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等等、为什么临死之前他会听见同班同学黑川花的声音啊!?
然而,丝毫不理会他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吐槽,脑海中竟然还自顾自地浮现出了画面:同班同学黑川花坐在陌生的房间里(应该是她自己家的卧室),正一脸嫌弃地拎着他的卷子。
“37分……真是没出息啊,沢田那家伙。说起来,他女朋友不是三年级的年级第一么?他自己都不会觉得有危机吗?”
才不是这样!沢田纲吉下意识反驳。相比以前他真的有在努力学习了!如果不是有优在,这张卷子一定只能拿2分!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非得在生死关头听黑川讲他的坏话啊?再怎么说、这种时候出现的都应该是妈妈或者优吧!?漫画里一般都是这样的桥段啊!
沢田纲吉眉头紧蹙。
这个时候,脑内的画面忽然一转,变成了熟悉的场景:他自己的房间。妈妈站在里面,脸上的神情却不像是要和他进行临终告别,反而充满嫌弃。
“阿纲那家伙,竟然又把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回来我可要好好说说他!”
妈妈,最后竟然是在抱怨他……少年的嘴唇动了动,心里又涌起一阵别样的难过:她还不知道,他已经没办法回来了……如果六道骸真的控制了他的身体,那妈妈要怎么办呢?
“这好像就是特殊弹的效果。”耳边多出Reborn平静的声音,“你现在听到和看到的,是大家对你的抱怨。”
抱怨?可听到这些有什么用?沢田纲吉本能吐槽:假如是安翠欧,说不定还能派上点用场。为什么列恩吐给他的就偏偏是毛绒手套还有抱怨弹这样的东西呢?难道是希望他能在热闹的环境中温暖地死去吗?听起来就好诡异!
画面再度一转,变成了医院洁白的走廊。
“京子!”小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脚步在长廊留下一串让人不安的回声,“小优怎么样!?”
面露担忧的女孩立即迎上她,“现在还在昏睡中,医生在做检查……”
话还没说完,小春的眼泪已经簌簌落下,“偏偏是在这种时候。我听蓝波还有一平说,阿纲先生他们跑去了敌人的基地。真是的!究竟是想干什么啊!?”
优…优现在怎么样了?
褐发少年急切起来,手指微蜷着扣住地面。他看到京子握住小春的手,声音发颤,却轻而坚定。
“没事、一定会没事的……小优在训练时不是也说过,不止是在道场、平时也要尽量保持内心的镇静吗?现在,我们要把能做的都做好——照顾好小优…还有相信他们。哥哥说过的,阿纲很厉害!”
小春哽咽着“嗯”了一声,然后拼命擦着眼泪;尽管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完,但她眼神中的光彩已经恢复了大半。
“嗯!还没和小优一起参加弓道的团体比赛呢!说好要一起参加的!在那之前,我才不会被这点小事打败!我都不会…小优更加不会!”
京子轻拍着她的背应和,目光温和笃定。
“加油啊…阿纲、还有大家!”
这时,有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近,“结果出来了。”听声音似乎透着费解,女孩们赶忙围住他,沢田纲吉也想凑过去,可是无能为力。
脑海中的画面忽然变为一团漆黑。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终于看到了不断下坠的少女,她周围闪烁着幻灯片般的屏幕,色泽微微泛黄,像是老式的电影。
是优!她被六道骸困在自己的记忆中了么?必须…必须快点去找她才行!
少年的眼皮动了动,他拼命想要睁开眼睛,一片茫茫然间,虚幻中坠落的少女与现实中一片狼藉的房间重合在一起。
特殊弹仍在发挥效用,她泛着凉意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
“先是发那种前言不搭后语的短信,然后电话也不接,自说自话跑去找什么六道骸……”
手机…是先前去找狱寺君的时候遇到犬的袭击,结果坏掉了!肯定让优担心了!
乍一听见熟悉的嗓音,沢田纲吉鼻头有点泛酸:她不在的这两天,他的生活翻天覆地,那么多人被卷入危险……全都是因为他的缘故。真想快点见到她,然后好好向她道歉。在那之后,他们还能回到以前那种安稳的生活中去吗?
“学习不认真、动不动就想着亲热的事,老好人,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走路平地摔,看到吉娃娃都会害怕,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逞强……”
沢田纲吉:“……”
等等、她对他的抱怨也太多了吧?好可怕,这种效果的特殊弹实在是太可怕了!求求她快点停下来吧!
他嘴角抽搐地望着少女的身影,同一时间,脑中的画面也随着他的意识而放大了:她眉心微蹙,神情并不像声音那样平静,似乎正身处可怕的噩梦之中。
然后忽然之间,她的抱怨声一停,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声音很轻,几乎是虚弱的,就如同镜面骤然崩碎了一角。
“…阿纲。”你在哪里。
闻声,褐发少年陡然瞪大了眼睛。
“阿纲、阿纲、阿纲……”她好像正用这种方式抵御着什么东西的侵袭。
沢田纲吉想要伸手抱住她,可是遥不可及,只能看着她孤零零地蜷缩在黑暗里。
这么重复着,优的眼睫颤了颤,忽然毫无征兆的睁开了双眼。
“彭格列,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黑曜的树林中,兰恰无力地瘫坐在地,神情苦涩而释然。
“保护好你的同伴。用你的双手,保护好你的家族!”
褐发少年咬着牙,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走到近前的六道骸,以及高高举起的三叉戟。
看到他的清醒,对方似乎很是惊讶:“哎呀,都到最后关头了,竟然露出了这种眼神吗?”
沢田纲吉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居然让那个心狠手辣的六道骸一时停下了动作。他只是觉得很清醒冷静,注意力异常集中,好像完全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完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没有任何回应。骸发出嗤笑:“再见了,沢田纲吉。”
三叉戟恶狠狠地刺下,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戴着毛绒手套的手牢牢握住了戟尖。与此同时,手套发出耀目的光辉,在瞬间变成了一副金属制的手铠。只是微微一个用力,三叉戟便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骸吃了一惊,尚未从变故中回过神来,只是凭着战斗的本能后撤。
但他离散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道冷冷的声音唤回。
“六道骸,要是不打败你的话……”
这么说着的少年简直变了一副模样。他单手撑地,仍是伤痕累累,但眼神冷漠而坚毅;额头的死气之火熊熊燎燃,刚才轻易摧毁了三叉戟的右手微微扬起,手铠上的“Ⅹ”字样沉默坚固。
“——我死也不能瞑目!”
“哼,原来如此…速度和力量比起之前确实是进步了很多。”六道骸附身在犬和千种身上,这次放出的攻击却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不过,如果面对的是同伴的身体,你还能下得了手吗?”被附身的狱寺狞笑着走上前来。在他旁边,碧洋琪冷冷接过话茬。
“还是干脆放弃挣扎如何?这样一来,同伴也能少受点苦。”‘她’就像刚刚想起什么来一般,不怀好意地眯起了双眸,“啊啊…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你那个小女朋友。”
出乎意料的是,褐发少年脸上没有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恰恰相反,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嘲讽和同情。
“废话少说。还是省点力气迎接你的败北吧,六道骸。”
“唔……!”‘狱寺’面色一僵,随即强撑着勾起笑容,“也好。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优,我想到该怎么反驳他们了、我想到了!你不问我方法么、你不问我么?”
“记住,永远不要让自己陷入无谓的争执。不要把你的时间浪费在那种事情上。”
“——胆小鬼!”
无尽的下坠忽地终止。那些凌乱的人声也跟着休止,周围的环境变成一种极端的静,间或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水滴声,光凭听觉就可感受到生机的凋零。
优缓缓睁开眼。天空暗沉殷红;一轮圆挂在天边,被红光衬得阴森惨白,说不上是太阳还是月亮。
天幕沉沉地压下来,面前的景象却无比空旷。标靶就悬挂在不远处,距离28米的安土上。
手中出现熟悉的竹弓。身处道场,接下来要做的事好像只有一样。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某个低低的笑声牵引着,她深吸一口气,右脚缓缓后撤,摆出了举弓的姿势。
脑中莫名出现了对话声,是她和一个男孩,可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过的谈话,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
【“稍微有点好奇……优さん最害怕的事——‘会’是弓道方面的术语吧,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呢?”】
身体自顾自地动作起来,拉弓的每个步骤就如呼吸般自然。
打起……引分……
浓云在头顶会聚,遮蔽了那轮惨白的圆。黑色的云影在暗红地面上游动,黑暗一点点渗入眼眶。
【“一开始什么也看不见,”】
她一边听着自己当时的回答,一边将弓弦拉满。
【“然后是浑身沾满血,脖子撕裂开的人。”】
标靶不见了。一道人影挡在了它前面。他的侧颈处开了一个洞,血糊糊的,溅得满身猩红。艳丽瘦削的少年嘴角上扬,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要和她说什么。
志野……
箭在弦上。优眼眸一缩,箭镞指向的方向出现微不可查的偏移,然后即刻松弦!
一箭命中右眼,箭羽深深扎入。‘志野’发出一声惨叫,佝偻着背,右半边脸上青筋暴起。
“我真不明白。”优冷冷道,“同样的错误你还要犯多少次。”
‘志野’捂着箭尾,鲜血从指缝间落下。优原本预备好了他的立刻发难。但他现在却好像被什么别处的人绊住了手脚,只能凶狠地瞪视着她。
她从观赏他狼狈的模样中找到趣味,嘴角浮现出一个冰冷嘲弄的微笑。
“因意外死亡的少年,杀人犯的指责,‘会’的时刻看见的、浑身浴血的幻象……”优说,“你一定觉得非常合理吧?”
说着,她慢条斯理搭起第二支箭;仪态端正,就像古时的贵族狩猎猛兽。
“很遗憾,我看到的人从来不是志野。”
她再度拉开弓弦。此刻再对上‘志野’扭曲的面容,先前那些被迫回溯的记忆便在脑海中激荡,一种暴戾的心情油然而生。
【“你还是太心软了啊……得一击毙命才行。如果你还能有下次机会的话。”】
他附身在风太身上时说过的话骤然浮现。
受教了。
优在心里说。这次箭镞直指幻象眉心。
“身体…动不了了?”一番交手后,‘狱寺’身体一僵;‘碧洋琪’冲了上来,却同样被用击打的方式麻痹神经,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沢田纲吉伸手接住陷入昏睡的二人。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他沉声道,将他们轻轻放到了地上。
再转身时,场上已经不见任何敌人踪影。褐发少年却依然冷漠地望着某个方向。
“骸,你应该还活着,给我滚出来。”
与此同时,幻境之中,优眼神冰冷地松开弓弦:
“给我去死吧,你这邪魔外道。”
作者有话要说:
69:喜提被小情侣连环暴打成就u现在是有点子黑化的状态,原本27中抱怨弹看到u那边还想写一小块剧情,u说着阿纲、阿纲然后睁开眼睛,阴恻恻地说要宰了69。27被吓得一抖,心想不好了!她现在变得非常像一个Mafia了啊!?后来考虑到节奏原因所以删去。ps战损言纲可太美味了我直接prprpr超死气模式一来,已经迫不及待想写小情侣的新互动了!明天有点事,可能会咕一天或者少更,确定了会挂请假条~尽量不咕!
医院,儿童病房
穿着病号服的孩子们玩腻了过家家的游戏,于是放下手中的玩偶公仔,随手揪住一个路过的白大褂。
“请讲个故事来听听吧!”为首的、较为大胆的孩子道。
这是他们在医院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每每望着医生们为难又无奈的面孔,就会产生一种恶作剧成功的喜悦——好像让他们一下从面色凝重、让抽血打针的医生变成了邻家亲切的叔叔阿姨一样。
这个时候,如果医生面色匆匆地说“有事”,他们也无可奈何;但是,大部分时间,路过儿童区的医生还是会愿意停下脚步,花一两分钟讲一个简短的故事。
“欸?”
这次被抓住的白大褂是个以前没见过的生面孔。他的视线在孩子们或是剃得光秃秃的脑袋、或是贴满绷带的手腕、以及全部充满期盼的目光中掠过了——就像之前的每一位医生一样。
然后,白大褂挠挠头发,无可奈何地半蹲下来。
“好吧好吧……”他耷拉着眉眼,沉吟片刻、然后握住了为首者递来的狮子公仔。
白大褂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古老的王国。国王和王后每天都向上天祈祷,说:但愿我们能有一个孩子。终于有一天,他们的祈愿得到回应,仙女送给他们一位漂亮的女儿……”
故事声飘得很远很远,穿过匆匆忙忙的推车滚轮、绕着大堂排队取药的播报声打转,最终慢慢消散在日光中。后者就像海绵,吸纳了种种嘈杂饱满的情绪,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将湿哒哒的光线投射在每个房间。
尽头的病房敞亮,明媚。一片寂静。
女孩躺在病床上,双眸紧闭,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她的右手被小心翼翼地拢住,褐发少年侧头靠在病床边缘,朝上一侧的脸还贴着纱布。他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少女,好像下一秒就能看到她醒来。
由于时间过长,少年的思绪与肢体一道陷入僵硬。他自己却恍若未觉,仍茫然地维持着现状。走廊中压抑的对话声清晰传入他的耳朵。
“我要带优离开。”
“你要带她去哪儿……我已经请最好的医生来看过。”
“我是她妈妈,想带她去哪里就去哪里。日本不行就到国外,总有能治好她的地方。”
“医生说要让她待在熟悉的环境。”
“这里怎么会是她熟悉的环境?”女人的声音陡然变高,但又很快压低,“你有没有去她现在住的地方看过?一栋破破烂烂的房子…叫什么‘宿舍’,她就住在里面的一个房间。一个房间里!”
“我知道。”男人平静地重复,“爱子,让优留在这。这里就是她现在最熟悉的环境。”
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不明白,”女人语气虚弱,像在反驳什么,“她为什么不来告诉我……我能帮她的。”
男人没说话。这时,另一道低低的声音插入:“董事长,下午在财团还有一个会议,会长请您务必准时出席……”
“…我知道了。”男人带着倦意应道。
“小姐,千穗理夫人的午茶邀约就在今天……”
“我哪也不去。”女人打断秘书,“哪也不去,就留在这里。”
走廊里的谈话告一段落。片刻后,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褐发少年转过头,与西装革履的男人对上视线。
须王让似乎有些尴尬,只是匆匆往病床上看了一眼,就说,“我晚上再过来。”
沢田纲吉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点点头。这几天,男人都是这样匆忙往返于医院和工作之间。
看得出来,他已尽量协调了时间,现在两只眼睛下方都堆着憔悴的乌青。可来了也没什么用,反而在町内掀起一番议论。
莫名其妙的,少年总有种感觉,假如优不是尚处在昏迷中,男人是绝不会像这样出现在她面前的。
早已习惯了和妈妈朝夕相处的他,难免对这样的亲子关系感到惶惑:关怀来得不合时宜、别别扭扭;在双方看来,好像都是不见面更轻松点……
当然,在不久的将来,与阔别已久的父亲重逢后,少年又会对这样的相处模式有更深一层的体会和理解。
男人离开后,女人立刻推门而入。是优的妈妈。看到他在,她似乎吃了一惊。
“你是…优的男朋友吧?”短暂的愣怔后,她竭力友善地说,像是怕吓到他一样。
沢田纲吉还是只好点点头。
优的妈妈也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看起来很和气,而且年轻得出奇。从她轻快的眼神中,可以轻易察觉到她正过着一种无忧无虑的优越生活。而当这样的脸蒙上愁绪时,也是一种很天真很漂亮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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