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副局长抱着兜兜小朋友进屋,林瑶懒洋洋歪在床上,动也不想动,指挥着顾时安把胖小子放到摇篮床上去。
摇篮床是顾满仓给小孙孙做的,特地选了老榆木的布料,刷了好几遍桐漆,清清亮亮的,在大太阳天晒了小半个月,又放在院子里通风,保证小胖子用的安全。
顾兜兜小朋友这会儿穿着件棉布做的红肚兜,挥舞着小胳膊,在爸爸怀里吃手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几天,林瑶这个当亲妈的消极怠工,美滋滋坐月子,顾兜兜小朋友吃喝拉撒都有老父亲照顾,父子俩感情突飞猛进。
顾时安把小胖子哄睡了,才轻轻放到摇篮床上,胖儿子跟只小青蛙一样举着小拳头睡觉觉。
林瑶低头瞅着胖儿子,真是越看越爱,忍不住在小家伙儿脸上亲了亲,然后打了个哈欠,也滚到床上补觉了。
妈说了,女人坐月子就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顾副局长在院子里搓洗胖儿子的尿布,这小子能吃能拉,才多大的小人儿,一天能拉那么多金黄的臭臭。
那味儿臭的啊,林瑶这个当妈的都受不了。
前头东子过来稀罕大侄子,正好遇上顾兜兜在屋里拉臭臭,好嘛,那味儿窜的,直接把顾时东熏跑了。
臭小子捏着鼻子冲张翠兰吐槽,“兜兜吃的都是啥啊,咋拉的这么臭。”
张翠兰没好气,在老儿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骂道,“臭什么臭,你个臭小子生下来拉的屎更臭!还不如我兜兜呢,咋啦,你妈我也没嫌弃你,照样拉扯大了。”
顾时东嘿嘿笑了两声,又跑回屋里看大侄子了。
大橘对家里新来的小家伙儿好奇的很,时不时翘着尾巴在摇篮床附近走来走去,而且对小家伙儿保护的很。
要是哪个它看不过眼的人来看小家伙,就会毫不犹豫跳过去,挠个满脸花。
大杂院里如今只有老顾家,跟前院的王胜才一家子回来了。
大半年没见,王胜才一家人模样大变,王老婆子瘦的跟枣核一样,颧骨高耸,身上没有二两肉,一双老手枯如树皮,活脱脱一个老巫婆模样。
绕是这样,王老婆子依旧中气十足,在家大呼小叫,听说老顾家不能生的儿媳妇生了个胖小子。
王老婆子心里就不平衡了,迈着小脚来老顾家看,不下蛋的母鸡突然下蛋了,她不得看看去?
这一来不要紧。
王老婆子看着摇篮里胖嘟嘟的顾兜兜小朋友,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他娘的,老天爷咋这么不开眼。
顾家小崽子给养的白白胖胖,她家两个孙孙瘦的跟难民似的,咋啦,老顾家小崽子命贵咋地?
王老婆子趁着张翠兰去厨房灌水的功夫,林瑶照顾小胖子累的睡着,恶从心中起,伸出老爪子想掐顾家小崽子一把。
大橘猛的跳出来,对着王老婆子就是狠狠一爪子。
王老婆子嗷一声捂着手跑了。
林瑶一秒惊醒,扭头一看,胖儿子在摇篮里撇着小嘴要哭,赶紧下床抱着顾兜兜哄着,张翠兰也攥着扫帚跑进来。
“咋啦,我兜兜咋哭啦?”
林瑶看了看在蹲在床头上舔爪爪的大橘,“妈,刚才谁在屋里?
“还能谁啊,就是前院那个王老婆子,她来家里说要看看咱家兜兜,我寻思着都是前后院的邻居住着,也不好拦着,想让她看一眼就走,谁知道厨房里烧的水开了,我就去灌水,那个王老婆子呢,咋不见人了?”
林瑶若有所思,“妈,兜兜还没满月,抵抗力弱,还是先别让他见外人了。”
张翠兰也后悔不迭,“是这么个理儿,兜兜这么小,万一给外人过了病气啥的,我可怎么活哟。”
林瑶安慰婆婆几句,顾兜兜小朋友又对着奶奶露出无齿之笑,哄的翠兰同志又眉开眼笑了。
晚上顾时安值夜班,林瑶给胖儿子喂了奶,哄着小家伙儿睡了,自己也靠在床上睡着了。
她身上穿着家常睡衣裤,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有几缕不安分的发丝垂下来,脸上还带着熟睡的红晕,整个人犹如一个如雨后桃花般动人。
顾副局长下班回来,看到这一幕,想在媳妇小脸上偷了个香。
摇篮里的胖小子小脸严肃,两条小胖腿儿突然用力,嗯嗯两声冲着爸爸啊啊叫了两声。
啊啊,我拉臭臭了,快来收拾!
屋里一股儿臭味蔓延开来,直接把林瑶臭醒了。
胖儿子在那哼哼唧唧,顾副局长只能松开香软的媳妇儿,撸起袖子先去伺候小家伙儿。
别看顾兜兜小朋友才丁点大儿,已经颇有乃母之风了,别家的小崽崽拉了尿了只要换上尿布就蹬着腿乐。
自家这个顾兜兜,一拉了就嗯嗯喊人,不光要打盆温水给洗干净屁屁,还要擦的清清爽爽,换上干净的尿布,再给小家伙儿吃一顿宵夜,人家才能安然入睡,不然就等着闹吧。
林瑶刚给臭儿子拉的臭臭熏醒,恍恍惚惚中胖儿子就到她怀里了,顾兜兜小朋友小屁屁清爽,冲着老母亲嗯嗯两声,示意可以开饭了。
林瑶机械性地撩开衣襟,给臭儿子喂奶,顾兜兜小朋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拱进妈妈怀里,跟个小猪崽似的美滋滋吃起了宵夜。
至于顾兜兜留下的那一坨金黄色,则交给老父亲去清洗,怀里的小家伙脸蛋一鼓一鼓的,林瑶伸手轻轻的戳了戳,软绵绵手感极好,不知道怎么地脑中冒出这么一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自家的崽子会打.......
老话说,养儿方知父母恩。
这句话真是不假,林瑶以前老听张翠兰念叨以前拉扯孩子多难,听是一回事儿,自己亲身经历又是一回事儿。
自从有了顾兜兜,林瑶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小崽子要吃要喝,白天在家里呼呼大睡,晚上两三个小时喂一次奶,孩子一哭,当妈妈的就要起身,有时候给崽子喂着奶,她都能睡过去。
顾兜兜吃饱喝足,撅着小屁股心满意足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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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安洗完儿子的尿布,搭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打了肥皂仔仔细细洗了手,才端着搪瓷盆回来,林瑶过日子精细,家里光搪瓷盆就三个,一个洗脸,一个洗脚,还有一个专门给胖儿子洗尿布。
这放在别人家是娇气败家,在顾时安眼里,只要是他媳妇儿说的,就是至理名言。
东厢房里,林瑶正下床试图把顾兜兜放到摇篮床上去,这小家伙儿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醒。
“瑶瑶,我来。”
一道磁性好听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瑶一抬头,果然是顾时安给儿子洗完尿布回来了。
顾时安接过熟睡中的小家伙儿,动作熟练且轻柔地放到摇篮床上,夏夜蚊虫多,林瑶在摇篮床上缝了顶小蚊帐,用东子屋里淘汰下来的粗布蚊帐做的,东子睡觉不老实,晚上睡觉做梦又大又踢,一脚把蚊帐踢了个大洞。
林瑶瞧了瞧,改了改拿来给小崽子用,顺便给小家伙儿做了个婴儿专用小枕头。
小崽子刚脱离爸爸温暖的怀抱,小眉毛皱了皱,顾时安粗砺的大手轻轻拍了拍,顾兜兜小朋友枕着小枕头,两只小手攥成小拳头,青蛙肚皮一起一伏睡的超级香。
闹腾的小家伙儿终于睡下了,当父母的也抓紧时间睡了,明个儿还有得忙呢。
顾时安吹了灯,屋里一片漆黑静谧,只有窗前的竹林在温柔的晚风中摇曳。
林瑶习惯性钻到顾时安怀里,哈欠一个接着一个,顾时安伸手理了理她的长发,柔声道,“困了?”
林瑶点点头,小脸埋在胸口“嗯”了声。
能不困嘛,小崽子白天睡上七八个小时,天擦黑倒精神了,不是对着家里人咿咿呀呀,就是啊啊叫着手舞足蹈,那个精力旺盛。
夫妻俩相拥而眠,没一会儿,林瑶就嫌弃某人身上太热,滚到一边儿独自睡了。
她可能觉得不抱着什么不舒服,八爪鱼一样攀着顾副局长的胳膊,白嫩小脸蹭了蹭,似是不满意般呓语一声。
“同志,这野猪皮太厚咬不动,换一盘来。”
摇篮床上的顾兜兜也跟着哼唧一声,顾时安轻笑一声,阖上眼眸。
半夜时分,外面刮起了冷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几道闷雷闪过,继而变成倾盆大雨,雨花敲打在院子里汇成涓涓小溪流,
外头电闪雷鸣,前院的王家老婆子不知道是做了鬼心事,还是怎么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屋里骂骂咧咧扰人清梦。
林瑶却是睡的格外香甜,白日里她累坏了,哪怕是大雨拍打窗棂的声音,也不能吵醒她。
翌日一早,窗外依旧是细雨绵绵,敲打着房梁上的瓦片,院子里的芭蕉叶被雨水冲刷的翠绿欲滴。
林瑶许久没睡的这么好了,惬意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才掀开帘子出门洗漱。
厨房里张翠兰忙着做早饭,顾满仓给打下手。
顾副局长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去了公安局,临出门前,把家里的水缸打满了水,厨房里的柴禾也垒的整整齐齐,大杂院的地面湿漉漉的,夏日的暑气消散不少,东子个臭小子早让他哥把摇篮床搬到大屋里,这会儿正拿着拨浪鼓逗小崽子玩儿。
这年头的拨浪鼓鼓面是牛皮做的,双面彩绘着颜色艳丽的小娃娃,咚咚咚惹的顾兜兜小朋友咯咯笑个不停。
张翠兰就笑道,“这也是个皮小子。”
林瑶十分赞同,点点胖儿子的小肥脸,“听见奶奶的话了嘛,长大不听话可是要打屁屁的。”
顾兜兜小拳头塞在嘴巴眨巴着大眼睛,蹬着小胖腿儿“啊啊”叫了两声,一副“我这么小又很乖,听不懂妈妈说什么”的小表情,把一家人都逗乐了。
顾家一片欢声笑语,镇上孙家却是一团乱麻,也不知倒霉咋地,这大半年,孙家的倒霉事一件连着一件。
林红娜早产生下的儿子是个病秧子,就是这样也是孙家的掌中宝。
孙父给孙子起名,孙天佑,寓意祈祷上天保佑他的孙子。
孙天佑生下来身体就孱弱多病,跟同龄的宝宝比起来小了一号,就连哭起来也是有气无力,跟小猫崽子一样弱的几乎听不见。
林红娜生这个孩子伤了身子,加上月子没坐好,卫生院的大夫说往后几年是不能要孩子了。
她还想趁年轻多生几个儿子,巩固在孙家的地位。
这下美梦破碎,林红娜抱着襁褓里小脸蜡黄的孙天佑,丝毫没有身为人母的喜悦,这哪是她的孩子!
她理想中的儿子应该是白白胖胖,身体健康,人见人爱的,上辈子林瑶的儿子可是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林瑶下半辈子人老色衰,能过上富贵双全的好日子,靠的就是生了个好儿子。
凭什么林瑶的儿子能文能武,才智过人,她就生了个没用的病秧子!
林红娜对这个儿子不仅没有母爱泛滥,还产生了几分厌恶之情,没用的儿子对她而言,跟累赘无异。
孙母倒是把孙子当眼珠子一样看护,到底是血浓于水,她一天里头除了上班,下班回来就抱着孙天佑哄,
孙天佑也跟孙母亲,家里其他人抱他,就扯着嗓子小猫一样哼哼哭,一到孙母怀里,孙天佑立马安静下来,乖乖巧巧,给喝奶就喝奶,喝了奶就安安静静睡觉。
孙母欢喜的嗓音里跟掺了蜂蜜一样流着糖,“哎哟,我的宝贝孙孙哟,知道奶奶疼你对不对,奶奶亲亲。”
孙母抱着孙天佑在屋里晃,林红娜给儿子喂完奶,皮笑肉不笑扯出个笑容,“爸,妈,我先房了,您早点休息。”
孙母真心不想搭理林红娜,在边上看报纸的孙父咳嗽了一声,才耷拉着眼皮子应了声。
林红娜憋着气回了屋,也是她跟孙家良两人的新房。
这间卧室是孙家陈设最好的一间卧室,铺着暗红色的木质地板,头顶上还有一盏壁挂蜡烛灯,床头放着小沙发,床头柜罩着罩子,体面干净又明亮。
林红娜刚嫁进孙家的时候,对能住在这样高档的房子里,兴奋到好几天睡不着觉,天真的认为,自己以后就能过上梦想中的好日子。
结果,现实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孙家依旧是老虔婆当家,孙家人瞧不起她农村出身,娘家人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李爱凤以内偷盗罪下放到农场,让孙家名誉草地。
林大国父子俩在乡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工也不积极,家里没吃的就明目张胆跟林红娜伸手要。
前几天林红娜回林家村,拿钱打发林大国父子俩,听见村里的长舌妇进城看生孩子的儿媳妇,绘声绘色的讲云水县多繁华多热闹。
还说在县卫生院碰见了林瑶嫁的男人,就是如今县公安局的副局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们不知道吧,林家的瑶瑶可真是天生好命哟,我儿媳妇生孩子那天,正好林家瑶瑶也在卫生院生孩子,我家儿媳妇不争气,生了个丫头片子,林家瑶瑶一生就是个大胖小子,那胖小子身体壮实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们猜猜那孩子生下来多少斤。”
“还能多少斤,城里吃的再好,也是没肉没营养的,小孩子生下来也就五六斤呗。”
“可不,前头我外甥女生孩子,也是生了个小子,才五斤多呢。”
“哎哟,五斤多就够胖的了。”
“你们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林家瑶瑶生了个六斤七两的小子!”
“我滴乖乖,六斤七两快七斤了!”
“城里不是没粮食,这吃的啥好东西?”
“谁知道呢,人家男人是副局长,官大着呢,手里有钱想要什么没有。”
“有道理,林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两个闺女嫁的都这么好。”
“拉到吧,林红娜看着嫁的好,那日子过的可不舒心,前头林大国婆娘去镇上闹那一出,丢了老大的人了。”
“林红娜也生了吧?”
“早生了,也是个小子。”
“那不是挺好?儿子咋也比丫头片子强。”
“她生的是个药罐子,儿子也白搭,往后不知道吃多少药呢,不顶用,看着还糟心。”
“真是人各有命。”
“林红娜就跟那熊瞎子一样,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谁说不是呢。”
村里长舌妇嘻嘻哈哈说得开心。
林红娜听在耳朵里,憋屈的要命,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抢了林瑶的男人,如愿以偿嫁到孙家了,不仅一点好日子也没过上,反而麻烦事不断。
为了生下那个不中用的儿子,在密不透风的卫生院住了二十天,好不容易出院了,又在村里听见长舌妇的冷嘲热讽。
这时候,林瑶在干什么?
是抱着她那个六斤七两的儿子得意洋洋,还是被别人簇拥着听众人的恭维之声?
顾时安是公安局副局长,想要巴结他的人一定不少。
林红娜不禁幻想,如果当初嫁给顾时安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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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现在在县里当副局长太太的不就是自己了?
林红娜心向往之,突然又跟想起什么似得,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对,她不能被眼前的这些蝇头小利迷惑住,林瑶这个小贱人现在是威风不假,跟以后的天大的富贵相比,这又算什么?
将来她可是住港城别墅,有保姆司机伺候的豪门阔太太。
林瑶顶破了天也就是个小县城的干部家属,顾时安一个月赚那么点钱,养活一大家子,张翠兰顾满仓两个老不死的,上了年纪不能挣钱,有个病啊灾的,吃药看病花钱如流水。
顾时东那个小兔崽子,天生叛逆不服管,上辈子小小年纪,就跟鸽子市的人来往,十一二岁偷偷去鸽子市认了个大哥,给别人当狗腿子,赚个块儿八毛,十四岁被稽查队抓了个正着,送到少年所,出来整个人性情大变,荫鹜乖张,后来没走正道,八九十年代严打进了监狱,一辈子浑浑噩噩,活的跟条狗似的。
至于顾春梅,她嫁给了徐向前,徐向前某次执行任务没了,顾春梅受不了打击疯疯癫癫,成了个疯婆子,供销社的工作没了,自家儿子也差点儿丢了。