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芈渡依然想不通,这块早已废弃百年的巫蛊坟场为何会出现蛊液。
而这些村民,最开始又是如何激活这方坟地的。
鲜红蛊液越来越多,涌出的数量甚至远远超过了当时许安所触发的量。那鲜血源源不断好似地狱汩汩流出的泉眼,癫狂的情绪病菌般在人群中传播。
远远看去,那些人的眼珠子都是鲜血般的颜色。
夜空越来越阴沉,刚刚还气势浩大的火焰,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熄灭了。
柴火堆被烧成一堆带着隐隐红光的余烬,好似从中窥探的猎人的眼。
变故,就是从此刻开始发生的。
源源不断的蛊液疯狂翻涌,地上积起的蛊液甚至淹没了人的脚踝。村民们越来越癫狂,原本麦色的皮肤上竟开始有紫黑色脉络横生,好似藤蔓般攀爬上他们的指尖、臂膀、脸庞。
乍一看,好似纹了一身怪模怪样的纹身。
紧接着,领头那些喝得最多的人,比如中年人,面孔也开始扭曲撕裂。
他们眼中眼仁吞噬了眼白,嘴巴两侧撕裂开来直到耳朵根,满嘴黑色獠牙慢慢突出来。
那无孔不入的紫黑色脉络,彻底吞噬了他们的整张面孔。
转眼间,趴在石台上的那些领头羊,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
那些紫黑怪物们似乎彻底失去了人类的理智,放弃继续舔食鲜血蛊液,而是转身虎视眈眈向曾经的亲朋好友,露出锋利的獠牙。
伴随着第一声尖叫声响起,一场人袭人的惨剧终于在眼前上演。
迷蒙麻木的人们此时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不对,然而为时已晚。他们曾经的父亲母亲丈夫妻子,四肢并用地猛然扑了上来,死死咬住了面前鲜美的人肉。
石台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有些人被当即扑咬而倒,身上血淋淋地被那些怪物瓜分。剩下侥幸逃跑的人浑身抽搐,没跑出两步就被紫黑脉络侵占,变成了怪物们的一员。
其场面,芈渡只在现代世界的丧尸危机大电影里看过。
她不禁啧啧了两声,果然人活得久就什么都能见到。
连丧尸危机都能一比一复刻。
小白龙本来正面无表情看着眼前颇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听见芈渡轻微地啧了两声,便条件反射般一抽尾巴。
尊者指定没在憋什么好屁,它暗自思忖。
芈渡和小白龙尚且无动于衷,可其他人就没有这俩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了。
南宫牧紧紧抓着芈渡的衣角,就好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半身缩在破烂的车上咬着嘴唇,显然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恐惧。
毕竟才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见不得这等挑战人心理素质的场面。
芈渡怜爱地拍了拍对方的头。
没关系,傻孩子。等你以后变成鲨人不眨眼的黑莲花男配,就对这些东西亲得好似一家人了。
南宫牧干呕了好一阵,为了寻找心理安慰决定去关注一下许安。
彼时,许安正趴在茅草车边上,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脚下人群。他眼中的确没有半点恐惧,甚至连惶惶然的影子都看不见——如果硬要说,他更好像一个看客。
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只是单纯在看一出好戏的、看客。
没过多久,遍地横行的不是残缺尸体,就是麻木四处晃悠的怪物。
它们失去了生前的记忆,看着脑容量也不是很充足,却在空气中一顿猛嗅,硬生生转身朝着茅草车这边爬过来。
这么多怪物同时转身看过来的样子的确瘆人,连小白龙都不舒服地甩了甩尾巴。
眼看着怪物垂涎三尺的目光投来,僵硬的四肢开始迈向烧成浮灰的柴火垛与仅存的茅草车。南宫牧后退几步,熟练地做出了逃跑前的准备动作。
开跑前,他还匆匆提醒芈渡一句:“该跑了,再不离开要来不及了。”
芈渡闻言诧异地看他一眼:“这周围都是丧......都是怪物,估计整个村子都全军覆没了,你能跑过它们?”
这句话把南宫牧也问得一愣。
他皱着眉,下意识地反问一句:“那怎么办?”
“是啊,那怎么办?”
芈渡微微一笑,气质高雅地站起身来,顶着一堆毛骨悚然的怪物逼视,施施然走到了看热闹的许安旁边。
许安正看得尽兴,听见身后脚步声便茫然回头:“芈渡姑娘......?”
芈渡爽朗地拍拍他肩膀:“还装啊哥,累不累?”
许安:“什......你等等......”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芈渡就特别熟练地一抬脚,直接给他蹬下了茅草车栏杆。
可怜许安连句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镇魔尊者一脚踹在腰上,直接砸向了尸群怪物群之中。
尸群欢呼雀跃,如同在欢迎一盘绝味的菜肴,蜂拥而上把许安的身影吞没入潮水中。
转眼间便不见踪影。
她动作太快,南宫牧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连许安的名字都来不及喊。
他正想扑上去,忽然被芈渡提着衣领子提了起来,其动作与逮小鸡仔有异曲同工之妙。
南宫牧这下子也着了急,回头就要质问芈渡:“你疯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想办法啊。”
芈渡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错愕的神情:“让我陪他演了整整两天,我受点利息也无可厚非吧。”
说着,她轻吹声口哨,顺手往下指了指。
只见下方那尸群中央,赫然燃烧起壮丽而阴冷的黑色火焰来。
南宫牧也不明白,火焰为什么能如此阴冷,阴冷得仿佛它是借幽冥的鬼魂来助燃,分明诡异而浸透着可怖气氛,却又美丽得仿佛能灼痛人眼。
那火焰迅速扩散,燃烧在正嘶哑大声吼叫的怪物身上,火势比刚刚那些村民的小打小闹要骇人得多。怪物的皮肉触碰火焰即快速融化,从头到脚,整个身躯仿佛被蜡捏的一般,软趴趴地瘫倒了下去。
它们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嘴巴被融化的皮肉黏住,眼皮不断抖动,很快也粘连在了一起。
蜡像馆即将被焚烧的残次品,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不见血,也没有伤,死相却如此丑陋可怖。
甚至远比单纯的烧伤要可怕得多。
就好像。
就好像这火焰纯粹只是以折磨为乐,而并非追求所谓的血浆四射与杀戮。
南宫牧眼睛睁大,神情看得有些呆楞。他正想着这诡秘奇特的黑色火焰从何而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些类似许安,却比许安更盛气凌人,也更带着高傲的意味。
他回头,却看见面前的半空中浮着一位男子。
男子五官立体深邃如同雕塑,一头深色卷曲长发飘扬,眉心点着血红华文,一时竟为他增添了几分魅惑之气。一双紫眸锋利好似鹰隼,如今却带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衣衫华美,脖颈间缀着大块的猫眼石与翡翠,耀目无比。胸前与大腿处衣物暴露,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大腿根部似乎还刺着特殊的刺青。
最可怕的是,他的脸竟然与许安,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一张脸亲切清澈而傻冒,一张脸漂亮而充满锋利的侵略感。
容貌虽然相似,气质上却有天壤之别。
也就是这气质上的差异,让南宫牧慑于对方之威,紧紧地闭着嘴巴,再不敢说一个字。
对方倒是先冷笑了一声,漂浮在空中,抱臂死死盯着芈渡。
半晌,他才阴沉地笑着:“镇魔啊镇魔,几年不见,你手段真是比我这个魔族首领还黑几分。”
芈渡闻言则笑着拱了拱手,嘴里仿佛带着刀子,吐出的话是一点求和之意不带。
“玄蝎,这些年你天天跟风临深打架,伪装技术退步也是情有可原——怎么能怪我手段黑呢”
自上次蛊城战役之后,修仙界近半数前辈大能陨落,正值薄弱之际。
各方邪鬼妖媚肆无忌惮,此界秩序摇摇欲坠。
新一代中四位至强至悍的大能便应运而生,于大厦将倾之际镇守四方,平息祸乱。
这是修仙界人人皆知的事。
而这四方大能,分别是镇魔尊者芈渡,长明药圣楚凄然,北境剑尊风临深与南域魔尊玄蝎。
此刻,如果迁野村有修士在此,就会惊讶地发现——
四方大能中,竟有两位身在此处。
许安,不,魔尊玄蝎撇了撇嘴,气势慑人的目光扫过跟在芈渡身后的少年,评价道:“你们蓬莱宗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捡小孩。”
芈渡把南宫牧拢到旁边,反唇相讥:“那也比你们魔域喜欢丢小孩强吧。”
这句话似乎刺到了玄蝎的肺管子,他又很大声地冷笑一声,露出讽刺的目光。
然后,魔尊把眼神挪到了小白龙身上。
“这孽畜近些年被你养得倒好,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玄蝎颇为感兴趣地冲小白龙咧嘴一笑,“真可惜啊,当年若是给了我,我保证把它训练成令修仙界闻风丧胆的魔龙。”
小白龙气得冲他露出满口獠牙:“你才是孽畜!早就跟你们说了,我是血统纯正的妖龙!”
只可惜它现在体型太可爱,凶起来也没人在意。
芈渡蹙眉抱臂,仰头看着天上的魔尊:“你到底过来干嘛的?看起来你们魔域日常事务不多啊,还能把你放出来撒丫子乱跑。”
“干嘛的?”
玄蝎眼底沉沉,笑容里是不加掩饰的恶劣:“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一样的吗?”
蓬莱宗宗门大比上出了祸乱,短短几天,修仙界便传遍了。
当然,蓬莱宗这边消息封锁得很及时,巫蛊的真相被严严实实地遮蔽住,对外只宣称是宗门内部事宜,这才没有造成修士们的大规模躁动。
可叶醇捂得住天下修士的耳朵,捂不住风临深、玄蝎他们的耳朵。
各宗门的高层都知道,当年蛊城一战只是维持了修仙界暂时的和平。
平定之下,仍有暗流汹涌,不知深浅。
“蛊城一战,损失的不只是你们正道,”玄蝎语速放慢,那双紫色眼睛内有暗色沉淀下来,好似汪洋,“巫蛊一族本是魔修分支,当年却叛逃出南域,引得众魔修不满,间接导致了南域动荡不安——不过也多亏了他们,我才能手刃那些混蛋,坐上这个位置。”
“巫蛊一族罪孽深重,我们南域也在等一个扫清门户的机会。”
芈渡沉默着不再说话,南宫牧则是根本就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一时之间,荒山上只能听见村民们化成的怪物在凄惨嚎叫,交响乐般此起彼伏,一声连着一声。
它们奋力伸着双手去抓芈渡和南宫牧,有的被黑色火焰炙烤融化成一滩,随即又被其他怪物踩在脚底下,溅起血肉的汁水。
在这惨烈的背景音乐下,芈渡终于受不了了:“你要么把魔焰收了,要么痛痛快快把这些玩意儿全干死,这么嚎着算什么事?”
玄蝎森然露齿一笑:“你们正道就是事多,装什么好人?当年你除妖邪时不见得比我仁慈多少。”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斗得正欢,语气轻松而嫌弃。
但无论是芈渡,还是玄蝎,似乎根本没把这些村民,不,这些怪物的命当作命。
常居于高位的人大概总带着些潜移默化的高傲,和视卑劣罪恶者如尘埃般的冷漠无情。
就连芈渡这种平时看着脑神经就不太正常的家伙,也是如此。
南宫牧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
......是不是只要成为这样的人,就再也不会受欺辱,再也不会被骂“杂种”了。
是不是,只要坐上万人仰望的位置,就再也不用龟缩于此了。
他隐忍地抿了抿唇,似乎暗下了什么决心。
好在两人斗嘴归斗嘴,各自手上都没闲着。
芈渡径直踩着地上的血泊与尸体走向石台,手掌放在了硬邦邦的石头上。
只听“咔吧”一声响,那石台竟活生生被她掰碎了半截。
碎裂的石块哗啦啦掉落在草地上,那石台上满是红光鲜血的裂纹也像熄灭的火焰哪样,慢慢黯淡了下去。
那些怪物尽管已经失去了神智,在黑焰缭绕下痛苦挣扎,见石台熄灭,它们还是本能发出了悲痛愤怒的吼叫声。
芈渡回头冷冷看它们一眼,抬脚把剩下那半截石头也给踹碎了。
“原本就是一群渣滓,死后还被蠢货奉为神明供着,祸害人间,”她望着满地狼藉、依稀可见往日规模宏大的土包坟地,轻声道,“真是苍天无眼。”
她话音刚落,夜空之上就隐隐响了一声雷。
芈渡:“......”
芈渡:“抱歉啊师兄,我不是说你......”
此时的夜空平静无声,就好像刚刚那声雷只是芈渡的幻觉一般。
出于心虚,她左右四下扫视一圈,装作很忙地咳嗽了几声,迅速溜回南宫牧身边了。
估计是嫌弃芈渡太暴力,小白龙早已换了个人靠着。
它盘在南宫牧的头顶,蜷着爪子东张西望,底下的南宫牧几乎是受宠若惊,动都不敢动一下。
芈渡走过去,先撸了一下小白龙,又顺手撸了一下南宫牧的头毛。
少年性情倔强,发丝却像每一个孩子那样柔软顺滑。
只是有些微湿——是被汗水打湿的。
南宫牧眼睛紧紧盯着那些仓皇嚎叫,却躲避不开那可怖黑炎的村民们。怪物挣扎在同类所组成的泥泞众,放声嘶吼、哀嚎、甚至凭着生前本能痛哭流涕。
其中也不乏熟悉的面孔,譬如客栈老板、伙计、还有那曾经趾高气昂的中年人。
村民生前额头的紫黑烟雾越是浓重,变成怪物就越是丑陋狰狞。
同样,越是狰狞的怪物,被黑焰炙烤的痛苦就越重。
魔修都是一群混沌乐子人......虽然这么说可能有刻板印象的嫌疑,但芈渡看到不远处坐在高处乐不可支,就差给那些怪物谱支交响乐的玄蝎,心头只有想翻白眼的冲动。
待到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东方天幕之上隐隐出现了玫瑰般的黎明。
虽然只有几抹浅色调落到眼里,却足以预示白昼的到来。
芈渡知道,既然魔尊在这里,南域想必很快就会过来。
收拾现场的事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她只需要及时离开,不干扰魔修们关起门来的自家事。
于是她站在东方日出的方向,冲玄蝎吹了声口哨。
在满地狼藉与血肉组成的诡异场面之中,口哨声传得很远,几乎传出了荒山。
山脚下,空无一人的村庄静静立着,再也等不到它们的主人。
“你们会处理好,对吧?”芈渡冲玄蝎一摊手。
玄蝎站起身来,紫色眼眸流露出几分不屑与戏谑的神情:“论收拾战斗狼藉,你们这些伪君子可没有我们熟练——当然,如果你想留下,我也不会阻止。”
说着,他低头注视着紧张兮兮的南宫牧,半晌咧嘴笑了一下。
“小朋友,这些天我跟你玩得很开心。”
“不知道镇魔尊者跟没跟你说过,我这个人还是很随性的。既然你让我开心了,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秘密。”
说着,玄蝎故弄玄虚地把手罩在嘴边,冲他眨了一下漂亮的紫眼睛,嘴角勾起恶劣的笑。
“这位暴力的阿姨过来,是为了调查他们宗门弟子身中蛊毒的原因,我也是,”他指了指芈渡,笑道,“你还记得那天我为你把过脉吗?你猜,我为什么把脉把了那么久?”
“因为啊,我发现,你体内流着我们魔修的血,淌着与那中蛊弟子相同的蛊。”
“你是魔修的混血,中了蛊却未被夺舍,那些干尸甚至视你为同类从不攻击。无论哪一条,都足够让人好奇和关注。这也就是芈渡三番五次救下你的原因。”
玄蝎紧紧盯着南宫牧近乎颤抖的双眼,满足地做出了最后结论:“你听明白了吗?她救你不是因为什么慈悲,是因为你对她有用。”
“她只是在利用你。”
南宫牧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默默回头看向身旁的芈渡。
面对这等锋利到几乎是逼迫的言辞,芈渡却连睫毛都没颤抖一下。
她只是抱着臂冷冷注视着玄蝎,随即嘴唇一翘,夸赞道:“还以为你这条哈士奇没长什么脑子,现在都会挑拨离间了,跟我们正道学了不少东西啊你。”
关注南宫牧最为主要的原因,是他在原著剧情中的男配角色。
就好像她最开始关注许安,是因为玄蝎所表现出的中二病实在不像装的。
那他吗就是真的。
玄蝎真的是个自认为“我身负使命而来要洗清人间一切罪孽”的中二病乐子人啊!!
想到这里,她故作沉痛地叹了口气,不再去与南宫牧对视,而是一摆手将小白龙招回了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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