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啊,奶奶煮的咋这么辣啊。
妈妈煮的姜汤茶可甜了。
顾兜兜含着口姜汤茶,瞥一眼老老实实大口喝姜汤的圆圆,心道他妹妹真是老实孩子,不过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奶奶,算了吧,他也当个老实孩子吧。
俩孩乖乖喝光了姜汤茶,张翠兰给裹上大衣,让俩娃去屋里捂着。
第二天早上,镇上就人头攒动,嚷嚷着要去排d林大国林红武父子俩。
东方红生产队的社员平时备受压迫,林红武一落网,社员们怎么也得到镇上去看看他那倒霉样,出口恶气!
于是,早上天儿还没亮呢,一群老爷们儿就被自家婆娘从被窝里喊起来。
“起这么早干啥去啊?”
“干啥?当然是看林大国那对龟蛋父子俩□□去!”
“这个得去!”
镇上刚过七点钟,带着一身伤的林大国和林红武就让神气活现的稽查队员跟县公安局的公安扣着手铐,押着上了街。
后头还跟着一群喊口号的□□,这会儿路上有不少邻居看着,在边上指指点点的,还有拿石头砸人骂伤风败俗的。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呀了一声,叫道,“哎,那个男的不是以前在镇上甩流氓的林红武?”
“还真是,这咋让人押到街上来了?”
“嗨,你还不知道啊,这王八蛋当队长压榨咱老百姓,打媳妇,乱搞男女关系给抓了!”
“呸!这就是个臭流氓啊!”
“就是,他那个爹也挺不要脸!”
“.........”
东方红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开心的要上天了,前头被林红武父子俩欺负,憋在心里的那股恶心一扫而光,真是恶有恶报啊。
村里就有个小老头高兴过头了,扎进人堆里光顾着看林大国父子俩那三孙子的损样了,把自家老婆子吩咐买米的事儿忘的一干二净。
等到小老头两手空空回了家,老婆子也听见了声响,忙出来一看,行吧,弋㦊自家那个臭老头子吐口水吐的口干舌燥,抱着水壶灌水,那米也忘了买了。
老婆子原本还有些生气这老头子不知道分寸,啥事儿也往上凑,也不怕脏了眼睛。
听自家老头子说林大国父子俩让人抓了,政治上有了污点,以后自家一家子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脸上也有了笑。
这个年头,但凡是跟欺压老百姓扯上关系的,多半没有好下场,流程一般都是先□□然后押到偏远农场里改造,一旦给送到农场去想要回来那就难了。
果不其然,三天后,林红武父子俩就让押到乡下的农场去了,听说临走的时候,李爱凤要死要活去闹,结果公社领导发了火,说要把她一块儿送到农场改造,李爱凤一听傻眼了,也不敢撒泼了,假模假样冲着林大国父子俩嚎了两嗓子,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那家伙儿腿脚可利落,一点儿也不像五十多岁的老太太。
林大国一家三口改造的改造,撒手不管的撒手不管,家里就剩下李爱凤一个能干活的,没有王红花这个儿媳妇压榨了,家里一大堆活儿,又要做饭买米买油,李爱凤在家骂天骂地,摩拳擦掌要去老王家找儿媳妇。
没几天,娘家哥哥嫂子传信来说,李爱凤亲爹李老头跌了一脚,躺在炕上起不来,让李爱凤回来伺候。
李爱凤当哥嫂放屁,她一个嫁出去的闺女,管什么老爹。
没想到,李爱凤哥嫂直接把起不来的李老头丢到林家不管了,李爱凤不管也不成,每天给李老头喂饭擦身子倒痰盂这些活儿就全是李爱凤的了,不过几天工夫,李爱凤就脸色蜡黄,眼皮子耷拉着,累都要累死了,哪还有心思去找老王家的麻烦。
其实就算没有李老头要照顾,李爱凤一个人也找不了老王家的麻烦。
林红武父子俩不在家,李爱凤再泼辣对上堪称“无赖”的王山炮两口子,她也占不到什么好处。
更何况林奕临走前,下了一盘大棋,王红花在他的帮助下,顺利逃出了林家这个魔窟,又有了一份赖以生存的工作,作为回报,王红花也用精彩的“表演”把林红武父子俩送去改造,至于林红娜,不用林奕出手,她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孙家良因为“表现良好”,居然提前从农场回来了!
这可打乱了林红娜重新开启人生第二春的计划。
前面镇上调来了年轻有为的副镇长,林红娜见副镇长的第一面,就认出这个叶建军就是前世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别看叶建军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副镇长,此人深谋远虑,往后仕途走的顺风顺水,最后成为一省高官!
最重要的是,叶建军为人方正,对感情非常专一,责任心极强,他上辈子的老婆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乡下姑娘,是叶家给叶建军找的童养媳,听说目不识丁,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叶建军却跟她相濡以沫一辈子,到老了也没变心。
这么个好男人,长相也是不错,林红娜遇见了,心里自然蠢蠢欲动。
林红娜自诩貌美能干有本事,孙家良眼见着是不中用了,孙家也不是什么福天洞地,她虽然生了两个孩子,可皮肤白身材苗条,巴不得早点找好好下家。
她觉得,叶建军上辈子之所以对那个乡下老婆不离不弃,只不过是责任使然罢了,天下男人皆薄幸,哪个不是见色起意,喜新厌旧的?
林红娜悄悄打听过,叶建军那个童养媳长相只能算中人之姿,又不是什么天香国色,也没有文化内涵,平日里就是围着自己的丈夫孩子转,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闲下来就上补习班,外头嫂子说得好听,赞扬那个童养媳上进,爱读书。
叶建军对童养媳也好,月月工资都上交,在家里也帮着洗衣做饭。
当时林红娜还在笑着和她们谈论,心里却在盘算怎么把这个好男人抢过来!
林红娜刚想对叶建军发起进攻,孙家良就从农场回来了。
孙母欣喜不已,赶紧给在街道上班的林红娜传信,让她晚上好好打扮打扮,当好孙家儿媳妇的本分。
当时办公室没人,林红娜当场把自己的搪瓷杯子摔在了地上,白瓷上多个鼓包,那一天她脸色格外难看。
初冬风啸雨寒,纺织厂新下了通知,厂里坐办公室的也不能只在办公室里了,要响应来领袖的号召,到车间里去,跟广大工人兄弟姐妹在一起。
按照规定,林瑶他们一个星期要去车间跟着干三天活。
棉纺织厂有三个大车间,五个小车间,各有各的职责,清花,梳棉,并条,浆纱等等。
眼瞅着马上过冬了,厂里为了赶工,女工们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林瑶跟周晓雪分到一组,两个姑娘负责的活还算简单,上午帮着去捡棉花,下午去把瑕疵的布料挑出来放在小车里,由厂里的工人运到第二车间去。
第二车间的活都是装卸这种费力气的重活,在里头干的工人个个五大三粗,就是女工也播一般姑娘装壮实。
工人们见林瑶和周晓雪细胳膊细腿儿,也挺照顾她俩的。
林瑶忙,顾副局长也忙。
前头一个乡下老太进城看病,嫌卫生院医药费贵,嚷嚷着卫生院讹人,抓着来要钱的小护士又抓又挠,还在大庭广众下把人家衣服扯下来,露出半个洁白肩膀和胸脯,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伤风败俗了。
尤其那个小护士已经定亲了,这事一出,小护士民声坏了,婚也结不成。
小护士想不开,从老城楼上跳了下去,摔伤了腿,家里人去卫生院找那个乡下老太。
乡下老太惹事的时候很嚣张,一遇上事情直接倒地装死,有人一碰她就嚷嚷头疼难受。
小护士一家子打也不能不是,不打也不是,乡下老太的儿子反咬一口,跟他们要医药费。
小护士家人直接报警了。
县公安局离卫生院不远,公安同志刚把乡下老太母子俩带回公安局,县里又有一群外地学生大串联,到城南国营饭店吃霸王餐,还把人家服务员打了,被愤怒的老百姓扭送到公安局……
张翠兰老两口负责在家照顾孙子孙女,一家人到晚上才能好好吃顿饭。
这几天,圆圆小丫头老缠着林瑶一块睡,兜兜圆圆兄妹俩都随了顾时安,身上火气十足,大冬天的也不怕冷,不像林桃冰肌玉肤,身上的皮肤不光白,还凉凉滑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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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刚开始还跟爸爸贴贴呢,后来也嫌弃他了,父女俩身上都热热的,小丫头自动滚到林瑶身边儿,小胖手抱着妈妈的胳膊睡的直打小酣。
顾时安也搂着媳妇儿的腰,睡得也很沉。
林瑶这一晚上就做了个梦,梦见她跟闺女俩人儿被人捆成了大小俩粽子,放在一个大火炉上来回烤啊,那大汗淋漓的,她就给热醒了,一睁眼儿外头黑乎乎的,原来是做梦,天还没亮,一摸床上,胖闺女在呢,兜兜在自己屋睡了,身边这个大火炉—
林瑶深吸一口气,一脚蹬开某人的大手,抱着胖闺女到床那头睡了。
刚才还温香软玉在怀的顾副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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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家子起来,吃了顿手擀面条,外头乌沉沉,冷飕飕,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顾满仓拎着两把铁锨过来,递给顾时安一把,爷俩推着推车,要趁着风雪未来,到煤炭厂去买两车煤炭来。
圆圆听爸爸和爷爷要去买煤炭,也哒哒哒迈着小步子跑过来,拍着小胸脯说自己力气超大,也可以给爷爷爸爸帮忙哒。
张翠兰笑着开口,“你一个小丫头别去帮倒忙,在家跟奶奶看小人书。”
圆圆板着小胖脸一本正经道,“我帮爸爸爷爷倒水喝!”
顾时安嘴角翘了起来。
顾满仓可感动了,“还是我孙女贴心,没事儿,爷爷不累,兜兜在家等着爷爷好不好?”
顾时安也对闺女温柔的不得了,哄着小丫头说今个儿外头冷,咱们下次再去?
小丫头胖脸皱了皱,想想风刮的脸蛋疼,小胖身子就抖了抖,总算是点头答应下来。
行吧,那就下次再去好了。
顾时安松了口气,觉得哄闺女比训练县里的民兵操心多了。
老姑家爷们儿几个手收拾好,就推着土推车出发了,顾兜兜背着个小竹篓,临走前还很不服气地问小绵绵,“小妹,你真偏心,我干活多勤快啊,啥时候偷懒了?“
小丫头就鄙视的看着顾兜兜,才怪呢,哥哥你只有吃肉肉的时候勤快好吧?
“........”
家里男爷们儿呼啦啦走没了,老顾家一片宁静。
张翠兰捶捶老腿儿,惬意坐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看着小孙女撅着小屁股在屋里看小人书,再看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顿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家里没有老头子跟臭小子们才好的感觉,多清静呀。
正在路上走着的顾满仓爷几个:“........”
张翠兰歇息够了,瞅着外头的天儿实在不好,就赶紧把吊在屋檐下的茄子切片晒成干,缸豆跟肉一块儿炒着吃,黄瓜凉拌也可,做成腌菜吃起来也是嘎嘣脆,就是林奕前头从新疆带来的哈密瓜有点儿不好办,吃也吃不完,不吃看着怪可惜的,这都是吃的啊。
林瑶就建议把哈密瓜做成水果罐头,哈密瓜水果罐头,家里两个小不点都喜欢吃水果,大冬天的新鲜水果吃不上,这几个哈密瓜眼见留不住,做成水果罐头留下来,过年也能吃。
张翠兰瞬间心动了,婆媳俩说干就干。
下午四点多,老顾家老少爷们几个总算是推着买来的煤炭家来了,一个个身上又臭又湿,衣裳上还全都是泥巴。
顾兜兜还想跟妹妹亲亲抱抱呢,圆圆蹬蹬蹬跑到林瑶身边告状,“妈妈,哥哥脚丫臭臭,快给他洗澡!”
林瑶早就给准备了一大盆水给爷几个洗澡了,顾满仓洗干净了,顾副局长肩膀上搭着条毛巾,手里拿着香胰子,顾兜兜还在满院子乱窜,说啥也不去洗澡,还振振有词,小爷们儿就是要脏一些才有味!洗干净啥的那是小丫头才干的。
圆圆鼓着小脸,林瑶提着鸡毛掸子在空气里啪啪啪打出声,“臭小子,身上这么脏,不洗澡长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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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老父亲出马,才让臭小子老实洗澡。
顾时安去院子里提水,在自家门闩上发现了几道轻微的刀痕,像是乡下人用来干活的那种铁刀片划出来的,林瑶也在后墙根附近发现有人的脚印,那脚印一直延伸到胡同拐弯处,夫妻俩不动声色没声张。
第二天,顾家隔壁就搬来了一户新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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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右边的院子一直空着,这年头县里的小院子格局差不多,都是红砖平房,木头门,墙角氤着潮湿的苔藓。
这次搬进来的是对中年夫妻,男主人是县武装部新调来的马队长,女主人叫吴盼娣,吴盼娣柳眉细眼,笑起来柔柔的,看着挺好相处。
马队长一张大方脸,个头高大五官粗旷,看着十分凶悍,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下摆扎在裤腰里,穿的是老旧的呢子裤,逢人就笑,见了邻居也是客客气气,嘴里没有一句脏话。
大家伙儿都觉得这对夫妻不错。
马队长两口子搬来当天晚上,顾家的门口就被人做了个奇怪的标记,这个标记标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
顾时安发现了,粗粝的大手在门框上摩擦了摩擦,眼角余光扫过隐藏在墙角的黑影,黑眸沉了沉,大步回了家。
看着他进了家门,藏在墙角的黑影霎那间就消失在胡同里。
张翠兰老两口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老两口正准备腌辣菜疙瘩冬天吃呢。
林瑶在家帮忙,瞅见顾时安回来了,笑眯眯递了个小板凳过去。
腌咸菜还是挺麻烦的,先给辣菜疙瘩去掉樱子和须根,洗干净后在清水泡上一个星期,每天搅动几遍,等辣菜疙瘩的辣味泡的差不多,撒上粗盐腌制大半月就能吃了。
这年头能腌的咸菜就那几样,小茄子,胡萝卜,辣白菜,酸笋子,腌得多冬天能吃得丰盛些。
张翠兰老两口忙活完睡下,林瑶哄好圆圆,把兜兜赶回屋睡了,忙不迭跑回屋,目光灼灼跟顾副局长打探消息。
“怎么样,隔壁那对夫妻是不是有问题?”
顾时安“嗯”了声,端了盆水边给林瑶洗脚。
“那对夫妻跟“那边”联系紧密,几年间利用夫妻身份,匿藏在革命队伍中获取党内情报,上头盯上他们不是一两天了。”
林瑶拄着下巴,思忖道。
“他们搬到咱们隔壁有什么企图?”
“暂时看不出来,敌人按兵不动,咱们也别着急。”
林瑶点点头,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这对夫妻十有八九和之前的特务事件有关。
顾时安道,马队长两口子都有专人负责跟踪,胡同口附近也安排了便衣,家里人和邻居们的安全是能保证的。
“这几天尽量不要让爸妈和孩子们外出,隔壁怎么闹腾都别管,春梅那边也打过招呼了。”
毕竟这年头,特务为了窃取想要的情报,什么阴损下作的招数都能使出来。
“好。”
林瑶答应的干脆利索,反正现在外面乱糟糟的,家里二老不愿意出门,只要按住兜兜和圆圆不往外窜就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往后几天,隔壁马队长两口子安静如鸡,除了出门“买菜上班”没有什么大动作,林瑶警惕心也没放下,一边盯着隔壁,一边扯了几斤毛线来,没事就在家里织毛衣。
顾时安忙着公安局的工作,一连好几天没回家。
圆圆和兜兜兄妹俩也不往外头跑,顶多早上下冻了,在家门口滑溜溜冰玩。
偶尔有个挑货担的老大爷来胡同口卖东西,见圆圆粉雕玉琢,道一句,“这小闺女可真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