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萧阳蓦然笑了,说道:“你倒是说说看!”
“你先救人!”
萧阳笑容渐渐敛去, 他沉下脸, 冷冷看着萧霈云, 萧霈云看着他的神情,便知自己赌对了,果然他沉吟一瞬,随即朝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得令,“噗通”一声跳下水去救小香。
萧阳说道:“公主殿下最好别骗老夫,否则老夫能将她拉上来,便也能将她再扔回去。”
他语气淡淡,却满是威胁,不过萧霈云也听出来了,不管是霍凌昭还是庆元帝的说辞,他统统都不信,或者说,尚且存疑。
萧霈云揣测着,萧阳本身也不想参与朝廷争斗,否则也不会躲在北疆这么多年,只是萧睿的死,让他难以释怀,所以才会与萧霈廷结盟,所以才会对霍凌昭下杀手,但只要把萧睿之死与霍凌昭脱干净,镇北王便不会再掺和朝廷内斗。
萧霈云打定主意,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说,冷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颤着声音,说道:“你放心,镇北王的手段我已见识过,绝不会自讨苦吃。”
她说罢,甲板上抛上来一人,正是小香,她此刻伏在甲板上,浑身颤抖,脸上被冻得青紫,她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
萧霈云过去扶她,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冻的,小香浑身的骨头似被抽走一般,翻着白眼又要软倒,萧霈云赶忙接住她,搓着她的手和胳膊,口中轻声抚慰道:“没事了!”
“殿下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萧阳又朝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一把将小香扯起,像拎物品一样往船舱中拖去。
“人我已经救了,你要说什么,便快说吧!”
“萧睿,是我杀的!”萧霈云话一出口,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你胡说什么?”萧霈廷大怒。
“我没有胡说,萧睿就是我杀的!”萧霈云扫他一眼,随即对上萧阳的目光:“彼时在西山偏殿,萧睿想玷污于我,所以我就把他给杀了!”
萧阳闻言勃然变色,他站直了身体,眼中满是戾气,他双拳紧握,寒声道:“你说,我儿子想玷污你?”
“正是!”
萧阳双眼眯起,气势乍现,他陡然出手,一把扼住萧霈云雪白的纤颈。
“唔!”萧霈云呼吸一滞,被迫仰起了头。
萧阳逼近她,语气带了三分杀意,说道:“我儿子的品行我清楚,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毁他清誉。”
萧霈云亦回视他,面上无畏无惧,她扯开唇,笑道:“你在北疆,他在京城,相隔十数年,你敢说你了解他?”
萧阳手上蓦地收紧,萧霈云只觉周遭空气稀薄起来,呼吸益发困难了,难道要被他掐死在这里了么?她艰难张口,口中破碎地溢出几个字,萧阳细细辨认,才发现,她说的是:“他活该!”
萧阳大怒,正要将她掐死了事,猛然被身边的萧霈廷推开,萧霈云乍然得救,气门一开,瞬间涌入体内,她趴在地上喘息着,只差一点,只要自己死了,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萧霈廷回身看她,怒道:“你为了霍凌昭,命都不要了?”
“咳咳……”萧霈云好一会才道:“谁说我是为了他,我说的都是实话,你非说是霍凌昭,莫非你看见了?”
“我——”萧霈廷语塞,他自然没看见,这些消息,都是朝廷传出来的。
萧霈云苍白一笑,又道:“王爷自己想吧,我既不图你手上的兵权,也和你没有任何利益瓜葛,你若偏听偏信,我也没办法!”
“你这话什么意思?”萧霈廷闻言怒道。
萧霈云爬起身,不理会他,她拢了拢头发,整理下自己的仪容。
萧阳闻言身躯一震,萧霈云这话,无疑是提醒他。
兵权、利益指的便是萧霈廷和庆元帝了,他们二人自然是对他有所图谋的,他为了报仇,顺手帮他们一把也并无不可,若真相不是那般,他自是不会偏听偏信的,京城的争斗与他何干,他唯一关心的便只有真相。
“她神志不清,不过是想破坏你我之间的关系……”萧霈廷忙开口道。
萧阳抬手止住他,冷声吩咐道:“将太子殿下先带下去!”
随即便有两人上来,强将萧霈廷带了下去。
萧阳看着萧霈云,胸中怒火欲喷薄而出,见她沉静低着头,专心梳理着自己湿润的头发,丝毫不见惧怕,心中不禁又疑惑起来。
萧睿的死,他曾派人查过,但是查不到什么,但眼下萧霈云说出来的话,他也不太信,他握紧双拳,说道:“你说我儿子玷污你,又有什么证据,西山狩猎那么多人,行宫各处都有守卫,你只消大喊一声,便会招来人,我的睿儿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萧霈云知道他不信,想起当日在偏殿中萧睿的神情,心中一阵厌恶,说道:“以我的身份,京城中想杀我的人多如牛毛,自我回京以来,大大小小的暗算数都数不清,那日我在西山之上,也是遭了算计,行宫偏殿的宫人早就被调走,所以萧睿才有机会!”
“哼,遭了算计?公主殿下故事编的不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样蠢,算计了你不着急动手,却还给你喘息的机会?”
萧霈云想起那欧太傅,顿觉他可怜又可恨,若他那日早早动了手,哪会有后来这些事,可他心里那堆事憋了几十年,也确实不吐不快,萧霈云冷声道:“我不知道!”
她眼珠转了转,又道:“或许不是为了让我死,也可能对方想要的就是令郎的命呢?”
“你说什么?”萧霈云不再开口,一双眼睛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自己想去罢!
萧阳看着她的神情,细细品着萧霈云的话,要了萧睿的命,再嫁祸给霍凌昭,为的就是逼他动用北疆的实力除去穆武侯,萧阳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庆元帝身上。
他蓦然想起京城的探子来报,睿儿死时庆元帝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他为了摘清自己,假意装作自顾不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京中的质子身份最为敏感,各方势力都有可能把心思动在他身上。当年萧阳不放心,所以特意选了数十名顶尖的高手随他入京,若非近身,等闲人绝没有机会杀他,莫非,真的是贪图美色,做了枉死鬼,可他的孩子并不是一个急色的人呐!
“公主殿下,你知道豹子是如何对待猎物的吗?”萧阳沉默许久,方才开口道,他此时的眼神像极了捕捉到猎物的野豹,不安涌上心头,萧霈云不由地拧起了眉。
萧阳继续道:“豹子抓到猎物一般不会着急吃掉,它们会先玩一会儿,等到猎物精疲力尽,再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才会让它死!”
“倘若真是你杀了睿儿,我不会放过你!”萧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将她面上所有的微末的细节都看在脑子里,“你猜我会如何对你?”
萧霈云拢发的手一顿,身子不由地轻颤起来,萧阳这话的意思,是要她不得好死,能侮辱女人的方式,实在太多了,她将舌尖抵在自己的牙关上,让自己冷静下来。
萧阳幽幽又道:“不止是你,还有你的皇兄,他的命你也不要了么?”
“你敢么?”萧霈云冷冷说道,“萧霈廷的身份特殊,他如今就像一柄双刃剑,你杀了他,兴许会加官进爵,但也可能被当做朝廷发难的把柄,你知道的,当今皇上他最缺什么?”
萧阳倒吸一口凉气,萧霈廷的命,别人可取,他却不敢取。加官进爵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是异姓封王,历来都受皇帝忌惮,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还能加什么官,进什么爵。
相反的,他若取了萧霈廷的命,给了皇帝发难的借口,届时几封“残害宗亲”弹劾奏章呈上,他焉能全身而退,何况皇帝虽然忌惮萧霈廷前朝太子的身份,但跟把持朝政的穆武侯比起来,委实又算不得什么,毕竟他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
萧霈云说的对,当今圣上最缺的便是他手上这支兵权,若有了这个把柄,他必然会趁机夺权,这样他就有了对抗穆武侯的筹码,他镇北王的地位定会被取而代之。
“我杀了你们,只消往北疆的大雪里一埋,谁会知道?”萧阳不阴不阳地笑道。
“那你便不应该带萧霈廷去沧州,他既露了脸,要找他的行踪便不难,何况,只要朝廷想对付你,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不是吗?”
萧阳身侧垂着的手指微微蜷曲着,若非极力克制,他真想捏成拳,他不想也不能被萧霈云看出他的情绪。
这些天他被萧睿的死气昏了头,现在仔细想想,自己坠入一个大阴谋中竟还不自知,居然还没一个女子看得明白,他看着甲板的萧霈云,冷静自若,从容不迫,确实是天家公主该有的气度。
他不禁有些理解儿子为何喜欢她了,甚至不惜要玷污人家……
“公主殿下倒是提醒老夫了,好,我不杀萧霈廷。你所言字字句句都很有道理,但老夫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不顺水推舟都推到穆武侯身上呢,毕竟他是你的仇人,你将自己摘清,这样才合乎情理,你拼命往自己身上揽,老夫倒是看不明白了,莫非你还对他余情未了?”
萧霈云心中一惊,她看着萧阳,萧阳也正看着她,他依然在试探她,萧霈云轻笑一声,说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是我做的,我认就是,用不着栽赃给别人。”
萧霈云看着萧阳脸上变化莫测,心中也是砰砰直跳,萧阳不是一般人,不好糊弄,她赌的不过是自己这条命,这一招祸水东引,她亦没有把握。
萧阳“呵”地冷笑一声,说道:“公主好胆识,好骨气,那你可知道你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萧霈云闻言握紧拳头,抬头道:“我杀了萧睿,我给他偿命就是,但你别想侮辱我!”
她咬紧牙关,死盯着萧阳,随时戒备着。
萧阳冷冷开口,说道:“偿命,不够!”
“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要给你嫁给睿儿。”
萧霈云蓦然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眯起眼,道:“你说什么?”
“既然我儿子那么喜欢你,你就嫁给他,然后我会送你下地府,与他团聚!”萧阳冷冷说道,随即招手吩咐道:“这便是未来的世子妃,带下去,好生照看着。”
“是,世子妃,请吧!”
亏他想得出来,居然要萧霈云和死去的萧睿冥婚,萧霈云面上冷若冰霜,一双凤眼凌厉扫过萧阳,但他恍若不见,将身子背了过去,那士兵在她肩上一推,低声道:“快走!”
萧霈云回到船舱时,看到地上奄奄一息的小香,她依旧浑身湿透,周围的水渍淹没一片,却没人理会她,萧霈云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小香抬起头来,看到是她,忽然大哭起来,她紧紧捏着萧霈云的袖子,萧霈云知道小香被吓怀了,用手顺着她的脊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小香哭了很久,方才哽咽道:“你不要怕,我不想死!”
她近乎哀求的语气令萧霈云心中愧疚顿时涌起,萧霈云原本以为,小香是镇北王带来的人,即便自己跑了,萧阳也不会对自己人如何,可哪知他对自己人也下的了狠手,说扔下水就扔下水,若不是她提到萧睿,看萧阳的样子,是真的不打算管小香了。
萧霈云对上小香的双眼,点头应道:“我不跑,我跟你们回北疆。”
她虽应了,小香却也不敢信,萧霈云让她去换衣服,她也不肯,就穿着那身透湿的衣裳抱膝坐在船舱口,半步也不肯离开。
萧霈云无奈,只好从这间船舱的衣柜里,找了一套给她。
折腾了一宿,天都快亮了,小香抵不住睡意来袭,倚着舱门睡着了,萧霈云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今夜那些话,不知道萧阳信了几分,但至少能为霍凌昭争取些时间吧,希望他能安然从葫芦谷脱身,尽早回到京城……
天亮以后便要到北疆了,到了北疆,离死恐怕也不远了,萧霈云又想起了阿禹,想起了慧儿,晶莹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过,顺着她的鬓角,淹入她乌黑的发丝中……
萧霈云从前曾想过,自己或许会死在京城,或许会死在沅西镇,这两个地方都不错,至少离自己的亲人很近,这样想想,便觉得死也没那么可怕了,可现在,她独身一人去往北疆,即将要长埋于北疆的深雪之中,她忽然觉得很怕,她不由地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她不想死,不想沉睡在冰冷的大雪之中……
黑暗中,萧霈云轻声啜泣,她这辈子,不想为人利用,可偏偏一生都在被人利用,若真有来世,她再也不想投生帝王家,平平淡淡的做个普通人就好……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中原开春已久, 北疆却还沉睡在深冬之中。
萧霈云平生头一次踏足北疆, 入眼便是茫茫雪林,那连绵起伏的群山一望无际,宛如蛰伏的蛟龙盘卧于大兴的疆土之上, 原来北疆竟是这般辽阔。
与想象中不同, 镇北王府庄严肃穆, 与其说是王府, 更像一个小小的军营。府内里里外外都有士兵守着, 萧霈云所住的院子,更是十二个时辰连续不断地巡逻, 严密地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等死的日子着实难熬,彼时萧阳要掐死她时, 她也不曾怕过, 只觉得伸头也是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两眼一闭, 便过去了。
可这么几天下来, 萧霈云却有些虚了, 就像待宰的猪羊,看着刽子手磨刀霍霍却无可奈何,那催命的声音仿佛磨在心尖上,堪堪折磨人, 却不知道这一刀什么时候来,她头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也是那样怕死。
萧霈云坐在窗前,托腮看着外面,不住地唉声叹气,如今她就像只笼中雀,飞不走,逃不脱,只能无限向往着外面的自由,可惜,她再也没有自由了……
这些天,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萧阳并没有过多为难她,只是镇北王家其他家眷看她的眼神都不甚友善。不,不友善都是轻的,应该说是憎恶,若不是碍于镇北王萧阳,他们那淬毒的双眼,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在这里,没有人跟她说话,就连寸步不离的小香,经过了那惊魂一夜之后,也不怎么搭理她,萧霈云已经很久都没见到她唇边那两个小梨涡了,有时候她在想,小香奉命守着她,委实任重而道远,一点点闪失,都可能会丢了性命,所以小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等自己死了,她这颗心才能彻底放下吧……
“哎!”萧霈云越想越觉得自己凄惨,其实她很想跟小香说,自己再也不会跑了,就算她想,偌大的镇北王府,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只求她能跟自己说说话,缓解下情绪。
正想着,一群侍女鱼贯而入,手上捧着的是大婚的婚服,那些侍女搁下,便躬身退了出去。
萧霈云淡淡扫了一眼,全是白色,说是婚服,对她来说,与送终的寿衣无异,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是白无常在索命,萧霈云打了个激灵,顿时连看窗外往来巡逻的兴致都没有了。
待那些侍女出去,小香屈膝跪下,将那婚服捧至她面前,示意她试试,萧霈云不动,她便也不动,低眉敛目的模样,甚是倔强。
两人僵持不下,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那就烦请先生好好看看了!”
萧霈云朝门口望去,只见来人是萧阳,他身旁还跟着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下巴上的山羊胡须已略花白,瞧年纪约摸四十来岁,萧阳似乎格外客气,伸出手,请他入内。
萧阳进来时,正看到萧霈云坐在窗边,底下的小丫鬟屈膝跪着,将大白婚服高高举过头顶,他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开口道:“你先退下。”
小香道了声是,躬身往外走。
萧阳指着萧霈云道:“这便是我那儿媳妇了!”
萧霈云皱起眉,心道谁是你儿媳妇。
那厢,山羊胡老头拱手道:“见过世子妃,还请世子妃伸出右掌!”
萧霈云冷冷道:“做什么?”
“批命!”山羊胡老头说道。
从他一进门,萧霈云就看出来了,这老头的衣着打扮,像足了神棍,萧霈云伸出手,抬头看向萧阳,说道:“想不到堂堂镇北王,居然还信这个,莫非您每次出征前,都先要卜一卦么?”
萧阳看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的讥讽,那山羊胡老头看了萧霈云的手半晌,也不知看出了什么,那山羊胡老头时而点点头,时而又摇摇头,萧霈云也莫名其妙,萧阳忍不住开口道:“如何?”
那老头这才拱手道:“回王爷,瞧世子妃手相,世子妃出身贵不可言,五行失势得力,八字命格身强,乃是世间罕有的命数,此乃天定。而世子八字本身较轻,与世子妃婚配恐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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