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槐。
显然,经历过长明城修士混战,又强行释放妖王的举动让南宫梼同样也元气大伤,甚至折损了近半巫蛊之力。若此时再对上芈渡,他将毫无胜算。
既然妖王已然破封,此地再不便多久留,早点撤退才是正理。
借着妖王穷奇闹腾出的大动静,南宫梼不再恋战,转身便带着毫无意识遍体鳞伤的温槐散为了紫黑色的烟雾,彻底消失在烟尘滚滚的空气之中。
穷奇庞大的身躯遮挡着南宫梼的退路,任谁也没法再追杀而去。
长明城摇撼之时,穷奇迈出一只爪子辗在长明城的土地里,凶狠兽瞳中瞳孔呈线状,似乎阴影里窥探一切的恶魔,在搜寻着自己的猎物。玄蝎见状毫不犹豫,扛着楚凄然直接回头后撤,黑焰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阻隔线。
“为何撤退?”楚凄然浑身剧痛心急如焚,情绪波动间又吐了几口血,“此时危急之时,你们魔修不是号称悍不畏死?今日怎么......”
“从一开始,我们的目的就只有带回你,夺回长明城。”
玄蝎鬼魅般的身影自天空中飞掠,语气中丝毫不带怒火,反而带了计划之内的平静:“只要把你捞出来,把那巫蛊族驱离出长明城,任务就算完成了。”
楚凄然瞳孔一震:“你们......”
也就是说,这群疯子,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弃妖王保药宗的心理准备。
“区区妖王而已,能被修仙界封印第一次,就能被修仙界封印第二次,”玄蝎扯起一边嘴角笑了笑,“可药宗若是没了,一时半会可找不出能顶替长明城位置的庞大宗门......”
黑焰狂涌之间他紫色眼底是暗光汹涌,似乎在这场战役里各人的角色定位压根无需明说。
早就提过了,这些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疯子们,都有着可怕又诡异的默契。
楚凄然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欲言又止。
只可惜,玄蝎并没有帅过三秒。
身后穷奇仰起脖子在空中轻嗅一下,旋即双爪猛然拍击地面惊起整座城池的震动。咆哮兽吼化为音波浪潮以它为圆心汹涌推出,飞在空中的玄蝎不免踉跄一下,好像在空中被人蹬了一脚。
姿态完全没有了刚刚的从容优雅。
魔尊无能狂怒,一手扛着楚凄然又打不了架,只得在空中边飞边破防:“我说芈渡呢!!不是说好了她来救场吗!她家白龙都飞出来了,那傻卵她人呢!!”
楚凄然:“......”
原来你们压根就没商量好战术啊!!!
这边两人又破防又狂怒暂且不提,另一边,柳成霜和风临深站在街道之上,注视着头顶那堪比高塔的庞大妖王,大地摇颤之间是天昏地暗。
柳成霜很勉强才稳住自己身形,看向妖王穷奇时心头忽然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在轮回无数的命运之中,必然发生一般。
介于自己身为气运之子的敏感身份,柳成霜有理由怀疑,接下来可能有什么危机要发生了。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相当准确,少女还没来得及出声警告风临深,却见那妖王鼻头耸动几下,竟直直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它一面嗅着空气,一面咧开大嘴,明晃晃的兽瞳一瞬间就靠近了站在地上的两人。
那妖兽俯下身,仔仔细细地盯住了柳成霜。
极寒极刺骨的恐惧感从后脊椎过电一般直直窜起来,就好像弱小的猎物在丛林中被猎人瞄准,又好像待宰的羔羊望见了丛林里的猛兽。柳成霜清晰地看见穷奇低下头来,那兽瞳里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可笑得像个玩具娃娃。
“这一身气运的味道......你是天道还是气运之子?”
穷奇咂吧咂吧嘴,兴奋地露出满口森白还沾着唾液的利齿,猫科动物的本能让它慢慢拱起了背,那是个很危险的、明显的捕猎姿势。
“没关系,不管你是什么,我都很高兴见到你。”
与穷奇那不怀好意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风临深森冷到极点、几乎要爆出冰碴子的声音:“柳成霜,滚到后边去躲着。”
剑尊手中剑出鞘间寒光迸发,凛凛不可直视,一瞬间身周冷气暴涨好似马上就将冻结成冰冷塑像。
他长发披散下来,白袍被染了血色,冷漠中带了几乎是好战的疯狂。
“哦......?你是南宫梼口中的男主角,没错吧?”
穷奇似乎更兴奋了,一面收缩着猫科动物般的瞳孔,一面神经质地嘻嘻笑着:“你是想,杀了我吗?”
第62章 天动异象
“百年前, 修仙界惜伤君亦与你那些师辈前赴妖族荒原,大战一天一夜才堪堪将我封印于此,一封就是几百年,我于你们修仙界之仇不共戴天, ”穷奇笑着说, “现如今百年光阴已过, 算也该轮到我破封而出——你要杀了我吗?”
“不过几百岁的小辈,靠什么杀我!”
妖王眼神陡然一变,最后一句话从喉咙里猛然爆发而出, 震得地面上瓦砾碎石都在震颤, 泼天威压当头罩下。柳成霜只感觉耳膜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双膝一软, 险些没栽倒在地上。
风临深自咆哮声中却岿然不动, 只冷冷地问:“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既报修仙界之仇, 亦报天道之仇。”
穷奇步步迫近, 连呼出的气息中都带着死亡般的威胁,风临深面无表情, 手中剑蜂鸣震颤。
冰寒灵力与妖气对撞迸发, 一旁修为尚低的柳成霜只感觉浑身都在抖,压根连战斗都掺和不进去。
天昏地暗之时, 她忽然听见头顶骤然间传来一声清脆的、响亮的锣响。
“当——”
那锣响在此时实在是太突兀、太不切合时宜,突兀到直接穿透了大能对撞的威压, 自沉沉天幕之上瞬间逛荡遍了整个昏暗之中的长明城, 宛如黑夜破开的一道天光, 带有极强的感染力。
几乎可是说是, 蛮不讲理地冲撞进这一方剑拔弩张的战场。
柳成霜甚至都疑心自己听错了。
不过很显然,疑心自己听错了的人不只柳成霜一个。
一声锣响振聋发聩, 几乎是所有人都循声抬头看向那残缺的高塔塔顶。刚刚立着绷带人的位置此刻已然站住了一道黑色长衣的女子,身后滚滚乌云层叠雾气涌动,却只把她衬得更孤高更傲慢。
当然,这得忽略她手中抓着的金闪闪大锣。
众人的目光齐聚于芈渡一身,却但见她伸手提起那金光闪闪的金属大锣,咣咣又连砸了好几下。
这金色大锣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发出的声响是清亮无比,甚至压过了穷奇口中翻滚而出的低吼,声浪所过之处连紫黑雾气都瑟缩躲开。众人受巫蛊之气影响而浑浑噩噩的神智,此时也清醒了不少。
突然的变故使剑拔弩张的战场猛然转了性质,穷奇被那声浪激得呲了呲牙,眼中凶光毕露,连风临深也不顾了,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塔顶上迎风而立的女子。
“不过区区驱妖锣,也配在我面前搬弄?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妖王森然冷笑,“你算什么东西,真觉得那破铜烂铁对我有用?”
芈渡并不在意穷奇语气中显而易见的恶意,反而还笑了起来:“如果这东西能镇压你,我师尊当年也不必废九牛二虎之力将你封印在长明高塔之下了。”
说着,她顺手将那沉甸甸的大锣丢到了一旁,冲穷奇拱了拱手:“我叫芈渡,惜伤君门下的亲传弟子。”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不来找我,揪着我那打杀半天体力不支还得看孩子的同事不放干什么。”
刚听见她前半句话,穷奇眼中已然涌上浓重的兴味与杀意:“惜伤君的......亲传弟子?”
“早些时候,便听闻南宫梼说惜伤君死在了蛊城,蓬莱宗现由其弟子掌领大权,”它庞大身躯往前立起,那好似空中楼阁般巨大的头颅便正正与芈渡立于同一水平线上,语气中不无遗憾,“本想着出来之后再与惜伤君决一死战,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
说着,它抬起爪掌按了按那只被伤疤贯穿而失明的左眼,古怪一笑:“不过,把你送去跟你师尊见面,好像也不免是一件美事——”
芈渡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吧,其实我也觉得......”
她话音未落,凶猛狂涌而来的妖力已然如海啸般狠砸向长明高塔。
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穷奇兀然间咆哮着伸出巨大妖掌扑向已经残缺不全的矗立高塔,昏沉天幕下史无前例磅礴的力量带着嗜杀的恶意喷涌而下,如同高峰雪崩泰山将倾般压向芈渡所站立的位置。
妖力爆发的霎那间大地剧烈震颤好似一场地震被瞬间触发,地面摇动好似被海浪推卷的船板,惊呼声登时此起彼伏响起。
柳成霜一时没稳住身体,直接摔在了四分五裂的街道上,膝盖传来剧烈疼痛。
可她也顾不上自己膝盖发出疑似骨折的咔擦声,下意识张口凄厉喊道:“尊者——”
少女喊的声音被吞没在狂涌的灵力与不堪重负而发出悲鸣的建筑声中,只有身旁的风临深听清了。
剑尊的身体自狂风中依旧岿然不动,只是朝她投去了些微疑惑的目光:“你喊什么?”
“你不会是......在替她担心吧?”
柳成霜霎那间眼中闪过错愕,旋即猛然抬头看向被攻击的高塔。只见滔天的可怖妖气席卷之下烟尘扬起,彻底坍塌成废墟的高塔再也看不出昔日巍峨的形状。可碎石瓦砾纷纷坠落之中,唯有一道极刺目的光芒骤然腾起,好似逆向的闪电直窜云霄。
光辉万丈,色彩瑰丽到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穷奇暗色毛发如火焰般在空中飞扬不熄,满口獠牙大张如同现代油画中破海而出的海怪,昏暗天际之下那道冉冉升起的雷火电光太刺眼,把所有人的影子都倒映在废墟与毁灭的黑暗之上,连穷奇的剪影看起来都像荒诞不经的传说。
“真是......缺德啊,话还没说完就攻上来了。”
昏暗天空浓雾之中似有龙卷风一般的漩涡狂涌,乌云滚滚内电光雷火碰撞迸发刺目光芒,芈渡整个人漂浮在雷火之中,裸露在外的脖颈与小臂攀上繁复璀璨的花纹,一双黑眸内尽是赫赫的虹光,缭绕着细小的电弧,好似上界掌控雷火的神明。
灵力的催动连天地都顿生异象,整个药宗谷地上空乌云与浓雾急速朝着她所在之处涌来。
随着芈渡举起手中漆黑朱红的极凶长刀,天幕之上涌动不息尽为雷电火焰的云层俯冲而下,凝聚为龙卷风的末端骤然链接上了长刀的刃尖。
一霎那凶刀周身朱红花纹亮起好似吞噬了一整个太阳,无形的上古威压霎那间笼罩整座百般折磨的城池。
“上古雷火......”
穷奇瞳孔中映照着那刺目光亮,身子一纵猛然间向半空中扑去,上古妖族血脉的强大抗性让它几乎不受那些乱窜电光的影响。
它张开血盆大口冲向芈渡,意图打断她攻击前最后的蓄力。
电光石火之间芈渡已然拔刀出鞘,肆意光华牵动漫天雷云光火一并狂涌而到,庞大的妖王之躯与漫天雷云引动骤然相撞,磅礴气势顿时以两人相撞之处为中心急速炸裂开来,无形又强悍的气浪横扫整座山谷,连带着谷外幽深的森林都一并狂摇不止。
就连下方观战的修士,乃至玄蝎风临深,都不得不举起手中武器暂避其锋芒。
气浪雷光所过之处,半座城池都在两方对垒的攻击范围之内。
“——轰!”
天动异象,举界皆惊。
蓬莱宗内,许多弟子都纷纷跑出来看西方乌云满天凝聚成龙卷雷云的壮观场景,议论纷纷。
南宫牧站在窗子边,亦望着那空前震撼的景象,却一言不发。
他心底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在西方持续发生着。
又或者,有什么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马上就要降临到他身边了。
当然,这副场景,震撼的可不只是年少的弟子们。
宗主殿内寂静肃穆,叶醇猛然间推开宗主殿厚重的大门,半黑半白的发丝在空中扬起急匆匆的弧度,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伴随着他的进入,宗主殿两侧的长明灯应声亮起,悠悠烛火将整座大殿照得透彻无比。
窗边那人的影子,也随之飘飘忽忽,摇摇晃晃,看不明晰。
就好像,他压根就没有影子似的。
谢授衣依旧披着那身好像永远也不会染上尘埃的月白色长衣,动作懒散似又虚弱地倚靠在冰冷墙壁上,浅青色的眼静静地凝视着远处那轰隆作响的雷云。
察觉到叶醇来了,他也没有回头,只是待师弟走近才说一句:“出事了。”
叶醇只感觉心脏好像被人紧抓了一把,骤然问询:“怎么出事了!”
“妖王出世,巫蛊之乱,蛊城重开,”谢授衣声音并不高,声调也好像带着疲倦的意味,“修仙界又要大乱了。”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落落的宗主殿内,叶醇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眉眼浮上忧愁之意。
“太快了,”师弟低声说,“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原本以为......还有几年的准备时间......”
谢授衣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倦怠似地应和一声。。
大概是师兄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低落太疲倦,叶醇怔愣几秒,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你今天是太累了吗?若是疲倦,不如去歇......”
谢授衣摇了摇头。
窗外风太大天又阴沉,冷风卷起他宽大衣摆与衣袖,一瞬间几乎是彻骨的冷。
叶醇低头一望,霎那间脑子好像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中一般,连带着耳朵都开始嗡嗡作响。
惊恐与不安骤然间袭上心头,他甚至没忍住,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谢授衣的左手,竟变成了淡淡的半透明状。
就好像,就好像飘忽不定的亡灵,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在此界。
“无妨,”见师弟脸色刷一下子苍白下来,大师兄垂下眼睫,反而温声安抚起了叶醇,“我业已在人间三百年之久,又干涉许多因果,这也是早晚之事。”
谢授衣虽为天道,此世却尚未得回核心,受人身拘束。
他每一次运用天道改写此界的能力,都是在燃烧自己的神魂。
无论是百年前药宗的那场常识更改,抑或是最近这几场洗涤巫蛊的大雨,都是谢授衣付出神魂因果,才完成的杰作。
叶醇知道,若是大师兄再得回不了核心,怕是撑不过一年半载就要......
宗主师弟越想越忧虑,越想越心惊,连带着在师兄面前都自责起来,垂下眼帘轻声道:“大师兄.....对不起。”
他这话说得太沉甸甸,谢授衣听罢倒轻飘飘地笑一笑,顺手将左手以衣袖盖住。
旋即,大师兄伸出手去,拍了拍叶醇的头。
就好像儿时那样。
“何必与我说对不起呢?这从来就不是你们的错,”谢授衣声音里是长辈般的柔和,“开心一点,马上就要有好消息传来了。”
“好消息?”
叶醇苦涩似地扯了扯嘴角,望着师兄的左手却露不出半点笑模样:“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可言,事已至此......”
他半句话还没说完,宗主殿门外忽然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扑通扑通,甚至还有几分束手无策的踉跄。
年轻弟子们那突兀的、惊喜的、饱含激动与兴奋的声音隔着厚重大门,已然被风卷着从窗子飞到了大殿之内,被两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宗主!宗主!谢师叔!”
“就在刚刚,长明城那边传来捷报,说药宗已被夺回,妖王穷奇出世后被尊者击溃消失——咱们尊者大获全胜!”
“是啊!大获全胜——!”
叶醇瞳孔一缩,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简直是质询性地看向窗边倚靠在墙壁上,唇边蓄着一抹笑意的谢授衣。
谢授衣冲他微微一笑,声音里似乎带着些许遗憾的叹息:“你看,这还不叫好消息吗?”
“只是可怜了我那坛桃花酒,改日怕是要被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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