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为难,欲言又止,萧霈云也不禁好奇起来。
“会什么?”萧阳问道。
“恐怕会被压制,永世不得翻身!”
“噗!”萧霈云猛然笑了出来,这么些天,她第一次笑得这样开怀,这老头也真敢说,不怕萧阳大手一挥将他拖出去砍了么?他这样说,不知道这婚还配不配的成。
萧阳脸色不大好看,他自然不愿意让儿子被压得永世不得翻身,却也不甘心放过萧霈云,他心中含着怒气,冷扫萧霈云两眼,萧霈云看他面色骇人,轻咳一声,收起了笑。
萧阳转头又道:“可有破解之法?”
萧霈云倒觉得新鲜,是不是这人一上了年纪,就开始信命了,镇北王一生战功赫赫,威震北境,是大兴留在北疆的猛虎,不成想,有一天她也能看到他追着算命的问,有没有办法。
那算命的说道:“想要破解倒也不难。”
“先生请讲。”
“想要破解,需得修行之人,做两人的证婚人。”
“此事不难,若先生愿意,当日自由先生为犬子证婚。”萧阳说道。
萧霈云看他模样,对这山羊胡子老头倒是礼遇得很,想来交情不浅,这老头也必会尽心尽力,为他儿子促成这段姻缘,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当即沉了脸。
那山羊胡老头闻言点点头,只见他一用力,“哎呦”一声从自己的下巴上拽下两根胡子,一黑一白,接着便当着萧霈云和萧阳的面将两根胡子缠在一起,萧霈云仔细看着,那黑白胡子交错重合,最后竟编成一枚同心结。
“原本是要世子和世子妃的头发才行,如今世子已入土为安,自然不方便惊扰,便由老夫代劳吧,此为阴阳同心结,寓意是接通阴阳,为世子妃引路。”他说着,小心交在萧霈云手上,又道:“世子妃定要妥善收好,这可是您的路引!”
萧霈云看着手上小小的同心结,这编法、样式,与从前霍凌昭送她那枚别无二致,莫非是他来了?
她抬起脸,惊讶地看着那老头,不会又是他易容乔庄的吧!那老头见她看过来,颇有礼数地冲她笑了笑,他面上肌肉活络,神情自然,不像戴了面具,萧霈云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也对,镇北王府守卫森严,若真是戴了面具怎能轻易混了进来。
“这就成了?”萧阳疑惑道。
那老头摇摇头,又道:“自然不成,这只是世子妃的路引,还有其他讲究。”
“成婚当日,要世子妃带着路引入陵,这便跟世间夫妻一样,女子出嫁随夫,要世子妃自己入陵。”
萧阳闻言点点头,似乎很用心地记着,萧霈云心道:这不是废话吗,萧睿已死,难不成他还能出来迎她不成。
她转而一惊,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先生的意思,是要她活着?”萧阳亦开口道。
那老头笑着点头,说道:“就同世间男女一样,寓意世子妃去到世子的陵寝,便是入了人家的地盘,日后需恪守妇道,尽心伺候……”
萧霈云霎时白了脸,她原以为冥婚之后,萧阳必会杀了她,往那棺材里一装了事,听这意思,是要将她活埋?
萧阳显然也同萧霈云一般心思,此刻他面色一紧,随即看了萧霈云一眼,不过只是一瞬,他便平静下来,又道:“先生继续说吧!”
那山羊胡老头又道:“世子陵寝需小动一番,好抑制世子妃的命格,工期大约要十日……”
“嗡嗡嗡——”这老头后面说什么,萧霈云已经全听不清了,原来自己不只要死,还要活埋,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中那枚同心结滚落在地,她这一番动静,惊动了一旁说话的二人。
萧阳看她脸色煞白,沉声道:“若无其他要紧的,咱们便出去说吧!”
“也好!”这场面,那山羊胡老头似乎见惯了,他应了一声,转身跨步往门外走去,临出门前,复又回身道:“世子妃,那枚同心结乃是要紧之物,还请收好,否则到了阴间无人引路,便会被打成孤魂野鬼。”
萧霈云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竟全然不知……
出到门外,萧阳似也觉得活埋残忍了些,上前问道:“先生,一定要她活着入陵么,若将她杀了,再抬进去,岂不齐整?”
山羊胡老头摇头道:“王爷有所不知,此女子命格贵重,等闲压制不住,若直接将人杀了,恐徒生怨怼,届时戾气难消,怕是于王爷的子孙后代无益。”
萧阳闻言心中一惊,想不到配个冥婚竟这般麻烦,那山羊老头又道:“老朽合算过了,五日之后,是此女子命格较弱之时,时间上虽有些紧张,但于世子有益,婚期便定在那日吧。”
萧阳点点头,安静地听他说完,萧阳上过战场,杀过人,谈不上什么心慈手软,可若说要活埋一个女人,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可这神算子在他麾下做了十六年客卿,他的本事,萧阳是见过的。当年萧阳出战北境,临行前一夜,就是这位神算子,送来了一条丝绦,他说萧阳此行有血光之灾,要他务必缠在腰上,彼时萧阳不信,只当他故弄玄虚,不过他的夫人却深信不疑,闹得不可开交,于是他半推半就也就缠上了。
果然那次他不慎被诱入圈套,致使全军覆没,萧阳当时跌下马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尸体当中,腰间的丝绦破了个大口,鲜血染湿了大半边身子,萧阳大惊,可仔细一看,自己并未受伤,那血闻着似乎是猪血,正是从这丝绦内流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捡回一条命。
再比如萧阳的大儿媳难产,他说是大儿媳上寺庙拜神时漏了一位,所以神明降罪,稳婆大夫都束手无策,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萧阳的大儿子病急乱投医,当即带着自己老婆去往寺庙,将所有神明一一拜过,这才使得母子平安,生下了孩子。
诸如此类的怪事不胜枚举,萧阳原本对神鬼之说是不信的,见得次数多了,总不会次次都是巧合,尤其上了年纪以后,身子骨不如从前,竟也有些开始依赖这些东西了……
“王爷?”那山羊胡老头见他走神,止住话头叫道。
“额,但凭先生吩咐。”
“该说的,老朽都说完了,只是……”
“只是什么?”萧阳问道。
“世子陵寝还需动土,老朽算了算,这工期大约需要十日,若日夜赶工,成婚那日,应当可以完成,这点非常重要,咱们可要加紧了!”
“不妨事,先生吩咐便是,本王定如期完成。”
“好,烦请王爷找人,再带老朽去世子陵寝看一看!”
“本王亲自陪先生去!先生这便请吧!”
“那就有劳王爷了!”
小香进来的时候,看见萧霈云额上沁着冷汗,跌坐在地,小香忙上前去扶她,萧霈云纤细的手指抓着她的手腕,肌肤相贴,冰凉沁人,她似乎是吓坏了。
小香瞧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忍心,低声道:“世子妃还是先起来吧!”
萧霈云僵着身子,随她一起用力,才堪堪站稳身体,萧霈云颤巍巍地问道:“你知道活埋是什么感觉吗?”
小香闻言一愣,蓦然摇头,但这两个字流连在脑中,她顿时想起她被抛下河的那一夜,漫天冰凉的河水淹过头顶,她挣扎着想抓住什么东西却抓不住,身子不断地往下沉,耳边是沉闷的水流声,不断有水从口鼻涌入,却没人来救她……
活埋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但她觉得,那种生命逐渐流逝的绝望大体应该是相同的。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萧霈云,小香轻轻叹口气,她对萧霈云的感觉很复杂,有怨有恨,有不忍有喜欢。
其实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主子,比起从前她伺候的那些,她脾气简直好上了天,不吵不闹不刁难,如果没有那次她逃跑,害自己差点丧命……
但当知道她是要与死去的世子婚配,顿时又觉得不忍起来,明知道回了北疆是死路一条,半路逃跑实在是人之常情,听说也是她求情,王爷才会命人将自己上来,自己实在不该怨她。
这些天小香一直很矛盾,她不是不想跟萧霈云说话,只是她不敢,她也不想死,她生怕说了什么做错什么会危及自己的性命,所以只好缄口不言,每日看着她孤孤单单地盯着窗外,看着她倾城的容颜上,那双明亮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去……
小香暗暗叹了口气,每个人活着,都身不由己,她实在没有多余的能力,去同情别人,她低下头,看到脚边落了个小物件,弯腰捡起,放入萧霈云掌心:“是你的吗?”
萧霈云木然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是那山羊胡子给的同心结,这东西像极了霍凌昭给她的那枚,会不会是他在给她传递什么消息?
也许是求生的渴望,这样想想,萧霈云心里安然了几分,她翻来覆去地端详着那枚同心结,除了小一些,其他的简直越看越觉得像,萧霈云心里很复杂,她既盼着霍凌昭能平安回到京城,又希望他从天而降救自己脱离镇北王府,毕竟她不想余生都被锁在萧睿的陵墓里……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下一章男主出场!么么哒,谢谢小可爱们一路相伴!
第99章 温柔暖意
“世子妃是命格极强的女子,阴气极重, 铁器乃是寒光, 也属阴, 若聚集甚多,恐怕会助长她的气势,对世子极为不利, 所以成婚当日要少动铁器, 涉及到的东西最好都换成别的, 当然也包括刀剑……”
萧阳和神算子正看着风水, 萧霈廷风风火火地来了, 他一身酒气,重重甩开广袖, 沉着脸问道:“萧阳,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阳回过头, 看他怒目而视, 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听说你要给萧睿婚配, 选的对象便是我妹妹!”这几日萧阳始终按兵不动,他无可奈何, 日日流连于北疆的酒馆中, 若不是听人热议, 自己居然不知道这事。
萧阳冷哼一声,承认道:“是!”
“你敢!”
“太子殿下,你的妹妹金贵,老夫的儿子也不能白死, 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杀人的明明是霍凌昭。”
“可公主殿下说了,杀人的是她,难道你比她更清楚么?”萧阳冷冷道。
萧霈廷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他怒气渐甚,双手捏成拳,眼见就要发作,萧阳瞥了一眼,淡淡道:“你又何必生气!不如你我各退自让一步,如何?”
“什么意思?”
“睿儿到底是公主杀的,还是霍凌昭杀的,老夫不知道,可睿儿不能白死,老夫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你的妹妹承认是她杀了我儿子,我不杀她,我要她余生待在我儿子的陵寝里侍候他。”
“什么?你——”萧霈廷闻言大怒,听他这话的意思,不仅要让阿云与萧睿成婚,还要活埋她,他举起右拳,便要朝萧阳打来!
“出兵的事,老夫亦答允你!”萧阳见他欲动武,不慌不忙,又道:“你我盟约照旧,我会尽全力帮你除掉霍凌昭以及……还你萧氏天下,如何?”
萧霈廷住了手,这些天他磨破嘴皮子,这老贼都不肯出兵,如今却说盟约照旧,只不过要以阿云为筹码。
“如何?”萧阳不紧不慢地追问着。
萧霈廷看向他:“你说真的?”
“一言九鼎,绝不反悔。”萧阳表情认真而笃定,他这种人说一不二,萧霈廷知道错过这次机会,不会有第二次了,可是阿云在这陵墓里,不知道能活多久……
他脑中天人交战无数回合,渐渐地,权利和欲望占了上风,只要他尽快夺回天下,还愁对付不了区区一个萧阳么,到时候他自会掘了萧睿的坟,救阿云出来。
萧霈廷放下拳头,咬牙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萧霈云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屋顶,自打知道萧阳的打算,她便一直是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小香于心不忍,劝慰道:“眼下还没到时候,好歹吃点东西吧!”
萧霈云不语,双眼空洞地定在一处,小香摇摇头,叹息一声,真可怜,死非好死,埋非好埋,还有什么比知道这个更折磨人的。
屋外,转进一个男人,小香认得,那是萧霈云的哥哥,她微微屈膝,朝他行了一礼,萧霈廷挥手道:“你先出去!”
小香充耳不闻,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低眉敛目的模样,令萧霈廷震怒,这镇北王府只听萧阳一个人的命令,连个丫鬟他也叫不动了,若日后大事能成,定留他不得,萧霈廷敛去怒气,冷哼一声,朝萧霈云床前走去。
“阿云!”他轻唤道,往日机灵古怪的妹妹此时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应该是吓坏了,萧霈廷不忍,提高声音又唤了一声。
萧霈云木讷地转过头来,看到来人是萧霈廷,双眼顿时迸发出一丝神采,自打她逃跑被捉回,她便再也没见过他。如今乍然看到萧霈廷,便如看见了救命稻草,她一把扯住萧霈廷的衣袖,挣扎着起身,还未开口,眼泪便已流了下来,她干涩地叫了声:“哥哥。”
“阿云不怕,哥哥在这!”萧霈廷握住她的手,只觉她指尖冰凉,不禁心疼万分,萧霈云蓦然抱着萧霈廷大哭起来,她胡乱说道:“我不要被活埋,我不要……”
她哭得撕心裂肺,小香也觉得鼻头发酸,眼下心软成一团,方才坚持的不肯退让已然溃败,她默默弯腰退至门外,让他们兄妹好好说说话。
萧霈廷顺着萧霈云的脊背,安抚道:“好好好!”
眼见小香出去,萧霈云收了眼泪,低声道:“先前见不到你,我才不敢逃,现下好了,咱们一起走。”
她松开哥哥,抬起袖子抹去眼泪,扯住他的手,迫不及待跳下床说道:“现在就走。”
她抬腿走了几步,却见拉扯不动,回头道:“怎么不走?”
“这里是北疆,是镇北王府的地界,我们又能去哪?”萧霈廷将她拉回,“来,阿云,你听我说!”
他将萧霈云按在床边,蹲在她面前,道:“我们走不了的!”
“你还没试怎么知道走不了?师父教过那么多脱身的招数,我们可以的!”萧霈云急道。
萧霈廷摇头,低声道:“没用的阿云,两个人如何抵的过镇北王的千军万马。”
萧霈云定定地看他良久,见他神情闪烁,心中沉了一沉,她甩开萧霈廷的手,沉声道:“你不想走?”
萧霈廷叹口气,回道:“我们不能走。”
“为什么?”萧霈云看着他,一脸不敢置信,“你还是放不下那张龙椅?”
“他承诺了你什么?”见他沉默,萧霈云勃然大怒,不安涌上心头,“说话!”
“他承诺我,会出兵杀了霍凌昭和小皇帝,会将江山还我!”
“你傻么?且不说他做不做得到,就算他斗垮了霍凌昭和皇帝,你就敢保证他没有二心?那唾手可得皇位近在眼前,从此不为人臣,他还肯拱手让给你?”
“他精,我也不傻,届时我会先下手为强,除掉萧阳。”他顿了顿,低下头,不敢与萧霈云双眼对视,他双手抚上萧霈云的肩膀,附唇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次,萧阳准备的供品里,有好些瓜果甜点,你省着些用,至多两个月,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萧霈云闻言又惊又怒,她一把将萧霈廷推开,不敢置信地惊叫道:“萧霈廷,难道你真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活埋吗?”
“我别无他法,阿云!”他忙掩住她的唇,朝门口看去,“就这一次,哥哥对不起你,你放心,你绝不会死的,你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无论成与不成,哥哥都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我不要!”萧霈云的唇被他捂着,闷闷的声音从他指尖泄出,萧霈云拼命摇头,萧霈廷垂下头,不敢看她,眼眶再也兜不住她绝望的眼泪,泪水垂垂落下,灼痛了萧霈廷的手,他手指微微蜷缩,松开了她。
“对不起,阿云!”他双腿下沉触地,沉眸跪在萧霈云面前,低声道:“来时我便看过了,这院子四周布满了暗卫,插翅难飞,信我一次,算我求你!”
萧霈云双眼圆睁,他居然跪了下来,可这一跪不是求人,而是逼迫。他疯了,为了那张龙椅,为了权利,任何人都能舍弃,包括自己的亲人。
萧霈云张大了嘴,脑中空白一片,所有的语言似乎顷刻之间被尽数阻绝。
两滴眼泪落在地面的毯子上,没入柔软的绒毛中,再不见踪影,萧霈廷跪了良久,头顶的妹妹再无动静,他才沉声道:“两个月为限,我一定救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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