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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罗夫人(金阿淼)


要是放在后院,她早气跑了。
但她不是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性子,身为长御,就这么跑出去,旁人定以为她是被王上厌弃。
被人气得要死,还哭着跑出去丢脸,这种亏掉裤子的事情,打死傅绫罗也不做。
她吸着气,忍着胸前剧烈的疼痛,离纪忱江远远的,背过身不看他。
纪忱江聪明,很快也明白过来这小狐狸为何不跑。
他抿了抿唇,怕自己笑出来,更叫她气昏了头脑。
若她真丢了脸面,祝阿孃说不准要上门骂。
他干脆利落起身出了书房,看见宁音,随手指了指,“去后厨拿几碟子甜点,进去伺候。”
当值的亲卫眼神飘过来,啥情况?
王上出来,让人进去伺候傅长御,这……咋想都有点那啥啊!
宁音显然也想到了,立时白了脸。
她小心翼翼行过礼,忐忑着心肠吩咐人去拿甜点,心里尖叫成一片。
娘咧,娘子不是叫王上欺负了吧?!
直到进了书房,看到仍然面壁流泪的傅绫罗,宁音才松了口气,赶忙过去伺候。
可一靠近,宁音就感觉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娘子!”宁音见傅绫罗虚虚捂着胸口无声痛哭,急得眼眶通红,“王上真欺负你了?我这就回去找祝阿孃!”
会告状的不止乔安一个,就算是王上,也不能随意欺负人,后院里那么多夫人还不够吗?
傅绫罗拉着宁音,不愿叫祝阿孃知道这事儿,只吸着气哽咽,“跟王上无关……”
宁音替娘子委屈得心焦,“您不必害怕,大不了咱就离府,就算是再艰难,日子照样过!”
还没报夫人们害她的仇,傅绫罗才不会灰溜溜离开,只能安抚宁音,“真的跟王上无关,我……我胸口撞矮几上了。”
最后几个字,被傅绫罗说得蚊子哼哼一样。
想起刚才到底撞了哪儿,傅绫罗脸红得几乎能煎鸡蛋。
宁音听清后,张了张嘴,实在不知说什么是好。
尤其看傅绫罗这羞恼模样……像极了被自己蠢哭的模样。
宁音赶紧咬住舌尖,柔软她也有,知道撞了多疼。
她心疼她们娘子,可是……哈哈哈,她忍不住了,低着头肩膀抖动。
想起出门的王上,若王上撞见才出门的话,还挺体贴的呢,就是娘子伤身又伤脸。
傅绫罗确实伤得坐不住,吃了几口甜点缓和情绪,略收拾了下脸上痕迹,立刻就要走。
“你在这里伺候,叫阿彩跟我回去就行。”傅绫罗沙哑着嗓音道。
武婢里数阿彩最细心。
傅绫罗思及偶尔还要值夜,她可以休息,宁音还要伺候她,一个人顾不过来,就将阿彩提到了身边。
宁音有点傻眼,她伺候王上?!
这下子想哭的变成了宁音:“娘子,我,我不敢啊……”
“有什么不敢的,王上又不会吃人。”怕纪忱江很快回来,傅绫罗匆匆叮嘱过,回了偏房。
撞矮几和纪忱江的胳膊,没甚区别,都足以令傅绫罗想吊了自己。
她决定,在下次侍寝前,她都不要去书房了!
但这只是对她而言,对去了演武场的纪忱江来说,撞矮几和撞他区别还挺大的。
尤其是跟亲卫切磋时,胳膊触在坚硬胸膛,将对方撞出去时,他脑海中全是截然不同的柔软场景。
到了夜里,这柔软似乎就更加扰人。
甚至某只小狐狸还主动剥去衣裳,软甜着嗓音,一声声泣诉他的不解风情,非要他吹吹亲亲抱抱才能好。
纪忱江被扰得没法子,只得收着力气,小心将棉花团似的娇娇儿拢在怀里,顺着她的心意来。
只是,这娇软的小东西太难伺候,直哼哼个不停。
刚盛开的荷花捧在掌心,细腻柔软,令他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直箍得那把子腰肢的主人哭得更厉害。
他管不住自己,直将棉花团团揉.搓得湿透,沁入他灼热又迫不及待的心肠里,逼着他低下头,擒住发出哭声的樱唇……
“王上,今日小朝,到时辰起身了。”乔安的声音突然出现。
纪忱江猛地睁开眼,没有刚醒来的困倦,目光如鹰隼一样锐利,下移,某处的潮湿,如梦里那湿透的棉花一般凌乱。
“艹……”纪忱江捏了捏眉心,感觉有什么失控了。
乔安在幔帐外头,等着王上起身,突然听到低骂,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也没做错事儿啊,难不成王上没睡好,生了起床气?
这点猜测,在纪忱江掀开幔帐,黑着脸大跨步去净房时,被乔安肯定。
“王上,我先去给您取早膳啊!”乔安立马就要溜。
王上心情不好还呆在这儿,很容易挨踹啊。
“你先进来。”纪忱江冷声吩咐。
乔安苦着脸,一步一挪进了净房。
纪忱江脱了衣裳,裸.身立在浴桶前。
他身形并不算壮硕,在武人中称得上是瘦削漂亮,可每一块肌肉都匀称的叫嚣着攻击性,明显不靠衣衫就能令人敬畏。
纪忱江直接拿冷水冲洗身子,声音冷凝:“今日你不必陪我去小朝,床上你来收拾,不许让其他人知道。”
乔安愣了下,赶紧应下来就要出去。
纪忱江又开口止住乔安的动作,“过了七月,你就二十了吧?”
“对,对啊。”乔安小心着应声。
纪忱江不动声色扫了他一眼,“听说乔婶看中了纪家分支的女娘,我不成亲属特殊情况,你不用陪着我,听乔婶的话,早点娶个媳妇吧。”
乔安被王上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惊得一愣一愣的,但他心里非常感动,王上这是心疼他……
“都快娶媳妇的人了,不要在其他女子面前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小心伤了你媳妇的心。”
乔安:???
媳妇还没影儿呢,再说他啥时候笑得跟傻子一样了!
纪忱江也不解释,声音依旧冷淡,“记住我的话,还有,在傅绫罗面前老实点,出去吧。”
虽还没想明白,也不耽误他先把自己救回来的小狐狸圈好。
乔安满头雾水,伺候主子穿好朝服出了门,忍不住开始寻思,王上到底怎么了这是?
反正无论如何,提起傅绫罗,就定是王上心窝子又偏到胳肢窝,生出了无妄之灾。
乔安心里酸溜溜地掀开幔帐,看见床上久违的一塌糊涂,瞬间,灵光像是一把大锤子,直接劈开了他的天灵盖。

第25章
乔安再无半点嫉妒王上偏袒傅绫罗的心, 虽然他比王上还小两岁,却莫名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兴奋。
刚才王上那番莫名其妙的呲哒他也懂了,这分明是拈了酸, 他叉着腰咧出一嘴白牙哈哈笑。
纪家祖宗保佑,王上总算是开窍了!
笑着笑着, 乔安眼眶就红了, 擒着两泡泪在心里咦呜呜, 他们家主君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因为曾经老王妃的脏污事儿,王上不只是厌恶女子靠近, 对这敦伦的事儿也厌恶至极。
他十三岁第一次出.精, 过后大病一场,上吐下泻恨不能阉了自个儿。
此后别说梦遗了, 就是如寻常将士那般,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都没有过。
乔安知道自己不如卫明和卫喆能干,却从心底将主子当成亲兄弟疼, 生怕王上一辈子不行。
王上不成亲,他就笨拙陪着,不管阿娘怎么生气, 都不愿娶妻, 怕自己成了家, 身上带了媳妇的香味儿,还有夫妻之间的相处, 会刺激到王上。
现在好了,他能放心娶个媳妇,为乔家祖宗着想着想了嘿嘿……
乔安抹了把眼眶, 将床铺上的东西随意团了团,乐滋滋往浆洗上去。
他太激动了, 干脆亲手给王上把开窍的证据给洗了去。
等他顶着仆妇们怪异的眼神,傻笑着晾晒床单时,傅绫罗刚下马车进了府。
得了纪忱江叮嘱,外头的人情往来傅绫罗不得不去。
可天儿着实太热,她太怕热,干脆挑着一大早出门办差事,趁着日头大之前回府。
从纪家族正家里归来,太阳已升得老高,傅绫罗带着宁音从车马院子那边绕到中轴廊子上,避开烈阳。
路过外院时,演武场一片喊叫声。
“应该是散了小朝,王上与铜甲卫和大臣们切磋呢。”宁音探了探脖子,小声道,偷偷觎娘子脸色。
傅绫罗面色不变,脚下却加快几分,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王上。
谁料,转过外院,刚进外大门,傅绫罗就看见了另一个不想见的人,傅华嬴。
看他憔悴着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子杵门口,就知道,是特地在这里等。
傅绫罗抿了抿唇,缓步过去。
“阿姊!”傅华嬴看到傅绫罗后,快步走到她面前。
近前了也不说话,只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满脸的欲言又止。
大概是天太热,傅绫罗心里有些燥,不等他磨叽,淡声问:“找我有事?”
傅华嬴挠了挠后脑勺,局促道:“你回过家以后,二叔二婶已回了自己家,二叔二婶都叫……家里打得不轻,现在还下不了床。”
“祖父祖母也气病了,我这些日子天天来回跑,照看他们,阿姊不必担忧。”
“就是祖父病的有些重,总念叨着阿姊。”
随着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往外蹦,傅绫罗面色愈发冷淡,但还是安静听着。
在外头到处都是耳朵,她不会落人把柄。
等到傅华嬴说完,傅绫罗才缓声问:“你来找我说这些,是怪我回家看望他们?”
到底是看望还是收拾,姐弟俩心里都有数。
傅华嬴立刻否定,“当然不是!就是……大夫说祖父有点不大好,我想问你……想问若真有不好,阿姊愿意回去吗?”
傅绫罗轻叹了口气,扭身朝廊子外头,目光浅淡看着遍地阳光灿烂,好一会儿没说话。
“阿姊……”傅华嬴嗫嚅着叫道,看着傅绫罗的背影心里直打鼓,“我不是让你原谅他们……”
傅绫罗心里丝毫没有波动,冷声打断他的话,“若祖父殁了,我自当回去上香,你傅华嬴不能有个不孝的阿姊,王府也不能有名声有污的女官,你不必担忧。”
傅华嬴闻言急红了眼,“阿姊,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绫罗淡淡哦了声,扭头看着他问:“那是什么意思?”
傅华嬴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说不清自己的心思。
他知道家里人对阿姊不好,可真要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毕竟是亲人啊。
若祖父他们能幡然醒悟,二叔二婶也已消停,傅家毕竟是阿爹的心血,他还是想让阿姊回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不是在王府里伺候人。
傅绫罗定定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却又懒得跟他多说,直接绕开他回内院。
傅华嬴看着傅绫罗冷漠的背影,心里难受得想落泪。
在他快憋不住的时候,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直接将他的眼泪给吓回去了。
他咧着嘴惊魂未定抬头,就见乔安抱着胳膊,倚在廊柱上用下巴看他。
“来看你阿姊?”
傅华嬴沮丧地点点头:“乔大伴……”
乔安哼笑:“你阿姊不理你,委屈?”
傅华嬴默默摇头,没吭声,他知道阿姊不喜欢他,只是难过罢了。
乔安看出来了,不客气道:“活该,卫喆和卫明说你挺懂事,我瞧着你这个小子简直比圈里的猪还蠢。”
傅华嬴被骂得有些迷茫,不是说乔大伴跟阿姊不对付吗?
乔安冷笑,“傅家人嘴上喊你心肝,就叫你把他们放在心上,你阿姊差点被你阿娘害死,还欠了人情将你拉扯到王府来谋前程,怎么就不见你心疼心疼她?”
傅华嬴下意识反驳,“我怎么不心……”
“你要真心疼你阿姊,就该知道,傅家那群蠢玩意儿对你来说是亲人,对她却是催命鬼,你还想着让他们握手言和?我呸!”乔安气得喷唾沫星子。
尤其是带入自家王上,不得不因着皇庭的逼迫,每年送许多金银财帛往京都皇家寺庙,给那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尽孝,他更一肚子火,说话格外刺人。
“你回傅家是回家,傅绫罗回去是找死,难道你真不知道,每回去一次,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不,你知道,你就是觉得女娘不该孤苦无依,即便那都是要她命的畜生,她也该为了有个根,忍下过去的艰难痛苦。”
“往后你给我歇了这个心思,有祝阿孃和王上庇护,你少来她面前戳她心窝子,就算是心疼你阿姊了!”
乔安说完,深吸了口气压着脾气,没继续骂。
好歹是傅绫罗的弟弟,叫外人看见笑的是傅绫罗。
回头叫卫明和卫喆上心好好教,比骂个蠢蛋有用的多。
傅华嬴被骂傻了眼,直到乔安离开好一会儿,才突然醒悟过来,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不是委屈,是刚明白,刚才阿姊对着他想说又懒得说的,大概也是这个吧?
傅家没人把她当亲人,他只想着阿姊毕竟是傅家人,傅家的一切都是阿爹留下的,给了阿姊新的委屈,令阿姊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让她寒了心。
是他错了,傅华嬴捂住脸,眼泪从指缝落下,阿姊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吧?
回偏房后,好一会儿,傅绫罗都只恹恹靠坐在软榻上愣神。
宁音小心着安抚,“娘子,大公子还小呢,等他再大点会理解你的苦衷了,你别跟他计较,气着自己。”
傅绫罗表情淡淡的,“我跟他有什么好计较的,他也是孝顺。”
宁音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就算再孝顺,也不该往娘子心上扎刀子。
她跟乔安生了一样的心思,这些年娘子不搭理大公子,却将人护得不错,叫大公子格外天真,欠着些收拾。
回头定得跟卫喆说说,多给大公子安排些摔打,别叫他有时间就往傅家跑,叫那几个昏人哄了去。
当然,乔安不止是生了心思,他是想到就要做的人,立刻就去找了卫明说道。
卫明自然无有不应的,傅绫罗接了他一部分差事,他现在很有时间,好好教一教傅华嬴该怎么心疼阿姊。
等回到书房里,乔安继续跟王上告状。
“我瞧着傅长御身影凄风苦雨的,多少苦水估计都只往肚子里咽,前头暗卫还是下手轻了,就该将傅家那几个东西舌头砍了去。”
若不是傅家人躺着起不来还不耽误动心眼子,傅华嬴就算再天真,也不会跑到傅绫罗面前刺眼。
纪忱江靠在软塌上晒头发,闻言只轻笑了下,他很怀疑那小狐狸跟伤春悲秋能有甚关系。
不与傅华嬴多说,大概就是真心不想搭理罢了。
但纪忱江也不乐意自家狐狸被人欺负,他思忖了下,道:“傅家那边多安排些人,伺候勤快着点,别叫他们有空闲多嘴多舌,只别叫人死了。”
死了傅绫罗还得守孝三年,更恶心人。
至于傅华嬴,他目光冷淡:“叫卫喆将人带到庄子上去,照暗卫的法子训练,十四岁也到了该懂事的年纪,什么时候出师什么时候回来。”
乔安利落应下来,拿目光觎主子,“王上,傅长御到现在还没过来伺候,只怕是伤心了。”
纪忱江乜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是伤心,不如说是为昨日伤了身还羞着,不来就不来,纪忱江对自己人向来惯着,不会计较这点僭越。
乔安一看就知道王上没懂,他挤眉弄眼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傅长御那般可怜的小娘子,受了委屈在屋里偷偷哭,若是祝阿孃知道肯定要心疼。
我听我阿娘说过,女娘不高兴了,多送些珠钗首饰,绫罗财帛,心情就能好起来。”
他这么说,主子该懂了吧?
纪忱江修长指尖抵在下巴上,轻唔了声,“你将府医才送来的药膏子,给她送过去。”
前些时日傅绫罗手腕的红肿,好几日才消,他叫府医重新做了批药膏子,因其中有药材难得,才刚做好。
乔安愣了下,“傅长御受伤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伤哪儿了?”
纪忱江一脚踹过去,“叫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乔安捂着腚,心里哼哼,他总算是明白阿娘总骂那句儿大不由娘什么心情了。
光送药膏子有什么用?主子实在是太笨了,回头得找人帮衬着启发启发。
心里偷骂王上是一回事,等药膏子送过去,乔安还是拉着宁音,多替主子说几句好话。
“这药膏子特地选了北地运过来的丹参和当归,按理说该是御贡的年份,王上也费了好些心思才得来。”
“别看王上平日里看着怪吓人,其实最是心疼下属,我看傅长御……还有你,见着王上总见着鬼似的,着实没必要,王上轻易不会打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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