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皇陵还不够放他高祖、曾祖、祖父的衣服?
如今是因为双季稻,因为兴修水利,因为治理黄河,百姓日渐富足,国库渐有盈余。
史书里的洪武朝,年年都有灾情。
要么旱灾,要么水涝,要么地震,要么黄河决堤,洪武十九年还有饥民易子而食之事。
就这,他还要拿钱修什么狗屁祖陵!
历史里的雄英去了?
常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怒火燃得她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
她抓着身侧男人的肩膀使劲摇,“你爹的,给我醒!”
朱标在一阵颠簸中醒来,“地震,是地震!”
他一骨碌坐起, 翻身下床,一把抱起常乐就要往外冲。
常乐:“......”
你爹的地震!
她这会可吹不了风,赶紧狠拍了他胳膊两下,“没有地震!”
朱标在剧烈的疼痛中惊醒,“没有地震?”
值夜的晚月也被惊醒,“两位主子,有何吩咐?”
“没事。”
常乐扬声回应, 然后拍拍朱标的胳膊,“抱我回去。”
朱标依言把常乐重新塞回被窝,他自个傻愣愣地站在旁边。
常乐半倚在床头,拍拍身侧的位置, “你快过来,问你个事。”
仍处于懵圈中的朱标一个吩咐, 一个动作, 乖得像只装了电池的布偶娃娃。
等他以同样的姿势倚在床头, 常乐分了半边被子给他,“你要带雄英去修建祖陵?”
朱标反应了会, “祖陵?我拒绝了。”
常乐:“???你拒绝了?”
她猛地转身,亮晶晶的眼在黑暗里像是发着光。
朱标咽了咽口水, 又晃了晃脑袋, “爹修建孝陵时,你就给我讲过会耗费的人力、物力......”
他掩嘴打了个哈欠, 伸手到床边的桌子倒来杯水,“孝陵是爹和娘日后的陵寝, 我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也不可以阻止。至于祖陵,实在没有必要。”
再者,还有雄英......
常乐眨了眨眼,“所以你不去修祖陵,雄英也不会离京?”
朱标喝口冷水,略略清醒,“当然。祖陵什么的,祖先应该更想和后辈们阖家团圆。”
阖家团圆,是这么用的么?
常乐语塞片刻,“......那你不早说!”
吓得本太子妃都早产了!
朱标稍顿片刻,“我也没时间说呀。”
他委委屈屈摸着自己铁定青了紫了的胳膊。
谁知道向来冷静的太子妃,连话都来不及听完。
常乐:“......”
她一把扯过被子盖过脑袋,“睡觉!”
朱标失笑,帮她把被子拉到脖颈处,“怪我,怪我。”
常乐闭着眼,轻哼了声,嘟囔道,“本来就是你的错。”
夫妻两折腾了那么会,天际泛起鱼肚白。
常乐怒火全消,粘枕即睡,卷着被子滚做一团。
朱标低低叹息一声,任命起床,早朝。
几乎彻夜未眠,他再强的意志力,也难免上下眼皮子打架。
朱元璋高坐龙椅,一眼看尽殿内众人百态,尤其他家好大儿,满脸的萎靡。
散朝,父子两一前一后往乾清宫。
朱标打了声招呼,拿出新一天的奏折,准备干活。
他掩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
朱元璋心疼坏了,“标儿,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合理,百思不得其解?”
朱标翻开一本奏折,随口反问,“什么?”
朱元璋挥退伺候的宫人,凑到儿子桌前,“九个月,常氏九个月就生了!”
朱标缓缓抬头,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朱元璋眼底闪着莫测的光,“标儿放心,爹已经派锦衣卫去查了。”
朱标目瞪口呆,“......查什么?”
他觉得自个脑子里升起团雾,整个朦朦胧胧,转也转不起来。
朱元璋:“当然是查常、蓝两家有没有过双胎先例,查常氏都接触了什么人。”
要不是看在雄英的面子,他早把人弄诏狱去了,哪里那么麻烦!
他拍拍儿子的胳膊,“标儿放心,爹一定给你做主!”
朱标:“!!!”
胳膊处传来的疼痛,把他从震惊里唤醒,“爹,你脑子里装得都是......”
朱元璋:“什么?”
他弯着腰凑近,竖起耳朵细听。
一张粗犷的老脸猛然在眼前放大,朱标默默往后靠到椅背,“爹,您想多了。”
朱元璋:“什么想多?”
朱标:“儿子与太子妃日日在一块儿,夫妻恩爱。”
朱元璋皱了皱眉,“那她也日日出宫,有的是机会。”
朱标:“......”
他爹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玩意?
后宫哪位娘娘给他送过青青草原?
朱标扶了扶熬通宵的脑门,“爹,这事我确定,真的确定!”
朱元璋满脸怀疑,“那你今早怎么跟丢魂似的?”
朱标:“......”
深深吸气,吐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只是太激动了,龙凤双胎,激动得整晚没睡着。”
朱元璋后退半步,仔细观察,儿子虽没什么精神,倒也的确没什么伤心之色。
沉吟半晌,他道,“常氏又得做什么双月子,肯定没时间照顾你,纳妃,必须纳妃。”
朱标:“......”
朱元璋捋着胡子,“戴思恭的那个女儿,既能照顾你的生活,又能看顾你的身体,就她。”
朱标:“......”
朱元璋返回御座,提笔蘸墨......
朱标赶紧冲过去夺了笔,“爹,戴姑娘志在医道,嫁人非她所愿。”
“这有什么。”
朱元璋拿起另一支笔,“她一个女人也就只能给女人看看病,什么志在医道,嫁人生子才是她的本分。”
朱标:“......”
老爹绝对是太子妃口中的普信男本男吧?
朱元璋:“她入东宫,还有机会照看你和雄英的身体,可不比她在外面给女人看病有意义?”
他蘸了蘸墨,满脸的“我是为她好”。
朱标再一次夺了笔,“戴姑娘不合适。”
朱元璋拧起眉,“怎么不合适?”
朱标把两支笔一一扣到砚台边,“她会医,定然也会毒,万一她起了野心,那雄英......”
虽语意未详,但意思明显。
朱元璋拍案而起,“她敢!”
一双龙目寒意四射,仿佛是要吃人。
朱标叹息了声,“那又有什么意义,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有什么意义?”
朱元璋怒火一滞,真要有那天,还真没什么意义......
秋日暖阳斜斜洒落,殿内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朱标摁了摁困倦的眉心,突然想起一事,“爹,您瞧过您孙女了么?”
朱元璋:“孙女?什么孙女?”
朱标瞥他一眼,“您孙女那上挑的眼睛,圆圆的鼻头,还有薄唇,活脱脱跟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朱元璋:“???”
常氏那龙凤胎的女儿?
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的?”
朱元璋兴致勃勃站起身,“标儿,快带爹去看看。”
龙凤胎刚出生那会,他光顾着看孙子,那里顾得上个丫头片子。
朱标暗哼一声,把他爹带回了春和宫。
常乐正趴在摇篮边,左看看儿子,右看看女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院子里忽然传来接二连三的请安声,“怎么了?”
晚月出去了会,再进来,轻声道,“皇上来了,说是来看看两位小主子。”
常乐皱了皱眉,朱元璋又犯得什么病?
她满脑袋雾水,但还是分别把两个孩子递给晚星,晚月。
朱标接过女儿递到他爹跟前,“您自个瞧瞧吧。”
有一说一,他很担心自个女儿的将来。
朱元璋伸着脖子凑过来,正巧,襁褓里的小小女婴悠悠睁开眼。
一双高挑眼里蕴着双浅棕色的瞳眸,眼型,眼珠子的颜色完完全全复制自她皇爷爷。
祖孙俩猝不及防对视了一眼......
朱元璋那颗如钢似铁的心,仿佛过了遍极致的高温,化成一滩可以随意铸造形状的铁水。
他颤颤巍巍地指着襁褓,“像我,的确像我!”
朱标看他一眼,抱着女儿稍稍侧过身,“您小点声,吓到我们了。”
朱元璋赶忙捂住嘴,“我小声,我小声。”
朱标换了儿子的襁褓过来,“您看看这孩子像谁?”
朱元璋再次凑近,细细打量,良久,良久,“......遇春?”
朱标沉重点头,这两孩子,将来娶得到王妃,嫁得了驸马么?
朱元璋摸摸自个脸,目光转回女婴的襁褓,“还是我的小孙女有眼光。”
朱标:“......”
两个半斤八两,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朱元璋一手背后,一手捋着胡子,“得给我小孙女取个绝无仅有的好名字。”
允,允......火......
“允煌”
他激动一拍手,“朱允煌!”
举世无双,绝对无人再敢取的好名字。
他亲自抱起小孙女,他向来只抱儿子、孙子的怀抱第一次抱起了女娃。
“允煌,爷爷的小允煌。”
他撅着嘴,乐呵呵逗着小孙女。
新鲜出炉的朱允煌眨着浅棕色的眼眸,朝他吐了个泡泡。
朱元璋激动地两脚直蹦,“标儿,允煌跟我打招呼了。”
朱标:“......”
老爹真的完美诠释何为“普信”。
长得像他的孙女,连“允”字都可以用。
朱标抱着无人问津的小儿子,无奈摇头,“给您孙子也取个名?”
朱元璋头也没抬,随口就来,“允......春?”
朱标嘴角直抽,“......那不如,常继春?”
旁边候着的晚星,晚月对视了眼,默默,飞速退出花厅。
真怕一个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常继春?
继是常家第三代孙的名,大少爷和少夫人的儿子名唤常继祖。
小皇孙要是唤常继春,那太子不就是入赘么。
哈哈哈,入赘好,入赘好。
常雄英,常继春,常允煌,比朱,朱,朱,好听多了!
太子妃肯定喜欢。
朱元璋抱着心爱的小孙女默了半晌,轻咳一声,“......允煌这辈从火,允熥吧。”
煌,光明灿烂;熥,取暖器具。
老爹真是,一辈子如一日的“双标”。
那天, 朱元璋乐颠颠离开春和宫,立马册封他心爱的小孙女为江都郡主。
他的女儿们,十几个女儿, 都是出嫁那年,才正式有的公主名号,轮到孙女,啧啧!
还没见过朱允煌的,纷纷将此归结为他对朱标一如既往,深沉的爱。
习惯了,习惯了, 太子是皇帝永远的,唯一的亲儿子。
唯独常乐,捧着女儿的册封诏书,欲哭无泪!
难怪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难怪那晚朱标拦着不让她看孩子,他哪里是担心吵醒孩子, 他是怕她看见孩子后, 再也睡不着觉!
弟弟随她老爹, 妹妹随他老爹,老天, 有没有搞错?!
常乐整个生无可恋,瘫在软塌, 她的女儿, 幻想中娇娇软软的小公主......
晚月进来,看眼满脸呆滞的主子, 忍着笑道,“这是小主子们满月宴的规格, 您看看?”
常乐有气无力,“规格不规格的,无所谓了。”
她愣愣盯着床顶,“反正,到时候全场的焦点都在允煌和允熥的脸。”
晚月:“......”
貌似,也是......
满月宴的当天,春和宫正殿。
皇室宗亲,勋贵亲眷,凡在京者,全部到场,场面堪比雄英当年。
朱元璋的兴奋程度也堪比当年,他全程抱着朱允煌不撒手,见谁都得炫耀一番孙女的长相。
自然,人人都在夸朱允煌多么多么的好看,但是......
朱元璋想了想,隔靴搔痒,没错,就是隔靴搔痒。
这些个人没有谁能真正领会我乖孙女的美貌!
春和宫陆陆续续又进来些参宴的客人。
朱元璋突然双眸发亮,他抱着朱允煌迎了过去,“老汤!”
信国公汤和受宠若惊,连忙行礼,“老臣参见陛下。”
朱元璋:“快起,快起。”
他迫不及待拉开些朱允煌的襁褓,“老汤,我孙女好看不?”
汤和微眯起眼,稍稍凑近,仔仔细细打量,片刻,“好看,太好看了!”
他隔着空气,点点划划,“瞧瞧郡主这凤仪天成的眼睛,福禄深厚的鼻头,还有天生锦衣玉食的薄唇,怎一个好看了得!”
春和宫正殿静默一片,满室宾客,连马皇后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朱元璋:“老汤!”
他两只手抽不出空,只能朝汤和点点头,“你太有眼光了!同当年毫不犹豫追随我时,一样有眼光!”
汤和憨憨挠了挠脑门,“重八,哪里是我有眼光,分明是你和郡主龙章凤姿,自带威仪。”
朱元璋深以为然,“没错!”
殿内众人:“......”
唯独汤和,他仿佛完全沉迷于朱允煌的神颜,舔着脸,凑过来,“重八,给我抱抱郡主?”
朱元璋一个闪身,躲开他横插过来的手,“你抱你自个孙女儿去,别来跟我抢允煌。”
汤和收回胳膊,满满失落,“那不是都没有郡主好看么。”
朱元璋点点头,“那确实是。”
正殿又是一静......
朱允熥和朱允煌的满月宴后,冬日来临,临近年底,边关出了点事。
高丽(朝鲜)新王王禑年届二十,登基十年,肃清国内内斗,意欲讨要辽东铁岭地区。
铁岭原本属于高丽领地,南宋末期并入蒙古,后来成为元、丽界山,元末期时,高丽收回旧疆,还侵占元朝合兰府的大片土地。
洪武五年,徐达和常遇春横扫北元,后又数次北伐,彻底攻占辽东地区,包括铁岭。
那个时候,王禑幼年登基,内部政权混乱,屁也不敢放一个,如今倒是突然挺直脊梁骨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小兔崽子,吃熊心豹子胆了!”
朱标也很无语,“爹,您打算派谁去?”
朱元璋摊开北边地图,“那就冯胜,傅友德,蓝玉?”
宋国公冯胜,长女是郑国公常茂的夫人,次女是周王朱橚的王妃。
颍国公傅友德,据太子妃所言,其长子将娶寿春公主,其幼女将为晋王朱棡世子朱济熺之妃。
至于永昌侯蓝玉,唯太子妃是从的亲舅舅。
朱标点头,“那冯胜为征虏大将军,傅友德、蓝玉为副将军。”
小小高丽自然是不值得三位良将出动,他们的重点是时不时骚扰边境的蒙古人。
蓝玉可得给点力,彻底捣毁蒙古势力,争取回来更进一步。
朱元璋没什么意见,他心爱的小孙女今儿在坤宁宫,他得早点回去。
可朱标却极有耐心,他归拢了遍批阅完毕的奏折,道,“爹,我准备去趟陕西。”
巡抚陕西,史书里的皇太子标生前做得最后一件事。
乾清宫,朱元璋:“你要去陕西?!”
春和宫,常乐:“你要去陕西?!”
同样一句话,同样是激动,前者是兴奋,儿子终于也看好长安的兴奋,后者则是紧张。
常乐挥挥手,晚星、晚月抱着孩子,无声退出了书房。
她几步跨到他身边,急急问道,“为什么?你明知道陕西......”
朱标拉着她坐进圈椅,看着她的眼睛,“时间所剩无几,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洪武二十五年距今,仅余六年而已,他必须要做些布置。
常乐的心迅速沉底,张了几次嘴,都没发出声音。
他是要以自己为饵,引诱迁都异心者,以及皇位异心者。
常乐整个人难以自抑地颤抖,他要以命给孩子铺路。
朱标微微叹息,把她抱到自个膝头,“别担心,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万全什么的......
常乐睨他一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西安远在千里之外,没有飞机,动车,车马劳顿,来回数月,怎么可能万全?
朱标自觉理亏,默默承受太子妃的无声责怪。
他端起桌边的茶碗,装模作样轻啜一口,“常升游历到哪儿了?”
“常升?”
常乐疑惑看他,“应该快到北平了吧。”
朱标“唔”了声,倾身到她耳边,低语,“让他在北平多留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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