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追一个姑娘,喜欢她就玩命追呗。
富贵才不会像他这样嬉皮笑脸呢,苏小春翻了个嫌弃的白眼。
“富贵平时是这样的,才不会像你这样笑呢。”
她摆出冷淡的表情,非常淡漠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赵翎也收了下,那张脸迅速变成了苏小春熟悉的感觉,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淡定从容。他此时站得笔直,像一颗松,又如一柄利剑。
苏小春带着怀念的眼神深深看着他,然后摇摇头。
“装得再像也不是他。”
“我没办法变成那个失去记忆跟你一起生活在生产队的富贵,除非我的记忆又消失了,只剩下那时的记忆。”
赵翎靠着桌子,双眸闪烁着并不服气的亮光。
“可我认为,那样的我其实也不是完整的我,没有亲朋好友,没有家庭,像一个无处落脚的浮萍。而且我敢保证,其实那时候的我肯定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身份,富贵也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安分守己的呆在生产队和你一起生活。”
他了解自己,人再怎么失去记忆,本性是不会变的。他天生反骨,失去记忆和苏小春一块生活,看似很好的融入到生产队中,实际上他很清楚,如何掌握话语权。对小春好,刚开始恐怕也只是出于责任,后来喜欢上了她,才开始真心的对她好。
他一定从未停止寻找回真正的自己,只是毫无头绪,只能在心里各种猜测。苏小春这么单纯的人,她看到的只有表面,根本还没看到真正的富贵是怎样的。
“不可能,他跟大队长关系很好,大队长还想把他培养成队长呢。他在我们生产队里是很厉害的,会借牛,会画出更好的沟渠,还跟队长说可以申请办养猪场,建议买牛。如果他不愿意在生产队生活,又怎么会做这些事?而且他还要跟我结婚,我们俩说好了在元旦结婚的。”
苏小春气死了,他为什么要污蔑富贵,富贵比他好,就是比他好。
纵然苏小春又被气得眼眶都红了,眼泪要掉不掉的,赵翎还是冷酷无情的打碎她记忆中的富贵。
“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队长?苏小春你未免太小看这个富贵了。他和队长关系好,绝不是为了成为队长,他只是想让自己在生产队行事更加便利而已。”
“苏小春,你和你婶婶他们生活两年后,虽然把他们赶走了,可家里应该也没剩什么了吧?还没到年底分工分的时候,你就没怀疑过家里从来不缺的米粮,从来不缺的肉菜,以及给你买衣服用的布票钱是怎么来的吗?”
“如果他真的安分守己愿意在地里当一个庄稼汉,又怎么会想各种办法挣钱呢?确实,他对你很好,挣来的钱全都给你了,可他的行为,哪里像是甘愿在生产队生活的样子?”
苏小春没想过,她不管家,所有的事都让富贵来,家里有肉她吃肉,有菜她吃菜。
富贵刚开始给她买红头绳发卡是找文队长借的钱,后来那些钱和票呢?那么多的钱和票,什么时候挣的,谁挣的,她从来没想过。
苏小春抿起唇,不愿意被赵翎带偏了。
“就算他想找回自己的身份又怎么样?只要是个人都想自己叫什么家在哪,还有没有父母啊?”
赵翎呵了一声,语气低长。
“所以其实你不反感他找回自己的身份?”
“我当然不……”
苏小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说到一半的时候猛然闭嘴。
“你炸我?你怎么这么坏?”
“我这么坏了?还是说你其实就想我一直是富贵,是那个在生产队的富贵?”
赵翎轻松的笑笑,他环着手,居高临下看着苏小春。
“可是,凭什么呢?他原本就不是在生产队的富贵啊,他只是那一个时期失去了记忆才成为你想要的富贵。小春,你不是一个孩子,你不能让一个人变成你想要的玩具。他有自己的思想,你只看到了他对你好的一面,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苏小春愣愣的看着他,猛的捂着耳朵。
“我没有我没有,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只是喜欢富贵,他对我很好,我就喜欢他又怎么了?”
怎可以这样说她,她没有把富贵当成玩具。他有自己的思想就有自己的思想,她又没限制过他。
“对你很好,太简单了,小春,我也可以对你很好。你想要我对你多好我就能对你多好,但仅仅只是对你好,就能让你和他结婚吗?”
苏小春根本不懂结婚的意义是什么,她只知道富贵对她很好,和富贵生活在一起很快乐,仅此而已。
这姑娘确实傻,也很好骗。
苏小春放下手,她坚定了表情,表示自己绝不会被赵翎带偏了。
“不然呢,富贵对我好,就足够啦,我愿意和他在一起,总比嫁给刘铁牛那样的傻子好吧?”
榆木脑袋,赵翎都想伸手敲她了。
“确实,对你好这是最基本的。但更重要的,应该是你能充分了解他,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权衡利弊之后,他是最优选择,那样你再跟他结婚,才是最正确的。”
看着苏小春懵懵懂懂的眼神,赵翎勾了勾唇,他弯下腰,靠近苏小春,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在放电。
“苏小春,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赵翎,北京人,刚晋升副旅,调任未明,但我会努力去你所在的地方。工资预计到手一百五十元左右,不包括各类票据。父母身体健康,有一个姐姐,家庭成员较简单。好友较多,但都是男人,无异性朋友。”
赵翎知道自己本性是咋样的, 就算没了记忆,那本性就是本能啊,不会变得。
他以前多反骨啊, 他爹抽断了几根鞭子也没给他扭过来。
后来被送进部队, 刚开始也反抗啊,在部队不得被管着吗?多不自由啊。
结果呆了没几天,觉得部队挺好的,能开枪能打-炮,还有一堆看不上自己嘲讽他公子哥的男人。
赵翎不把这些话放心上,他好强, 别人越说他不行他越要证明自己。谁也没想到他这能在部队呆住,一呆还这么多年。
直接从当年大院人人听到直摇头的混世大魔王, 变成了现在大家提到就夸的赵团长。
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活, 早就把他打磨成不轻易表露自己情绪的人,说话藏一半说一半。
他也没想到, 自己有一天, 喜欢上个在他面前哭好几回,都没把他吓跑还特心疼的女孩。
人不要他,他还得想着法子黏上去, 拼了老命的表明心思。
就这会, 他恨不得掏心掏肺, 连自己三岁能吃三碗饭的事都告诉她。
赵翎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浅褐色,瞳仁比较淡,里面没什么情绪, 非常淡漠。
但他眼型很漂亮,双眼皮褶皱很深, 有眼窝,睫毛很密,像画了一圈浅灰色的眼线。这样的眼睛形状是很深情的,搭配淡漠的眼神,既能诱人靠近,又能轻易将人推到千里之外。
他在学生时期是非常受欢迎的,俊朗的外表,狂浪不羁的性格,用比较洋派的话说,就是酷。
多少女孩因为他轻描淡写的一眼陷入疯狂,表达心意时又被他冷淡轻蔑的眼神推开。
赵翎那时候不喜欢跟女孩有交集,其实到现在都这样,女孩娇气,爱哭爱闹的,特烦人,哄女孩的功夫不如和朋友打几圈球。
但现在他就觉得,苏小春哭了他心疼,笑了他高兴,全部身家放她身上也没问题。
哄她?更没问题,她要是肯给自己点好脸色,怎么哄都行。
他用这双漂亮眼睛深情款款的看着苏小春,淡漠的瞳仁似乎也有了灼烫的温度。
苏小春以前还敢伸手去摸他眼睛,大大方方笑着夸好看。
可现在俩人都隔了点距离,她愣是没敢多看。
“你,你说什么呢?我不想知道这些。”
苏小春低下头,假模假样的翻着病历,“哎呀,你不要烦我,我在忙,没时间跟你扯这些。”
“那你想知道什么?我身高186,体重一百六,视力很好,牙齿也很健康……”
“停停停,你不要说了。”
苏小春慌忙打断他,怎么连这些都要报出来,她更不想知道他身高体重啊!
赵翎撑着桌子,故意低下头,压着声音慢慢说,“不想知道这些吗?那我得过四次比武的冠军,在第一次打仗的时候子弹穿过了我的右肩,距离心脏只有……”
“距离心脏多少?”
苏小春抿唇看着他,以前没发现富贵身上有伤口啊,也不对,自己好像也没怎么观察过的样子。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表现得不在意了,但她眼神不自在的往自己右肩瞥的细节还是让赵翎心里宽慰了不少。
他忍着笑,吐出一个数字。
“十五厘米。”
苏小春气死了,她都忘了,心脏长在左边跟右肩有什么关系?
“你快走,你快走,烦死了都。”
她气急败坏的推赵翎的手,别放她桌子上。
赵翎抬起手,做投降状,歪着头对苏小春笑得更加嬉皮笑脸。
“走就走,你别想我就行。”
“想你个头想你,快滚。”
苏小春拿手帕使劲擦他碰过的地方,跟有严重病毒一样。
赵翎被她的举动逗乐了,从大大口袋里掏出一个印着两个小女孩的铁罐子,放到桌子上。
“我滚了啊。”
说完,对她挥挥手,依依不舍的走出去。
苏小春在他背后用拳头挥舞了好几下,气呼呼坐下后看见那个铁罐子,下意识的拿起来要甩出去的。想了想,没扔,而是把罐子打开,里面放的是排列整齐的饼干。
蒋傲云和王燕珍一直在外头呆着,主要是不好进去,进去那不是打扰俩人谈情说爱了?
虽然聊着别的,但俩人耳朵都竖得高高的,也想偷听点什么。
奈何房子还蛮隔音的,只能听到里面不停在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你说里面在聊什么?”
蒋傲云想着赵翎那张脸,可惜的同时还是想知道他会跟苏小春聊什么。
王燕珍摇头,“这我哪知道啊?”
“无非就是你想我我念你,周末约着去玩什么的呗。”
蒋傲云抬抬眉,“不能说这么恶心吧?”
这多黏糊啊,她受不了,要谈对象是这样的还是别谈了,怪恶心人的。
王燕珍:“用他那张脸说的话,就不恶心了吧?”
蒋傲云:……
也是,赵同志如果用那张脸说这种话,哪个女人不迷糊啊。也就她,顶住了诱惑,没被美色给迷惑住。
门吱呀一声打开,赵翎笑得春风得意,那张脸直接给蒋傲云给整得直迷糊。
“两位同志,我先走了,再会。”
他笑容渐收,换上冷淡的表情对她俩点点头。
蒋傲云眨眨眼睛,眼神恢复了清明。
“咋?咱们不配让他笑呗。”
哎哟,这语气要多酸溜有多酸溜。
王燕珍直叹气,“他又不追求咱们,凭啥对咱们笑,那肯定是对小春笑啊。你呢,就别想了,人已经看上了小春,甭管谈没谈上,你都没指望。”
蒋傲云认为是自己没瞧上赵翎的,可王燕珍这意思好像是赵翎没瞧上她一样,凭啥啊,她也不错的。觉得不服气,蒋傲云问王燕珍。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人还瞧不上我呗?”
王燕珍瞅瞅她的脸,“人家吃上了珍馐美味还能吃你这锅清粥小菜吗?”
蒋傲云:……
嗯,小春确实长得好看,性格又好人也厉害,她认输总行了吧?
她扭身进了屋,看见苏小春抱着个草原姐妹小饼干的桶,想到刚出去的赵翎。
“赵同志送的?”
苏小春忙把桶往下面塞,“他非要放的,我没想要。”
蒋傲云笑了笑,一点也不嫉妒,主要是这草原姐妹小饼干看着挺高档,其实不贵,以赵同志的工资来说,买点这个挺不上档次的。来追求人了,只送盒小饼干像什么样子,怎么也得送点女孩喜欢吃的罐头之类的吧?
刚刚还有点憋屈的心一下就平衡了,赵同志有八个弟弟呢,她不羡慕,一点也不羡慕哈。
从苏小春那出来,赵翎直接去了周家,周明在家逗鸟玩,看见他来哟了一声。
“今天家里来稀客了。”
赵翎往那歪着脑袋的八哥瞧,拧眉跟周明说,“这玩意儿还玩呢?抓紧时间处理了,小心人冲你家里给你盖帽子。”
周明乐呵呵抽了抽袖子,“天寒地冻的,我往哪处理,怎么也得开春。放心吧,我这院子大,外头听不到声音。真有人来门一拉鸟就飞出去了,到时候他们看见的也就是个空笼子,能找我什么麻烦。”
见他心里有数,赵翎不多说。
“周爷爷呢?”
“搁里头躺着呢,说外头闹哄哄,他都不敢出去找其他老头下棋了,生怕被人抓了游街,这小老头年纪越大越怕事。”
赵翎一耷眼,“人人自危,谨慎点好,你跟爷爷多学学。”
周明连连点头,“行行行,学学就学学呗,家里东西都搬空了,我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啥落话柄的都没了。赵旅长,您来又是什么事?我爷爷说了,这两天没下雪了,吃羊肉没情调,等下雪的时候你再带人来。”
赵翎微微颔首,下巴抬了下,“我不是来吃羊肉的,是来学的。”
苏小春总说自己不如富贵,无非就是富贵能给她做饭收拾家里给她照顾得妥帖。其实赵翎看不上这些举动,为啥,没本事的男人才乐意做那些事呢。
但现在想开了,小春喜欢啥样的,他就变成啥样的,做饭照顾她而已,富贵能做到,他当然也能做到。
进了里屋,一呆就是一下午。天擦黑的时候,赵翎边穿上军大衣边往外走。
宋锦过来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兴奋的跑上前喊他。
“赵翎哥哥。”
赵翎脚步都没停,只对她点了下头,就略过她往外走了。
宋锦也不在意,颠颠跟在后面,“赵翎哥哥,你来找周明哥哥吗?怎么不在这吃饭?今天好像做了很多好吃的,要不你就在这吃了吧?”
“不了,王婶做了饭。”赵翎淡淡回了句。
“王婶做饭没这边好吃,都到饭点了,你干脆吃了饭再走。”宋锦跑到他前面,直接拦着他。
“哎呀,你就在这吃嘛,就当是陪我呗。”
被拦着的赵翎停下脚步,他冷眼看着宋锦自顾自羞红的脸蛋,撇开视线看着前方,只吐出两个字。
“让开。”
宋锦失魂落魄的穿过回廊,看见周明的时候冲上前,“你为什么不叫赵翎哥哥在这吃饭?”
周明喊了声祖宗,“他不乐意在这吃我能怎么办?”
“赵翎哥哥都不理我,你们也不知道给我创造机会,他好不容易回北京。”宋锦咬着唇,可难受了,刚刚又被冷眼了。
“他不是一向不理你?妹子,算了算了,这男人没心的。”
周明对八哥吹了口哨,心不在焉的说着。刚说完,脑瓜子回过味来了。
“也不对,他有心,只是不对你有心而已。”
临近傍晚, 天已经擦黑,回廊下没灯,黑森森的刮起凉风。
怕八哥受凉, 周明提着笼子打算进屋里, 侧身看到宋锦时,骇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
宋锦眼神阴沉,直勾勾盯着周明。给他看得后背直沁冷汗,忽而宋锦又笑了起来,刚刚那眼神仿佛是错觉。
“周明哥哥,赵翎哥哥谈对象啦?”
周明知道宋锦打记事起就喜欢跟在赵翎后头, 奈何赵翎只把她当妹妹,不对, 妹妹其实都算不上, 顶多也就是知道她是宋邺和自己的妹妹,没那么多冷脸罢了。
不过自从这孩子明确表示要追求赵翎后, 他对宋锦就没啥好脸色了。
那玩意儿可不会因为你是兄弟妹妹就心软的, 周明以前也劝过宋锦。可她一根筋,认死理,只盯着赵翎瞧。撂下狠话了, 非要给赵翎当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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