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亲又把他骂了一顿,顺带着迁怒顾满仓。
这些狗男人就是一个德行,有了儿子又想要闺女,只顾着自己快活,也不顾及媳妇的身体!
瑶瑶才生了兜兜没一年,又要闺女!
兔崽子你咋不上天?!
顾副局长笨嘴笨舌说不清楚,他真不是那个意思。
家里生几个孩子,全凭瑶瑶自己做主。
他就是那什么,想跟林瑶亲亲小嘴拉拉小手,找的借口而已。
“.......”
中午时分,一盆热腾腾的红烧兔肉上锅了,家里的卷饼是二和面烙的,兑上兔肉丝,五花肉,抹点自家的酿的黄豆酱,切得薄薄的,夹上咸香冒油的咸鸭蛋,香的张二舅舌头都要化了。
大过年的,大杂院家家户户吃的都不算差。
邻居们在院子里闻见肉香,也当没有这事儿。
只有前院的刘二翠,隔着小门肆无忌惮的朝老顾家张望。
遇见林瑶还厚着脸皮打探。
“嗨,你家中午吃啥这么香?”
林瑶不咸不淡道,“没啥,就是些家常菜。”
刘二翠却是不信,她可是闻见肉味儿了,再说老顾家来客人了,怎么也要吃碗肉的。
说起肉来,刘二翠就开始疯狂分泌口水。
自从郑大成轧钢厂食堂大师傅的工作丢了,刘二翠的生活就一落千丈,今年过年她没钱扯布做新棉袄,身上这件半新不旧的,还是前两年做的,里头的棉花一团一团的,别看脚上穿的是皮鞋,可里头的袜子露了大趾头!
日子过的窘迫,刘二翠想吃肉的心情就更加迫切。
她扯出个笑来,问:“瑶瑶,你家来客人了,需要帮手不?”
那意思很明白,我给你家帮忙,你给我吃肉。
这脸皮厚的。
林瑶头也不回,当没听见直接回了厨房。
刘二翠脸皮一抽抽,骂骂咧咧回家了。
张二舅吃饱喝足,又挑起空扁担要回乡下,其实他这次来县里,除了要给老顾家送菜报喜之外,还要去供销社一趟,买点窗户纸回家糊窗户。
山里冬天风雪大,老张家的窗户纸破了几个冻,晚上睡在屋里,耳边呜呜咽咽跟鬼夜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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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安赶着上班,一块儿把张二舅送到城北供销社去。
顾春梅在那上班,张二舅想买东西找自家外甥女更方便。
新年一晃而过,阳春三月来临,云水县冒出了一片青绿。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满一岁的徐汤圆,一到晚上就开始哭,哭哭闹闹一直到后半夜,闹的一家人跟着操心睡不着。
顾春梅夫妻俩,抱着孩子去看医生。
医生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只说可能是受惊了,让做父母的多照顾安抚。
两口子没法子,只能把孩子抱回家,可是一到晚上照样哇哇大哭。
顾春梅给儿子闹的精疲力尽,回娘家找家人出主意。
张翠兰拍了下大腿。
“咱家汤圆是不是掉魂了?”
掉魂是云水县的土话,意思是小孩子收到惊吓后,把三魂七魄中的一魂给冲没了。
张翠兰风风火火找县里的一个老太太给外孙子叫了魂儿,当天晚上在徐家屋门上,贴张纸条在路写上"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天大亮。”
结果当天晚上,徐汤圆真就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天亮。
对此,顾时安给出的科学解释是,“小孩夜惊,夜哭,需要重镇安神。”
林瑶听的云里雾里,不过不妨碍,她使唤顾副局长给她打洗脚水。
“......”
一晃眼,顾兜兜小朋友快十个月了,小嘴巴里已经长出了两颗小门牙,下牙暂时没动静,不过根据张翠兰的养娃经验,下牙也快毛头了。
小家伙儿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已经能扶着椅子自己站一会儿,也会模仿家里大人的动作,跟着妈妈学挥手手,也会对着爸爸咿呀呀要吃的。
林瑶训练小家伙儿学说话,教小胖子喊妈妈,顾兜兜喷着口水,“呀,马马!”
教他喊爸爸,小胖子一脸天真。
“粑粑!”
“不对,是妈妈。”
“马马!”
“瑶瑶别生气,来儿子,叫爸爸!”
“粑粑!”
林瑶和顾时安在边上呆若木鸡。
边上的顾春梅抱着肚子笑的眼泪都飞出来了。
徐向前乐的前仰后伏,逗弄着兜兜喊姑父,没想到小胖子倒是口齿伶俐,喊了声“豆腐。”
这也给大头哥乐得眉飞色舞,把小胖子举起来高高举起,顾兜兜兴奋的咯咯大笑,蹬着胖腿儿啊啊叫。
与此同时,林大国李爱凤两口子乔装打扮,去了鸽子市一趟,把两根小黄鱼卖了,打算用这笔钱给林红武找个媳妇儿,解决人生大事。
说起李爱凤从老地主家“顺”来的两根小黄鱼,还是49年那会儿,村里划分土地,农民翻身做主人,押着老地主批d,顺带着把老地主家□□个精光。
李爱凤去的时候,老地主家的房子好家具都给抢没了,就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杂物间也不剩什么了,她就去搬老地主家的大酱罐子,景泰蓝尿罐子抱走,这些在贫民百姓眼里也是值钱的好东西!
结果,李爱凤就在那景泰蓝尿罐子里,发现了这两根小黄鱼,她猜测那阵子老地主一家子过的风声鹤唳,这说不定是老地主偷偷藏在尿罐子里头的,等着以后跑路的时候好当盘缠。
李爱凤歪打正着,两根小黄鱼打了她手里。
李爱凤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她偷偷在炕头墙壁上挖了两块泥砖,把小黄鱼藏在里头。
一藏就是十来年。
两根小黄鱼卖了一百五十五块钱,李爱凤攥着厚厚一叠大团结,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翘着二郎腿在家跟林大国盘算,要给儿子娶个啥样的媳妇来。
林大国刚吃完猪尾巴,这会儿拿个扫帚枝,在那滋滋剔牙。
“还能咋样的,咱老林家的儿媳妇必须得贤良淑德,下地干活在家烧饭,把咱们老两口伺候得舒舒服服。”
“屁股得大,屁股大能生孙子。”
“娘家不能太穷,要不然跟咱们家门不当户不对,一堆穷亲戚来咱家打秋风。”
林红武不忘补一句,“不好看的我不要,皮肤太黑的也不要,我这么风流倜傥的,怎么也得选个好看姑娘。”
李爱凤满脸自豪。
“是,是,我洪武多优秀一个孩子,多少姑娘上赶着嫁呢,咱可得好好挑挑。“
说起这个来,林大国突然想起个好人选,“隔壁老王庄,王山炮嫁有个小闺女叫红花,那姑娘十八九岁了,水灵灵的真是没话说,王山炮这个老没用的老鳖蛋,一下子生了五个闺女,才有了个儿子,他家这个儿子可是宝贝疙瘩,三代单传的独苗苗,前头这老鳖蛋放出话来,要把几个闺女嫁了,给小儿子换娶媳妇儿的钱。”
这样的人家,李爱凤着实有些嫌弃。
“这家子穷的要命,娶回来别是个小家子气的,撑不起门户。”
林红武也有些不乐意,王山炮家的婆娘是个泼辣性子,她家的闺女要随了亲妈,那还了得?
李爱凤一脸不屑。
“她敢!来了咱们老林家,就得听咱们老林家的管教,村里的媳妇儿都一个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等那个王家丫头进门,不听话就打!”
林红武不甚在意点头。
他娶回来的媳妇不当祖宗供着,也不能三天两头打,要是把媳妇儿打跑了,以后打一辈子光棍可咋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大国两口子商量好了,打着哈欠回屋,等第二天就去老王庄打探打探。
林大国一双脚丫子臭烘烘的,不洗脚就想上炕。
李爱凤把他赶去洗脚,趁着屋里没人,把裤腰带里放着的一百五十块钱放在木头柜子里,家里的粮食,钱票什么的,她都放在这个木头柜子里,钥匙拴在裤腰带上,李爱凤睡觉都不脱,林大国跟她过了几十年,一次喝没偷过来。
最心爱的儿子要成家了,李爱凤做梦都能笑醒。
刚才林红武从李爱凤手里抠出来五块钱,拿了钱就回屋睡大觉,满脑子都是这五块钱怎么花。
五块钱够他去镇上逍遥一天了,去供销社买条打折的纱巾,送去给镇上的苏寡妇,苏寡妇是林红武刚勾搭的想好,这个苏寡妇丰臀肥乳,林红武隔几天就去镇上跟她翻云覆雨一番,那滋味儿别提多销魂了。
林红武把五块钱放在枕头底下,哼着曲儿睡了。
第二天,林红武偷偷去了镇上,被蒙在鼓里的李爱凤则换了衣裳去老王庄,打听王山炮家的事儿。
李爱凤在老王庄旁敲侧击,几句话就把王山炮家的底细听清楚了。
王山炮今年五十多岁,家里祖祖辈辈种地,家里人口多,五个闺女一个儿子,六张嘴要吃要喝,单靠着王山炮两口子在土里刨食儿,下工挣工分,真是穷得叮当响。
这个王山炮还是个残疾,他出生在旧社会,那会儿家里人都给地主家当长工,一天到晚的干活,家里的孩子也照顾不过来。
王山炮他娘,就把王山炮栓在地窖里,结果家里养的猪从窝里跑出来,听见王山炮在地窖里饿的哇哇哭,跑到地窖把王山炮的脚丫子啃掉一块。
从那以后,王山炮走路就一瘸一瘸的,生的五个闺女,就属那个王红花水灵好看,而且王家嫁闺女便宜,给二十块钱就能把闺女领走。
往后王红花是死是活,就跟老王家没关系了。
这个价格让李爱凤很心动。
新疆戈壁滩,今年的料峭寒冷得出奇。
往年戈壁滩也冷,不过三四月就转暖了,今年到了三月中寻,戈壁滩上还飘着鹅毛大雪,外头的积雪已经到了脚脖子,再不清理清理,战士们住的地窝子就要塌方了
林奕穿着军大衣,带着手套和帽子,在刺骨的寒冷中,一铲一铲把地窝子上的雪挖出来。
边上的小战士跺了跺脚,“今年咋回事啊,咱们戈壁滩怎么这么冷?”
“谁知道啊,一年一个天气呗。”
“晚上我这个脚丫子都冻住了,睡都睡不着。”
“老子也是。”
林奕眼睫毛上冻了霜,他也觉得今年冷得不对劲。
过完年一个来月了,外头的温度还在零下十几度,这跟往年比起来确实冷多了。
“行了,别说话了,赶紧铲雪回去!”
营部政委发话了,一个个小战士就闭嘴不说话了。
一营战士们把地窝子上面的雪清扫干净,又开辟了一条能走人的小路,等后半夜回到地窝子,外头的雪总算停了,就是战士们一个个冻的直打哆嗦。
营部政委让炊事班煮几锅红糖水给大家伙儿驱寒。
一般来说,姜糖水才最驱寒。
可戈壁滩上哪儿弄姜啊,就连煮红糖水的红糖都是营长妹妹寄来的。
大家伙儿喝着滚烫的红糖水,一个劲儿给林奕道谢,林奕一双星眸熠熠生辉,心里也是为妹妹骄傲。
阳春三月里下了几场春雨,外头香椿树上的香椿冒了嫩芽,国营养猪场就有几棵香椿树,张翠兰和几个老姐妹摘了些嫩香椿回来,焯水跟鸡蛋炒一起,吃起来很是下饭。
顾时安下班回来,去粮站买了这个月的供应粮来。
林瑶提着米兜子看了看,里头有一半白米,一半是高粱米,这年头白米里小石头不少,得挑挑才能吃。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林瑶看着满当当的米缸,心里美滋滋的去菜院子里拔草,老顾家的今年菜院子里种上了第一茬菜苗,林瑶让顾副局长去买了几包西瓜种子来,打算在靠墙的地方,施施肥浇浇水种几棵西瓜苗,看能不能长出西瓜来。
要是能种出西瓜来,家里夏天吃西瓜可就方便了。
早上,顾时安把小胖子拉的尿布洗干净晒好了,这会儿拿着锄头在菜园子里松地。
林瑶端了一盘自家做的白糖糕来,凑过来递给顾时安一块。
“尝尝好吃不?”
顾时安大口吃了,微微一笑。“好吃。”
“里面糖没放多?”
“味道刚刚好。”
林瑶这下子放心了,捻了块白糖糕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这个白糖糕里头还加了点牛乳,吃起来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味道不像外头卖的那么甜,给顾兜兜吃正好。
顾时安松完地,又要去挑粪来浇菜地,在乡下用大粪浇菜那都是很普遍的,大粪浇地比用化肥好,就是味道忒上头,每次浇完了那味道没几天都散不完。
林瑶正要捂着鼻子躲回屋,徐向前急匆匆来了大杂院,一进门就喊。
“老顾,干啥呢,快别忙了,县里出事了!”
1960年三月,云水县发生了数起骇人听闻的人口失踪案。
失踪的都是十七八岁,在工厂上班的妙龄少女,从三月上旬开始,隔几天就失踪一个姑娘。
起先家里的家长也没放在心上,这年头在工厂上班的姑娘,一半都住宿舍,平时在车间上班,一站就是大半天,累的腿脚酸软,浑身骨头都被拆卸过似的,就近住在宿舍也能多歇息。
最近失踪的一个姑娘叫于秋丽,云水县本地人,这个姑娘就在林瑶上班的棉纺厂当女工,棉纺厂是云水县数的上的大厂子,前头因为闹灾荒,厂里停产大半年,现在情况好了,厂里的订单也多了,为了保障生产,厂里几个车间的工人都是三班倒。
于秋丽失踪前,在厂里上了一天的班,傍晚六点半下了班,于老汉叮嘱大儿子,下班一块儿把闺女接回来,于家大儿子依言来纺织厂接妹妹,结果等了一个小时也没等到于秋丽,于家大儿子担心去问看门的老师傅。
老师傅道,于秋丽五点多就出了厂子,到现在也没回来。
于家人察觉不对,一家子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出门找闺女,找了整整一晚上,到第二天凌晨也没找见于秋丽,于老汉一时急火攻心,高血压升高送去了县卫生院,又耽误了一上午,直到中午才惊慌失措到公安局报案。
今天轮到徐向前值班,他接到报案就来大杂院喊顾时安了。
毕竟老局长去了省城疗养,徐父腰上老毛病时好时坏,公安局就顾时安挑大梁了。
顾时安眉头拢起,放下手里的扁担,换了衣服就回公安局组织警力,临走前跟林瑶道,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林瑶刚才听大头哥把事儿说了,尚在震惊中,忙点头让他去忙。
于秋丽那个小姑娘,林瑶在厂里见过几回,有回这姑娘来后勤部领夏季厂服,这姑娘性格很好,说起话来妙语连珠,把办公室的几个大姐逗的哈哈大笑,当时办公室的郝大姐还相中这姑娘了,想说给自家外甥当媳妇。
没想到,才几天功夫......
顾时安带着公安局的小伙子们,第一时间调查了于秋丽的家人、工友、朋友,于秋丽是个生活简单的姑娘,天天车间食堂家三点一线,在纺织厂她也是有宿舍的,跟厂里的几个姑娘同住一间宿舍。
纺织厂的宿舍是座二层红砖小楼,厂里大多数女工都住在里头,二楼楼道里晒满了女工们的衣物,于秋丽的铺位上被子叠的齐整,用一块布头罩着,显然是许久没人睡了。
同寝室的女工讲,于秋丽已经一个多星期没住宿舍了。
徐向前煞有其事对着宿舍的墙壁敲了敲,抬头对顾时安道:“老顾,你说这墙壁是不是空心的?”
顾时安翻看完调查来的记录,淡淡看过来一眼。
“要不你钻进去看看?”
大头哥:“.......”
于秋丽的案件一出,两天之内有好几对父母来报案,无一例外失踪的都是模样姣好,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其中有几个姑娘样貌甚是出众,已经订了亲了,这下子姑娘不见了,亲爸亲妈连带着未婚夫一家都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十八九岁的年纪,无疑是人生中最好的年纪,七八个花样年华的姑娘突然消失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影,以前家里人还怕闺女的名声出问题,以后婚嫁出问题,私下里寻人拖着不报警,随着时间推移,做父母的还是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