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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雁归雪(铁板香菇)


“嘶——”霍凌昭吃痛,鲜血顷刻冒出,他没有松手,随即抓了她的手从头顶翻过,与她这只手交握在身体另一侧,轻易将她两只手一齐制住。
萧霈云一个没站稳,带着两人一起朝后倒去,霍凌昭坐在椅子上,而她跌坐在他腿上。
“放开我。”萧霈云怒目而视,不住地挣扎道,这狗男人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她用了吃奶力气也挣不脱。
霍凌昭不理她,腾出另一只手,掀开木几上的青花瓷盖,里面还温着一小碗药,他小心端出来,递至她唇边:“喝了药就放你走。”
萧霈云冷笑道:“我可不是你那位夫人,落个水而已,死不了人。”
“你放心,这不是驱寒的药。”
“那是什么?”
“砒.霜。”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萧霈云听进耳朵里,一时忘了挣扎,砒.霜也好,毒死她算了,以后谁也不用看谁。她张口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怒道:“喝完了,可以放开我了么。”
霍凌昭果真松了手,萧霈云站起身,那一箭她用力不浅,霍凌昭半只手已经被鲜血染红,萧霈云看他的眼神能喷出火来,这次总算给自己出了口气,她冷声道:“霍凌昭,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我,我一时半会杀不了你,但你敢把老婆孩子都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最好当心些,你也看到了,她们不是我的对手,今天落个水,明天失个火什么的都是小事,万一我哪天不高兴,杀了她们泄愤也不一定,今天这种事我保证不会是最后一次。”
霍凌昭搁下碗,摇头道:“你做不到。”
萧霈云冷笑道:“你别小看我,若有一天你把我逼疯了,大家就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我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误入死阵
萧霈云火冒三丈地回到逐风苑,晚饭也没吃, 就瘫在床上等死, 直至后半夜, 她又发起了噩梦,梦里梦到七年前,那场宫变里, 霍凌昭被她父皇一剑刺死, 她抱着他的尸体在大雪中哀嚎, 醒来时, 又是满枕巾的眼泪。
他又骗她, 若真是一碗毒药送她上西天,无论天上地下, 她都感念他的好。
萧霈云抹了眼泪,拥着被子, 抱膝孤坐到天亮。她觉得这屋子风水不太好, 自打她住进来以后, 隔三差五地做噩梦,她双手将自己拢紧了些, 自言自语道:“有他在的地方, 风水能好么!”
萧霈云自闭在房中数日, 她不想看见霍府的人,好在霍凌昭是真的很忙,回府的时候不多,但只要回来, 便会来看她,任她如何恶语相向他也不怒!这算什么?
容忍?退让?宠爱?
这就是他说的补偿么?可这些都已经不是她想要的了,就连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她也觉得是罪恶!他们之间已经走到这一步,除了不死不休,还能怎么去补偿……
萧霈云夜里睡不好,白天醒不了,自打来了京城,再不用管什么葱花几两,豆腐几钱,索性就这么日夜颠倒、浑浑噩噩地过着。
这日清早,府内炮竹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萧霈云方才入睡,烦躁地拉起被子,将整个脑袋都裹进被子里。晚些的时候,下人们来回话,说明月轩送了糕饼过来。
萧霈云睡眼迷蒙,皱眉问道:“非年非节的,送这些做什么?”
她知道,上次的事已经把这位夫人给彻底得罪干净了,她若来找她麻烦,还算正常,送点心是什么意思?
示好?下毒?陷害?
下人回道:“今日二小姐生辰,夫人说送些果饼给您沾沾喜气。”
萧霈云睁开眼,问道:“二小姐生辰,前厅摆宴了么?”
下人愣怔一下,回道:“是的,今晚夫人会在前厅宴客。”
萧霈云冷笑,就说她不安好心,按照大兴的规矩,只有正妻可以出席正式场合,萧霈云无名无待在这府里,最多也只能算是客人,陈归云宴客不请她,反而差下人送些果饼,分明是把她当妾来折辱,明里暗里跟她较劲。
萧霈云看着那果饼,心里有些膈应,不过眼下她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来这府中数日,每天都想着离开,今天倒是个绝佳的机会。
萧霈云打发了下人,又窝回床上,继续睡起了回笼觉。
天黑的时候,萧霈云自顾起了床,避开下人往前院去。
到了前院,她才发现自己算错了时辰,晚宴还没开始,穆武侯府的大门口车水马龙,不断地有人进来,个个衣香鬓影、尊贵气派,七年前,新帝登基,朝中局势大变,君臣重新洗牌,如今这些个权贵虽然大多看起来脸生,但难免还有些认识她的旧臣。
萧霈云本想趁机溜出去,此刻却担心跟人撞个正着,便往一旁账房先生那边挪去,这地方,过来送礼的都是些家丁下人,不会认出她,主人家自然也不会注意,她在账房身边站定,佯装查看礼单账册。
迎面过来两个家丁,也不知是哪家的下人,只听其中一人抱怨道:“这穆武侯夫人隔三差五地宴客,回回都要送好礼,再这么下去,咱们家老爷都要倾家荡产了!”
旁边那人也道:“谁说不是呢,这娘们儿也忒能显摆,但凡有个什么事就要摆宴,一年没有上百回也有数十回,要能见到他们当家的也就罢了,可回回都只有她,全京城哪家的夫人像她这样显摆的!”
原来这位侯爷夫人在京城中是这等名声么?
此处喧嚣杂乱,要不是萧霈云刚巧离他们最近,还真听不到这些。
穆武侯府如今权势滔天,用不着他们刻意做什么,便会有许多好东西主动送上门来,但听这二人语气,陈归云似是时常主动设局,频率还有些高。
若是旁人主动送来,再厚的礼也无可厚非,偏偏这种下了帖子的宴会有些难办,若不来,难免开罪穆武侯府,来了,送礼的手笔不能寒酸,难怪旁人颇有微词。
京城的世家小姐大都不会这样,这陈归云不知是什么出身,实在不会持家……
萧霈云想着,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反正丢的也是霍凌昭的脸,管他做什么。
一旁的账房先生见她打扮不似下人,又在此处流连许久,委婉问道:“不知小姐在找什么,兴许老朽可以帮些小忙。”
萧霈云回神道:“额,我等人,我等……我等……我等温君彦温大人,请问他的家眷到了吗?”
萧霈云脑子里转了一圈,现在京城里能叫的出名字的熟人,大概也只有温君彦一个了。那账房先生狐疑地看她一眼,问道:“小姐问的,可是兵部侍郎温君彦温大人?”
萧霈云闻言一愣,兵部侍郎?她还以为他会在军营待一辈子。
她点头道:“对,就是他。”
那账房先生淡笑道:“侍郎大人府上与咱们向无交情,今夜他们恐怕不会来。”
向无交情?
那时他说要回去朝拜新君,她以为他选择了向霍凌昭投诚,同朝为官,为何却变成了向无交情。
她曾怨恨了他许久,其实理智上来说她是理解他的,他肩上承担着整个温家的兴衰,回去没有错,可她还是忍不住地埋怨……
那账房先生看着这位姿容艳丽的小姐面露哀愁,眼中浮起一抹复杂的神色,关切道:“小姐与温侍郎府上很熟吗?老朽倒是可以差人替小姐传个话!”
萧霈云摇摇头,笑道:“不用了,既然知道他们不来,我也就不等了,多谢!”
“那这账册……”账房先生指了指她手中的账册,萧霈云忙还给他。
萧霈云原本就是胡扯一痛,见已引起账房先生注意,更不便久留,她瞧那门口人流来往络绎不绝,实在找不到什么机会出门,只得转身离开。今日府中有大宴,院中灯火通明,她在此徘徊许久,将各处都看了个仔细,婢女小厮到处都是,甚至增加了银衣铁卫,前院各处部署周密,她想从这逃出去是不能够了……
正厅内,陈归云端坐上首,正与身边的命妇们闲聊着,眼神却不住地往门口看,她偏头低声问金嬷嬷:“侯爷还没回来么?”
金嬷嬷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应该就快到了。”
这些年,她想要什么,他便给什么,荣华富贵、尊荣体面,她都有了,她以为他向来性子冷,能做到这般,已是宠她纵她,不与她同房,更是敬她重她,可自从逐风苑那个来了,她心里越来越没谱了,陈归云手里攥着的帕子又捏紧了些……
直至宴会开始,霍凌昭才姗姗来迟,众人见了他,皆停下杯盏起身行礼:“见过侯爷。”
霍承玥迎面奔来,娇声叫道:“爹爹!”
霍凌昭弯腰抱起女儿,清声道:“不必多礼,今日小女生辰,诸位尽兴便是。”
他话音刚落,众人正待起身,便听到门外传来阵阵响声,这声音不远不近,却足够厅中众人听得清楚,只听这声音琅琅,宛如金石相击,莫不是混进了刺客?
“保护侯爷。”众人正诧异间,不知谁吼了一声,四周顿时涌出无数无数银衣卫,将整个大厅围了起来。
霍凌昭眉间一紧,将怀中的霍承玥放下,起身行至门外,陈归云紧随其后,亦有胆大好奇的一同跟出。
霍凌昭循着声响一路往后院而去。
萧霈云在府内游走,一直没寻到出去的机会,她心知今日人多杂乱,是个绝佳的时机,若错过了不知还要等到何时,不禁有些心急,索性便想翻墙而出,谁知刚一踏上围墙,不知怎地就触动了这里的机关,四面八方阵阵劲风袭来,她心道糟糕,慌忙闪身躲避。
萧霈云对自己的功夫很有自信,寻常机关根本困不住她,但今日的遇到的却有些不同寻常,与在章州时,路苟那些人的阵法路数相似,不过威力强其数倍,萧霈云上下翻飞躲闪着,心中暗自心惊,她手中的软剑轻灵如蛇信,却还是抵不住这乱中有序的“丝雨”,难怪霍凌昭府上守卫松散,若四处都设此法阵,还需什么守卫,也是怪她大意。
无数“银丝”穿插攻击,织成天罗地网,萧霈云深陷其中,无论如何也挣不脱,其穿梭速度比人快了数十倍,已非人力所能及,耳边阵阵罡风擦过,萧霈云心中绝望,身子已逐渐麻木,只怕今日要丧命在此了!
忽地,一人影飞入阵中,将她面前的数根“银丝”尽数劈断,转而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护进怀中,萧霈云这才看清来人的面目,不是霍凌昭又是谁,他身法极快,夺过她手中的软剑朝数个方位挥出,萧霈云依稀辨得是五行八卦图的位置,不过她不懂奇门之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攻击很快停了下来,萧霈云安然落地。
“吓坏了?”霍凌昭看她愣神,柔声问道。
萧霈云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还在他怀中,猛然翻身跳下,她背对于他冷道:“区区小阵,也就能吓吓孩子罢了。”
霍凌昭淡笑:“这阵法糅合了木渝的术数,形同蛛丝,合如天网,受困之人越挣扎,这阵法威力越强,便是数百武林高手入内,都能将之困死其中,若我再来得晚些,恐怕就只有为你收尸了!”
萧霈云惊魂未定,闻言恼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他抬眼瞧了瞧这高墙,皱眉道:“你翻墙干什么?”
萧霈云翻了个白眼,说道:“出去。”
“你想走?”
“是。”她应道:“你知道的,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带他一起离开。”
霍凌昭轻叹一声:“我又没拘着你,你想出去,走大门就是了,这府里到处是机关,很危险。”
萧霈云也皱起眉头:“你看我像个傻子么?我前脚走,你的人后脚就去跟你打小报告了,我还怎么找人?”
霍凌昭轻笑:“你可不就是个傻子,就算你翻墙出去也找不到他的,带着我的人去找,说不定还快些。”
一身穿银甲的男人走上前来,看着墙上斑驳的划痕,满心沉痛,这精妙绝伦的机关这本是死阵,若要救人,便只能毁去,着实可惜了。
“侯爷,这……”
“处理干净,不要留下痕迹。”
“是!”
萧霈云看见他这才发现,不远处站了一堆人,想来方才已惊动了前厅,她转身欲走,却被霍凌昭一把拉住。
她恼道:“干什么?”
“跟我去前厅!”
“怎么还要我出去露露脸?让人认个清楚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也都瞧见了。”
“……”萧霈云一时无语,她冷笑道:“纵使我离开京城这么多年,想来还是有一些旧臣活着的,若他们认出我来,你猜他们会怎么骂你?”
“所以,你不肯出来,是怕他们骂我?”他笑着看她,她口中所言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萧霈云冷笑道:“你脸皮真厚,我是怕他们骂得太轻。”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又不是骂你!”
萧霈云觉得也对,反正又不是骂她,但转念一想,她又不肯了,她稍稍退后一步,冷笑道:“你想侮辱我。”
霍凌昭拢紧眉头,问道:“侮辱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多了,别人会说我软弱无耻,看啊,堂堂连云公主被霍侯爷灭尽满门,竟还跟着他,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霍凌昭略近一步,低头对上她的双眼:“你放心,他们只会骂我卑鄙无耻,你如今无权无势,全是身不由己。”
“原来你也知道,你卑鄙无耻。”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道。
“只喝一杯,喝完了要去要留都随你。”
“你想的美……”萧霈云正要开口拒绝,只听霍凌昭又道:“你若听话,我便带你去见萧霈廷,嗯?”
这一句轻如微风,萧霈云只怕是自己听错了,急问道:“你说真的?你肯让我见他?”
“只要你听话!”
他言似诱哄,萧霈云却觉得他在威胁她,但她心动了……
不远处,陈归云看着两人低头轻语,状似亲昵,心里难受极了,她绞紧丝帕,手心捏成了拳,他从来都不会这样看她……
萧霈云随霍凌昭去了前厅,一路上吊尽了众人的好奇心,满京城都知道,穆武侯不仅位高权重,且用情也专,京中权贵多有娇妻美妾,彼此来往之间也不乏靠互赠美眷来拉拢人心。可这霍侯爷偏偏不好此道,数年来,府中只有一位夫人,无论谁来撮合,任凭那人有天大的脸面,他都是婉言谢绝,碰过无数次壁后,旁人都道他对夫人用情至深,恐委屈其半分,这才不肯往府里添人,莫说霍凌昭一张脸生的风流倜傥,便是这份情有独钟,也足以令全京城的贵女们趋之若鹜。
可眼下,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啊,那女子姿容无双、贵气天成,再瞧那穆武侯神情缱绻眷恋,道不尽的旖旎暧昧啊。
刚入厅内,陈归云便迎了上来,她握住萧霈云的双手,说道:“妹妹怎么误闯了死阵,幸亏没出什么事,不然可如何是好。”
她满面关切,萧霈云却觉十分不适,她记得她先前已经说过,不要叫她妹妹,怎么又来了。
这声“妹妹”不大不小,也刚好落入别人的耳朵里,也不知是哪个大胆的“咦”了一声,说道:“想不到侯爷家中竟有如此美妾,难怪看不上往常那些个庸脂俗粉。”
霍凌昭和萧霈云皆停了脚步,异口同声道:“不是。”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霍凌昭非要她来前厅,也不知是什么用意,萧霈云凝眉瞪他,他轻笑解释道:“这位乃我府上贵客。”
管事小心地递过酒,萧霈云不愿让人误会,她赌气一般,粗鲁接过,冷冷说道:“恭祝霍侯爷千金芳辰吉乐。”
她说着,便要上前敬酒,谁知她自个儿两腿一绊,打了个趔趄,那酒直直地朝霍凌昭脸上泼去,众人俱是一惊,这可是处尊居显的穆武侯啊,便是皇帝也要礼让几分的,敢往他脸上泼酒,简直是不要命了,保不齐他们这些长眼睛的也要受连累。
眼看着霍侯爷就要当场丢丑,哪知他侧了侧身,那酒没倒在他脸上,尽数撒在了他衣襟上。
萧霈云站直了身子,佯装懊恼道:“哎呀,我腿脚不好,把自己绊住了,霍侯爷对不住啊!”
他淡淡一笑,轻道:“无事,是这厅内年久失修,咯到你了!”
萧霈云冷笑一声,将那酒杯随手一丢,便拂袖而去了。
众人瞠目,这女子未免太过无礼,陈归云更是气得咬碎了银牙,可再看那座上的男人,一如从前那般云淡风轻,对她这般失礼之举却无半点恼色,他向来任何宴会都不肯出席,除了女儿的生辰,可那女子在女儿的生辰上如此失礼,他竟无动于衷,她真的不懂,他那样的人,为何这般纵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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