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被风卷进了眼眶,萧霈云下意识伸手去揉,揉了两下,眼眶被搓得通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那沙子愣是越钻越深……
手腕忽被握住,萧霈云抬起眼,正对上霍凌昭,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脸,继而对着她的眼眶轻吹,两人距离极近,萧霈云不由想起那一晚,他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还有那句“你真是存心要气死我”,这男人身上总算有了些烟火气。
“好了吗?”霍凌昭低头问道,见她正呆呆地看着他,忍不住在她粉颊上轻捏了一把,笑道:“在想什么?”
萧霈云回过神,脸上蓦地有些发烫,她轻咳一声,冷冷回道:“没什么!”
霍凌昭不再追问,笑道:“天气冷,要不然跟我坐一辆马车吧!”
“我不要。”萧霈云侧了侧身子,拒绝道。此去西山,会遇见许多人,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
霍凌昭见她拒绝,也不勉强,伸手为她拢了拢外面的雪貂,趁她不备,低头在她面上亲了一口,萧霈云大恼,脸红到了脖子根,沉着嗓子骂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霍凌昭闻言微微一愣,细品着“得寸进尺”这四个字,随即便明白了方才她是为何走神了,唇边忍不住溢出一声轻笑,那双桃花眼中闪着炙热的流光,就连眉间也染上了温柔的笑意,他小声回道:“那我得尺进丈!”
“你——”萧霈云气极,她如今已经懒得骂他无耻不要脸了,反正他也不会改,索性伸手重重地掐了他一把,解气之后便将他推开,自顾上了马车去。
今日外面落了霜,地面也上了冻,山路更加难行,但祖宗规矩不能废,天子不说回,众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西山的路面冻得僵硬,套车的马儿掌了铁蹄,却依然会打滑,车轮子往旁边歪去,“砰”地撞上了路边的石头,直把车厢里补眠的萧霈云震醒了。她吓了一跳,撩起车窗问道:“出什么事了?”
驾马的车夫有些不好意思,回道:“娘子恕罪,这马儿打滑,撞石头上了。”
萧霈云这才安下心来,只要不是刺客就好,正拍着胸口顺气,忽听前方有人喊道:“陛下有命,原地休息。”
这传话声由远及近,一声叠一声,又远远往后传去。只见所有的车架都停在原地待命,倒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正疑惑间,风淮走了过来,萧霈云忙叫住他,问道:“前面什么情况?”
风淮看了一眼,拱手回道:“好像是贵妃娘娘的车架陷入了泥坑里,侯爷已去处理了,娘子稍安勿躁,若觉得闷了,下车走走也是可以的!”
萧霈云冷哼道:“这种事还要他亲自去处理么?”
她豁然想起,这贵妃屡屡对她痛下杀手,霍凌昭跟她不清不楚,若不是情债还能是什么!
萧霈云恼怒地放下车窗,看着面前那摇摆的锦帘,风淮一脸懵圈,不知好好的,她又气什么,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么?
萧霈云闭眼,重新窝回车厢里补眠,外面传来妇人叽叽喳喳地说话声,想来已有人按捺不住,下车透气去了。萧霈云左翻一下,右翻一下,实在找不到舒服的姿势,听着外面的交谈声,便益发心烦了,她叹口气,坐起身子,便也下车去了。
底下女眷个个锦衣华服,三五成群地围在一处说着话,口中喷出的白雾袅袅升起,乍见那厢下来个雪貂美人,皆有些发愣,随即互相打听开来,那是谁家的夫人。
“那是谁啊?”
“不知道!”
“好像是穆武侯府那位!听说陈夫人生了重病,被穆武侯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这男人都喜新厌旧,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连穆武侯也不例外,这便公然出双入对了!”
“什么这位那位的,你们几个没长眼的,别乱嚼舌头了,我听我家那位说,这位可不是外面那些个狐媚子小妖精,很有可能是废帝的那位公主呐!”
萧霈云听着她们议论自己,长叹一口气,溶月动了胎气,此次并未前来,这里除了霍凌昭,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这段山路最难行,两旁是陡峭的土坡,直愣愣地往下蔓延着,与悬空无异,若有不慎失足落下,不死也要脱层皮,是以没人会往这个地方靠。
萧霈云想躲清净,除了马车内,便只能来此了。她静静地站着,想起从前与父皇来西山冬狩,故地重来,心里却是酸楚万分。
“不听不听,娘亲快来抓我!”不远处,一声小奶音传来,惊动了萧霈云,她转头瞧去,一个肉呼呼的小身影颠颠地往这边跑。
“菀妹,这里危险,快停下。”身后,她的娘亲焦急地呼唤着,她见叫不住女儿,停住了脚步,插腰怒斥道:“你再不停,我叫你爹打你屁股。”
此处地势由高转低,菀妹收势不住,直直朝萧霈云扑来,萧霈云见状,忙伸出手接住了她。
菀妹跌进温软的雪貂大氅里,抬头对上萧霈云的眼睛,咦道:“你不是那天鬼屋外面的女人么?”
萧霈云也已认出了她,点了点她的鼻头,轻笑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身后,菀妹的娘亲也到了,正是那天与萧霈云在银楼斗价的温夫人。她乍见萧霈云,便想起那八百两银子,虽然当时因为吃醋发了通脾气,温君彦忙着哄她并没有追究银子的事,但到底是自家的钱,彼时出的大方,回去之后着实肉疼了好几天。
温夫人脸上顿时脸色不大好看,瞧着女儿与她亲昵的模样,心里更加不快,萧霈云倒不以为然,淡淡冲她一笑,点了点头。
温夫人不理她,伸出手对女儿道:“菀妹,跟我回去了!”
菀妹嘟着嘴,转过身子对娘亲嘟囔道:“咱们来西山就是狩猎的,一直站着有什么意思,爹说了,年轻人要多跑跑才好啊。”
温夫人和萧霈云闻言,皆莞尔一笑,温夫人见萧霈云也笑了,崩起了脸,对着女儿轻斥道:“你还是个孩子,顶多算半个小人。”
“哼,娘亲看不起菀妹,菀妹不理你了。”说着背过手去,抬高了头,却是再也不肯跟娘亲说句话了。
温夫人皱眉,菀妹打小被温君彦娇惯着,一旦生了气,谁的情面也不给,若是从前,她定然要亲亲女儿的小脸,好好轻哄一番,可在情敌跟前,万万不能失了面子啊,温夫人也板起脸,说道:“你走不走,不走我揍你了。”
“哼!”
母女二人谁也不肯先低头,萧霈云弯腰,将手抵在膝盖上,笑问道:“要跑也该是往山上跑,你往下跑干什么?”
菀妹见她问起,想了一下,这才张口道:“我想去找钱文墨!”
萧霈云微微一愣,琢磨着“钱文墨”应该是个男孩子的名字,或许是她的小竹马吧。
这个年纪,岁月里满是天真美好,萧霈云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她的“钱文墨”便是眼前女娃的父亲了,转眼,他居然生了这么可爱的女儿,还真是令人羡慕啊!她忍不住朝菀妹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
眼看萧霈云的手就要触及菀妹毛茸茸的头顶,温夫人双眸含怒,这小东西打小随他爹,喜欢的东西也都一样,干脆给别人做女儿去好了,她愤愤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去,边走边想:菀妹这般不听话,起码五天不能理她!不过上次菀妹还说她娘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算了,三天吧,三天不理她,她就会知道错了!倘若菀妹今晚来认错的话,那就一晚上不理她……
“快闪开——”一声惊叫划破天际。
温夫人闻声,转头便见一匹疯马以雷霆之势朝女儿的方向冲去。
“菀妹——”她大叫一声,再顾不上什么理不理的,大步朝女儿奔去。
这疯马跑得极快,转眼便至跟前,直愣愣地朝菀妹撞来,萧霈云大惊,伸手用力将菀妹推开,自己要躲时,却已来不及,那马擦着萧霈云的身体而过,直朝路边的悬崖跳下。
萧霈云被这股蛮力带着,往悬崖边滚去。温夫人大叫一声,伸手去扯她的雪貂,却也被这蛮力扯住拽下。
萧霈云从土坡上滚下,几度想稳住身子,但那蛮力太大,根本收势不住,只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呼而过,不时地撞到凸起的石头树枝,刮得身体生疼,也不知道滚了多久方才停下,萧霈云浑身都像被反复碾轧过一般,火辣辣地疼着,她挣扎着起身,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她“嘶”了一声,却是不敢再动。
“好痛!”另一个声音响起,萧霈云勉力抬起头,循声朝那人看去,竟是温君彦的老婆,方才坠落时,似乎是有人从背后拉了她一把,她这才没随那马儿落下悬崖,只是顺着陡坡滚落,拉她的人竟是她么?
“喂,你还好么?”温夫人爬起身,赶忙来查看萧霈云的伤势,见她双眼还睁着,这才长舒一口气:“你要是没死,就快起来吧,可别指望我扶你!”
她说罢,转身要走,抬眼看了下头顶,满眼都是绝望,她们竟是从这么高这么陡的坡上滚下来的,没死真的是老天保佑了。听闻身后没动静,温夫人回头,见萧霈云还保持那样的姿势躺着,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起?”
“好像扭伤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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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怀中的猫儿安逸地睡着了,她温柔地为它顺着毛。一旁的天子正与底下的大臣们闲聊着,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
底下,一小太监踱着碎步急急行来,在老太监耳边轻语一番,那老太监面色一变,转眼朝旁边的天子看去。
“有话就说!”天子握了握娇艳贵妃的手,不悦斥道。
那老太监诺诺称是,忙道:“陛下,方才在队伍后面,有匹马儿突然发疯,冲下了悬崖。”
“哦?还有这种事?可曾伤了人?”天子闻言拢起了眉。
老太监怯懦看了场上一眼,见诸人都正盯着自己,忙垂下双目,回道:“那疯马发疯,将两名女眷撞下了悬崖,是、是霍侯爷和温侍郎的家眷。”
场上两个男人闻言俱是一惊,温君彦豁然起身,抱拳道:“陛下,容臣先行告退。”
天子点点头,待温君彦离去,他朗声吩咐道:“快,调集羽林军一同去寻人。”
霍凌昭一双眼睛从天子与贵妃身上凌厉扫过,方才起身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一场意外
萧霈云勉力抬起身子,只觉一股钻心剧痛蔓延开, 疼出一身冷汗, 她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温夫人远远看着, 这女人真好看呐,即便现在灰头土脸,面上全是擦伤, 也十分招人心疼, 她要是温君彦, 自小跟她一起长大, 保不齐自己也会喜欢她的……
呸呸呸, 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谁喜欢她了, 是因为她关键时刻推开菀妹,她才对她有那么一丁点好感的!
“嗐!”看着萧霈云费劲的起身, 温夫人愠怒地跺了跺脚, 小跑过来将她扶起, 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萧霈云噗嗤一声笑了,这温夫人生的是刀子嘴豆腐心, 方才还凶巴巴地说, 别指望她来扶自己, 下一刻就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温夫人闻声低头,看她笑得正欢,凶道:“你笑什么?我是看在你救了我女儿的份上,才扶你一把的, 你不要多想。”
当时那种情况,萧霈云推开菀妹后,自己都来不及躲开,她哪有时间去思虑别的,能伸手拉萧霈云一把,靠的大约全是本能了。
萧霈云强忍住笑,说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哼!”这一声从鼻子里哼出,带了几分得意,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两个人依偎着坐着,萧霈云撩开裤腿一看,纤细的脚踝此刻肿得有馒头大小,也不知道是骨头断了还是脱臼了。
温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她皱起脸,伸出一根手指,想戳一戳,蓦然又顿住了,转脸问道:“疼不疼?”
疼是疼的,不过萧霈云看她的模样,似乎比她还疼。她扁了扁嘴,点点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没事,你别担心,我相公会来找我的,咱们不会在这待很久的!”她看萧霈云伤势严重,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她,忍不住开口安慰道。话音一落顿时又有些后悔,这是相公的小青梅啊,安慰她做什么,她可不能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了,温夫人轻咳一声,绷着脸又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说完小心觑了萧霈云一眼,只见她面上带了三分笑意,正盯着她看,温夫人忙将眼睛转向别处。
萧霈云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谢……”她顿了顿,又道:“温谢氏桑渝!”
“谢桑渝?”
“是温谢氏桑渝!”她复又强调了一次,重重咬着这几个字!
“我知道你是温君彦的夫人,你不用一直强调了!”萧霈云拢了拢身上的雪貂,这下面比上面风还大,吹得人冷嗖嗖的:“所以在银楼里,你是故意跟我抢簪子?”
“谁故意跟你抢了,我那是真的喜欢!”谢桑渝嘴上说着喜欢,可脸上气鼓鼓的神色却已出卖了她。
“也对,若不是真喜欢,温夫人怎肯砸下八百两重金,非要不可呢?”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我至于花那么多钱嘛!”
“那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写你名字啦?你先看上就归你啊!”
两人就着这事又争吵起来,吵着吵着,对视一眼,噗嗤都笑了!
萧霈云觉得被自己被谢桑渝带偏了,这事明明是自己占理的,怎么也跟个孩子似的,说着车轱辘话,非要压过对方才行!
谢桑渝觉得自己遇到对手了,往日里说理,爹娘、温君彦和菀妹一齐上都说不过自己,面对萧霈云却有些乏力了。她尴尬地抬起头,假装看天色,嘟囔道:“怎么还没人下来!”
萧霈云笑道:“你不是说你夫君定会来找你么,急什么。”
“我不急,我是怕你急,一会儿天黑了,我就把你扔在这喂狼,自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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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马冲下悬崖,撞下两名女眷,这事已惊动了陛下,羽林军将围观的闲散人等驱散,可望着下面深不见底,一时皆束手无策。
“都傻站着干什么?怎么还不救人?”远远传来一声震怒。
“拜见侯爷、温大人。”羽林军见到两人,忙上前行礼。
“哇,爹爹!”乍见温君彦赶来,菀妹大哭着扑向他怀里,她哭得抽抽噎噎,说道:“爹爹快救人,娘和漂亮夫人都……掉下去了!”
温君彦心急如焚,看着自己的女儿哭成泪人,心疼万分,他抱着菀妹,顺着她的后背,哄道:“菀妹乖,不怕不怕,爹爹这就下去救人。”
他说罢,将女儿交给乳娘,吩咐她将女儿带远,便要跳下救人。一旁的羽林军伸手拦道:“侍郎大人,不可!此处地势陡峭,贸然下去恐有危险,属下已命人去取了绳索,再等等吧!”
霍凌昭探头往下一看,转头对温君彦说道:“我可以,你行不行?”
温君彦冷睨他一眼,说道:“到时候别喊老子救你。”
霍凌昭顺手抽出羽林军的佩刀丢给他,自己率先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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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呼吹过,不停地往身子里面灌,实在冷的不行,谢桑渝搓了搓冻僵的手脚,抬头看了看天色,急道:“这样不行啊。”
她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背过身子,在萧霈云跟前蹲了下去。
萧霈云不解道:“你干嘛?”
“上来,我背你!”
萧霈云被她一句话惊到了,方才还恶狠狠地说,要把她丢下喂狼呢,果然是孩子脾气,萧霈云哭笑不得,说道:“你行不行啊?”
谢桑渝有些恼,她这辈子,十根青葱玉指没沾过半点阳春水,头一次做苦力,她居然问她行不行。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行不行,不过这是她先开的口,那必须得行啊,她咬牙道:“你快上来,我待会说不定改注意了。”
萧霈云想了想,起身覆在她背上,谢桑渝站了起来,哼道:“你看我行不行!”
萧霈云有些汗颜,这些日子她吃了睡睡了吃,身子丰腴了许多,瞧着谢桑渝的模样,笑道:“你最厉害行了吧!”
谢桑渝心里飘的厉害,站在原地时尚可应付,刚走了两步便打了个趔趄,萧霈云轻呼一声,赶忙稳住身形,这要摔下去,她那只脚估计要废了。谢桑渝摇摆两下,才站稳了脚,萧霈云犹豫道:“要不然……我们算了吧?”
谢桑渝冷哼道:“怎么,你怕死啊!”
那不是废话嘛!
只听她哼哼两声,又道:“你放心,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叫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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