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远远比不上皇后鸾驾的豪华, 但也算得上精致舒适。
身下传来颠簸感,说明马车仍在向前行路。
司云落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触到了车厢内置的软垫,不自觉揪紧了它。
失败了。
她苏醒过来的瞬间, 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才会被传送到下一世轮回。
等待她的,将是全新的身份和未知的命运, 以及无法预见的相逢。
实话说, 不沮丧是不可能的, 她本来抱着凡试必成的心态, 现在却也不是那么信心满满了。
她只好安慰自己,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犯错误不可怕放弃才可怕,起码现在可以确认的是, 岑如默并不是八苦轮回的阵眼。
那么对于她来说, 正确选项将会在慕星衍和闻既白之间产生。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见他们两个……
她正出神想着, 视野中先是出现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张清秀但怯生生的小脸。
司云落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比她年岁还小的小姑娘, 究竟是什么身份。
额间依然传来钝痛, 她抬手摸索着伤处,干巴巴地问道:“我怎么了?”
“哇!小姐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以为……万一小姐有什么不测,奴婢怎么对得起老门主的临终托付呜呜呜……”
吵死了……
司云落干脆堵上耳朵,见那自称是她婢女的小姑娘依然抽抽搭搭的,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索性捂住了她的嘴。
“不许哭了,像什么样子。”司云落冲她努了努嘴,“我撞到了头,许多事都记不清了。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小姑娘眼角还沁着泪珠,闻言慌忙点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只盯着她看,可怜又可爱。
司云落这才把手放下,问了两个最紧要的问题。
“你是谁?我又是谁?”
小姑娘有些傻眼,看起来又要放声大哭,却在司云落的目光警告中,硬生生憋了回去。
“奴婢……奴婢叫小圆,是贴身侍奉小姐的婢女……”
依据小圆提供的信息,这一世的身份是雪霁门的大小姐江云落。
雪霁门乃是江湖上如日中天的门派,与江南的别雁楼并称武林双璧。
但日前老门主因病去世,临终前嘱托唯一的女儿江云落,前往别雁楼去寻她的未婚夫婿,履行幼时定下的婚约。
这门亲事是长辈定下的娃娃亲,为的是两派能够成为儿女姻亲,世代交好。
但三年前陆楼主被人暗杀,别雁楼险些一蹶不振,雪霁门曾想悔婚,也就没再主动提起两家的婚约。
而陆楼主意外亡故后,接掌别雁楼的也并不是他的独子,而是他的首徒。
这个初出茅庐、本不被江湖看好和重视的年轻人,凭借沉稳老辣的行事风格,让别雁楼重新在江湖上站稳了脚跟。
如今形势倒转,雪霁门式微,倒是旧事重提,想要借助别雁楼的声威,稳固雪霁门在江湖上的地位。
司云落听了,觉得自己这个便宜爹,似乎不太地道啊……
于是她问道:“咳……所以我此行要投奔的未婚夫婿,便是陆楼主的独子,先前那位少主是吗?”
小圆嗫嚅道:“原则上是的……但也不能这么说……”
原来这陆楼主生前收过三个徒弟,幼时两家交好时,都是与江云落见过面的,可算得上是与她青梅竹马。
大师兄便是如今的楼主,其人虽身居高位,但生性谦和,体弱多病,江湖传言他一步三晃,迎风咳血,年寿难永,嫁过去大概是要守活寡的。
二师兄才是陆楼主的独子,陆楼主亡故时,他远在漠北,待其日夜兼程赶回时,却发现大师兄已然稳定局势,掌管了别雁楼。
他因此心怀宿怨,时常与大师兄明争暗斗,私下培植势力,但就目前而言,别雁楼中还是支持大师兄的帮众较多,暂时不会走到刀兵相见的地步。
小师弟是陆楼主捡回来的弃婴,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但胜在性格乐天,待人宽和,是两位师兄之间的粘合剂和开心果,平息了不少一触即发的争斗。
司云落听完只觉得头大,慕星衍这一个竹马就已经很让她烦心了,更何况是三个。
“所以……我到底是要嫁给谁?”
根据老门主的遗言,他年轻时为了躲避仇家,不慎弄丢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因此才收养了江云落。
也就是说,江云落其实并不是他的女儿。
而他生前曾多方打听失踪幼子的下落,期间寻访了十余年,而最后的线索,便是消失在别雁楼中。
这件事情只有寥寥几人知情,不可外传,以防在她南下之时,有不臣之人觊觎门主之位。
而她所要做的,便是在她的三个竹马之中,寻找到老门主的亲生儿子,并与他成婚,从而把人顺理成章地从别雁楼带走,回去继承雪霁门。
时隔多年,随身的信物已无从查证,唯一能够证明身份的,就是她要找的人,右肩之上有一粒红痣。
司云落觉得这种种条件叠加起来非常离谱。
首先,她怎么才能看到人家的右肩?若不是受伤上药这种情况,那大概只有新婚之夜才能见到。
且不说人家受伤了才不会让她一个外人上药,她毕竟身负婚约,总是要尽量避嫌的。
若是等到新婚之夜的话,木已成舟,总不能说认错人了,临时要求换人吧?
听着就离谱啊!
司云落抓住小圆,让她帮忙一起分析目前的情况。
“你看啊,目前能够确认的是,二师兄肯定是陆楼主之子,那么先把他排除掉。”
如果大师兄才是她的目标人物的话……她怎么说动他放弃别雁楼唾手可得的权势,将苦心经营的一切拱手让人?
基本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小圆摇摇头,表示十分不赞同。
“大师兄不好,小姐若是嫁给一个病秧子,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呢!”
因此两人迅速达成一致,将目标放在那位小师弟身上。
希望能够一次成功吧!
恰在此时,马车猛烈地晃了一下,随即停在了半路。
司云落扶住小圆,才堪堪撑住身子,没有再次撞到头。
小圆没好气地向外喊:“你们怎么赶车的!小姐身子娇贵,还能受得起这般惊吓么!”
她说着便要出去查看情况,可刚刚站起身来,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忽然挑起车帘,不偏不倚架在她的脖颈之上,吓得她立刻倒退了几步。
那剑上沾染了斑斑血迹,血迹仍是新鲜的红色,看得出才刚杀过人。
握剑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白皙,并未溅上一丝鲜血,而它的主人便是以步步紧逼的姿态,出现在司云落的面前。
玄衣墨发,面如冠玉,却是失了血色的苍白。薄唇紧抿,轮廓分明,长睫掩住了眸底的一片暗沉,取而代之的是桀骜锐利的气质,似孤狼,亦似苍鹰。
即使面对两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他依然充满警惕,始终不肯放松戒备。
是慕星衍。
车厢空间狭小,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很快就传到了司云落的鼻端。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小圆的肩膀。
“你先出去,我想,这位公子与我有话要谈。”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当街拦车强行要求搭老婆便车的龙龙
2.猜猜他是哪个身份
3.预警:下一章他很凶!会凶老婆!
4.这一part是真公子x假千金,青梅竹马婚约组
说是有话要谈, 事实上不过是打发小圆离开的托词罢了。
毕竟小圆不会武,待在如今的慕星衍身边,危险系数将会成倍攀升。
小圆战战兢兢地离开, 将不大的车厢留给二人。
慕星衍越过她,利落地翻身上来, 非常自觉地坐在侧边, 与司云落拉开一段距离。
“让他们继续驾车,不要露出破绽。”
说这话的时候, 他的长剑依然横在司云落颈前,话语中颇具威胁的意味。
怎么换了个身份, 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明明就是正在被追杀而身陷险境, 却完全没有求人帮忙的自觉,倒像这车是他家的似的。
每当他化身bking时, 司云落就不乐意惯着他。
她面上波澜不惊, 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这位公子, 把剑收了, 或许我会考虑帮你。”
慕星衍沉沉地盯着她, 似乎是在判断这话的可信程度。
在确认她手无寸铁, 并不能造成伤害之后,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终于还剑入鞘。
司云落也信守承诺, 对外扬声道:“无碍, 继续赶路吧,天黑之前要赶到下一个驿站。”
马车又重新动起来, 慕星衍闭上眼睛, 上半身却依然挺得笔直, 不肯靠在身后的软垫之上。
司云落毫不遮掩地打量着他。
相比于平时而言, 现在的他周身环绕着肃杀凛冽之气,冷漠更胜从前。
以前他对着司云落总还能有个笑脸,如今更加难以接近,倒是对她也一视同仁了。
哼,不理就不理了,谁还稀罕主动理他!
司云落赌气不再看他,他反而在这时开口说话了。
“你为何一直看我?”
司云落随口扯道:“好奇罢了。”
她确实想问慕星衍这一世的名字和身份,说是对他感到好奇,倒也没错。
可慕星衍却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轻蔑地“哼”了一声。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多余的好奇,可能会让你白白丢了性命。”
司云落不想理他了。
要不是她现在是个不会武功的娇弱大小姐人设,高低得爆锤他一顿!
她索性学着他的样子,也闭上眼不说话了。
都说眼不见为净,可她眼前依然都是慕星衍的影子。有时是他抱她在怀里,絮絮低语的样子,有时又是他凑过来亲她,一味粘人的模样。
她觉得她肯定是道心不坚,被慕星衍的美色蛊惑了。由此可见,男人只要成了祸水,也是天生勾魂夺魄的妖精。
鼻端的血腥味仍未散去,反而越发浓重。
司云落没忍住,偷偷掀开眼皮看他,发现他暗自蹙着眉,唇上血色尽失,有血迹自胸口渗出,浸湿了玄色的衣料,洇出一大片深色水痕,只不过离得远,看不分明罢了。
这家伙显然是受了重伤,还想强自支撑,不肯向人求救。
司云落鬼迷心窍,回忆起他唇上温热的触感,总是无法对他彻底狠下心来。
她想了想,伸手去翻车上的包袱,既然江云落也是武林门派出身的大小姐,随身总该备了些伤药才是。
可她的手还未触及包袱,只听铮然一声,长剑再度出鞘,锋刃贴在颈边,剑气几乎割伤她娇嫩的肌肤。
与此同时,慕星衍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做什么?”
司云落并不理他,手上动作未停,缓缓解开了包袱的活结。
慕星衍似乎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然并不怕死,甚至还敢无视他的警告,一双黑眸眯了起来。
冷刃渐渐向前推进,凉意和痛觉相伴相生。
一滴鲜血自雪白的颈间迤逦而下时,司云落终于寻到了一个贴着“金疮药”标识的白色瓷瓶,将瓷瓶扔到慕星衍手里。
他堪堪接住,在看清那几个字之后,神色中多了几许复杂。
长剑几乎是立刻就向后撤去,他将瓷瓶抛回给司云落。
“不需要。”他维持着一贯的冷漠,完全没有感激的意思,“你不如留着自己用。”
司云落指尖摸到自己的伤口,果然发现了一粒血珠。
可恶!要不是为他找药,她也不可能平白受伤好吗!
而他不肯用这药,大概率还是因为戒心过重,怕她在其中掺入毒药暗害于他。
“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忿忿地骂着,抽出瓷瓶的软木塞,倒了少许粉末到手心里,再细细涂抹在伤口之上。
而慕星衍看着她,双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哼!肯定是发现这药无毒,后悔了吧!
后悔也不给你!
司云落上完药,没好气地问他:“你什么时候下车?我这里可不是行善积德的,按路程算钱。”
她开始和慕星衍算账,他倒是愿意当真了。或许在他的心里,这世间一切都是需要等价交换的,绝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他在身上摸索一阵,最终从身上解下一枚玉佩。
暖玉入手生温,光滑温润,成色上等不说,应该也是主人的心爱之物。
“够了没?”他问道,“不够也没有了。”
司云落掂了掂分量,见好就收。这家伙一看就是穷光蛋,身上竟然连钱袋都没有。
为了防止他临时变卦,她还特意将这玉佩贴身藏起。
毕竟他总不至于对刚认识的陌生女子动手动脚吧?那她可就要喊人了啊!
“方才听你说,你们要去前面驿站?”
在得到司云落的肯定后,慕星衍道:“那我便在驿站下车,有劳。”
他说完这话,又恢复了沉寂。
司云落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坏主意。
“敢问这位公子,可是在躲避仇家?”在慕星衍再度警惕起来之前,她迅速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公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过追兵。”
“这就是你所说的办法?”
慕星衍眉头紧锁,捏起面前的齐胸襦裙,很有几分嫌弃。
“不然呢?这简直是个绝妙的办法好吧!保管让那些人发现不了。”
司云落觉得,她在忽悠慕星衍穿女装这方面,应该是很有天赋。
“对了,你先把伤口裹上,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慕星衍闻言只是沉默,过了半晌才仿佛痛下决心,轻声开口。
“那……那好吧。你转过去。”
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害羞什么?
他这是成了个脸皮薄的大姑娘吗?
司云落极想嘲笑他,但无奈时机身份不对,忍得她肚子都痛了。
但她表面上仍是应了一声,乖觉地背过身去,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他。
慕星衍同样转过身去,脱了外衣之后,将染血的里衣撕成三指宽的布条,开始给自己包扎。
布条绕过肩背缠了数圈,很快又被鲜血染红,他用力勒紧,才减缓了血液的流速。
而在肩背之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痕,其中以剑伤居多。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混到这个地步的。
但若是慕星衍的性格,这结果好像也并不意外呢。
而在他的右肩之上,似乎有……一颗红痣?
莫非慕星衍就是她在找的人吗?
仿佛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慕星衍加快了速度,却在面对那件襦裙时又犯了难。
“……我不会。你能……”
“不能。”
司云落答得干脆,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
“你不是不让我看么?那就自己想办法吧。”
话音刚落,只听见“嘶拉”的裂帛声,慕星衍的声音随之传来。
“……好像撕坏了,要赔吗?”
司云落也顾不得什么能不能看了,直接就扑了上去。
“你轻点啊!不许撕我衣服!”
马车外面的小圆:“小姐和那位公子在说什么呢?听听看好了。……就开始撕衣服了吗?真刺激啊……小姐的事情还是少管的好!”
司云落手忙脚乱地给慕星衍套上衣裙,宽大的襦裙遮住了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反而显得他有些消瘦。
嗯~配上他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若是再化个得体的妆容,那就果真是雌雄莫辨了!
呃……就是身量高了些,袖子都短上一大截。
她忍住笑意,给他戴上遮挡面容的幕篱,顺便将系带系紧。
“等下你就装作是我的婢女,扶我下车之后,跟在我身后一同进驿站,不会被人发觉的。”
慕星衍没有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司云落隔着幕篱,正大光明地看他,有些犯愁。
根据她的分析,慕星衍既有可能是她的任务目标,也有可能是阵眼。
但他目前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样,连名字都问不出来,实在是让人很难办啊。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天黑之前,马车终于驶入了驿站。
司云落在慕星衍和小圆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却因为坐的时间久了,脚步有些虚浮,险些歪到慕星衍身上。
他似乎不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第一反应便是想闪避开去,却硬生生忍了下来,用小臂托住了她。
司云落也不是故意的,站稳了以后就松开了他,小声道:“多谢。”
他摇了摇头,无言地跟在她身后,直到进了她的房间。
到了两人独处的时刻,他依然没有放松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换回了原本的劲装,在确认驿站的后院无人埋伏之后,便要自窗子直接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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