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怎么有些不明白亲王殿下的话?”
老亲王见顾菀反应正常,挑不出有什么毛病,当下就有些着急,可面上并不能显露出来,只作伤心的模样:“你在信上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有些做作地抹了抹眼角,一副受到欺骗的样子。
浑不知他眼冒精光,神色垂涎,只让人觉得他在说鬼话。
为着叫自己的话更可信些,老亲王将手中的信件送到太后身边,言辞凄切:“还请太后和皇后仔细看看这些信件,莫要被她这负心女子的表面给骗了过去!”
皇后自是十分乐意地接过查看,太后拧起眉头有些勉强地接过。
片刻后,二人双双因为信上低俗的、还有挑.逗勾.引意味话语诗句而觉得眼睛中进了脏东西,面色都变得古怪中混杂着嫌弃,匆匆看了两行就不愿意再看。
太后和皇后同时放下了信纸。
“没想到人不可貌相,顾二小姐瞧着是个正经闺秀,私底下却是和窑子中的女子一般。”皇后看向顾菀,语气中有尖锐的轻蔑嫌意。
太后嗓音低沉,将手中的信纸拍在桌上:“哀家相信顾二小姐的人品与眼光,绝不会写出这样的污言秽语!”
两人同时开口,话语中的内容却是迥异。
李皇后看着太后坚定相信顾菀的模样,心中就生了一股愤愤不平之气:她几次三番地为永福向太后求情,太后却偏不信她的永福,只是被人挑唆才做下错事,如今反而对着一个外人坚信不疑!
恐怕太后是因为当年罗氏之死,对她疑心未消,耿耿于怀至今罢!
“母后竟然如此相信顾二小姐。”罗皇后轻哼一声,眼中划过一抹讥嘲:“那不如让顾二小姐自己看看这封信,看能不能帮助顾二小姐回忆起些什么。”
太后欲张口说话,便见顾菀主动道:“臣女和皇后娘娘想的一样,想看一看亲王殿下口中所说的那些信件。”
李皇后高高挑起细眉,对身边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让贴身宫女将信件交给顾菀。
然后,李皇后就微微地眯起眼睛,要将顾菀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看清楚:她倒要看看,顾菀是要打什么主意。
不光是皇后,寿康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细细地盯着顾菀。
他们都看见,顾菀展开信奉后,便蹙起了秀气的眉毛,陷入了沉思,面上是震惊又为难的神色,好似……这上头的字迹,十分眼熟一样。
老亲王浑浊的双眼兴奋瞪起,看着这一幕在喉咙中发出低低的、不可遏制的笑意。
朝贤殿是每日行早朝的地方。
经过一夜的时间,诸位臣子早起时,基本都知晓了太后遇刺一事。于是,在汇报完朝政之后,臣子们纷纷对皇上表达对贼人的愤慨和对太后的关心。
皇上今日的心也没有放在早朝之上,匆匆听了几耳朵的话,发现没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应付了朝臣们殷切的话语,就宣布散朝了。
等皇上回到御书房的时候,谢锦安、叶嘉屿和靖北王世子已经在里头垂手候着了。
三人齐声给皇上请安。
“免礼。”皇上眉目冷肃,直呼了刑部尚书的名字:“孙涛,可有查出来什么眉目?”
刑部尚书当即行礼回道:“回皇上,臣经过一夜的审问,已经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实际上昨夜刺杀太后一事是……”
嘴中的“乌龙”二字还未曾说出口,皇上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刑部尚书的话:“直接给朕报是哪个狗胆包天之徒,意图筹谋行刺太后!”
刑部尚书就颤颤巍巍地说道:“那些匪徒说……是老亲王指使他们的。”
他话音还未曾落下,整个御书房就像忽然落入一个极大的漩涡之中。
空气一点点地凝固、消失,惟有巨大的压力一点点扩张。
让人渐渐地喘不过气来。
等到即将窒息的顶点,刑部尚书忽地就跪下道:“皇上请听微臣说完……根据那群匪徒的交代,昨晚他们是受亲王殿下的指使,但是并非是为了刺杀太后,而是为了掳走镇国公府的顾二小姐,供亲王殿下玩乐……”
说完这话,刑部尚书就将眼睛闭上了,有些不想去面对皇上的神情。
刺杀太后一事是个乌龙,可雇佣山匪、强闯国寺、掳掠世家女子,对于皇室来说可是更大的丑闻呀!
再想想一个月前,闹得沸反盈天的永福公主之事,到现在还被人唠闲话,抽在皇族的脸面上。
刑部尚书如今跪在御桌前,第一回 有些深恨自己成了刑部的尚书。
皇上却是轻轻地笑开了:“亲王要掳走谁?镇国公府的顾二小姐?”
是那一位太后看中,他昨日也同意了的未来肃王妃,是他未来的儿媳,是他三儿子现今放在心上看重的女子。
和皇上轻柔语气截然相反的,便是被骤然拂到地上的朱笔支架。
上好的白瓷顷刻间就浑身碎骨。
连一向镇定的叶嘉屿,都反射性地将身子往后微微一缩。
刑部尚书就不说了,险些不顾礼数,被吓得跳起来。
谢锦安却是格外冷静漠然,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对皇上的气极反笑有所理解。
他的父皇,性子宽和却有不能抹去的多疑,对于自己的皇帝权柄格外看重。
刺杀太后,便是一脚踩在了皇上的底线之上。
可如今知道老亲王这么大的阵仗,却只为掳掠美人玩乐,他这父皇心中就更是怒气满腔:还不如让皇上知道老亲王对皇位早有谋夺之心,这样有所预料,还能高看老亲王一眼呢。
结果闹得朝中人心惶然,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淫.欲。
皇上就像原本气势汹汹、准备完全地去对付敌军的将领,结果还没交手,敌军就纷纷看见美人走不动道了,有种自己也受到了侮辱的感觉。
“锦安,你可对老亲王的心思可有了解?”皇上瞧着地上的白瓷碎片,又带着怒气地将朱笔冷冷掷到地上。看着朱笔上的红墨印在白瓷上,如流血了一般,心中才稍稍平静下来,转头去询问了谢锦安。
谢锦安早已经收起先前的冷静漠然,此刻只拧起隽秀的长眉,细细思索了片刻。
而后恍然大悟:“回父皇,儿臣先前在宫中碰见过顾二小姐,身边没有领路的女官,似是被亲王殿下拦住了去路……儿臣觉着有些不对劲,就上前说了几句话,帮顾二小姐指了路。”
“也就是从那之后,儿臣才和顾二小姐熟悉起来的。”
说完这话,谢锦安的腮部微微鼓起,额头隐有青筋显现。
他握紧了拳头,望向皇上:“父皇,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
“儿臣要去找亲王说个明白!”谢锦安沉声道了这一句,就要快步往御书房外走。
皇上喝道:“给朕站住!”
及至看见自己三儿子裹挟着少年愤懑的眼神,皇上才轻咳一声,缓了缓语气:“亲王身份不一般,更何况这只是那些匪徒的供词,说不准是有人要栽赃陷害呢——你往后要是入朝做事,可不能凭着一腔的情绪肆意冲动,要做到处事沉稳、想事情周全才行。”
虽然皇上自己不觉得老亲王是被人栽赃陷害,可不妨碍他以此做个例子,告诉儿子一些道理。
刑部尚书低着头,悄悄地瞪大了眼睛。
皇上这是,要让肃王入朝当差了?还亲自指导点播了一番?
谢锦安的手握得更紧,有些不情愿地低声道了好。
皇上神色略微回暖了一些,正准备让罗公公传召老亲王入宫觐见,就听李公公求见。
“母后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皇上立刻起身问道:“让母后不要心急害怕,朕已经将事情查明……”
李公公却是哭丧个脸,跪下道:“回禀皇上,方才皇后娘娘带着亲王殿下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怎知……”
他将老亲王的说辞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最后到:“皇上快去看看,太后娘娘已经要被气晕过去了!”
身为大孝子的皇上,当即就重新沉下了面色。
也是第一回 ,心中出现要收回赐给老亲王的丹书铁券的心思。
寿康宫的门口还停着皇后和老亲王的轿辇。
老亲王府的秦管家正神色猥.琐地门口站值的小宫女讲话,小宫女又气又恼,面色红涨, 只苦于没人作主和不敢反抗。
看见皇上到来,便忍下先行行礼问安。
“无故调.戏宫女,将他拖去慎刑司。”皇上步履极快,经过秦管家时随手指道:“把老亲王的轿辇给朕抬回殿中省的库房。”
宫中规矩, 除非皇上赐恩,任何朝臣皇亲,都不得在宫中乘坐轿辇。
老亲王的轿辇是皇上当年所赐,如今收回,也是如一巴掌打在老亲王的厚脸皮上。
秦管家腿一软, 还来不及开口讨饶, 就被侍卫捂着嘴巴拖了下去。
他瞪着眼睛,有些不明白,从前这样嘴上调.戏两句,皇上全当看不见的, 怎地今日……
处理完秦管家和老亲王的轿辇,皇上心口的怒气微微散去了一些。
不消片刻,他就走到寿康宫的门口,听见从里面传来老亲王扯起的难听嗓门:“顾小姐, 你怎地不说话了?”
“顾小姐,不要害怕, 也不要因为受到肃王的威逼利诱而改口。有本王护着你, 你只管开口承认这些信件是你所写, 等会儿本王就会向皇上请求赐婚!”
老亲王说完这话, 就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顾菀, 心中翻涌起即将获得胜利的激动。
不想忽然看到有一抹阴影从背后将自己笼住,更有如泰山之石般沉稳的声线压来:“亲王,朕正好要召见你入宫,不妨你已经到了皇宫中了。”
“既然如此,朕就问一问你,昨晚为何雇佣山匪、夜闯祈国寺,意图掳掠顾二小姐,并在过程中使得太后公主受到惊吓?”
老亲王登然是面色大变,从方才势在必得的激动,变成惶恐如大祸临头的怂惧。
他是知道刑部尚书并非是白吃饭的,在审讯犯人上格外有自己的手段,却没有想到速度竟然如此之迅速,只用了短短几个时辰,就让那群山匪吐出了真话。
山匪果真是没骨气的一群废物!
他先顾不上别的,赶紧回头对皇上行了礼,然后轻颤道:“皇上,昨夜那是误会……请皇上容微臣解释几句。”
老亲王是真怕此时皇上继承了先帝的性子,先把他给拖下去一顿行刑,最后屈打成招。
皇后听了皇上的话,行礼的同时有些一头雾水。
她是知道昨晚太后遇刺之事的,只是听见太后毫发无伤,永福又一直在哭,就没有第一时间回宫。可如今听皇上的语气,竟是老亲王为主使?老亲王昨晚找上她的时候,可没有说这一点呀?
直到此时此刻,皇后才有点后知后觉:她莫约,是被老亲王坑了一道。
太后闻言则是惊诧中带着放心欣喜。
放心的是并非有人要刺杀她,可见暂时没有对皇权虎视眈眈之人,皇上的皇位还是很稳固的。欣喜的,便是老亲王居然自己作死,她可以趁此机会,将在京中嚣张多年的老亲王给按下去了!且方才皇上说的这话,亦可以证明顾菀的清白。
极快地反应过来后,太后一拍桌子,扬声问道:“亲王!你方才口口声声说,顾二小姐与你早就互生情愫,心悦于你。既然如此,那为何亲王要雇佣山匪掳掠顾二小姐,不应该顾二小姐自愿跟着你走么?”
一旁的顾菀极轻地松了一口气。
她方才在看完信后,故意做出震惊后沉默不语的模样,一是为了迷惑老亲王、也可以为接下来的情形做铺垫,二是拖延时间,等着皇上与肃王赶到。
顾菀知道,在京城中出了刺杀太后之事,皇上定会大怒,然后让刑部在极短地时间内查明真相。最晚便是早朝后,皇上就会知晓真相,然后匆匆到寿康宫来。
老亲王随着皇后入宫,想来个先发制人。
不过是自作聪明,往火药炉子上撞罢了。
指尖捻过手中的信件,顾菀的心思漫出去了些许。
不知琥珀留在府中,能不能及时阻止蓝氏和顾莲的最后一盆脏水……
悄悄抬眼时,顾菀一眼就对上了谢锦安那双好看潋滟的桃花眸子。
目光灼灼,藏着要溢出来的担忧与关切。
眸光含情间,眼睛便向会说话似的,对顾菀说:
“阿菀,我相信你。”
“阿菀,不要担心。”
心尖上漫过一股温泉流水一样的滚热。
顾菀看着谢锦安的眼眸,情不自禁地也弯了弯眉眼,一双秋水荡漾出层层地涟漪。
她回道:
“我知道你信我”
“我不担心”
她也算筹谋已久,便是为了今日。顾菀有自信,能在今日将老亲王这个后顾之忧解决掉。
只是要辛苦肃王为她担心了。
面对太后的询问,老亲王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几滴冷汗。
许久未曾动过的脑子在此刻飞速转动,老亲王梗着脖子,嘴中急急道:“太后明鉴,顾二小姐自然是愿意跟着本王走的!只是怕遭到镇国公府和肃王的恶意阻拦,所以才派了人悄悄趁着夜色去祈国寺,想将顾小姐护送到亲王府上的!”
这一番话说下来,老亲王开头还有些结巴,到后面就说得越发顺畅,甚至因为要掩盖住撒谎的心虚,嗓门也越来越大:“可谁知,顾小姐竟是未曾和信上说好的那样,随着微臣的人离开,反而将事情闹大,如今也是翻脸不认人!”
“还请皇上为微臣作主呀!”老亲王一下子扑到皇上面前,假装抹泪:“微臣活了这大几十年,第一回 想对人真心,不想却是被骗了感情。”
皇上冷漠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险些要蹭到自己龙袍上的老亲王,眼中闪过几分不耐烦和厌恶。
他的看法和太后是一样的:在这天底下,除非又聋又瞎,否则瞧着老亲王和肃王两个人,谁会选老亲王?肃王虽有些不争气,但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又怎么会比旁人差?
要真有人选,他这个皇位就当场让出去!
“亲王倒真是说得如同真事一般。”谢锦安用目光安抚了顾菀后,便看向老亲王,面上头一回露出不屑的冷笑:“就先当事情如同亲王说的一样,那我想问问亲王,若要护送顾小姐,派遣府上的侍卫就可以了,为何要特意雇佣山匪,还随身携带利器?”
“到底是亲王根本没和顾小姐说好……还是亲王其实,也顺带对皇祖母有不臣之心?”
皇上眼中微微一动,显然是被谢锦安说动了一点心思。
老亲王自然荒.淫无道,可若是他有了一点点篡权夺位的心思……那这一层荒唐,岂不是他最好的掩护色?
见话题竟然又到了太后的身上,暗指自己仍有刺杀太后的嫌疑,老亲王当下就急了眼,却无法立刻有理有据的驳斥。
因为他从踏进寿康宫起,都在说谎话。
“肃王!古人云,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不但对长辈横刀夺爱,如今还强词夺理,想要污蔑长辈!”老亲王瞪起眼睛,伸出手指着谢锦安,恶声恶气的说话同时,嘴中咬死了那些信件:“不论肃王你如何说,那些我与她来往的信件可是不能否认的!”
说罢,他又将手指向了顾菀:“方才她一看到那些信,就一直沉默不语,可想而知是在想如何狡辩!”
讲到这里,老亲王又恢复了些信心,往前两步抱住皇上的腿,堪称声泪俱下:“微臣恳请皇上,去查一查这些书信,全是微臣与顾小姐的来往情话。微臣之所以昨晚一时糊涂,惊扰了太后娘娘,也全都是因为顾小姐勾.引的缘故!”
“微臣曾经对皇上有救命之恩,皇上可要相信微臣呀!”
瞧着老亲王的模样,已经不像是一朝的亲王了。
反而像那等为老不尊、耍无赖之徒。
谢锦安听完,俊面上的冷笑中掺杂了讥讽。
他最喜欢……老亲王这样自寻死路的人了,都不用他开口推波助澜,稍微引一引,便主动跳到悬崖那里了。
他的父皇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或者说,他登基这几十年来,表现得重情重义,令天下人称颂。
所以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皇上升了老亲王爵位,赐了丹书铁券,任由他在京城中胡闹,压下了不知多少弹劾老亲王的折子。
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情义,也是用老亲王的荒.淫衬托自己的贤名。
老亲王也因此顺风顺水几十年。
可老亲王忘了,任何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遑论万人之上的皇帝。
景州山匪肆虐,百姓受苦;永福公主事发,皇室威严受损。
皇上正需要一个……能重新提升自身威严、在百姓中形象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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