗祠祭拜之时,便有先祖残力附身,进入识海,寻机吞噬历任掌教,鸠占鹊巢。”
沈玉舒:“……!”
她蓦地想起前任掌教白掌教种种不可理喻、与妖界交恶的事件。
难道那些都有他人引诱?
沈玉舒打量沈行川:难怪他要闭关。他如今好端端坐在这里,是否说明……
沈行川:“我与那残念相斗一年多,终将它斩杀得无路可退,寻到了它的核心破绽。我本要彻底灭它,它突然发力,逃出了我的识海。我追随而出……这便是你们口中的‘出关’了。
“出关后,我便见到不枯海淹没玉京门,花明阶张狂作恶,世间修士为成仙而助纣为虐。他们为了成仙不择手段……我便放弃追杀那意识,向花明阶一剑斩去。
“如今静下来,我忽然有了一个猜测——那逃出去的神魂,或许是故意引我出关,借花长老之事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应当寻到了它的破绽,或许再近一步,我就能知道一些秘密,这是它无法容许的。
“我先前不知它竟然能逃出我的识海,这与它原先的说法不同。它在我识海中,与我一同闭关,却比我更早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我猜,强大的不是它,而是它的主人。它很有可能只是一缕分魂,留在玉京门中监视所有,而真正的那个它,也许正在外招摇,布置一切,等着人走入陷阱。”
他话中信息过多,沈玉舒瞠目结舌,半晌反应不过来。
沈行川边说话,边垂目思考:“在与它一年多的相杀中,又结合你们在外界发现的事,我便斗胆猜,进入我识海想侵蚀我的神魂意识,应当属于你们口中的‘青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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