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呦在一旁边吃馒头边看他们斗嘴,餐桌对面的温思也抱怨了句:“真难吃。”
鹿呦呦笑了笑道:“吃吧,老百姓都吃不上这些呢。”
“呢倒是乐观。”
吃过饭,温思要去厕所,鹿呦呦先回练功房。
“呦呦。”叶云熙捧着个饭盒小跑了过来,“给你点好吃的。”没等鹿呦呦说完她就把人拽到了房子后面的小角落。
饭盒打开,是金黄的炸排骨,随着风阵阵香气飘在鼻间。
叶云熙道:“食堂的饭菜没那么好,给你补补油水。”
鹿呦呦不好拿别的东西,犹豫之际,叶云熙将饭盒塞她手里,“趁热吃。”
“谢谢姐姐。”
叶云熙道:“还想吃什么,下回我给你带。”
鹿呦呦摇头道:“你上次给我的糖我还没吃完呢,不用了。”
叶云熙笑笑道:“我把你当成亲妹妹,喜欢你所以才给你,不用客气,说吧,你想吃什么。”
鹿呦呦认真的想了想,“烤全兔。”
现在大家缺衣少食的,连山上的兔子都没几只,给叶云熙出个难题,那自己这段时间就不用承她的情了,毕竟人情难还,鹿呦呦不想欠太多。
叶云熙道:“行,等着姐姐的兔子啊。”
当然,她没有抓兔子的本事,叶云熙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叶云洲,叶云洲黑色的皮靴踩在岩石上,边擦边感叹,“别人家妹妹是小棉袄,我妹妹是冲锋枪,专打我。”
叶云熙道:“又不是要我要吃,是鹿呦呦,鹿擎苍他妹妹要吃。”
“啊?那可得赶紧弄一只啊。”
“对。”
“要不你怎么献好?”
“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弄一只野兔子,还要烤熟。”
“要求不少。”
“就这么说定了。”叶云熙一溜烟儿跑远了。
叶云洲不由哧了声,“兔崽子。”
兔子不好弄,叶云洲去山上下了不少网子,回来的时候他还碰到了鹿擎苍,他本想揶揄两句,但是看到鹿呦呦也在,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同对方打了个招呼。
鹿呦呦也喊了声:“叶大哥好。”
擦肩而过的瞬间,叶云洲听到鹿擎苍交待鹿呦呦不用喊自己哥。
他摇摇头,小心眼儿。
另一边,鹿呦呦道:“那我不喊哥叫什么?”
鹿擎苍想了想道:“叫老叶。”
鹿呦呦抿嘴笑道:“这怎么行,人家说我没礼貌,叫一叫而已,你才是我亲大哥。”
鹿擎苍听到这句话心里才高兴了些,他道:“过几天要上台表演了吧,到时候我去看。”
鹿呦呦点点头,“我给你留个好位置。”
兄妹俩边说边往家走。
“鹿团长,鹿团长。”有个小兵追了上来。
鹿擎苍回头道:“怎么了?”
对方吸了两口气道:“能有啥,村头老李家那两口子又打起了,拉都拉不住,你赶紧去劝劝。”
黄土墙,白杨树,栅栏围着小院儿。
鹿擎苍过去的时候小院儿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人,见到鹿擎苍过来,大家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叶云洲已经到了,整对着屋里蓬头垢面的两人思想教育。
鹿擎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第三十五章
老李家一共四个女儿一个儿子, 李家老两口走的早,女儿们都嫁本村了,四个姐妹东家一口西家一口把自己弟弟养大了, 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儿以为成家了, 谁知道这俩人一天到晚不安宁,这弟弟很喜欢打自己媳妇儿,每次打的哇哇乱叫, 恨不得要人命, 打完了又跪地认错,以前还有邻居劝, 没劝好自己还遭了殃。
别人家也不想管这些现事儿,只是听着女人凄惨的叫声可怜心里难受,只能找部队解决,次数多了, 都不用找了,一听到声音直接去部队喊人就是了。
叶云洲已经对男人教育了一番。
鹿擎苍看到了又教育了一顿。
男人认错了,女人也没话说, 没一会儿村长过来当了个和事佬, 大家劝了几句, 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叶云洲还唠叨这老李家的儿子, 干啥啥不行, 年年工分倒数,打媳妇儿倒是最能耐。
鹿擎苍道:“还是要加强教育,现在到处都在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他这倒好,不响应政策, 还捣乱。”
叶云洲道:“下回组织开会的时候,倒是可以建个扫盲点。”
鹿清楚点点头。
走到大路的岔口,鹿擎苍要回家了,叶云洲道:“那你走吧。”他也没往部队的方向走,而是往山上走。
鹿擎苍喊着了他,“哎,天都快黑了,你去哪儿呢?”
叶云洲看了眼鹿擎苍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干嘛,就是去看看套到兔子没,他没说话转身走了。
鹿擎苍也没多问,回到家,院子的绳子上已经挂满了衣服,他进了家门,“一会儿功夫你洗了这么多衣服。”
鹿呦呦正在擦手,“也没多少,邻居家陶婶子帮忙一起,就快。”
鹿擎苍摘下帽子道:“哎呀,这有个妹妹就是不一样,部队的同志都该羡慕我。”
鹿呦呦笑了笑,又问:“哥,什么事儿你去了这么长时间?”
鹿擎苍道:“乡亲们的一些杂事儿,已经处理好了,不用担心。”
鹿呦呦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出任务去呢。”
“出任务我提前跟你说,留着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他说着撸起袖子道:“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鹿呦呦笑了笑,又说:“我不饿,回房了。”说完她嗖的一下钻进屋里,坐在桌子前,她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忙的很,都没空给家里写信,还有桃源村的弟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鹿呦呦拿起钢笔,写下亲爱的弟弟陆程禹。
陆程禹在深秋收到了鹿呦呦的信,这会儿秋收已经结束了,各家户也分到了粮食,今年收成不错,家家户户都能过个好年,拮据了这么长时间,有了粮食当然敞开吃。
陆家也不例外,刘红梅从老母鸡窝里捞了两颗鸡蛋煮了个西红柿蛋花汤,之前晒干的鱼切成块用辣椒做了一大锅香辣鱼,最后在大铁锅上糊玉米饼子,柴火噼里啪啦的在炉子里烧。
刘红梅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擦汗。
没一会儿陆程禹就举着信封进门了,“妈,我姐来信了。”还没见到人他就大喊。
刘红梅听到女儿的来信,她兴冲冲起来擦了擦手,然后道:“赶紧看看,写了啥。”
“嗯。”陆程禹打开了信封,逐字逐句的把信上的内容念给了刘红梅,内容问了一家的好,又说了鹿呦呦自己的情况,另外就是问陆程禹当兵的事儿,眼见着年纪也到了,之前的机会可不能轻易错过。
刘红梅笑笑道:“看你姐,大老远的还要给你操心。”
陆程禹道:“妈,放心吧,过了年,我就入伍,到时候给我姐写信。”
刘红梅点点头,又说:“快去叫你爸吃饭吧。”
陆程禹点了点头,出门飞奔往大队大队是两间土房子,木头门上按着大大的铁锁,陆程禹过去的时候陆剑民批好衣服出来了,陆程禹道:“爸,回家吃饭了。”
陆剑民道:“行,等我把门锁了。”
锁好门,父子俩便往回走。
秋高气爽,天已经有些凉了,路上只跑了两条大黄狗。
陆程禹嘴里还在说鹿呦呦写信的事儿。
父子俩本说的高高兴兴,没想到半路冲出个人影来,不等陆剑民反应,对方已经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嚷着道:“叔,给口饭吃吧,我饿的遭不住了。”
陆剑民不可思议的看着地上的人,反应了一会儿才看出来,这竟然是陆萍夏,好歹是自家人,陆剑民扶着陆萍夏的胳膊起来,“有话好好说,哭什么啊,赶紧起来。”
自打上次去监狱看完顾怀里之后,陆萍夏心都凉了半截,自己现在真的是无依无靠,她本想熬过一段时间,等着高考开放了上大学,可是这日子实在是难熬,陆剑康懒的跟树上的叶子似的,风吹的时候动一动,风不吹他能在书上挂一整年,家里还有个弟弟要照顾,陆萍夏又上工又做饭的,终于到了秋收,自家分的那点粮食都不够过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陆萍夏就是再能熬这也熬不下去啊,当下她只能求陆剑民。
“叔,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求求你,救我个命吧。”
陆剑民无奈,便道:“行行行,你先起来。”
慰问演出进行的很顺利,鹿呦呦跟温思一起表演的双人舞还被领导点名表扬了,但是温思却高兴不起来,表演当天肖班长的父母也过来了,她本来想表现一下,没想到肖班长父母一眼相中了鹿呦呦,这让温思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再加上团里的人开玩笑,温思脸上直接挂不住了,每每鹿呦呦跟她说话,温思就往旁边躲着。
一来二回的,鹿呦呦也莫名其妙,她还真不知道哪儿惹着温思了。
这天鹿呦呦练完了在水龙头处洗手,旁边有个女孩儿凑过来道:“怪不得都喜欢呢,可真是个美人胚子。”
鹿呦呦看了对方一眼,是团里唱歌的姑娘江红梅。
听到夸奖,鹿呦呦道:“谢谢。”
江红梅道:“大城市来的吧,真客气。”她用胳膊肘子碰了碰鹿呦呦,又说:“你之前不是跟温思关系很好吗?咋不说话了。”
鹿呦呦最烦这种八卦的,便道:“跟你有关系吗?”
江红梅道:“没有,我就是跟你提个醒,温思想法不少,你年纪小,怕你被她骗了。”
说完对方便走了,鹿呦呦莫名其妙。
一会儿温思提着个暖水瓶走了过来,鹿呦呦上去招呼,对方头都没转就跑了。
江红梅凑过来道:“走走走,咱们去练功。”
“哎,我……”
“走了走了!!”
第三十六章
餐桌上, 陆萍夏疯狂的往嘴里塞红薯,俩腮帮子鼓囊囊的,红薯没吃完又开始夹菜, 红薯硬不好咽, 她不小心就把自己噎住了,还没两下就开始咳嗽。
刘红梅看着她那可怜劲儿,蹙眉道:“慢点吃, 别噎住了。”
陆萍夏摇摇头表示没事儿, 又端着碗连汤带水的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一大碗菠菜豆腐汤,一碗汤下肚, 才把红薯带下去,她的眉头终于松了下去,舒服,可太舒服了, 她已经好久没吃饱过肚子了。
刘红梅瞧了眼陆萍夏,又把不满意投向了陆剑民,陆剑民也很无奈, 好歹还沾亲带故的, 这不管也不好吧。
陆程禹道:“萍夏姐, 你这是一辈子没吃过饭吗?”
陆萍夏点点头,“我这段时间饿坏了。”说着她又拿了俩红薯塞在了灰色衣服的口袋里, 装满了才起身道:“我吃饱了, 先走了。”话音儿刚落,陆萍夏转身边走了。
陆程禹站起身来还没张口又被陆剑民抬手示意坐下。
等陆萍夏走了,陆程禹才道:“真是, 我们自己家都不够吃,她倒是好, 又拿又吃的。”
陆剑民道:“别那么小气,怎么说都是你姐姐。”
“哼。”
“好了,以后你是要当兵的,这么小肚鸡肠怎么为国家做贡献,吃饭吃饭。”
刘红梅反驳道:“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一码归一码,该无私就无私,该大度就大度,啥事儿都不计较那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陆剑民道:“法不外乎人情,萍夏到底还是个孩子。”
这边陆家人还在因为陆萍夏争论不休,那边陆萍夏吃饱喝足了,揣着两个红薯便钻进了山里的小树林,然后找了个太阳照着的山坡满足的睡了一觉,等睡醒了又掏出红薯吃了两口,吃饱了肚子又摘了根草扣牙缝儿,陆萍夏眯眼看着远处的天空,这时间过的可真慢啊,怎么会这么慢呢,灯油都快熬枯了。
下工的村里人扛着锄头经过,嘴里都在念叨现在知青回城的事儿,方圆几里的村子里,来了好几批知青,就回去了四个,剩下的要么办不到手续,要么结婚生子的,还有人为了一个回家名额争的头破血流,甚至有人干了些不堪入目的事儿。
陆萍夏心思飞到了很远处,要是在梦里,顾怀里已经回城了,而现在的顾怀里还被抓了,即便是这样陆萍夏还对顾怀里回城还抱有一丝幻想,毕竟她现在就这一根救命稻草了,想到这里,陆萍夏起身去了知青院儿。
以前热闹非凡的知青院儿已经没那么热闹了,就这么一年多的时间,嫁人的嫁人,当兵的当兵,知青院儿就没几个了。
陆萍夏推门进去,喊了声:“有人吗?”
没几秒,有人推开门,对方穿着个灰色的棉袄,扎着两条大辫子,眼神懵懵懂懂的,“谁啊?”
陆萍夏道:“我是村里的,过来找”她停了一秒,随便扯了句,“顾怀里。”
“顾怀里不在。”
陆萍夏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就像肥皂泡一样,说了也是白说,她转身要走。
女孩儿又问道:“你找顾怀里干什么?”
陆萍夏停住脚步,转头道:“他还欠我俩红薯呢,我找他要。”
女孩儿道:“那你这红薯要不到了,他回城了。”
“回城?”陆萍夏怎么都想不到顾怀里这都能回城,她忙道:“什么时候?”
那女孩儿上下打量着陆萍夏,又一脸警惕道:“你问这干嘛?”
陆萍夏心想不问就不问,但是她看到了新的机会,顾怀里就算回城也是去那些地方,她不再纠缠转身便回家了,收拾好了衣物,又去偷了点干粮,陆萍夏便跑了,她要去城里找顾怀里!
人的感情就仿佛天气一般变幻莫测,温思前脚还在因为肖班长父母看上鹿呦呦而闹脾气,后脚又因为鹿呦呦跟江红梅走的近不高兴,逼不得已了,她又跑去主动跟鹿呦呦说话,边说还边哭了。
鹿呦呦握着她的手道:“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温思点点头,又看着鹿呦呦道:“那你以后还跟江红梅一起打饭吗?”
鹿呦呦笑道:“咱们都是好朋友,我们一起吃饭。”
温思紧紧捏着鹿呦呦的手道:“那我跟江红梅谁好?”
鹿呦呦道:“那我问你,我重要还是肖班长重要。”
温思支支吾吾,一时间答不上来,她想了想还是摇头,“这些都过去了,咱们还是好朋友。”
鹿呦呦笑笑道:“这才对嘛,咱们一个团的,相亲相爱一家人。”
温思吸了一鼻子,开心的点了点头。
因为一点小矛盾,鹿呦呦重获友情,她心情好的不得了,走路都蹦蹦跳跳的,鹿擎苍看到了玩笑说:“怎么这么开心?”
鹿呦呦道:“没啥。”
鹿擎苍瞧着她又说:“对了,陆程禹给你写信放在桌子上了。”
鹿呦呦高兴的拿了信封,拆开,逐字逐句的读了起来,信的内容不外乎家长里短,当然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儿,就是陆萍夏跑了,全村人找了三天都没找到,至于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但是很多人家丢了东西,不出意外就是陆萍夏偷的。
鹿呦呦没想到陆萍夏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儿,不过是换了个环境竟然丢失了人的良知。
院子里的鹿擎苍侧身往里屋里看,目光落在屋里鹿呦呦紧皱的眉头上,他拔高了调子,“怎么了?”
陆萍夏的事儿已经是过去了,鹿呦呦也没想再提,她收起信封道:“没啥。”
鹿擎苍虽然没多问,还是把妹妹表情变化放在心里。
“鹿大哥,呦呦在吗?”叶云熙笑眯眯的站在院墙外,旁边还有个叶云洲。
鹿呦呦闻声从屋里出来,“叶姐姐,我在呢。”
叶云熙拎起手里的兔子道:“上回你不是说想吃兔子嘛,我给你弄来了。”
鹿呦呦愣了一下,赶紧开门表示感谢。
鹿擎苍看向叶云洲,叶云洲满眼无辜,表示自己对此事一窍不通。
兔子是叶云洲在后山套的,还附带抓了只野鸡,叶云洲跟鹿擎苍负责杀兔去毛,鹿呦呦跟叶云熙负责添柴烧火,叶云熙干这些勤快,没一会儿熊熊的火烧起来,锅子里的水就开始咕咚咕咚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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